兩枚血蜘蛛的骨雕擺放在桌上,猙獰醜陋,讓人看了就不舒服。五個人圍坐在桌旁,神色各異。湯崧照例托著下巴作冥思苦想狀,洛夜行照例一副半夢半醒的模樣,蕭輕盈無聊地玩弄著手指,隻有風天逸一派正襟危坐的大老板派頭。至於白茯苓,身子蜷成一團,多少有點兒委屈,那是因為她試圖替蕭輕盈和風天逸收拾房間,遭到了這兩位的雙重嗬斥。


    “你們怎麽能忍得下那麽亂的屋子……”她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哼哼著。


    “這裏隻是臨時避難的地方,”風天逸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收拾得再幹淨有屁用!”


    “來到天空城就這麽一兩個月的時間,居然會發生那麽多事情,我的腦子已經成了一鍋漿糊了。”蕭輕盈說,“幸好有勤奮好學的湯少爺,我才沒有糊塗到底。”


    “湯少爺怎麽了?”白茯苓很好奇。


    “我列了一張清單,把那些現在還無法解釋的問題都寫了出來。”湯崧說著,拿出了一張紙。白茯苓接過來一看,上麵用清雋的字體列著一些條目:


    一、妖蟲殺人事件的真相是什麽?


    二、血羽會為什麽會派蕭輕盈到天空城?


    三、雪嚴君和仵作被害的真相。


    四、鬥獸場老板王國麟被殺的真相。


    五、殺害湯擎的真凶是誰?為何要陷害風天逸?


    六、馬旗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他的仇人是誰?


    七、殺死毒蟲洛金的是誰、是否就是妖蟲的定製者?


    八、滕胖子為什麽要收購王國麟的地皮?他的幕後主使又是誰?


    九、轟動一時的風家白衣女鬼的真相是什麽?


    十、攻擊風帆事件的真相是什麽?和之前的妖蟲殺人到底有什麽聯係?


    十一、……………………


    “別說你,我看了都頭大如鬥……”白茯苓把這張紙還給湯崧,“不愧是有學問的人。你不總結這麽一下,我都不知道我們麵前居然有那麽多的謎團。”


    “的確很多,但現在我們也可以得出一些有用的結論、部分解決一些問題了。”湯崧說,“馬旗和那個身份不明的蒙麵女人是同夥,兩人都是沙漠牧民部落的後代,他們的仇家就是現在定居於天空城的雁都風氏。而他們報仇的方式,似乎和地皮有關。這當中,可以確定的兩塊地是風家鬧鬼樓的那一塊,和當年王國麟興建豪宅的那一塊。”


    “而風老板和蕭小姐父親的遭遇也能得到解釋了,”他接著說,“風老板想要擴張分號,卻一不小心買下了風家的那塊地,那是對方想要得到的。雪嚴君大人的調查,雖然表麵上隻是調查他的死因,但我想,背後也一定牽扯到王國麟的這塊地。很有可能,王國麟的死就和那塊地有關。”


    “按照你們打聽到的情況,當初想要買那塊地的人,是一個叫‘滕胖子’的商人?”蕭輕盈插嘴說,“那是個什麽人?你們兩一個一直住在天空城,一個把生意做遍了九州,應該知道這個人吧。”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風天逸說,“和他沒有過任何生意往來。”


    “這個人我也完全不熟,”洛夜行回答,“他很少露麵,一般的平民階層也很難和他發生什麽交集。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做些什麽生意,唯一知道的,是他的真名叫滕征。”


    “滕征?”蕭輕盈像是想起了些什麽,“這個名字我好像剛剛在什麽地方見過?”


    “是在風穆的日誌上,”湯崧一拍腦袋,“你不提我都想不起來。”


    “奇怪,他那種比你還呆的書呆子,怎麽會認識滕征?”蕭輕盈看了看湯崧,左右食指一齊豎起,好像是在比較。


    湯崧像一條受了傷的小狗低垂下頭:“我大致還記得點兒內容,那個滕征好像隻是給風家的一些重要人物送禮打點。風穆比較呆,偶爾碰上這樣的事情,就記入了日誌。而我一向知道在貴族之家裏,有人上門送禮這種事實在是太平凡不過了,幾乎每天都會有,所以壓根沒有留意。”


    “但是現在我們就需要留意了,”洛夜行看上去就像睡醒了,“這個滕征買下了王國麟的房子,也許是偶然,也許是蓄意。但從風老板完全沒聽說過這個人、我也隻是極偶然才有所耳聞來看,此人的行事一定十分謹慎。要抓住他的把柄,恐怕很難。”


    “你怎麽了?”風天逸忽然發問,發問的對象時白茯苓。白茯苓正趴在桌上咬著嘴唇,眉頭緊緊皺著,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我在想一些事情,”白茯苓說,“我覺得滕征就是殺王國麟的凶手。而且,他是直接的凶手。”


    “直接的凶手?”蕭輕盈不明白,“難道還有什麽間接的凶手嗎?”


    “我明白她的意思,”洛夜行說,“在你父親介入調查之前,人們都認為,是那個人類老馴獸師把王國麟推進了鐵籠子裏讓他被猙吃掉。所以,猙算是直接的凶手,而老馴獸師是間接的凶手。但是白小姐的意思是說,王國麟是直接被滕征殺死的,所以,當時被猙吃掉的,隻是王國麟已經死去的屍體。”


    眾人都有些沒有想到。風天逸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那麽,照你的說法,他既然已經殺死了王國麟,為什麽還要把王國麟關進猙的籠子?為了毀屍滅跡?好像沒有這個必要吧。滕征行事非常隱秘,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更是很難將他和王國麟聯係起來。”


    “最重要的在於,沒有那個時間。”蕭輕盈說,“殺手殺人的時候,首要講究的是穩妥不出錯,其次就是追求速度。當時獸籠附近有很多鬥獸場的人,如果有人想要潛入刺殺王國麟,行蹤隨時可能暴露,所以,一擊而中、迅速撤退才是穩妥的方案。”


    “利用猙來毀屍滅跡也毫無意義。”洛夜行說,“首先,猙不可能把一個人吃得那麽幹淨,總會留下些什麽;其次,如果不是很熟悉猙的習性的人,誰敢冒冒失失地打開關猙的籠子?說不定猙根本不理會屍體,而直接撲向那個殺手呢?那不就弄巧成拙了麽?”


    白茯苓搖搖頭:“不,我沒有說是殺手把他塞進去的。”


    這話說得大家又是一愣。蕭輕盈搔搔頭皮:“不是凶手,難道還會是王國麟自己失心瘋了不成?”


    “我覺得,就是王國麟自己把自己關進猙的籠子裏的,不過,不是失心瘋,而是他臨死之前的靈光一現。”白茯苓回答。


    “臨死之前的靈光一現?真是越說我越糊塗了,”蕭輕盈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有些人一直都在罵我笨蛋,”白茯苓瞥了一眼風天逸,“其實我也知道,比起頭腦的靈活程度,我確實比很多人都要腦子慢一點。不過,正因為如此,當你們在分析著很多深層的東西的時候,我卻會去注意一些表淺的事物。”


    “表淺的事物?你的意思是?”湯崧忙問。


    “掉落在獸籠旁邊的鑰匙,是王國麟的,所以我就先做了假設:是王國麟自己把自己鎖進去喂猙的。可是,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呢?”白茯苓說,“剛才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是王國麟,如果我突然被滕征襲擊了,生命垂危,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應該怎麽辦?”


    “怎麽辦?”蕭輕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那就隻能等死了啊。”


    “如果是我,會想辦法在地上寫下凶手的名字,”洛夜行說,“我死了也就死了,但不能讓凶手白白幹掉我,總要給他找點兒麻煩。”


    “沒錯,我也會這麽想,”白茯苓點點頭,“可是問題來了,我從來沒有念過書,壓根就不識字,沒有辦法寫字,那要怎麽才能告訴別人殺我的是滕征呢?”


    “那你的想法是什麽?”風天逸問。他很難得地語氣裏沒有絲毫的嘲諷,相反多了幾分別樣的情緒。


    好像是忽然發現了白茯苓身上令他意想不到的光彩。


    “我馬上就要死了,又不識字,想著就這麽放任滕征逍遙法外,真是不甘心啊,”白茯苓說,“就在這時候,我的眼睛忽然看到了身邊關著猙的那個籠子。於是我忽然想到了,滕征的名字,不也是‘猙’嗎?”


    蕭輕盈猛一拍巴掌:“是這麽回事!妹子,你他媽的簡直是個天才!”


    湯崧像雞啄米一樣點頭:“太厲害了!你這麽一分析,實在是合情合理!王國麟根本不識字,分不清‘征’和‘猙’這兩個字的區別,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看來,我們需要去找滕征聊聊了。”風天逸說。


    “我這算是你所說的‘笨者千慮,偶有一得’嗎?”白茯苓問他。


    “不,你從來都不笨。”風天逸忽然溫和地說。


    白茯苓的臉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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