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吧,一定是噩夢……


    斐迪南在夢中掙紮,白日裏的沉穩和陰險蕩然無存,隻是一隻手牢牢抓住胸口的衣襟,一滴滴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堅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臉,似乎還聽得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好美的一張臉,蘇若凝神看著他——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這麽肆無忌憚的看他了,貪婪的,憐惜的,似乎要把一切盡收眼底。


    “不,不……”斐迪南喃喃著。他似乎還不習慣大聲呼喊出心裏的話,隻是在喉嚨裏咆哮。汗水繼續流淌著,銀白色的短發變成一縷一縷的,還有那麽幾絡兒粘在臉上。


    “不……”他繼續地嘶吼——在喉嚨裏,象受傷地野獸一樣嘶吼,發出含糊的幾個音。


    蘇若不解的低下頭去,想分辨出他那些含混的話語究竟是什麽,她輕柔的發絲落在斐迪南臉上,蘇若剛想把頭發捋到耳後,不知為什麽,卻又放了手——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偷吻他,就這樣,讓自己的頭發拂在他的臉上,竟然也是種幸福呢。


    斐迪南似乎終於被不安的發絲從噩夢中喚醒,他猛地坐起來,正撞在躲閃不及的蘇若身上。斐迪南連想也沒想,就緊緊抱住了她,大聲喊著:“不——閃開!”


    他的眼睛猛然睜開,還帶著滿眼的血絲,一點點從迷茫到清醒……他終於漸漸地明白,那一切都不是夢——米夏,他的弟弟,真的已經死了,科納多的第一勇士,居然那麽容易地死了。


    人,人的性命,何其低賤?


    他看了看懷裏的蘇若,冷冷地放開了手,“是你救我回來?”


    “是的……”蘇若想要安慰他,但她在神殿裏一住二十年,隻是小時候和法老們說過話,自從十歲那年,就隻能一年一度和兩個國家的巫師對話一次,她的語言能力,實在差到了極點,隻是為斐迪南擔心,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一雙純徹的眼睛,關切的盯著他。


    斐迪南舉目四望——這是一間冰冷的石室,幾乎什麽也沒有——神的侍女,原來要過這種苦行僧的生活。


    蘇若依然沒有說話——她是神殿的女祭司,不可能對斐迪南有任何表白,眼睛卻跟著他的目光在遊走……十年了,她早已習慣一個人清冷的獨居,可是他呢?他會怎麽想?女孩子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在意心上人對自己的評價。


    不知不覺間,神的女奴已經為一個“人”而牽腸掛肚。


    “我出去一下……”斐迪南忽然道。


    “你去哪裏?”蘇若警覺地問,“拜魯神殿處處都是危機,你隻要走出這間屋子就有危險。”


    “我要……”斐迪南歪了歪頭,“方便一下……”


    蘇若雪白的麵孔頓時變得通紅——她還沒有和人相處的經驗,絲毫也考慮不到別人的這種“需要”。


    她別過身子,小聲道:“你就去門口好了,不要走遠了……”


    斐迪南大步走出了石室,他不是石頭心腸,那女子對他的心意也是一目了然……隻是,拜魯神殿的女祭司,這樣的身份,是任何一個男人也避之唯恐不及的。即使他帶了她走,諸神也決不會放過她吧?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向外走了幾步——那種“聲音”倘若被她聽見,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了問題,斐迪南轉身向回走,見到蘇若,就趕快讓她送自己離開這裏。他必須馬上回國——米夏——一想到回國,斐迪南的心又痛了起來,父王的年歲已經大了,聽到米夏死去的消息,他會做何想法?


    他匆匆地向回走著,穿過了一條漆黑的甬道,他才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迷路了。


    這裏到處都是漆黑狹長的甬道和小小的石門,似乎就是剛才出來的地方,但又好象完全陌生。蘇若告訴過他,中央教堂周圍有無數的秘密室和陷阱,另外,審訊室邊還有兩條路通向迷宮。對於神秘莫測的拜魯神殿,即使是蘇若也有太多的不知道,古往今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沒有接引的人,隨意闖進一個入口,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斐迪南不敢隨意地推開任何一扇門……當他又一次轉過一個彎時,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的迷路了。


    一向無所畏懼的斐迪南竟然手心也有了冷汗,他想喊蘇若,又怕引來鬼怪。略一思索,一掌劈下一塊碎石,在地上劃了一個大大的箭頭——蘇若見他這麽久不回,一定會出來找他;隻要看到箭頭,就知道他的方向了。


    斐迪南橫著心,向前走,每遇到轉彎,必定要劃個箭頭——他苦笑,據說這座拜魯神殿裏還有專門建造的迷宮,這個鬼地方,本身就是迷宮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當他又一次轉彎時,渾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前方的地上,清清楚楚刻著他劃下的標誌——隻是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分別指向甬道的兩端——這是誰?誰在開這麽惡毒的玩笑?斐迪南下意識地向腰後摸去——沒有劍,他的“和平之劍”已經留在蘇若的石屋裏。麵對不可知的敵人,他無話可說。


    一橫心,斐迪南隨手推開了一扇石門,如今的他已經管不了太多——反正,希望已經漸漸落空了。


    石屋裏,是一幅慘境——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被吊在高高的橫梁上,背對著斐迪南的一個黑衣人正在用著了火的鞭子抽打他。


    “啊……”他悶聲悶氣的慘叫,不知道已經這樣喊了多少年。


    石屋驟然發出的響聲似乎驚動了那個行刑人,他慢慢轉回頭來,黑色的外罩下,是一個青色的骷髏,似乎在古墓中躺了許多年。


    鞭子一停下,屋裏僅有的火光也在瞬間消失了。那個被吊在梁上的男人停止了慘叫,身上的皮肉一點點的腐爛,一條一縷的掉了下來,隻是還沒有碰到地麵就已經變成了死灰。轉眼間,梁上隻剩下大半幅的骨架,隻有腹腔裏的內髒還在鮮活的跳動。


    那個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了一個解脫的笑容:“多謝……”


    斐迪南長吸了口氣,背後隻覺得有說不出的寒意,他以最大的膽量直視著那個人的眼睛——正在變成枯骨中的兩個黑洞的眼睛,努力回了一個瀟灑的微笑:“不客氣。”


    終於,那個人的內髒也漸漸變得灰白,連同骨架,漸漸地消失了,在空氣中似乎還有骷髏的輪廓,然後輪廓也不見。隻有行刑的另一具髑髏,在陰森森地望著他。


    斐迪南知道——那個“人”,恐怕已經在這間小小的石屋裏挨了千年的酷刑,隻要那著火的鞭子一刻不停下,他就永遠不能超脫——而現在,那個人的魂魄應該已經轉世了吧?可是……他呢?同樣是擅闖拜魯神殿的他呢?


    “嘎吱”一聲響,身後的石門又合上了,黑衣的髑髏就在他麵前,“眼睛”正對著他的眼睛。


    “我是蘇若女祭司的朋友……”斐迪南盡力的解釋,一步步後退,忽然又想起,這個“東西”恐怕不知道蘇若是誰。麵對這樣一個鬼物,斐迪南當真少了幾分動手的勇氣。


    刷——一鞭子抽了下來,鞭子上深綠色的火焰又開始燃燒。


    斐迪南的呼吸都開始紊亂,他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隻要失手,他就是那個亡靈的替身,要被這鞭子抽到拜魯神殿倒塌的那一天。


    沒有選擇了,斐迪南一蹲身,搶進了骷髏的懷裏,雙手已經插入它的胸腔,用力一分。“柯”的一聲響,骷髏被從當中分為兩半,隻是那顆頭顱滴溜溜一轉,向著斐迪南肩頭咬去——這樣的東西,斐迪南不信它會沒有毒。


    就地一滾,隨手拿起了骷髏的腿骨,刷的一劍“滄海月明”,已經骸下插入了頭骨之中,手中有“劍”,斐迪南立即膽氣壯了了很多,他一個抖腕,那顆顱骨被重重的摔倒牆上,居然還沒有破裂,又反彈了回來。斐迪南又是一劍立劈,一擊得手,第二擊又上——他的恐懼已經快要失控了,隻是拚盡全力的敲擊,也不知道多少下之後,那顆骷髏早已被打成了齏粉,手中的腿骨也一寸寸的斷裂。


    混蛋!斐迪南恨恨罵了一聲,一掌推開了門,衝了出去。


    借著外麵微弱的亮光,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屋裏一點點綠色的眼睛慢慢亮起,地上的“鞭子”正在噝噝地遊動——那是一條黑色三角花紋的蛇,正吐著紅紅的信子,向他遊來。斐迪南猛地關上了門,把一切留在門裏的另一個世界裏,這時候才發現,背心已經汗透。


    曾經折斷、接上不久的左臂火燒一樣的痛,可能是剛才用力太猛了……身上也象散了架一樣的無力。想到剛才曾經把手插進骷髏的胸腔裏,斐迪南忍不住蹲下身子,拚命地嘔吐。


    這個鬼地方,他暗罵,即使死在外麵,也絕不隨便打開門了——就算是作鬼,也勝過千百年不得超生的亡靈啊。


    剛剛嘔吐了幾口,立即想起蘇若好不容易才灌進他胃裏這一點點食物,斐迪南立即控製了自己的行為,盡管胃裏還是翻江倒海,他卻還是死死地閉著嘴巴——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多久,他是絕對不能那麽嬌氣的,吐出去的每一口不是食物的殘渣——而是生命。


    咬著牙抬起頭,斐迪南的瞳孔又一次收縮了,一個鐵甲的騎士站在他麵前,臉被冰冷的頭盔遮擋,隻看得見兩道陰冷的目光,手裏是一把閃亮的寶劍,正對著斐迪南的胸膛。


    他稍微抬了兩下劍,示意斐迪南站起來,劍上一股冷氣噴出,斐迪南隻覺得四肢關節幾乎在刹那間就失去了效用,隨即全身都被冷凍了。


    那個是守衛禮拜堂大門的“魔騎士”,專門擒拿侵入神殿的人,一旦被他抓住,就會折磨至死。


    魔騎士看見斐迪南的樣子,似乎正在意料之中,抓起來他就向一邊走。


    斐迪南長吸了口氣,大腦在急劇的運轉——這些家夥在神殿中這麽久,反應能力一定極差。他默默念動“祝福”和“冰係防護”的咒語,四肢一點點回複知覺,他靜靜維持著凍僵的狀態,等待機會。


    終於,走進了一間小小石屋——這個地方真的每個石屋在外形都完全一樣,隻是這間裏麵,多了無數的鐵索和鐐銬,無疑是專門用來拷問的地方。


    拷問執行官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手中拿著滿身是刺的鐵棒,他長著小小的腦袋、有著肥大的上身和駝背的體型。如果是在平日裏看到,斐迪南一定早就笑出聲來。


    可是現在,斐迪南被摔在地上,卻連哭都沒有眼淚。好在他已經慢慢回複,隻是左臂,受過傷的左臂,還是難以忍受的痛著。


    一隻龐大的狗在拷問執行官身邊逡巡,這種狗的臉龐特別大,一望可知是著名的守殿魔犬。


    斐迪南當即有了主意,在執行官轉過身子,從屋梁上解下鐵鏈的時候,斐迪南對著那隻狗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守殿魔犬的攻擊性本來就是超級的強,哪裏容得人挑釁?立即向著地上的斐迪南衝了過去。斐迪南蓄力已久,左腿猛一蹬地,身體一個盤旋,向上方急衝。那隻守殿魔犬收勢不及,和他身後的魔騎士撞在一起。


    斐迪南的身軀剛好落下,一腳狠狠踢在魔騎士的後背,魔騎士碩大的身軀,把守殿魔犬壓倒在地。在這電光石火間,斐迪南已經搶下了他手裏那柄劍。


    這一番動作看似簡單,卻是他生平擊技的極致。若是一個稍微拿捏不準,就難免要死無葬身之地。劍在手,膽氣頓時一壯。


    斐迪南不再猶豫,劍一出手,招招搶先,他一連七劍,直取那衛隊長——也就是適才的拷問執行官。衛隊長怎麽也沒有想到適才委頓於地的俘虜有這樣厲害的劍術,連招架也是來不及,便被砍下了頭顱。這七劍連手,隻在刹那間完成,最後一劍剛剛揮出,斐迪南已轉身,劍尖指向了魔騎士和那隻狗。


    斐迪南玩過的刀劍何止千萬?這小小門道對他來說何足道哉!


    抖腕處,冷氣噴出,剛剛爬起來的魔騎士和守殿魔犬又被凍成了一團。


    他以閃電般得速度解決了這兩個人和一條狗,才長出了口氣——從躍起的刹那,到戰鬥完成,他一口氣居然還沒有換過。


    不敢在是非之地多造殺孽,斐迪南扯下鐵鏈將魔騎士和魔犬捆了個結實。拿著那把劍,一聲清嘯,走出了石屋之外。


    這一回,斐迪南再不敢大意,步步留心,向前摸去。


    處處危機的拜魯神殿,其凶險程度,實在不下於他生平經曆的任何一場戰役。一步步地走著,空曠的甬道似乎隻有他自己的足音。隻是,昏黃的黑色裏決不會隻有他自己的眼睛。


    忽然無奈的笑了笑——反正無論多麽小心也會被人發現,斐迪南索性大大方方向前走。


    又轉過一個彎,前麵是一片完全的黑暗。撲麵而來的黑暗讓他一陣眩暈,隨著慣性邁出一步,人已向無止境的深淵跌去。


    蜷起身子,護住頭部——在那短短的瞬間,他隻能做好這麽簡單的動作,但即使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


    憑著直覺,在落地前的一瞬,斐迪南做出決定,讓身體的左側著地——他沒有辦法施展保護自己的魔法了,拚著左臂已經斷過一次,索性受傷就傷到底好了。


    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了過來,不出所料,左臂又一次斷了。


    隻是現在完全不是療傷的時候,斐迪南一個挺身站了起來,向四周掃視。


    糟糕,他暗暗罵了自己一聲,竟然一個不小心掉到了第二層。


    麵前是一方大大的祭壇,借著祭壇前萬古長明的火把,這裏倒還算有些亮光。


    一陣“噝噝”,“噝噝”的聲音傳來,斐迪南四下一看,渾身寒毛直豎。或許是受到他傷口血液的吸引,無數貪吃人肉的魔屍蟲向他包圍了過來。


    立即念動了“電係防護”的咒語,斐迪南四下打量,鋪天蓋地的魔屍蟲正在向他蜂擁,隻有中央的祭壇還算幹淨。好象所有的魔物都不敢涉足。


    一個縱身,從黑色潮水一般的魔屍蟲上方越過,看著它們貪婪的眼神和張大了的嘴巴,斐迪南幾乎要顫抖了。


    一個起落,已經掠到祭壇前——隻是幾條黑色的魔影又升了上來。


    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惡魔般的臉、山羊的角、腳上長有3個腳指的怪物——兩名“鬼侍”在一名“鬼侍統領”的帶領下死守著祭壇的入口。


    斐迪南揮劍,冷氣從劍尖噴出,但是這樣的小花樣對於魔力超強的鬼侍長來說幾乎就是扇扇風。“當”的一劍交手,斐迪南手裏的劍便卷了刃了。


    左臂的鮮血還在汩汩而出,手裏的劍又成了廢鐵。斐迪南已經極其虛弱,無法在使用那些高深的咒語——隻有最後一搏了。斐迪南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躍起,他知道無論如何,這都隻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躍起了——手中的劍一分為三——那是“幻殺”,他劍法的精髓所在。


    折光錯影的光芒,銳利似冰山的棱角。即使再極度虛弱的情形下,還是有絕對的威力。


    隻是……斐迪南的劍施展到了一半就再也無法揮出後麵的變招。饒是如此,鬼侍們還是被他逼得紛紛後退,斐迪南的身軀落在祭壇的邊緣,手中的劍摔出去老遠,鮮血迸灑的遍地都是。


    “蘇若……救我!”他用盡渾身最後的氣力,呼喊。隻是那聲音耳語般得輕微,飄散在血腥的空氣中。


    這個擅闖拜魯神殿的人,這個殺死了衛隊長,釋放了囚禁千年的亡魂,大傷侍衛無數的人……應該怎麽處置?


    斐迪南抬起頭,深藍色的眼眸中了無畏懼——“動手啊,隨便你們了。”他甚至還笑了笑,等待著超乎自己想象的殘酷刑罰。


    他等候著,在失血過多的眩暈中等候著,鬼侍們沒有動作,連魔屍蟲也停止了聒噪。


    他看見了一襲白衣,純白,聖潔,女神一樣的高高在上。


    斐迪南微笑了一下:“蘇若……你還是趕來了。”


    他強撐著自己,不能昏過去。


    每一個“人”都在看著蘇若如何動作,這高高的祭壇似乎成了他們兩個人的舞台。觀眾在下麵,而真正的指導者則高高在上,冷冷地等待著蘇若。


    “神。”


    蘇若跪下,漆黑的頭發——這種發色在艾尼高是如此的罕見,飄灑在雪白的長袍上,“神……原諒我。”


    一聲歎息,一聲久遠的歎息從祭壇的上方傳來。


    聽到這聲歎息,所有的魔物一起低下頭去,聽任無上的神的發落。


    “女祭司蘇若……你看……”


    祭壇上空,展開了一幅畫麵。


    在遙遠的古代,連年的征戰,血流成河。


    人的矛頭終於不恭敬的指向了神……


    白衣的女神手持法杖,周圍燃燒著焚盡三界的地獄之火……


    科納多的守護神在瑟瑟發抖……


    被神封印了億萬年的魔物們紛紛蘇醒,


    冰嵐女神終於跪在主神的麵前懺悔,要以此生的力量收複這些魔物,還艾尼高大陸以和平。回複她女神的位子……


    “蘇若女祭司,你看見你的前世了麽?你看見你背負著的使命了麽?天國在等著你回來……冰嵐女神被封印的力量在等著你打開……艾尼高大陸在等待他的救世主……”


    “你看見了麽?你願意為這個垂死的野心家配上自己萬劫不複的輪回?你是神……”


    “你看見了麽?殺死他。用他的血洗清他的罪,也洗清你的罪……冰嵐女神的力量就會回到你身體裏……蘇若女祭司,天國的大門為你打開了……”


    “是的,我看見了……”蘇若的淚水在臉上縱橫。


    冰嵐女神,那是一個怎樣的傳奇?


    擺脫低賤的人的地位,獲得神的永生和神聖,又是怎麽樣的誘惑?


    蘇若的臉上沒有表情,她低頭說:“我看見了……”


    她一步步走到斐迪南麵前。


    斐迪南驚異地問:“你在看什麽?為什麽好好的流淚?還有那些妖魔鬼怪……他們看見什麽了?”


    蘇若低下頭,凝視著他,柔聲說道:“沒有什麽。”


    她俯下身子,將自己花瓣一樣柔軟芬芳的吻送到了斐迪南冰冷的,沾滿血汙的嘴唇上……


    那樣一個莫名的吻,斐迪南心中也湧起了無限的柔情。


    蘇若輕輕抱住了他,白蓮花一樣的手臂纏繞在他的背後,斐迪南的鮮血也染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斐迪南毫不猶豫的也單手抱住了蘇若……兩個人在神的麵前,纏mian的擁抱,蜜蜜地接吻。蘇若的淚水洶湧澎湃……斐迪南,你不知道我做出了什麽樣的抉擇。


    魔物們一起發出了尖利的叫聲……多麽的瀆神啊!


    殺死他們……


    斐迪南什麽也不知道,但是他看得見,看得見那個女子的執著。


    又是一聲歎息:


    “蘇若,你走吧……


    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拜魯神殿的女祭司,再也不是女神……


    你必將為你的瀆神付出代價!”


    “走吧……”蘇若看著斐迪南,微笑,如風中的百合。


    她把斐迪南的右臂架在自己肩頭,負擔起了他全部的重量,一步一步向神殿外走去。


    走下祭壇,她知道,今生今世,她再也聽不到神諭。她低頭擦去了淚水,一臉的平淡,就像二十年來一樣,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哀樂……


    蘇若,你走吧……


    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拜魯神殿的女祭司,再也不是女神……


    你必將為你的瀆神付出代價!


    沒有人看見,她將最後一滴淚流在心裏。


    ——你必將為你的瀆神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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