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回響在洞壁上的餘音就仿佛竊竊私語一般,飄蕩在洞穴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小了。


    但是這洞穴中的白磷光芒卻越加濃重,仿佛受到了水潭上方激蕩的空氣吸引了一般,快速地聚集在水潭上方,使得劉菱的身形也越加的明顯。


    劉菱仰躺在水潭邊上,半截雙腿卻在水潭當中,翻滾著的水潭水麵,在蕩漾到劉菱雙腿時泛出漣漪和水花出來,而劉菱的一張臉卻越加的憔悴,就仿佛一張白紙一般沒有血色。


    數分鍾後洞穴中終歸是恢複了平靜,但是從劉菱目前的狀態上看他或許早就深深陷入到難以自拔的自責當中。


    在幾天前他的人生麵臨著兩道選擇題:一道題目是救活萬年公主與他長相廝守;而另一道題目是放棄救活萬年公主,顯然這後者的選擇困難程度要遠遠的大於前者的程度,因為一旦選擇了後者,那麽對於劉菱來說,他將深深地陷入到難以自拔的地步。


    萬年公主永遠活不過來了,永遠將是水潭中漂浮的一具冰冷的屍體,而這對於劉菱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首先令劉菱繞不過去的一道坎兒——劉菱深愛著萬年公主,怎麽能眼看萬年公主永久地成為一具屍體,在他心裏這是難以接受的事情。其次,就算是選擇了後者,劉菱心中也有對萬年公主萬般的放不下。他不會就此將萬年公主的屍體放在水潭中不管,無論是晨曦初升時,還是夜幕即將降臨時,他都會在晨曦中,踏著晨露而來,在暮色中孤寂寞地徘徊在水潭邊。這樣一天,一年,數年,甚至幾十年,直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或許他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解脫,也成為一具屍體與萬年公主的屍體一同在冰冷的水潭水中漂浮,此後就是直到永遠永遠,直到滄海桑田變幻,海枯石爛。


    即便選擇後者,也總比選擇前者要好一些,至少在後者的選擇當中,他沒了無盡的折磨和惱人的心事,這萬年公主總會是在無聲中留在他身旁,而前者令他麵臨的卻有些難堪,萬年公主不會輕易地給他傾述心中思念之情的機會,也不會輕易相信他對她有真愛,完完全全地忘記了他們之間曾經山盟海誓的愛情。


    萬年公主是重生了,還是其它的什麽……劉菱曾經在心中這樣的問過自己,可他得到的答案總是混亂的,他沒有一點證據證明萬年公主已不是萬年公主,已變成另外的一個人。


    如果現在劉菱是清醒的話,那麽他寧願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暫時地麻痹和忘記自我,也比清醒時痛苦的好。


    秋風蕭索響空帷


    酒醒更殘淚滿衣


    辛苦共嚐偏早去


    亂離知否得同歸


    君親有愧吾還在


    生死無端事總非


    最是傷心看稚女


    一窗燈火照鳴機


    ————吳梅村·追悼


    ——————————————


    萬年公主手中捧著貝殼下了樓梯,到燈塔一層,先是掃視了一眼燈塔內,看到獅人躺在燈塔一層右側的草墊子上,而豬妖則趴附在獅人的頭發,師中離他們不遠,但是他沒躺著,背脊依靠在燈塔的牆壁之上,人坐在地麵上,低垂著腦袋打盹,蚩影就在師中頭頂上石窗戶上躺著。


    萬年公主走到師中近前。


    “老者,本宮沒吃飽,還有沒有飯食?”萬年公主很期待,說著話眼中放出精光,然而她的話卻被師中的鼾聲掩蓋,師中一如剛才鼾聲大作的睡著。


    萬年公主眼神中有些落寞。


    但是在石窗戶上的蚩影顯然並沒有睡著,在聽到萬年公主的話之後他一股腦地翻身從石窗戶上爬了起來。


    “主母,你沒吃飽嗎?”蚩影坐在石窗戶上,人融入到景中,仿佛一副畫。


    揮揮灑灑的光線,仿佛柔美的白影,從蚩影身體四處映射出來照射進燈塔,又將燈塔石窗戶框和蚩影的影像映照得極其的清晰,甚至顯眼。


    蚩影的身體不大,大約有蚊蟲一般大小,坐在石窗戶台上,不細細的瞅,仿佛是石板上凸起的焦黃小點。


    萬年公主的目光掃視了空洞的石窗戶一周,最後才落定在蚩影身體。


    是剛才和本宮說話的小人…萬年公主腦海中冒出這樣的一句話出來,然後心頭一緊,警惕地看著蚩影說:


    “本宮沒吃飽。”


    萬年公主說的是實話,他已經幾天沒吃飯了,貝殼上的貝肉和海藻根本就不足以讓她盡情地吃個痛快。


    萬年公主話說完了,人也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在她腦海中清楚響起劉菱的話,你是公主應該稱自己為本宮,而不是……要飯的公主…萬年公主腦海中盤旋著劉菱的話,然後很是羞赧低垂下頭顱,不再說話了。


    蚩影先是愣了一下神,然後很快明白了——公主要飯,這是不好意思了,此後他連忙擺手說:“主母不打緊,不打緊,這本該是俺做的事情。”


    說著蚩影震動翅膀從窗台上飛了起來,在空中一晃就到了師中的麵前,可事情並未像蚩影想象的那麽簡單,這師中嘴中和鼻孔中呼出勁氣,卻讓蚩影蚊蟲一般的身體吃了苦頭。


    隻見這蚩影飛到師中麵前,就被師中口鼻中吹出來的氣體,吹拂得連續地在師中麵前的空氣中翻轉著,直到蚩影加快了震動翅膀頻率之後,這才堪堪穩定住自己的身形又向著師中麵前快速飛了過去,很快便像是一隻蚊子那樣落在了師中冒著紅點,坑坑窪窪的酒糟鼻頭上了。


    蚩影是在故意惡心師中,他的四肢緊緊貼附在師中的鼻頭上,翅膀像是一對快速扇動的風扇葉輪一般在嗡嗡地扇動著,而這師中根本就沒有從睡夢中醒來的意思,僅僅是吧嗒吧嗒嘴,然後在換了一個睡覺的姿勢後,伸出手抓向自己的鼻頭上。


    師中睡得香甜,仿佛就是在夢中,不過他夢中到底做著什麽樣的美夢,這就有些不得而知了,至少從他麵部上看這師中根本不願意從夢中醒來。


    師中的雙眼緊緊地閉著,麵部上露出美美的微笑,嘴角也是輕微在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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