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跑,蘊勢、發力。


    再度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銀色的金屬長槍自男人的手中飛離出去,破風之勢如驚濤如閃電。


    “皮姆先生!”與此同時,少女祭祀發出一聲尖銳高亢的呼喊聲,皮姆側目望去,很快便看見了那道衝向天空的夜色光芒。


    皮姆悶哼了一聲,隨後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隻見天空中泛著銀光芒的金屬長槍槍身上忽然綻放出一層血紅色光芒,隨即其速度力道也驟然猛增,那樣子便仿佛有人在其背後“推”了一把。


    而此時,空中的那架戰鬥機還被火柱所包圍著,雖然劇烈的引擎聲自其中傳出,但其仿佛受困與這火柱的“引力”一般,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但顯然飛行員沒有為此放棄抵抗,其在第一時間內將飛機的引擎功率推至最高,而處於火力全開的飛機也爆發出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飛機在火焰中不斷顫抖著,好似其在下一刻就要從這困境之中擺脫出來。


    然而他終究還是無法從這裏擺脫出來的,因為那把金屬長槍已經臨近。


    沉悶刺耳的金屬撕裂聲赫然在自火焰中傳出,金屬長槍最終貫穿了那堅固的機身。


    隨後隻聽一聲震撼天地巨響自夜空響起,本就被火光照耀的刺眼的天空在爆炸聲中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恐怖的夢幻世界。


    爆炸的過程稍瞬即逝,很快那架戰機已經變成了一對燃燒的鋼鐵殘骸。


    皮姆悶哼了一聲,隨後雙手猛然一震,但見那熊熊燃燒的巨大殘骸火球墜落而下,轟隆一聲已然跌向山穀中一處無人的平坦地帶。


    隨著又一度巨響以及衝天而起的火光,一切已有所恢複平靜,剛剛那照亮天際的光芒迅速消退,夜空的黑暗再度占領了所有。


    看著不遠處那團熊熊燃燒的鋼鐵殘骸,亞特蘭蒂斯部族中人都默默地注視著,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沒有反應過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不知哭了多長時間,悲拗的哭泣聲再度響起,這哭聲好似提醒著人們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一般,隨後莫大的沉痛迅速在人群中傳染開來,一聲聲哭泣與哀嚎隨即響起,此起彼伏。


    皮姆抬頭望向夜空,目光極其凝重,他的目光好似在追尋其他東西,他不敢肯定今晚隻有這一架飛機前來襲擊,但無論如何現在的空中見不到一架飛機的身影。


    良久,皮姆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氣,聲音聽上去極度許多無力。隨後皮姆低下頭目光向周圍看去,很快他便看到了兒子李爾德說就站在距離自己不足十米的地方,呆愣愣地望著自己。


    一時間皮姆不知道自己該對李爾德說些什麽,隻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但麵對父親的笑容,李爾德卻無法做出任何回應,他的目光依然呆滯,完全寫滿了不知所措。


    皮姆見狀張了張嘴,好似在向李爾德說些是什麽,不過由於距離太遠,且皮姆的聲音很是低沉,所以李爾德根本無法聽清他的聲音。


    而在皮姆低聲呢喃幾句之後,其雙眼忽然微閉,隨後身體很是筆直地向後一倒,赫然間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樹木一般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父親!”


    此刻,李爾德這才從恍惚之中反應過來,隨即的開足發力向著皮姆身邊跑了過去。


    ...


    硝煙呈筆直的形狀向天空中飄去,待其緩緩升至十餘米的時候,煙塵便開始自散,同時受到山風的影響,其盡數消散開去。


    但即便如此,在這本應寧靜祥和的山穀之中卻彌漫著刺鼻的焦臭氣味。


    前一日中還是清白豔麗的雪地已經被被染上了一層黑色的焦塵,同時平坦的雪地上被各式各樣的腳印所踩亂,其樣子比孩童最惡劣的塗鴉還要不堪。


    也有一兩處的雪地上存在著沒有被太過破壞汙染的雪地,然而在其上麵卻能夠看到另一樣東西——淋漓的血跡!


    悲痛的怒喊以及恐懼的奔逃已消失不見,但低吟的哭泣聲卻從未中斷停止過。這裏不再像往常那般充滿著歡聲笑語,不再對有著對於嶄新一天的向往期盼,此時的這裏令人目不忍視的死亡之地。


    每個人的臉上所有的隻是無盡的被悲痛,隻少有幾人臉上是毫無變化的麻木,快樂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部族。


    少女祭祀漫步穿過一個個破碎的帳篷,目光掃過一張張痛苦麻木的臉龐,其眼中也充滿了無盡的心痛。


    經過幾個小時的安排整頓,部落的整體混亂勢頭已經被控製住,但這並非是給少女祭祀以休息時間,此刻的她還有著無數事情等待她去解決。


    少女祭祀走到了皮姆的帳篷前,挑開帳簾走了進去,李爾德正陪在皮姆身邊,皮姆的臉色慘白得極為難看,雙目緊逼地昏睡在床上,看樣子格外虛弱。


    而經曆如此波折的李爾德仿佛也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頭發亂蓬蓬的,一雙眼中充斥著大量的血絲。


    少女祭祀緩緩地來到李爾德身旁低聲道:“情況如何?”


    李爾德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還沒有醒。”


    少女祭祀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皮姆先生消耗了如此多的力量,猛烈的爆發使其陷於身體崩潰的邊緣中,不過好在搶救及時,命總是保下來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他還不會就此離去。”


    李爾德自嘲式地苦笑一聲道:“我父親的時間本來就已為數不多,現在有經此劫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父親他還會有多長時間?”


    少女祭祀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最後道:“十天...”說到這裏又由於了片刻,再度補充了兩個字。


    “...最多。”


    最多十天!


    十天,這便是皮姆最後的生命時長。


    李爾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隨後其睜開眼睛道:“這十天中,父親不會便都是這個樣子了吧?”


    少女祭祀搖了搖頭道:“不少說...”


    李爾德忽然大怒道:“不好說是什麽意思?如果我父親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那麽這最後的十天又與他死了有什麽區別?”


    麵對李爾德的狂怒,少女祭祀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地承受著李爾德的怒火。


    疲憊早已讓李爾德的心中沒有了多少怒火,或者說為怒火提供能量的他燃料已經沒有了,待其怒吼過後,李爾德隻能癱軟著身體坐在父親的身旁。


    這時少女祭祀才開口道:“皮姆先生是一個堅強的人,所以請相信他吧,我相信在這十天之中他會醒過來的。”


    李爾德搖了搖頭,他已不想在說有關父親的任何話題。


    “在我還沒有來到這裏的時候,我便是知道你是‘神’。”李爾德的聲音沙啞無力地說道。


    “當時的我並不相信,隻當是一個部族首領的統治手段而已,然而當我開始對這裏有所深入了解後我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因為神的【力量】是真實存在的,在那個時候我甚至開始相信你真的是一個神...”


    “然而,身為神的你卻為何沒有做出一點神的事情呢?”


    李爾德著毫無氣力的問話卻宛如利刃一般向少女祭祀襲去,少女祭祀抿了抿嘴唇,雙手握緊拳頭,指甲緩緩地刺入皮膚之中。


    良久,少女祭祀才緩緩開口道:“我從未說過自己便是那種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在我眼中我的特殊隻在於我守護的東西以及掌握的秘密。很多人都認為我是神,對此我也並不反對,因為相比於常人的確更似神的範疇。然而我的神的身份並非如世人想象的那般,從一定程度上來講我現在還不算完全屬於神的狀態,現在的我更像是一個修仙者吧。”


    說罷少女祭祀的目光看向皮姆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和皮姆先生換一個位置,即便是麵對死亡我也無怨無悔,畢竟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救治我的部族子民,讓他們免受此等苦難。但...”


    但字之後少女祭祀沒有在說些什麽,而李爾德也沒有追問,其都清楚這種可能性並不存在。


    “我知道你非常難過,且對我十分失望,不過這就是現實...最為赤裸裸的真實。”


    李爾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帳篷內再度進入一種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少女祭祀開口道:“皮姆先生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安靜修養,你這個手即便全天陪在他的身邊也無濟於事,不如抽些時間好好休息。”


    當李爾德正要拒絕說些什麽的時候少女祭司繼續道:“況且現在還有人需要你的幫助與安慰。”


    李爾德聞言心中一動,當下轉頭看向少女祭祀,但聽少女祭祀緩緩開口道:“去看看吉姆吧,他現在會很需要你。”


    李爾德聞言眼中瞳孔不覺驟然一縮。


    “崔斯塔她...走了。”


    ...


    李爾德在混亂的帳篷間不斷穿梭著。


    不同於往常,此刻的部族布置已經是混亂不堪,根本無法區別出其所前往吉姆的帳篷道路,況且想來吉姆也不會在那裏,因為那頂溫暖漂亮的帳篷處已經被夷為平地。


    李爾德終於在一片石堆群中看到了吉姆的身影。


    這片石堆群是不久前眾人所搭建起來的臨時火化台,在夜晚襲擊中不幸離世的人們便在這裏進行集中火化。


    李爾德放慢腳步,一步步地走到吉姆身旁,在吉姆的身旁躺著一個人,那無疑便是崔斯塔。


    崔斯塔的身上蓋著一塊白布,但殷紅的鮮血已經自白布下滲透上來,將其染成了充滿汙濁的黑色。


    白布蓋處有一份隆起,在平日中還不顯眼,但在此刻卻如利劍一般刺在李爾德的眼球之上,李爾德知道那是吉姆與崔斯塔還未出生的孩子。


    “吉...吉姆。”李爾德聲音顫抖地喚了吉姆一聲。


    吉姆聞言側過頭,看了李爾德一眼,語氣很是平淡地說道:“來了,坐。”


    吉姆的平靜讓李爾德感到格外地不安,其皺了皺眉隨後還是坐在了吉姆的身旁。


    “昨天晚上我處理完事情後便走出了大帳,那個時候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等你一同回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到你帳篷中坐一會兒,偷喝兩口之前送給你的酒。嗬嗬,說來崔斯塔可是不喜歡我在家獨自喝酒呢。”


    吉姆的口氣很是溫柔,其間還笑出聲來,好似進入了某種極其溫暖的回憶之中。


    但李爾德明白,回憶有多麽幸福,那麽接下來的傷痛便有多強烈。


    很快,吉姆幸福的模樣發生了變化,其嘴角劇烈地顫抖了幾下後道:“但我聽到了那聲音,那聲音...我很熟悉,在外奔波在這麽長時間,我知道那是...那是飛機的聲音,在那個時候我意識到...也許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我發力地向家奔跑,你可以痛斥我的自私,但那個時候我的腦中隻有崔斯塔,隻有她...我不想讓她有任何的閃失。”


    “就在我距離家不到五十米的時候,烈焰已經從家中爆發出來,強烈的氣流擊垮了周圍的帳篷,也震到了我。然而最讓我無法承受的是...是...是...”


    吉姆的眼淚瞬時狂湧而出,登時哭的泣不成聲。


    李爾德用力拍了拍吉姆的肩膀,隨後將其摟入懷中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難受的話你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起來的...”


    吉姆在李爾德的懷中放聲痛哭,李爾德隻能用這樣重複式的話語安慰著他。


    看著眼前那被鮮血浸染的白布,李爾德都覺得自己無比虛偽。


    隻要哭出來,痛苦就會過去嗎?


    現在的一切用怎麽能夠好起來?


    時間也許可以撫平傷痛,卻能讓崔斯塔與那還未出生的孩子複活嗎?


    眼淚自李爾德的眼中流淌而出,但他並沒有像吉姆那樣失聲痛哭。李爾德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個時候自己需要堅強,隻有堅強才能麵對一些困難,而吉姆也需要一個堅強的人幫助他度過這一難關,哪怕是一個隻比他堅強一點點的人。


    在沉重哭聲與無聲哭聲中,微風吹拂著崔斯塔身上的白布,也吹散開自周圍其他石堆上升起的灰色煙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世紀的異端英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時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時謙並收藏新世紀的異端英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