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準點到達金昌火車站,祝南澤一路小跑著出站,他知道尤惜和琪琪格早已在出站口等著他。


    人潮湧動,他還未檢票就迫不及待地往站外走,因為他一眼就看到穿紅裙子的小姑娘。


    被工作人員攔下後,他邊找車票邊找尤惜的身影,人影錯開,尤惜正蹲在地上給琪琪格係鞋帶。


    他看到她的那一刻愣住了,是工作人員催促他,他才順應人流往前走。


    尤惜比以前成熟了許多,經過西北風沙的洗禮,她的皮膚不再白皙透明,但也沒有因此黯淡無光。她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溫柔,她隻是有了一個為人母的成熟姿態,更沉穩了,她一點也沒有變老。


    祝南澤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也在時光的流逝中悄然改變了,他不知道她對自己還會不會是當年的感覺。


    之後他腳步由快變慢,越靠近母女二人,他心跳就越快,而尤惜起身的一瞬間也看到了他,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然後將琪琪格緊緊地摟住。


    兩人隔著人海對視,跨過這漫長的八年和路上的千山萬水,他們終於再見麵。


    祝南澤衝過去一把抱住尤惜,尤惜重心不穩直往後倒,他抱得太緊,緊到尤惜無法呼吸。


    但隻有這真實的觸感才能讓他相信,他終於找到了她。


    他靠近尤惜的耳朵語無倫次的說:“我終於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尤惜在他的聲音裏聽到顫抖,她雙手不知所措的抬起又放下,最後一滴眼淚落在他的肩上。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祝南澤久久不肯放手。


    直到琪琪格扯了扯他的衣袖問:“你是我爸爸嗎?”祝南澤才從這個久違的懷抱中清醒。


    他蹲下去,將琪琪格抱了起來,他親吻琪琪格的臉頰,把頭埋在琪琪格的身上說:“我是爸爸。”


    琪琪格麵對這樣的熱情,不知如何回應,她問尤惜:“爸爸為什麽哭了?”


    祝南澤又一把把尤惜也摟緊,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這樣的溫情畫麵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格外引人注目。


    炎熱的沙漠裏似乎能聽到水氣蒸發的聲音,海子的邊緣都是一層層被曬出來的白色鹽漬。


    因為沙漠裏都是鹹水湖,所以他們洗漱食用用全靠陸西源帶的兩箱礦泉水,而從昨晚到現在,也已經去了半箱。


    防曬霜塗了也隨著汗液流失了,祝南潯覺得連洗把臉都成了奢侈,她剛拿出來的濕巾也不過幾分鍾就速幹成手帕,他們的車似乎吸收著沙漠全部的光和熱。


    “再熱也要把防曬衣穿好,風巾和墨鏡也戴上。”陸西源對她說。


    她問:“是怕我曬黑?”


    陸西源說:“是怕你出了沙漠後,自己接受不了自己的新膚色。”


    “黑一點健康,我看尤惜就比以前看起來精神。”


    “但是你這樣曬,是不均勻的。”


    “那怎麽辦?我全部脫光了一起曬曬?”


    陸西源無奈地笑了,“你這姑娘,真是越來越不害臊。”


    祝南潯撇撇嘴:“怎麽就不害臊了?你不看不就得了,這裏又沒有別人。”


    “得了,待會兒找個地兒給你好好洗把澡,好好涼快涼快。”


    再要趕路,司機也不能不休息,況且,他們還需要補充體力。


    陸西源說過要帶她吃頓好的。


    車子繞過一座沙丘,又到了一個海子附近,這個海子旁竟有幾間屋子和一個天然羊圈。


    遠遠看過去,潔白的羊群在樂此不疲地尋找為數不多的植被啃食,它們異常耐熱。


    屋子裏升起嫋嫋的炊煙,這應該是牧羊人的家。


    “到了,這裏住的是我的老朋友。你先進屋,我把車停到後麵的棚子裏去。”


    祝南潯聽陸西源的話先下了車,她剛走進屋子門口,就聽到廚房裏傳來一個粗狂的大煙嗓:“來了啊?我這裏一年也不來幾個客,老遠就猜到是你,也就你喜歡開顏色這麽騷氣的車。”


    這應該是在跟陸西源打招呼。


    騷氣?


    祝南潯笑了。


    “喲,還帶個姑娘來。”那人聽見這聲笑,又說。


    祝南潯怕再聽著不該聽的,連忙走到廚房門口現身打招呼:“你好,我是陸師傅帶的客人,他去停車了。”


    這是一個大約30多歲的中年男人,他身材精壯,皮膚黝黑,眼窩很深,胡子拉渣的,穿著白色的背心係著圍裙在煮東西,聞味道,像是羊肉。


    “你好……”他發現陸西源沒在,略顯得有些尷尬,但仍沒忘記招呼客人,“這裏熱,你去屋子坐吧,沒凳子,你就坐床上,隨便坐。”


    “行。”祝南潯倒也不拘謹,獨自往屋子裏去了。


    這是土造的房子,裏麵的布局很簡陋,灶台都是最傳統的,屋子裏的床也是用磚塊隨意搭起來的。


    她剛走進屋子,中年男人也跟了過來,他把屋子的風扇打開對著祝南潯的方向吹,又說:“你叫我大川就行,我跟陸西源那小子認識好多年了,他還是頭一回帶姑娘進這裏麵來。”


    祝南潯衝他一笑:“我叫祝南潯,來……旅遊的。”


    她想,如果是陸西源,應該也是這樣介紹她。


    大川招呼完就去做飯了,祝南潯透過窗子看到陸西源在外麵打電話,他摘了墨鏡眯著眼睛看遠方,一直抿著嘴沒有說話,像是電話沒有打通。


    幾分鍾後,陸西源走進屋子裏,他先去廚房和大川打招呼,祝南潯聽見大川問他:“這姑娘不是遊客吧?”


    陸西源說:“這是我女朋友。”


    陸西源走進屋子裏,看見祝南潯抱著胳膊打量她,她的表情顯然是聽到了那句話,於是他說:“給你正正名。”


    祝南潯不屑,問他:“我答應了?”


    “你答不答應也就這樣了。”他端起她的杯子將裏麵的水一飲而盡。


    祝南潯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上麵還流淌著汗液,她盯著看,毫不避諱,然後對他說:“先這樣吧,總不能不給你麵子。”


    陸西源擰擰她的臉:“嘴上說不肯,眼睛倒很老實。”


    祝南潯勾著他的領口:“你真沒帶過姑娘進來?”


    陸西源摸了摸鼻頭,說:“帶過。”


    “自己交代。”


    “尤惜和琪琪格。”


    “……”


    “吃飯了,別肉麻了。”大川說著端了剛煮好的一大鍋羊肉進來。


    祝南潯之前被熱的沒有了胃口,現在卻被這香味勾起了食欲。


    陸西源擺好床上的小桌子,三個人盤腿坐起來開始吃羊肉,大川打趣道:“你也真靈,怎麽就知道我今天在這裏,而且還燉了羊肉。”


    陸西源大口吃著肉,“這不,運氣好。”


    祝南潯想起來他之前說帶著她會運氣好,暗自在心裏樂。


    “姑娘,吃得慣吧?這是原汁原味的,沙地裏的羊比外麵的羊結實。”大川說。


    祝南潯點頭:“嗯,很好吃,其實我以前很少吃羊肉,但今天這個很爽口。”


    大川聽了,解釋道:“羊肉得用柴火慢燉,鍋也得有講究,我在這裏啊,待了十年,別的不敢說,我做的羊肉絕對是一絕。”


    “十年?”祝南潯起了好奇心。


    陸西源說:“大川也是大學生畢業,在社會上闖蕩了幾年,結果越來越想不開,於是就帶著女朋友到這裏來放羊,一放就是十年。”


    “想不開?”祝南潯又問。


    大川喝了口酒,說:“我這人不合群,厭世,看不慣社會上那些黑暗麵,鬥不過,更沒辦法迎合,幹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磨一磨。這大漠裏啊,一共才十幾戶人家,大家很難碰上麵,互不幹涉,安寧的很。唉,說白了,我就是逃避,我估計外麵那些人都這樣看我。”


    陸西源沒喝酒,端著水杯碰了他杯子一下:“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不存在逃不逃避,合不合群。”


    祝南潯看得出來大川不是個簡單的人,也豪爽地碰了碰他的酒碗:“大川哥,你這是逍遙自在,在這個世界裏,你就是王,怎麽活關別人屁事。”


    大川聽到這話,大聲笑,然後對陸西源說:“一看這姑娘就是跟著你混粗了。”


    陸西源也搖搖頭:“這姑娘,我是管不了了。”


    “女人可不是管出來的,是疼出來的。我這可是經驗之談,要不你嫂子能跟我心甘情願來這裏吃苦?”大川說到他老婆,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他說完又把錢包拿出來給祝南潯看,祝南潯看到照片上的女子麵容清秀,應該是十年前的樣子,她問:“你們有孩子嗎?”


    “有,怎麽沒有,一兒一女,女兒八歲,兒子五歲。”


    “有照片嗎?”


    大川想了想:“好像真沒有,你看我這手機,都沒有拍照功能。我媳婦兒孩子他們在另一個地方,我今天是過來看看羊。”


    陸西源接話:“大川他們家,不僅養羊,也養驢和駱駝,他們夫妻倆還研究種植了很多耐旱的植物,就連這裏接待各國考察團的房子也是他們一磚一瓦建的,對這片沙漠,他做的遠比他說的多。”


    大川聽了卻搖搖手,對於陸西源的溢美之詞,他絲毫沒表現出半點自得。


    祝南潯對他的崇敬又多了幾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總有人做著震撼心靈的事情,這一路,她被感動了太多次。


    是土地賦予靈魂以新的意義,還是靈魂灌溉土地長出新的生命,她不得而知。


    看了看陸西源和大川,再看看外麵的黃沙和藍天,她突然明白,在這裏是熬,也是修。


    這頓飯的氣氛看起來倒真像是來旅行,吃完飯祝南潯問陸西源:“幾點出發?”


    陸西源看了大川一眼,說:“你就待在這裏,我自己去拿東西。如果晚上(接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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