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漫長的道路總有走到盡頭的一天。當斐迪南和胡裏安又一次相遇的時候,兩個人都平靜了很多。


    他們為了站在這裏,實在失去了太多。兩個孤獨的男人對望彼此,對他們的老對手有了幾分尊敬。


    胡裏安一分一分地拔出了“幻滅之眼”,隨手劃過,在空中帶起一陣鬼哭般得呼嘯。“斐迪南”,他靜靜說:“還是我們倆先做個了結吧。”


    斐迪南不說話,隻是從懷裏掏出印信,遞給斯德元帥,大聲宣布:“我若戰死,踏平科納多,將帝位傳給鳳翼。”不再理會斯德驚異的目光,隻是打馬上前,黑魔血劍已在掌中。


    這是他們第幾次的單打獨鬥?誰也說不準,反正這回動手,倒不象昨天一樣殺紅了眼睛,隻是各自施展生平絕學,要打出個勝負來。


    幻滅之眼在胡裏安周身旋轉,氣流愈來愈強,“呀”,他狂吼一聲,劍立劈而下,那是“星陣”,本是斧係的招式,卻被他用這輕靈的長劍使了出來。星陣若是用巨斧施展,是可以將人劈成幾半的招數,斐迪南側身,中立之鏡一舉,接下了這招。


    胡裏安早藏變式在後,劍走平鋒,由於此劍中間留有一條縫隙,空氣阻力變得很小,施展開來,比尋常的劍更快上數倍。平平斜過,劍已改劈為剁,手腕向前一送,以後劍刃製敵。斐迪南折腰剛閃,胡裏安第三式又到,竟又變回了“星陣”的招數,淩空砍下。


    這一回斐迪南無處可擋,左胸空門已開,他咬牙身子向後直飛出去,胡裏安那開碑裂石的一劍正剁在戰馬鞍上,竟活活將戰馬砍成兩節。


    那是一匹千裏挑一的好馬,身子被劈開,猶自向前騰越一步,這才倒下,前蹄兀自一伸一伸的,嘶聲哀嚎。


    斐迪南看也不看那馬,隻對胡裏安讚道:“好劍法,能將戰士斧係招數和劍係招數這樣融合為一,胡裏安,你不愧是當今第一戰士啊。”


    不等胡裏安回答,斐迪南一輪快劍已強攻出手,他本來就在靈活上勝了胡裏安一籌,馬戰本非所長,這一輪快攻,胡裏安上下掣肘。斐迪南左手一送,中立之鏡撞在胡裏安劍上,右手劍已從左肋下向上斜挑。


    胡裏安迫的無法,隻得一偏身離了馬鞍,斐迪南殺的興起,一劍斬下,也將他的戰馬斷為兩截。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斐迪南本來就決不會在任何人麵前略輸一分。


    兩具馬屍,分為四段馬上的騎士誓死相博。


    他們一落在地上,手法更靈活,招式也使得更加淋漓盡致。


    斐迪南的劍如回雪流風,千光萬色,心中的怨毒被黑魔血劍發揮的淋漓盡致。胡裏安的劍如狂風巨雷,千山險峰,劍劍重手,似乎不給留下喘息之力。


    斐迪南知道,自己背傷未愈,左臂的舊傷也時不時發作一二,精神氣力更是不如胡裏安,若是想取勝,便隻有速戰速決,拖的越久,危險就越大。


    眼看胡裏安又一劍刺來,斐迪南手上盾牌用力一擋,震開此劍,但是手上氣力不斷,將盾牌向前直送出去,那麵盾牌斜斜揮出,一柄劍其實難當,更何況來的又太過突兀,胡裏安急閃之下,還是被打的向後連退幾步——刷刷刷,斐迪南三劍連出,一劍跟著一劍,一劍咬著一劍,他知道憑一次偷襲想殺胡裏安誠屬不易,三劍竟然都是向胡裏安持劍的臂彎而發。一個躲閃不及,胡裏安隻得撒手——若不撒手,隻怕這條胳膊就廢了。


    斐迪南以劍挑劍,在空中旋轉一圈,那柄“幻滅之眼”帶著淒厲的呼嘯向身後飛去。


    他隻是丟了一麵盾牌,比起胡裏安手無寸鐵,實在已穩占上風。


    科納多軍隊中有人得意躍出,撿了那柄劍,科納多軍隊中立即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胡裏安麵色鐵青,手上失了兵刃,別說斐迪南就在那裏決不容他去撿,即使撿回來顏麵何存?


    他左右一招,軍隊裏當即有人拋出劍來,胡裏安接下此劍,也不沾手,直接已飛劍向斐迪南擲了過去,斐迪南閃身之際,胡裏安已將地上的“中立之鏡”抄在手上,身子急速旋轉,便是“颶風”的招式。


    偌大的盾牌,加上旋轉之勢,斐迪南剛一格開,右臂就被撞了一下,連連後退。


    這一下反敗為勝,戴莫斯的軍人們也大聲叫起好來。


    斐迪南深悔自己不該托大不去撿回盾牌,如今平白送了敵人一樣利器。


    他身子一轉,一躍上半空,胡裏安跟著也躍上半空。這一回,胡裏安手裏使出全是巨斧的招數,盾牌左劈右打,虎虎生風。


    斐迪南半空一個轉身,破雲龍般直刺過來,胡裏安大吼一聲,跟著迎了上去。


    兩個人從馬上打到地上,又從地上轉到空中,這場打鬥實在驚心動魄。


    胡裏安不閃不讓,兩樣兵器立即撞在一起,斐迪南的劍已刺在胡裏安左肩上,趁勢一送,胡裏安一條左臂竟被砍了下來。


    而那麵盾牌也結結實實撞在斐迪南胸口,胡裏安何等神力?斐迪南的一套防護全被打破,胸口肋骨喀喇斷了兩根。


    二人一起落在地上,都疼的渾身是汗,卻屹立不倒。眼神中依然是殺機無限,存心要你死我活方才罷休。


    隻是兩方將士哪裏能看著自己皇帝這樣拚殺?不知誰挑了一個頭,身後的百萬大軍開始衝鋒了。


    “都給我住手!”一道紅光閃過,在兩邊軍隊之間劃下一條鴻溝。噌的一聲,萬丈的火焰升騰而起,在雙方之間築起一道火牆。


    這樣的法術早就突破了人類的極限,斐迪南和胡裏安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什麽火?耀眼的紅,陰沉的黑,夾雜著刺目的光芒,似乎被埋藏了數千年。無休止的燃燒。斐迪南和胡裏安被隔在火牆兩邊,斐迪南略一咬牙,一劍向火牆挑去,噌的火苗一閃,他手裏的“黑魔血劍”竟然燒了起來,眨眼間便消失了。


    連上古神器都要燒毀……這是,斐迪南眼睛開始發直了,這是地獄之火啊!是誰,居然將它們放了出來。


    猶燒在艾尼高大陸記憶中的那場地獄之火,燃盡了三界眾生,燃遍了整個大陸,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怎麽又一次燃燒了?


    火焰的正中,一道火柱直入雲霄,火焰的頂端,站著一個紅衣女子,雙手舉向天空,喃喃地念動古老的咒語。


    “我的劍指向的地方,


    隻允許有順從……


    我的火燃燒的地方,


    隻允許有滅亡……”


    苔絲的聲音變得冰冷生硬:“放下你們的武器,放下你們心中的殺戮,地獄之火已經點燃,很快就要燃盡一切的邪惡和黑暗……站在這裏等待,你們無處可逃。”


    站得最近的斐迪南和胡裏安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火舌包圍了,他們的鎧甲在瞬間被燒盡,但甚至連頭發和眉毛也沒有燃燒。


    兩個人都是鐵打的漢子,但這樣的痛楚還是讓他們嘶聲慘叫了起來。


    “不許靠近!”苔絲強自按捺心中的不忍,命令:“他們之後就是你們!”


    火焰中,胡裏安的青銅麵具被燒了幹淨,露出一張猙獰的麵孔。他翻滾著,慘叫著,撕扯著身上的衣衫,“苔絲……你殺了我啊……我受不了!”他大喊,那是燃燒一切邪惡的火焰,胡裏安在火中,看不見火苗,卻能看見父親的鮮血,無數的屍骨和妹妹的背影,壓抑在心底的噩夢在一刹那翻湧上來,所有的背叛和屈辱似乎在他心裏燃燒。


    苔絲再也忍不住,落在他的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句一句說著:“哥哥,你想想我們小時候玩耍的花園……不要害怕,地獄之火隻會在邪惡之上燃燒,拋開那一切,你就會獲得重生。”


    “小時候?”胡裏安勉強睜開眼睛,苔絲正淚眼朦朦的看著他,“沒有戰爭了,什麽也沒有……”一滴滴的淚水落在他臉上,清涼如甘露。


    心中的殘虐似乎真的隨著苔絲的淚水慢慢流去,胡裏安勉強拉住苔絲的手:“苔絲,我明白你的意思,哥哥恐怕熬不過地獄之火,既然你繼承了冰嵐女神的力量,就把和平賜給……這塊大陸吧。”


    他醜陋的臉上,也已滿是淚水,淚水流了下來,火焰奇跡般得熄滅了。


    苔絲微微一笑:“哥哥……”把手伸給了他,胡裏安還沒有明白過來,好半天才頓悟,一把拉著苔絲的手,站起了身子。


    “哥哥”,苔絲驚喜地喊了一聲,緊緊抱住了他。


    胡裏安又是感動又是茫然,隻是輕聲喊:“妹妹……他怎麽辦?”


    回過頭,斐迪南依舊在火裏掙紮著。


    他不是胡裏安,胡裏安心中邪惡的種子隻是在突遭慘變的時候才埋下的,但斐迪南卻是從小到大都充滿了野心和征服欲。


    苔絲搖頭:“他的靈魂快要燒著了,我幫不了他。”


    一個白影從她身邊掠過,走入了斐迪南的火堆,苔絲驚叫起來:“蘇若你瘋了,你是幽靈啊!一定會被帶入地獄的!”


    蘇若靜靜地站在火堆裏,潔白無暇如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斐迪南吃力地睜開眼睛,蘇若看著他被痛苦折磨地幾乎扭曲的臉,伸開了雙臂,在烈焰中,抱住了他。


    斐迪南再也不顧,也回手緊緊抱住蘇若,兩個人在火焰中旁若無人的擁抱,蘇若滿臉的淚痕,眼神無盡的溫柔和沉靜,她輕輕地,輕輕的,吻上了斐迪南滿是血汙的嘴唇。


    ——上一個吻是什麽時候了?那一個吻斷送了她的生命,而這一回,她決意斷送自己的靈魂。


    “告訴我你愛我……”蘇若囁嚅著。


    斐迪南的淚水奔湧,手裏的蘇若絲毫沒有形體,完全是一個虛空,“我愛你,蘇若……我愛你,我魂裏夢裏就是想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一邊的苔絲淚水也是盈眶——她或許也想起了一件往事,想到了同樣潔白的天使,同樣絕望的擁抱。


    “斐迪南,我在這裏,你還覺得痛嗎?”火焰舔著蘇若秀麗的臉龐,襯的她雖在身邊,卻似乎很遙遠。


    “當然不”,斐迪南低頭,“隻要你在我身邊,不要說在地獄之火裏,就算在地獄裏我也不會痛的。”


    苔絲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當地獄之火不在灼燒他的時候,就是火焰要回到地獄,交出自己捕獲的邪惡,魔鬼和幽靈的時候。


    火焰迅速退下了,比燃燒似乎還要快,在地麵一閃便消失,連同蘇若的身軀。


    斐迪南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他一下跪倒在地上,用力的挖著泥土,忽然抬起頭,對著苔絲大喊:“蘇若呢?我的蘇若呢?她明明來過這裏,我告訴她我愛她……她人呢?”


    看著苔絲的淚水,斐迪南似乎明白過來什麽,嘶吼:“那火……那鬼火,是去哪裏的?”


    苔絲哽咽:“斐迪南……那是地獄之火啊!”


    地獄之火!那個女神,她本應飛向天國的,蘇若……若是連蘇若都要下地獄,那麽還有誰配的上享受幸福?


    苔絲無語,她不想再激起斐迪南的怒火——那是神的詛咒,這個詛咒早在四千年前就存在了,蘇若……她走得時候,應該是快樂的吧?為了這火焰燃起,更為了她的心上人離開這火焰,她寧願下地獄。


    因為她知道,天國很快就要降臨人間。


    不能再耽擱下去,苔絲走入火焰正中,舉起了手裏的“精靈羽翼”,大聲命令:“地獄之火啊,按照我的命令燃燒吧,把這塊大陸上一切邪惡打掃幹淨,即使要用我們的全部淚水去洗刷它……你燃燒!燃燒!燃燒吧!”


    火牆猛地爆炸,變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人都被卷進火海裏,掙紮著,嘶喊著。


    苔絲猛地跪下,喃喃地念起了祈禱文——拋棄你們心中的邪惡,天國,已經不遠了。


    地獄之火並沒有停止,它繼續肆虐著,席卷了整個艾尼高,從戴莫斯到科納多,從血色沙漠到黑暗沼澤,燃盡一切的烈火沒有露過一個角色。


    岩石的縫隙中,深深的地下,古老的木屋裏,幽暗的城堡,所有的生靈都在嘶喊著,它們的生活又一次被驟然打斷。


    天空變得一片火紅,火紅的霹靂在撕扯著宇宙,無論沙漠還是綠洲,國都還是原野,全被攏入那觸目驚心的血紅裏,火焰的最終指向赫然是拜魯神殿。


    你們看啊!苔絲的聖杖在火焰中劃過——


    那一場諸神戰爭中,兩個國家的人在攻擊,魔族和精靈族先後加入,最後加入的是兩個守護神。


    屍橫遍野,死人的鮮血染紅了沙漠,染黑了沼澤,戰爭狂人們終於倒下,冰嵐女神一怒之下點燃了地獄之火,在火焰中,所有殘暴的,貪婪的,惡毒的,都死去了,連同大部分的精靈和魔鬼。


    神震怒了,這樣的殺戒,足以使冰嵐女神背負永生的罪惡。


    神厭惡的看著這個世界,發下了他的詛咒,他詛咒一切的繁榮和美麗,愛情消失了,文化淪喪了,一批批的魔物誕生,而死去人的怨氣結成了幽靈的世界。


    生人聚居之外,就是無頭騎士,腐屍騎士,魔鬼家族的天下……


    沒有生長,森林變成了荒漠,到處都是火山,熔漿在流淌。昔日以伐木業為榮耀的戴莫斯破壞更為嚴重。四季都是裹著砂礫的風,生命變得日益低賤,而曾經繁榮的文明也變成了史前的。文字隻能被巫師所掌握,傳授給貴族。


    苔絲回過頭:“斐迪南,你還要統一嗎?”


    斐迪南低頭,笑了笑。


    他僅僅是一個“人”,在有神的秩序統治之下,至高無上的霸業僅僅是幻想。


    那樣的幻象,讓無數人心中的戾氣漸漸散去,苔絲的祈禱文的聲音漸漸蓋過了慘叫聲:


    我以神的名義寬恕你們。


    願你們學會謙卑,


    在真神麵前低下你們自以為是的狂傲的頭顱。


    我以神的名義祝福你們。


    願你們在塵世享受幸福,


    死後的靈魂在天國獲得永生……


    第一個人站了起來,接著是一千、一萬個……終於掙脫了地獄之火的煎熬。


    苔絲舉起手,祈禱的聲音如暮鼓晨鍾,一聲一聲的散遠……傳進每一個受苦的人的耳朵裏。


    魔物,怨氣,幽靈隨著地獄之火湧向了最終的歸宿——拜魯神殿。


    苔絲微微一笑,身形也消失了。


    “她去哪裏了?”胡裏安皺眉。


    斐迪南斬釘截鐵地回答:“拜魯神殿……我們走!”


    “等一等……”身後另一個人跑了過來:“我們一起去!”


    鳳翼——這場地獄之火連沉睡萬年的幽靈也會驚醒,何況是他?


    他們三個互相看了看,終於彼此微笑。這個微笑的代價實在太大,來的也太晚。


    拜魯神殿,神和人的交點,所有恩怨聚集的地方。它的大門終於又打開了,裏麵變成了煉獄,火焰似乎享受了一餐饕餮美食,這裏本來就是魔物的大本營。


    苔絲麵帶悲憫,看著這一切,這又是一次殺孽吧?不知比起冰嵐女神那次如何。


    聖杖上爆發出萬丈光芒,“塵歸塵,土歸土!去你們該去的地方!”


    無數小門一起打開,千萬年不得釋放的怨靈在飛舞和掙紮,斐迪南想起了上次遇見的那些亡靈,心中竟是一震——這塊大陸,藏著多麽可怕的力量,如果沒有這次洗禮,人的命運還真是很難說。


    火焰漸漸熄滅了,所有的聲音歸於沉寂,拜魯神殿空空蕩蕩,隻有長明的聖火發出一輪一輪昏黃的光芒。


    “哥哥……”苔絲忽然回過頭,緊緊抱著胡裏安。


    胡裏安拍著她的後背:“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


    “沒事了?”苔絲抬起眼睛:“你聽,外麵的霹靂還沒有一刻停下來。神還在詛咒我們。”


    她又走到斐迪南身邊,竟也擁抱了他:“你是個出色的皇帝,我堅信這一點,答應我和戴莫斯和平相處,其實……是答應蘇若。”


    鳳翼看著她奇怪的舉動,忽然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他還記得他命運的轉折,就是護送公主殿下前往拜魯神殿……祭祀給神。


    看著鳳翼的臉色,苔絲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她走過去,依然擁抱了他,“鳳翼,你是真正偉大的戰士,我從沒有這樣尊敬過一個人。”


    鳳翼再也忍不住,大聲喝問:“苔絲你要幹什麽?”


    苔絲向著祭壇走了過去,忽然又轉過身,“她說,我記得血色沙漠裏有一座書塚,埋葬了所有文字和書籍。那一天蘇若對我說,這塊大陸一定要有自己的文字和書籍,隻要有了自己的文化,就算沒有神都沒關係!你們都是這塊大陸的統治者,我希望你們永遠記住。”


    他們都知道血色沙魔有個“書塚”,卻不知道苔絲說這個幹什麽。


    蘇若摘下牆上的火炬,一個字一個字強調:“記住!有了自己的文化,人就成為神,再也不會有任何詛咒可以擊倒我們……記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語言聲調竟然和當初的蘇若如出一轍。


    現在,即使是胡裏安也知道她要做什麽了,他踉蹌著撲了上去。苔絲隨手劃下一道光幕,將他們三個隔離在祭壇之外。


    偌大的祭壇,令人油然而生一種謙卑感。苔絲虔誠地跪倒,手舉著火炬,大聲祈禱:“天神啊,原諒我為了一時的私欲,違拗了您的旨意;原諒我為了後人的幸福,又一次點燃了地獄之火;原諒你的子民,在蒙住眼睛的狂傲中活到今天……神哪!收回你的詛咒,賜我們以幸福!”


    火炬傾倒,整個祭壇成了一片火海。苔絲美麗的身影在火海中絲毫不動。


    胡裏安撲在那層光罩上,整個人似乎都已癱瘓,隻是在喉嚨裏嘶啞的念著:“苔絲……我的妹妹……我的……”


    火焰又一次映紅了祭壇,苔絲沒有喊叫,忍受著身體焚燒的巨大痛苦。這個祭祀,已經到了必須完成的一天。塵歸塵,土歸土,這樣的犧牲,對她來說也是最合適的。


    火海中,隻看得見一個跪著祈禱的女人,很快,那女人慢慢倒地,慢慢消失……


    鳳翼一個字沒有說,隻是從心裏有了又一次跪倒的yu望——這一次,他是真正尊敬的向一個人跪拜。


    斐迪南卻似乎在看著什麽——好象火海裏還有一個白衣的女子,被不滅的聖火吞噬。“苔絲……蘇若……”斐迪南的心似乎也被火焰帶走了。


    回過頭,斐迪南長歎:“你們看……天晴了!”


    天晴了,神終於接受了他的祭品,收回了他的詛咒。


    一場綿綿的春雨灑向了大地,從地獄之火的洗禮中掙紮過來的人們開始歡呼,尋找早被灰燼掩埋的農具。


    艾尼高大陸又一次重生。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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