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後,路鍾暘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幾分鍾後他才想起來保密的問題,匆匆檢查了一下,房間內外似乎沒有偷聽的人。然後他慢慢坐在沙發上,手裏握著已經漸漸變得冰涼的茶杯,耳邊仿佛還回響著上杉雪子從聽筒那頭傳來的沉悶的聲音。


    “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我不會再打擾你了麽?”上杉雪子的聲音聽來分外遙遠,“你為什麽還要找我?”


    “因為你還是來中國了,我不可能不掛念你。”路鍾暘回答。


    “我是從日本逃出來的,”上杉雪子說,“我找了你們中國的梁氏家族幫忙。”


    “梁氏家族……”路鍾暘很意外,“他們……最近正和我們路家開戰呢。”


    “那又怎麽樣?”上杉雪子冷冷地說,“我先找的你,你根本就拒絕幫我。”


    “我沒有、沒有拒絕你!”路鍾暘磕磕巴巴地說,“我隻是想勸你再想個更好的辦法,畢竟我沒法就那樣拋棄自己的家族,但你根本不聽我多說。”


    “我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更改,這一點你還不知道麽?”上杉雪子說,“再見吧。”


    “先不要!請等一等!”路鍾暘忘情地喊了起來,“我想見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要去見你,一定要去!”


    電話裏的上杉雪子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緩緩地說:“好吧。梁家的人會迅速趕到離我最近的地方保護我,大概是在雲貴交界的一處山區。具體地點我會另外通知你,你留意著這幾天的信件。但如果你最後沒有去,我也不會怪你。”


    回憶慢慢飄遠,回到了他和上杉雪子初識的時刻。那時候他已經冒著風險喚醒了自己的家族血脈,卻發現這樣的血脈完全沒有給他的身體帶來任何損傷,相反的,他能感到某種危險的力量在體內膨脹。路氏的長輩們分外喜悅,認為他將成為一個承前啟後的了不起的族長,但他自己並不這麽認為,熟悉他性格的人也不這麽認為。


    “你要是實在不想要當這個族長,我來代替你吧。”妹妹路顏曾說過。路顏雖然是女性,也沒有喚醒血脈,卻從小就體現出了精明強幹的一麵,一直在為家族出力。


    “還是不要了。”路鍾暘唉聲歎氣地說,“畢竟我們的家族血脈風險很大,好不容易在我身上喚醒了,就別禍害你和晗衣了。”


    “當族長不隻是需要頭腦的,家族血脈隻能讓你變得聰明絕頂,卻不能改變你的性格。”路顏憂鬱地看著路鍾暘,“我知道,你隻想做一個平凡的人,每天讀書養花,路氏家族那麽大一個攤子壓在你身上,實在是太為難了。”


    “姓路的命運而已,我也沒得挑。”路鍾暘依然情緒低落。


    接下來,他開始接受各種必要的培訓。管理一個像路家這樣規模的家族是很有難度的,每一天都會有各種千頭萬緒的內部事務,還需要隨時應對家族間的糾紛以及魔仆和妖獸的覺醒。路鍾暘那激發了特殊能力的頭腦可以讓他有條不紊地同時處理這些事情,並且總能做出最優抉擇,但他仍然沒有感到快樂。路顏沒有說錯,他的本性中從來沒有那種做大事的人應有的果決和霸氣,性格太過斯文,甚至於近乎懦弱。即便是協助族長製定一些經過精確算計的殺戮的命令時,他的內心都在顫抖。


    所以幾個月之後,他終於承受不住內心的壓力,病了一場。病好之後,家族也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於是給他安排了一次去往日本的旅行。事實上路鍾暘對旅行也並沒有什麽興趣,但他生性不太擅長拒絕,反正無可無不可,也能暫時離開讓他頭疼的家族事務。


    於是他接受了家族的安排,去往日本,所有的行程食宿都由家族安排好,他無需操心,隻需要安心遊玩就行了。但他對於東京之類大城市的繁華也並無興趣,一路走馬觀花,直到到了京都。這座城市古雅嫻靜的氣質讓他終於有了身心放鬆的感覺,於是決定在那裏多住幾天,正好可以趕上觀賞四月的櫻花。


    哲學之道上的櫻花盛開的時候,路鍾暘和一位日本女孩完成了命運的邂逅。那個女孩就是上杉雪子,自稱的身份是早稻田大學的學生。她是中日混血,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所以兩人的交流並無障礙。


    “這些粉紅色的是本地的吉野櫻。而白色的是原產於沿海的大島櫻,是著名畫家橋本關雪的夫人捐贈並種植到這裏的,所以本地人習慣把它們叫做‘關雪櫻’。”上杉雪子向路鍾暘介紹著。


    我是不是應該戀愛了?路鍾暘恍恍惚惚地想著。他這一生雖然生在一個富有而強大的家族裏,但由於生性內向,和女孩接觸往往都會找不到什麽話可說,因此一直沒有結交過女朋友。上杉雪子是第一個能讓他怦然心動的異性。在上杉雪子麵前,他可以毫無緊張地談笑風生,也可以生平第一次在女人麵前展現他原本聰慧的頭腦和知性的魅力。


    兩人順理成章地戀愛了。然而,在那個纏綿的夜晚之後,路鍾暘一覺醒來,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所住的古色古香的日本民宿裏,卻身處一個黑暗、狹窄、現代風格裝修的房間裏。所有的隨身物品都在身邊,一分錢不少,但上杉雪子卻已經消失無蹤。


    錢包裏還多了一張紙條,上麵是上杉雪子的字跡:“趕緊讓你家族的人護送你離開日本,不要停留。”


    路鍾暘一陣發懵。他穿好衣服推門出去,發現自己是在一家廉價的路邊旅館裏,而這座旅館位於關東的宇都宮市。再看看手表上的日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多。也就是說,他昏睡了一整天,被人從日本的西邊運到了東部,塞進了這間小旅館。


    他發懵了好一陣子,甚至懷疑自己遇到了女騙子,但再次清點物品後,發現確實什麽東西都沒少,自己似乎也沒有被割走什麽器官。他用賓館電話撥打了無數遍上杉雪子的傳呼機,等了好幾個小時也沒能得到回電。到了這個時候,他開始冷靜下來,利用自己的頭腦進行分析。


    上杉雪子和自己的這場戀愛,是一次欺騙。她顯然並不是早稻田大學的學生,也並不是真的喜歡上了自己,而隻是借機接近自己,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最終放棄了這個計劃,而且還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留下警告。


    上杉雪子想要圖謀什麽?最後又為什麽放棄?這兩點,在沒有足夠的線索之前,再聰明的腦袋也不可能空想出來的。他沉思了一陣子,撥打了另一個號碼:路氏在日本專門為他安排的聯絡人。作為一個一輩子都在家族的製約下唯唯諾諾生活的人,在這一刻,他決定動用家族的資源,生平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奮鬥。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上杉雪子,問清楚對方的圖謀,也問清楚對方對自己的真實感情。


    因為他已經深深地迷戀上了上杉雪子。


    此後的幾天裏,他就像一個日式推理小說裏描述的名偵探,把自己手裏所擁有的和上杉雪子有關的所有線索匯集在一起,她說日語時的口音、她的隨身物品、她的穿著打扮、她的飲食喜好……盡管這些線索雞零狗碎甚至微不足道,他仍然相信,上杉雪子絕不可能做到一丁點破綻都不露出。


    最後他終於回憶起來,上杉雪子曾經把玩過一個打火機,上麵有一個挺有意思的徽記。盡管隻是偶爾瞥到,他還是憑借著超強的記憶力記住了徽記的樣式。很快,家族聯絡人為他查出了答案,那個徽記是東京銀座某間奢華酒店的商標。


    “給我查找那間酒店所有會員的資料。”路鍾暘命令說。


    最終,結合了各種線索,路鍾暘終於找到了上杉雪子的蹤跡,但卻並沒有馬上去找她,因為他發現上杉雪子的身份相當詭異。種種跡象表明,上杉雪子既不是學生,也不是上班族,甚至於連住處都經常更換。但是,路鍾暘從上杉雪子的行動記錄裏注意到,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往一家公司的大樓,在那棟大樓裏呆上一段時間。


    那是一家知名的生物製藥株式會社。


    “生物製藥”這四個字讓路鍾暘立馬想到了不久前發生的那起黑暗家族族員被殺的事件。兩位黑暗者都不是死於蠹痕的攻擊,也不是普通的槍炮武器,而是毀於一種直接移植附腦的神經毒劑。這樣的毒劑,過去從來沒有進入過守衛人們的視野,這第一次出現後,人們也曾努力調查,但並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而那起事件,恰恰就發生在日本的一個漁村。


    雖然還缺乏足夠的強證據支持,但路鍾暘已經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上杉雪子和漁村事件有關,二者的目的都指向了擁有附腦的人群。這可能是某種極為危險的先兆。


    “先不要驚動任何人,尤其不要引起日本的守衛人家族注意,悄悄地監視,掌握她的日常行動規律。”路鍾暘繼續下命令。


    然後,幾天之後的一個黃昏,路鍾暘守候在了東京一座普通公寓的門口。當上杉雪子回到公寓並見到路鍾暘時,眉頭皺了起來。


    “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上杉雪子搖搖頭,“我還真把你當成那種廢物書呆子了。”


    “在過去,可能真的差不多如你所想,”路鍾暘回答,“但愛情這種玩意兒,有時候會把人變成傻瓜,有時候卻可能反過來讓人更聰明,也更不要命。”


    上杉雪子瞪著他看了很久,眼神漸漸變得柔和。她輕輕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不想要命,那我陪著你。跟我進去吧。”


    她真的不要命了,向路鍾暘和盤托出了一切。


    “我們並不是一個家族,而是一個嚴密的組織,起源於中國,具體的時間大概是在明朝的嘉靖年間。”上杉雪子講述著,“組織最早的締造者是一個龍虎山的天師道道士,他有兩位師兄弟被派往川東閬中地區尋寶,在那裏認識了一位名叫李木頭的普通山民。兩位尋寶道士的到來,無意中給李木頭帶來了一場大禍,害死了他唯一的親生兒子。但也因為那場禍事,他得到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東西。”


    “什麽東西?”路鍾暘問。


    “魔王。”上杉雪子回答。


    “你說什麽?”路鍾暘以為自己聽錯了,“魔王?他得到了魔王?這是什麽意思?”


    “魔王其實是有兩個的,在涿鹿之戰中各自受了極大的損傷,不得不蟄伏修養。其中一個最後藏身於一隻聖甲蟲雕像裏,在與另一位魔王的第二次戰鬥中再次受傷,並且被李木頭得到了。”上杉雪子說,“那時候魔王極度虛弱,瀕臨死亡,不得不求助於李木頭,結果反而被李木頭控製住了。但李木頭本身並無文化,也並不知道魔王到底是怎麽回事,他隻是想到這件事是由兩個龍虎山的道士引發的,於是決定再去找一個龍虎山的道士來探尋一下究竟。”


    “所以就找到了你的那位先輩?”


    上杉雪子點點頭:“我那位先輩性子有些怪,最喜歡搜羅各種奇聞異事和古籍,對煉丹術也很有心得。碰巧李木頭找到了他,聽完描述之後,他馬上就猜測到此事和曆史上許多莫名其妙的怪事有所牽連。當時魔王雖然極度虛弱,但還在蠢蠢欲動,他嚐試了手裏的各種煉丹原料——用現代術語來說就是各種化學物質——終於找出一種配方可以暫時壓製住魔王。從此以後,他把這枚裝著魔王真身的玉雕帶在身邊,開始尋找可靠的人形成一個組織,臨死又傳給了自己的繼承者,叮囑他們要把這件事當成組織代代相傳的永久使命,因為它可能牽涉到人類的存亡。”


    “你這位先輩,雖然不是守衛人,卻有著守衛人的風骨。”路鍾暘說。


    上杉雪子譏諷地笑了笑:“守衛人的風骨?知道我的組織最早發現的守衛人群體是什麽嗎?就是那個好勇鬥狠的玄化道院。他們花了幾代人的時間,終於摸索到了魔王世界的輪廓,卻也發現守衛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群體。你們掌握著遠遠強於普通人的附腦力量,卻把大半的時間用於彼此傾軋爭鬥。你們沒有對普通人類的世界宣戰,並不是因為你們真的想要保衛他們,隻不過是因為最大的敵人——魔王——還沒有被除掉。一旦魔王、魔仆和黑暗家族被拔除,你們就會開始對人類動手。”


    “我們不會……”路鍾暘衝口而出,但隻說了這四個字,又隨即住口了。他手裏托著咖啡杯,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許久,緩緩地說:“我不能確定。我很想告訴你你所說的是不會發生的,但我真的不能確定。或許你是對的。所以,我也有一點明白你們那個組織的使命了:你們不隻是想要對付魔王,而是想要把魔王和守衛人不分青紅皂白全部消滅掉。”


    “青紅皂白一直是要分的。”上杉雪子說,“我們認為,附腦就是黑與白的界限,一步也不能跨越。”


    “所以,我們是死敵?”路鍾暘說,“你和我之間所發生的,也是一個陰謀了?”


    上杉雪子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內疚的表情。她猶豫了一會兒,輕輕點點頭:“是的。我們雖然從來不使用魔王的力量,卻一直在發展著自己的科技和情報網,力量並不遜色於你們。你這次一來到日本,我就已經得到了情報。我知道你們路家有著非常特殊的族長血脈,能夠提升人的腦力,早就對此感興趣了。”


    “所以你假裝喜歡上了我,用自己的身體來做誘餌,”路鍾暘的話語裏充滿苦澀,“你應該原本是想把我抓回去做實驗的吧?可為什麽最後沒有動手,反而把我送到別處,還留字警告我趕緊離開呢?”


    “可能是因為,在最後的時刻,我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你了吧。”上杉雪子說。


    路鍾暘鼓起勇氣,請求上杉雪子離開組織、跟隨他回到中國,但不出所料,對方拒絕了。或許在這兩個人之間存在著真實的感情,但他們也知道,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感情終究難以敵過冰冷的理性。


    最終,路鍾暘獨自一人回到了中國。他向上杉雪子承諾過,不會把她的組織的秘密講出來,內心卻一直矛盾重重。畢竟那個組織的終極目標是消滅掉所有的守衛人——自然也包括他,包括他的家族。但他最後還是信守諾言,什麽都沒有說。


    他繼續重複著自己所不喜歡的生活,準備著有朝一日繼承他所不喜歡的族長之位。與此同時,對上杉雪子的思念卻與日俱增。這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愛上一個人,雖然時間短暫,那情感卻出乎意料的熾烈。


    某一天,家族裏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來自美國的林氏家族。其中除了幾位成年人外,還有一個看上去十歲都不到的小女孩。她長得很漂亮,卻始終怯生生的,不敢和路家人有所接觸,一些家族裏的孩子更是借機找茬欺負她。路鍾暘喝止住了那些孩子,主動把小女孩帶回到自己的私人書房,然後從儲物間深處找出一些塵封許久的他小時候閱讀的童書。


    “這兩天,你就在這兒看看書吧。”路鍾暘說,“你們家族大概是有求於我們路家,所以難免會受一些氣。呆在這裏,就沒人能欺負你了。”


    小女孩感激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兩天後,身為族長的伯父找到了他,告訴了他一個他萬萬料想不到的消息。


    “你說什麽?我要娶她?她?”路鍾暘吃驚萬分,“但她根本還是個孩子啊!我的年紀是可以當她的叔叔的!”


    “林靜橦的確年紀還小,所以暫時不能正式完婚,但一定要先訂婚。”伯父的話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這是為了家族利益。”


    家族利益。這四個字總是能讓路鍾暘無可奈何地閉嘴。伯父沒有明說,但路鍾暘可以很輕易地判斷出,這個名頭並不響的林氏家族一定掌握著一些讓大名鼎鼎的路家都頗為心動的重要資源。所以,伯父才會采取聯姻這樣的方式來鞏固雙方的合作,以確保這些資源不會落入其他家族的手裏——這在守衛人世界裏,是再常見不過的,哪怕林靜橦此刻還是個孩子。


    孩子也終究會有長大的時候,仍然脫離不了為家族獻出一切的宿命。


    路鍾暘也想過要反抗,但最後並沒有付諸行動,那並不符合他這一生所養成的性格。即便依然思念著上杉雪子,他也隻能把她深埋在心裏。


    路家和林家的婚事,就這樣確定下來了。路鍾暘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準備好繼承族長之位,準備好在若幹年後和一個與他隻見過幾麵的女孩成婚,就這樣沿著家族安排好的軌道度過一生,平靜地老死或是在戰爭中送命。


    但他沒有想到,命運的捉弄並沒有就此結束。


    林家的人返回美國後幾個月,他意外地接到上杉雪子打來的電話。上杉雪子告訴他,她所在的組織正在進行著一些駭人聽聞的計劃,讓她難以接受。她權衡之後,覺得組織的危險性可能已經超過了守衛人。因此,上杉雪子下定決心,把和這個計劃有關的秘密盜取出來,交給她唯一信任的守衛人:路鍾暘。


    但是,因為她同時也仍然不相信守衛人,所以她強調,資料隻能交給路鍾暘,卻不是路氏家族。


    “你的意思是……要我脫離家族?”路鍾暘很吃驚。


    “我既不信任我的家族,也不信任守衛人。”上杉雪子說,“如果你不能做到這一點,那我們也不必多說了。”


    這個要求來得太突然,以至於路鍾暘完全猝不及防。要他偶爾做一件對不起家族的事情——比如替上杉雪子隱瞞真相——是一回事,徹底脫離家族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生於斯長於斯,他這輩子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家族獨自生存。


    他猶豫了。上杉雪子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猶豫。她沒有多說什麽,果斷地掛掉了電話,並且再也不理會路鍾暘的呼叫了。


    從那以後,路鍾暘再也沒有得到上杉雪子的任何消息,直到她突然出現在中國。


    這還真是上杉雪子的典型作風,路鍾暘無奈地想。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去西南山區看一看。一方麵是家族的責任,一方麵也因為他仍然不能忘記上杉雪子。


    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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