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一拂遺音在,卻是當年寂寞心。


    北邙山上草木蔥蘢。


    生在蘇杭,歸葬北邙。有一次,丁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蘇曠,以後你會不會來北邙山看我?


    很久沒來洛陽了,這裏的乞丐已經是真的乞丐。這座城欣欣向榮,時不時有人說起當年丐幫的故事,也有人提到丁桀。有人說他是英雄,也有人說他是莽夫,更多的人是捉摸不透,搖一搖頭。


    偶爾也有人提及蘇曠,說丁桀一生獨來獨往,隻有這麽一個朋友。


    一隻手緩緩摸過石碑上鮮紅的大字:丐幫丁桀之墓。


    “我答應過陪你醉一場,卻一直沒能踐約。阿桀,來,我們喝一杯。”蘇曠微笑著,從食盒裏擺出幾碟下酒小菜,排開一溜兒一斤裝的酒壇,仰頭,將烈酒一飲而盡。他很想醉一場,很想念那個寂寞清冷的年輕人,想念那張驕傲而固執的臉。


    “阿桀,我來了,以後也會常來看你。你真沒勁,就這麽走了,不夠義氣。丐幫的兄弟們都很想你,孫雲平也在想師父。美人肩那兒很好,什麽時候一起去看看?你在這個鬼地方寂寞了吧?想不想找人打一架?”蘇曠輕輕地笑,“來,你酒量不好,酒德更差,少喝一點兒,我最怕醉鬼了……”


    “蘇曠。”左風眠一襲白衣,站在他麵前,麵無表情,靜靜地盯著墓碑。


    “嫂子。”蘇曠勉強笑笑。


    “嫂子?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嫂子?”左風眠一腳踢翻了酒壇,“出來!”


    丁桀從墓碑後伸出頭來。他胖了一圈,由於眼睛總是眯著,看上去很是笑容可掬。左風眠一拳一拳向他背上砸去:“我說了多少遍?不許和這個人來往!不許喝酒!不許上北邙山!你們倆還真會挑地方,啊?你心裏有沒有我有沒有家?你答應過我什麽?你還念叨著回江湖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還有你,你你!我求求你,蘇大俠你放過他成不成?他什麽酒量,你就敢敢帶這麽多酒來?”


    蘇曠丁桀兩個人一左一右瑟縮在龍飛鳳舞的“丁桀之墓”兩側。左風眠抓起個酒壇子,直衝蘇曠砸去:“你還有多少花招啊?你養的什麽靈蠱,好容易會飛了,你就讓它送信?好容易送封信,你們就商量怎麽瞞著我喝酒?夠義氣,真夠義氣!”


    丁桀可憐巴巴地護著頭:“風眠……我和蘇曠真的很久沒見,昆侖一別,我們有挺多話要說。你看……我們不喝酒,不打架,就聊聊天,不聊江湖,不聊女人,不聊以前亂七八糟的,行不行?”


    蘇曠忍不住抗議:“那我還和你還聊什麽?刷碗掃地洗衣服?”


    “你還敢說!”左風眠拎著丁桀的耳朵把他揪起來,看得蘇曠齜牙咧嘴。


    左風眠凶神惡煞地說:“聊天有在墳地聊的嗎?回家去!飯菜都做好了,不許喝酒!”


    蘇曠拚命點頭。


    左風眠想想,又補上一句:“不許告訴別人!記住,丁桀死了,死了!誰也別來找他,明白沒有?”


    蘇曠歎了口氣,摸了摸墓碑,無限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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