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裏安……你終於來了。斐迪南勒住馬韁,看著煙塵中的異國軍隊,無數的戰馬在昏黃的陽光下一字排開,馬掌敲擊著大地,長矛的利刃閃著冷曆的光芒。


    再一次相遇,昔日年輕的王子都變成了今日的國王。


    曆史總是會重演,科納多和戴莫斯終於又在血色沙漠相會了。正如許多年的那場戰爭結下的宿怨一樣,有些恩怨無論怎麽回避都有對麵的一天。


    萬馬叢中,胡裏安當先而立,氣定神閑地挽著韁繩,臉上的青銅麵具閃著詭異的光芒。這一回,戴莫斯的軍隊已井然有度,再不是當初散漫的樣子。


    兩麵的軍隊都在向前逼近,眨眼間已經麵對麵。科納多的雄師標誌和戴莫斯的雄鷹標誌第三次針鋒相對。看不清胡裏安的表情,但是一舉手一投足已隱然有了王者之風。


    “鳳翼在哪裏?”胡裏安開口問道,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就是鳳翼。


    斐迪南甩了甩頭:“你找他做什麽,他是我科納多的大元帥。”


    胡裏安麵罩下的目光變得坦然而從容:“沒什麽,隻是知道我冤枉了一個什麽樣的戴莫斯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過來。”


    看著這個老對手,斐迪南忽然有些後悔,他上次實在不該放過他的。他也想不到胡裏安居然真的可以振作起來——這就是真正的男人,無論遇到什麽樣的艱難困苦,胸中總會有一叢不滅的火焰,身體裏總會有一根挺直的脊梁。


    就是這樣的男人,在推動社會和曆史前進;就是蘇若和苔絲那樣的女人,在引導人類上升。


    也好,斐迪南的肌肉究竟繃緊——這樣一個對手,也是他渴望已久的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斐迪南的招牌微笑,源於無限自信的笑容。


    箭在弦上,戰爭一觸即發。隻要有一方有所動作,就隻能用最終的生死來判斷勝負。


    “不要動手……等一下!”一個身影在向這邊飛奔,是鳳翼,他居然又醒了過來,不屈不撓地要淌這次混水。


    “鳳翼!”胡裏安的聲音明顯多了絲驚喜,“回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戴莫斯的大元帥。”


    鳳翼一下愣住,從胡裏安嘴裏居然會冒出這樣的話來。


    胡裏安跳下馬,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回去想了七天,終於明白了你的深意,我也打聽過你搭救苔絲的事,鳳翼,我錯怪了你……我胡裏安也不是白癡。”


    斐迪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等著鳳翼的答話,這個戴莫斯人,最終不屬於他。


    鳳翼終於聽見了這句夢寐已求的話,魂裏夢裏他也不知聽了多少次,但是這一次……卻是戴莫斯的國王在他耳邊說的。在他的設想裏,鳳翼以為隻要聽見這句話一定會奔回祖國,但是……但是他卻茫然了。


    他是戴莫斯人,可是他一心想做的,已經是科納多人。


    斐迪南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就是真正的君王。


    夾在兩股,確切的說是無數目光之間,鳳翼覺得一句話梗在胸口,竟是說不出來。


    “鳳翼!”斐迪南忍不住喊道。


    鳳翼終於對胡裏安搖了搖頭:“陛下,我這條命,也不知在斐迪南陛下手裏饒了多少次,就這麽一走了之,我,我做不出。”


    胡裏安大奇:“你上次難道不是為了戴莫斯才委身事敵的?”


    是。確實是。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了。


    鳳翼看了看胡裏安,隻覺得仍然無從解釋,戴莫斯將官的眼光又有了鄙夷的神色——兩國之間,戴莫斯明顯是弱者,難道鳳翼當真看準了形勢,要擇主而從?


    胡裏安的手,也慢慢從他肩頭放了下來。熱切、期盼的目光一分一分地變得冰冷和懷疑,


    那一刻,鳳翼想要大叫,想要殺人,想要一死了之……即使上次麵對戴莫斯軍隊,他也沒有這種痛楚。上次他至少可以倚仗自己的拳拳報國之心,但這一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選擇。


    兩軍對壘,千年的恩怨便要用鮮血解決。


    焦點便落在他身上,這種壓力,實在不是凡人所能忍受的。


    “鳳翼元帥!”科納多人一起大喊,這麽多日子的相處,他們對這位元帥也有了極大的敬意,隻覺得在他指揮之下,定然戰無不勝。他們大聲呼喊,隻想將鳳翼拉過來一步——隻需要一步,就足以決定他的命運。


    “鳳翼少將!”鳳翼昔日的舊部也忍不住喊了起來,生怕鳳翼被他們拉攏了過去。“鳳翼少將”,這是多久沒有聽過的稱呼?四個字衝進腦海,一股暖流登時湧上心間。


    斐迪南再也坐不住,也跳下馬來。雖然沒有上前,目光中也滿是期待之意。


    空氣中似乎流動著千斤的水銀,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連蘇若和苔絲,似乎也覺得喘不過氣來。


    死了罷!死了罷!鳳翼心中呼喊著,一死了之,再也沒有這些掙紮。但是……以有用之軀,做這種無用的事情,難道就是他鳳翼的追求麽?


    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鳳翼終於極其艱難地開口:“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戴莫斯人,也不是科納多人,我是鳳翼……我是鳳翼!我是鳳翼!”


    他抽出“和平之劍”,插在麵前的土地上,“誰敢先動手,就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他似乎從胸中吐出一團憋了無數日子的悶氣,眼光從兩軍陣上掠過——狂傲如斐迪南,竟然也被他的氣勢震的心頭一跳。


    無論哪一方先動手,都可以將他踏成肉泥,但兩方都是一樣心思——何必和他血拚?既不忍心,也不好對付,不如等對方動手。


    兩軍竟是安靜了下來,隻有大漠的斜陽,將鳳翼的身影漸漸拉長、拉長……


    我是鳳翼!他一遍遍對自己強調,生怕自己會倒下去。


    半晌,斐迪南終於開口:“好,胡裏安,我等你一天,一天後,我們在這裏決一死戰,鳳翼,艾尼高大陸上隻有兩個國家,這一天,我希望你做出抉擇……”


    胡裏安點頭,“好極!正和我意,斐迪南,明天見!你我各退百裏,如何?”


    斐迪南緩緩點頭,兩人一起舉手示意,雙雙後退,竟留下一片極大的空地,隻有鳳翼一個人,那股強大的迫力一解除,他身子一晃,已經摔倒在地上。


    無論如何,他贏來了一天的和平,隻是,他終於成為不容於兩個國家的人了。


    我是……鳳翼!他忽然發出一陣狼嚎一樣的怪笑,我是鳳翼,僅僅是鳳翼,不是戴莫斯人,也不是科納多人……這是多麽奇怪的說法,哈哈,真是艾尼高最可笑的事情了。


    笑聲淒厲,淒厲的象哭聲一樣。


    “鳳翼”,蘇若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將手伸給他。


    “蘇若?”鳳翼抬起頭,臉上竟滿是淚水。他略有些羞愧,畢竟在一個女人麵前流淚,那是他寧死也不肯做的事情。


    “鳳翼,你做的很好啊。”蘇若心中湧起無限的同情,她柔聲道:“不做戴莫斯人也不做科納多人也沒什麽,我也什麽都不是。”


    鳳翼搖頭苦笑:“你本來就什麽都不是,你是艾尼高的女祭司,可是,我卻曾經兩個都是,一天,一天後他們就要動手,我怎麽辦?”心中的絕望撕扯著他的靈魂,那是不屬於兩個國家的蘇若永遠無法理解的——而他,不能,他已經愛上了這兩個國家,無論哪一方的損傷,都足以令他心痛。


    蘇若忽然說:“鳳翼,你信不信還有一種艾尼高人存在?”


    鳳翼抬起頭,不懂她的意思,蘇若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若是……我們可以把斐迪南和胡裏安一起除掉……”


    這個仁慈善良的女祭司,居然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但鳳翼不得不承認,這是所有方法中最好的一種。


    鳳翼目光炯炯,似乎直刺她心中最深處:“蘇若,你能下手殺了斐迪南麽?”


    “為了——”蘇若剛剛開口,便被鳳翼打斷:“別跟我說為了,我隻問你,你下得了手麽?這世界上變化最快的就是人的感情。”


    “我……”蘇若的目光有了躲閃,她幾乎脫口而出一個“能”字。但是斐迪南那俊美的臉龐,深邃的眼睛……一起湧在腦海裏,抱著他走下祭壇的場景似乎還在腦子裏,她真的可以麽?


    無力的,蘇若搖了搖頭。


    鳳翼慘笑:“我也不行。”


    這真是莫大的嘲諷,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卻是無盡的淒涼。


    “什麽人?”鳳翼忽然怒吼一聲,已經彈簧般的躍起,蘇若連忙看時,隻見遠遠一個人影,看不清身材麵貌,但手裏一點寒芒閃爍,似乎是一柄弓。


    鳳翼已經站起身來,要追過去看個究竟。


    蘇若拉住了他,長舒了口氣:“別看了,是苔絲,她回複法力了。”


    鳳翼眉頭一皺——苔絲的法力不在胡裏安之下,這樣一來斐迪南頓時有點吃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蘇若又是一笑:“我不知道苔絲會怎麽辦,但是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苔絲了。”


    鳳翼站在地上,大口呼吸著艾尼高晚來的寒風——不是原先的苔絲,又如何?她不僅是戴莫斯人,而且是戴莫斯的公主!斐迪南侮辱在前,挑釁在後,她……是決不會放過斐迪南的。


    長夜漫漫,鳳翼隻是站在那裏,連原先的姿勢也沒有變,靜靜地等待天明。


    蘇若猜得不錯,那個在黑夜中閃過的人影,確實就是苔絲。


    一回到戴莫斯,胡裏安就迅速命人為她解除了封印,回複了法力。這一回再也沒有人反對——他們實在太需要一個戰士。


    她本來是想找鳳翼和蘇若商量的,卻聽見了他們的討論,一字字一句句,她都已經清清楚楚聽在耳朵裏,但是實在沒有辦法勉強自己接受——殺死哥哥?為了艾尼高的和平殺了哥哥?他有什麽錯,一切的爭端本來就是斐迪南挑起的。


    沒有再商量的餘地,苔絲憤憤返回了戴莫斯的臨時行宮。


    慢慢走入了胡裏安的寢帳,不知為什麽,那個帶著青銅麵具的人,令她陌生和畏懼。不遠處的牆上,掛著神廟裏的利器“幻滅之眼”,那是在地獄沼澤提煉出的魔物,用shuetbare製作的幻滅之眼,具有長而細的外形,輕便而又功能強大。在刃的中間部位鑿出的洞可以減少空氣阻力,因此每次揮劍的時候都會發出呼嘯聲。神秘的石頭shuetbare的產地不明,據古文獻記載,它是隨海流從海岸的某一個國家漂流到此地。還有的傳說,說有一位身著manteau的神仙將此材料交給人類以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幾乎是在斐迪南發兵的同時,胡裏安就從神廟裏取出這柄劍,打開了戴莫斯的最強力量。


    胡裏安正全神貫注地盯著一張地圖,看不見表情,隻能看見手指在桌麵上急速的敲擊著。


    “哥……”苔絲喊道。


    “苔絲,你來的正好”,斐迪南連忙招呼,“你來看,斯德的十一路兵團幾乎擺明了是控製後方的……”


    苔絲搖搖頭,走了上去,問道:“哥哥,你說,如果明天斐迪南忽然死了,我們應該怎麽辦?”


    “斐迪南?死了?”胡裏安回過頭,似乎驚異於妹妹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大笑著說:“若真是天神開眼,那個混蛋死了,還用說嗎?當然是幹掉那些科納多雜種,揮兵拿下科納多了!”


    苔絲眼睛一下睜圓,不敢相信地望著胡裏安,“哥哥……你說什麽?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胡裏安敲了敲地圖,聲音立即變得低沉了些:“是,我從前不是那樣的人,那又怎麽樣?被鳳翼打的落花流水,斐迪南他險些就吃掉我們。苔絲,你難道還希望哥哥是一個不開竅的白癡麽?”


    苔絲心亂如麻,他變了,他真的變了,皇位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隻要沾上它的人就會變得心中充滿了肆虐和殘暴?


    胡裏安好象聽見了她無聲的抗議,回答說:“苔絲,我變了……你呢?難道你還是從前那個苔絲嗎?那個什麽都不懂的胡裏安已經死了,那個什麽都願意相信的苔絲……也不在了。艾尼高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我是戴莫斯的王,我如果善良,那就是軟弱;我如果軟弱,我的臣民就肯定會滅亡。”


    這番話說的苔絲啞口無言,她必須承認哥哥說的在理。隻是哥哥已經不知不覺的和胡裏安說起一樣的話……她心中的痛楚竟是無法言說的。她本想找哥哥證明些什麽,但是卻證明了那個蘇若。


    不知道她在沉思什麽,胡裏安安慰著:“不要想太多了,苔絲,明天我們一起出手打贏這場仗,以後我們一起統治戴莫斯,隻要我們兄妹聯手,再也沒有人敢打戴莫斯的主意。”


    慘然笑了笑,苔絲向外走去:“我會打贏這場仗的,但是對於戴莫斯我再也就沒有興趣……哥哥,你說的對,苔絲,也不是從前那個苔絲了。”


    看著她的背影,胡裏安心中一陣難過——苔絲,我何嚐不想和你在一起?隻是,我們已經注定有緣無份……苔絲,你是在為這個傷心嗎?哥哥也是一樣啊……


    聖箭放在手邊,光華高貴而柔和。


    恢複法力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念動了聖箭的咒語。這些日子來,那串咒語就像烙鐵烙在心頭一樣,一遍遍地重溫。


    米夏親手設下的封印被打開了,通向靈界的奇異光門出現在她麵前,伴隨著光門出現的,是一幅弓箭。


    看上去似乎是純金的質地,卻是無比堅硬。傳說中的聖箭是用龍骨製造,箭矢卻是在聖銀中煉出來的。這是必殺之箭,箭鏃所指向的地方,即使是神,也無法逃避。


    這是米夏的箭,米夏,那個天地間唯一的天使,帶著他的微笑和無止境的關愛離去,卻留下了這一幅弓箭,也留下了一個使命。他如此的信賴自己,將這代表弓弩手的榮譽的聖箭留給了她,他是相信她會做出些什麽來的——她也一定會做出些什麽。


    但是,如果米夏知道明天她將會把這枝箭射向他親愛的哥哥,又會怎麽想?


    對不起啊……可是我已經沒有選擇了,隻要斐迪南活著,戴莫斯就處在傾覆的危機之中……米夏,原諒我,我沒法子選擇了,我會為你和你哥哥報仇的,我保證……苔絲淚眼已是盈盈。


    一遍又一遍的拉開弓,重複著說過了幾十遍的話,好象在向誰保證著什麽。


    苔絲將箭頭瞄準了遠遠的宮牆,好象那裏就是斐迪南的心髒……


    離這裏兩百裏遠的斐迪南的軍帳,也是燈火通明。


    雖然鳳翼不在,但是由於斐迪南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三路軍團領軍的大將,個個是可用之材。在行兵部署上,幾乎沒有什麽掣肘的地方。天衣無縫的戰鬥,斐迪南親自把命令下達到每一個指揮官手中,才坐在錦榻上,稍事休息。


    絕對的服從——每一張麵孔都是絕對的服從,甚至還有些景仰。這多少令斐迪南感覺到了厭煩,他開始懷念鳳翼,那個有著明亮眼睛的年輕人,總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發表自己的意見,總是可以放心的將半壁江山交到他的手裏。


    又要習慣孤單了嗎?斐迪南捫心自問,一種難以言說的孤獨感襲上心來。


    米夏、鳳翼……他的身邊為什麽注定沒有人留下來?


    “陛下”,侍衛在一邊謹慎的提醒,“休息一會兒吧,很快就要天亮了。”


    斐迪南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吩咐道:“再過一會兒,你就去把他們喊醒。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就進軍!”背後的傷口還在劇烈的疼痛著,斐迪南索性用力擠壓了一下那塊肌肉,強烈的痛楚一下刺痛了他有些麻木的神經——明天,將是最後的戰役,容不得半點馬虎。強大的動力流進他的每一條神經,斐迪南霍然站起,疲勞與傷痛被扔進了帕拉力巴河,流入大海之中。


    這將是我戰鬥生涯中最光輝的一筆,會永遠被艾尼高的曆史記住!斐迪南對鏡子裏的自己喊著:“斐迪南,打起精神,可不能失敗啊!”


    鏡子裏的他,神采奕奕,眼睛裏是渴望與攫取的無盡光芒。依然是那個斐迪南,打不死的斐迪南,永不失敗……


    夜依然很深,今夜的天氣倒是特別的好,可以看得見星空。


    肆虐的風卷著沙粒,劈劈啪啪的打在帳篷上和戰馬的鐵甲上,在空曠的夜晚引起了極大的回響。


    哨兵們標槍一般站在大營的門口,站著,雖然是在血色沙漠的寒夜裏站著,畢竟還是幸福的,至少可以想想家鄉的小溪,想想明天就不一定看得見的明媚陽光。


    每一個軍人在大戰前夕應該都或多或少的想起了心中一段柔柔的光陰,或是一個溫存的女子,或是一個嬌笑的孩兒……他們實在出生入死太多次,也正是因為一次又一次從長矛和砍刀下撿回一條命,才更知道活著的不易。


    今夜,帳篷裏沒有粗鄙的笑話,沒有熊熊的篝火,沒有酒,甚至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句話。六十萬戴莫斯人就在百裏之遙處等著決戰,六十萬!他們有幾個可以活著回到科納多安享太平?


    幾個快要燃盡的火堆,火苗竭力的掙紮,每一次風過,火苗都猛的竄高一次,厚厚的灰燼壓著火苗,隻在灰燼中還殘留著半明的枯枝。


    風,帶著特殊的腥味。那是馬匹的便溲味,男人們呼吸的熱氣和刀槍被磨亮的攙著水的鐵鏽味。讓人又是壓抑,又是難以忍受的有些騷動,似乎可以感覺的到自從遠古便傳下的征服和戰鬥的yu望。


    接近淩晨,風莫名的大了。忽然一陣風過,幾乎熄滅了所有將息的火堆,帳篷被吹得向一側用力傾斜,迎風的那一麵陷下了深深的凹窩。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重的牛皮鼓響了起來,營哨上的指揮官們一個嗓門的吆喝:


    “集合——”


    斐迪南早已披掛停當,在眾將官的簇擁下走出了帝王的大帳——戰士們已列好了隊伍,夜不解甲,馬不卸鞍,軍隊的命令一向是被不打折扣的執行的。


    斐迪南走到三軍陣前,“創”的抽出了寶劍,大聲命令著:


    “科納多的男人們,我,斐迪南,在此命令你們,向著我的劍指引的方向——衝鋒!今天,我們要讓戴莫斯這個國家在版圖消失,從此以後,艾尼高大陸上,隻有我們科納多人!聽見了沒有?”


    戰士們熱血賁張,情不自禁地在寒風裏挺直了胸膛,七十二萬人,從將官到最低等的士兵,用一個聲音在高叫:


    “是!”


    那樣的怒吼聲,連血色沙漠都為之震動。狂風幾乎在刹那間停止了。


    斐迪南滿意的點頭,發令道:“上馬!”


    齊刷刷的上馬聲,由於人多,竟是在黑夜中驚起沉重的一響。


    斐迪南微微一笑——這是他的士兵,是他所有自信的根基。翻身上馬,科納多人出發了,山崩地裂一樣的馬蹄聲踏碎了所有魔界的安寧。


    一百裏外,鳳翼的瞳孔忽然收縮,一字字地說:“天亮了,蘇若,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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