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合著雨水的泥漿,就像是灌注在八臂猿側臉上的水泥,將它麵頰快速覆蓋住,很快就看不到影像了。


    四周的天際灰蒙蒙的,較之剛才有了些亮光,放眼往天空中看去後,隻見天空中濃密的烏雲已經散去。


    可能還是夜晚的緣故,在天空中,即便烏雲散去,那露出的光亮,依然呈現出條塊兒和斑塊兒狀的。


    不過這夜色終究是要走到了盡頭,就像是黎明即將到來那樣,這天地間蒙蒙亮,但是這一場很是煩人的雨,卻並沒有就此停下,不過有一點還是值得稱道,畢竟這雨下得小了。


    就仿佛此刻換了天地,瓢潑大雨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放眼望去,整個天地間就有些撥開烏雲見青天的意味,但是這一點聯想,終究又在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隻在此山中的詩句中回歸到現實。


    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巨人鑿開魂魄那光霧似的麵頰上,仿佛穿過搖曳的燈影,從巨人鑿開的麵頰中滴落。


    而巨人鑿開魂魄則緩緩地抬起頭顱,舉目看去,卻見不到多頭巨人的影子。


    近處的景象,就像是一片澤國那樣,大大小小的水泡,仿佛一麵麵鑲嵌在泥濘地麵上的鏡子,在映射出條塊和斑塊交錯的天空片段之時,又在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下在散出水花;遠處,就是水源城堡的城頭,在城頭上,那一個個手持兵器的士兵,在雨水中,就仿佛一個個木雕,身影模糊,任由著雨水傾注。


    眯起了眼睛,卻看不到他眼角上的魚尾紋,整個他的眼角都在恍惚的光影中,叫人無法分辨出具體模樣。


    而滴落在他眼角的雨滴,就像是這造物主的恩賜,每當一滴雨滴滴落在他眼角上,那恍惚的光芒就仿佛受了魔力的加持,透過雨珠泛射空中。


    此刻的他,像神,但他終究又不是神。


    在他的心裏麵,有說不盡的苦難,他的人生,就是苦澀和痛苦的回憶。


    就像是大多數巨人族人孩子那樣,巨人鑿開的童年,並不是光鮮亮麗的,與其他的孩子一樣,在多數時間裏,就是連吃一頓飽飯,可能都是一種奢侈,但是他卑微得近乎值得同情的生命裏,無數次他都想要改變這樣的生活,想要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族人能夠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為此他努力過,為此他曾經瘋狂過,他曾經傻傻的以為,年神會給他帶來他想要的一切,可命運似乎就在作弄他,他不但沒有從年神那裏得到,他期望已久的幸福的生活,反而在命運的安排下,他成了失敗者。


    就因為如此,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開始,一個新的主人,一個新生活,正當他為此興奮得不能入睡的時候,他卻慘遭毒手成為了一縷冤魂。


    從此他便沒了人生,就像是秋天凋零的花朵,不管曾經有多麽的絢麗,可現在卻成為了枯萎的黃葉了。


    他四處遊蕩,直到有一天救下一隻火狐狸魂魄,再然後和它成為了朋友,再之後碰到了水源城堡的李二黑。


    似乎就是這樣,就能預示著他的新生,可隻有他知道,他現在不過就是一具人人懼怕的鬼魂,根本就和什麽新生一點也搭不上關係的了。


    他為此苦惱過,也恨過,恨咕嚕,甚至想過,要找劉菱述說自己的苦難,可茫茫天涯,那裏又有劉菱影子?


    隻在自己說完了話,火狐狸魂魄看見巨人鑿開魂魄愣在原地,當時就皺起眉頭,但是越看他,越能看得出他眼中的迷茫,就越覺得他在想著什麽。


    無論他想什麽,現在都不是時候……火狐狸魂魄想著,就打斷了巨人鑿開。


    “喂喂,”這次火狐狸魂魄很可愛,邊招呼巨人鑿開魂魄,邊從光影中探出自己一雙前爪出來,搖擺。“恩公,追那有幾個腦袋的巨人。”


    一聽這火狐狸魂魄清脆脆的話語聲,巨人鑿開魂魄迷離的眼神中閃耀出兩抹光,然後他迷離的眼神中漸漸地清晰,見到城頭上,一個個人影雖很是模糊的,但是那盞在雨蒙蒙中閃耀著微弱光芒的燈籠卻很清晰,仿佛在天地混沌時的指路明燈。


    收回視線,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火狐狸魂魄,那光霧似的一雙小爪子,在自己麵前擺動,巨人鑿開笑了。


    “小家夥,”他看著自己眼前晃悠的光霧似的爪子,“你剛才說什麽?”


    火狐狸魂魄翻動一下眼白,有些不高興地說:“誒呀,俺能說什麽?俺就是說,咱們得追擊那幾顆頭顱的巨人去。”話後他便飛到多頭巨人肩膀上,幻化出魂魄原型出來。


    遠遠地觀瞧,此時的火狐狸魂魄,就仿佛是一團光,在巨人鑿開魂魄肩膀上站立,瞅著遠方皺眉頭了。


    看到遠方和近處,竟然沒有多頭巨人的影像,火狐狸魂魄方覺得不對頭。


    “那多頭巨人那裏去了,怎麽沒了?”它喃喃自語地說著,眉頭卻越皺越緊,仿佛沾染了寒霜,讓人見了,就覺得它心境此時是崩壞的。


    “興許是跑了。”巨人鑿開魂魄順著火狐狸魂魄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四周。


    火狐狸魂魄望了一眼,城頭上的燈籠,眼中露出欣喜神色,“這樣最好,咱們也好回李將軍那裏交差。”


    一個跑了,一個獸被自己打到泥土裏去了,連一個也沒殺死……巨人鑿開魂魄問自己,覺得這樣的結果有些不好,令他無法跟李二黑交代。


    他沒說話,低垂頭顱,看向八臂猿,此時的八臂猿身體,除了頭顱被泥漿覆蓋住,其餘身體部分都在地麵。


    巨人鑿開魂魄,隨腳抬起,然後猛地向著八臂猿踩下。哐地一聲,他腳丫子正踩在八臂猿腰杆上,將八臂猿身體踩入泥漿中。


    緊接著他的動作很連貫,仿佛經常這樣做一般,他抬起腳,又接連踩了這八臂猿身體若幹次後才停下來。


    在巨人鑿開魂魄肩頭上,一直看著地麵的火狐狸魂魄,這時就看到,在連續踩踏下,八臂猿身體陷入到泥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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