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重又照到李歆慈臉上時,她微微啊了一聲,拿手背遮住了眼。


    沒什麽異樣。獵天鷹從洞口伸出手來,拉起了她的胳膊。


    李歆慈濕淋淋地爬出來,臨水一照,這些日子幾番生死搏殺,衣裳早已破了多處,勉強係結著綁在身上,經水一浸,更是不堪蔽體。


    獵天鷹的眸子在陽光下忽閃著,沒有一點兒掩飾或克製,一徑地在她肌膚上、麵孔上滑過,最後鑽進她的眼中,便仿佛凝成一隻強健的手,在她心尖上捏了一捏,胸口便是一陣縮緊,而麵孔上,就不自覺地發著燙。


    兩人不知不覺又依偎在一處。


    獵天鷹的鼻息急促有力,吹在李歆慈的頸項間,緊緊地裹住她,這刹那間,萬事萬物都退至不可觸及的遠處,連頭頂上越來越烈的豔陽,也仿若崩潰化為一片漆黑的空暝。許久許久之後,她才能重新睜開眼,看到兩個緊粘在一起的影子,在金鱗般的水花上碎亂。


    李歆慈指尖輕輕撫過獵天鷹的額頭、鼻梁。我得走了,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我必然回這裏來


    約什麽三日五日?我陪你一起去!獵天鷹忽而打斷了她的話,握住了她的肩。


    李歆慈沒想過他竟是這個打算,一徑地搖頭:不,不行!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獵天鷹再度打斷了她,扶住她搖動的頭,凝視著她,你家中情形不明,此時回去,不知會遇到什麽,我們一起去!


    李歆慈掙開他的手,握緊在自己手裏:不!我隻要回去露麵,便足以掌握局勢!你跟著我回去,被他們鬧出些話來,反而不利


    什麽話?你怕被他們說什麽話?獵天鷹提高了聲音,麵孔也緊了一緊。


    李歆慈垂下頭,片刻之前這男人的柔情蜜意還令她心醉,此時已是叫她惱怒起來:許多事情,你我都一清二楚,裝作不知道,有什麽好處麽?


    你就那麽怕別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獵天鷹抱著雙臂,眉毛微微聳動起來。


    你李歆慈一向知道如何讓人服從自己,然而麵前這人,卻分明是嶄新的難題。她二十多年來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曆,隻能呆呆地盯著他,雖有滿腔的道理,卻又直覺說出來毫不濟事。片刻之後,便是無限委屈。


    興許是這委屈的神態叫獵天鷹心軟,他又拉了她的手,柔聲道:好了,我不讓你為難,我偷偷跟在你後麵好不?


    不要!李歆慈用力甩開他的手,瞪著他,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置得了!


    你!獵天鷹驟地退開了兩步,到了今日,你還要將你我分得如此之清?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這兩個字令李歆慈有些畏縮。


    平心而論,想象自己伴著獵天鷹湖海漂泊,或耕讀度日時,她心中甚覺甜蜜;然而帶著他到親友身前,說,這是我丈夫,卻覺一陣寒意從腳心升起,她不忍去想象那目光。


    然而這世上,說到親友,又有誰真是她的親友?因此盡數棄了,其實也並不見得有多麽牽掛難舍,至多是憶起這些年來辛苦經營,有些微悵惘。而本想將前半生當作一場幻夢,將後半生托於眼前這人,這人卻如此不知體諒,非要斤斤計較。


    李歆慈一番柔腸,頓時就冷了三分,而悲苦之意,便化作十分。她一躍過了泉水,揚聲道:昨日說到這,臉上終究是紅了一紅,聲音顫了一顫,卻又硬撐著說下去,我再也不能嫁去陳家,至多五日後,我自然回這穀裏來,你在這裏,我便隨你去,你不在了,我便在這墓裏呆一輩子罷了!


    她轉身就邁出數步,聽獵天鷹在身後喝了一聲:你站住!


    她心中甚怒,心想你讓我站我就站麽?便不理會,徑直飛奔,卻覺得身後兩聲尖嘯,什麽東西扔了過來。她轉身揚臂,一左一右,擒在手中,卻是一怔,左手中是那枚胭脂結,右手上是一錠白銀。


    這結子本來是你弟弟的,還給他。這銀子,你拿去買幾件衣裳。獵天鷹蓬亂的發下,是一雙揪緊的眉眼,分明是憤怒之極卻又強忍著。他說完話,便轉過身去不再睬她。


    隔著一泉清水,李歆慈捧著這兩樣東西,怔愣了片刻方才麻木地轉了身。走了一箭之地,終於又忍不住回眸掃了一眼,卻隻見他背身僵立,這瞬間,痛惜與委屈,便如兩把握在蠻魯武人手中的刀子,稀裏嘩啦毫無章法地在她心中絞殺了一通。她一路走一路回味著,漸漸分不清那一刻她痛惜的人是自己還是他,也分不清那委屈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


    這麽癡癡地想著,出了山嶺,隨意購了套衣裳,佩了柄長劍,她重新踏上了棲霞山。眼前景物漸漸熟悉,往日的一切一切都逼來,近在眉睫。而她腦中竟不能分出一點空隙,去籌算那即將要處置的混亂局麵,隻反反複複地轉著一個念頭:這孽緣,這孽緣


    李歆慈沒有料到,當她再度踏入嘉儀堂時,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咀霜的屍首。


    她撲在書房外的小隔間裏,麵孔上鮮血凝結,腳壓在小隔間裏傾倒在地的書架上,精鋼鍛成的暗格在風中搖晃著,哐當響個不停。


    這裏存放曆年積累的銀錢賬簿,向來隻有李歆慈與咀霜兩人各掌一把鑰匙。李歆慈抹過她圓瞪的眼,這細致冷靜的女孩兒,死去時卻似乎正處於狂亂之中。


    李歆慈的悲憤與疑慮都蒸騰著,仿佛火燒一般。


    她推了窗,喊殺聲隱隱傳來,屋宇上空,仿佛正凝著一團血滴化成的雲團。歸鴻成列,低鳴著穿過這不祥的雲色,仿佛輕煙數縷。


    正是八月初,天時閣那邊的楓林已經紅透。這是棲霞山聞名的秋景,然而此時滿目勝景盡化作肅殺之氣。


    我既回來,總不能讓你平白死了。李歆慈用袖拭淨咀霜麵上半凝的血,徑直往天時閣而去。


    一路所見,四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她此次回來,不想讓人知道她還活著,因此並沒有與往日部屬們會麵過,此時李歆慈心中惶惶不安,難過之極。


    李歆慈回來時,委實沒想到情形已崩壞至此,然而她還能做些什麽,卻也是一片茫然。到天時閣牆下,裏麵似乎還算安靜,一枚明豔的葉子悠悠飄下,她拂葉輕輕躍上牆頭,抬眼看那院中古楓,依舊如幼時記憶中一般挺拔頎秀,枝葉重重疊疊地伸展開去,幾乎將院落全然覆住。樹間尤有雀啼,便顯得格外清幽。這古樹仿若隔絕了時光的流動,讓這院落寂靜如初。


    然而,當她再度由古楓枝間躍入穿廳天窗時,卻聽到了抽泣之聲。


    母親?


    她頓時從窗口一躍而入,奔向臥房的門,趙夫人的話,漸漸清晰。


    我悔不該當年沒有隨赤陽去了,如今要看到這一場冤孽呀!


    夫人,你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這是漱雪慌亂地叫著,有什麽東西應聲滾在地上。


    李歆慈踢開門,迎麵撞來一把圓凳,再一抬頭,見母親頸上挽著段白綾,被漱雪抱緊了,兩人尚在掙紮不休。


    聽到李歆慈開門聲,兩人驚得一起抬頭。


    母親!您這是幹什麽?她頓時明白方才趙夫人想幹什麽,不由驚得渾身打了個戰,撲過去抱住了她。


    趙夫人手上忽然有了力氣,睜大了眼看她,怔忡片刻後哇地一聲哭起來,邊哭邊抱緊了李歆慈,叫道:慈兒,慈兒!你還活著!菩薩保佑


    趙夫人語無倫次,拉著李歆慈往地上跪去,李歆慈見母親方寸已亂,便抬眼看著漱雪,問道:怎麽樣了?


    漱雪一麵安撫趙夫人一麵簡潔地道:七爺去揚州,廣撒邀帖,說三爺五爺挾持著公子謀害了大小姐,不日要上山來清理門戶。激流吳嘯子和泰豐鏢局姚總鏢頭他們這些近處的都聚在他麾下,昨日起在大宅外叫陣,如今已打到家裏來了。


    你可算回來了!你去救救嚴兒吧!快去呀!趙夫人邊哭著邊將她往外麵推。


    母親!李歆慈此來路上心亂如麻,此時她依然沒有想好是否要露麵。露麵容易,脫身卻難了,她避開趙夫人急切的目光,一咬牙,點了她的穴道,將她放在漱雪懷中,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方才七爺已經打到曦春堂了。漱雪將趙夫人平放到床上,四爺讓我帶了夫人暫且回避四爺與六爺一直猶豫著,並沒有明著站在哪一邊,不過我看三爺和公子在曦春堂那裏守不住,多半一時半會就要退到天時閣來了。


    銳羽呢?李歆慈又問,這一路上來,並沒有見到銳羽中人的屍首。


    漱雪道:公子雖然掌了破霞箭,可銳羽並沒有摻和進來,興許他們不肯聽公子指使。


    李歆慈一則有些欣慰,一則又覺得有些不踏實。銳羽是李家曆年自幼童調教而成的死士,隻受破霞箭號令,因此這箭方有了傳家憑記一般的地位。當年李赤霆逼李赤陽傳家業,最著緊的,也是想要這令箭。


    李歆慈搖了下頭,不論如何,這總是好事,保全了李家的元氣。


    漱雪察言觀色:小姐,眼下局麵您打算如何處置?


    李歆慈攥緊了趙夫人的手,微微歎道:我回來隻是為了母親,他已殺過我一次,這姐弟情分從此便算斷了。幸好母親無事,你也唉,我看到咀霜了說到這裏時,她看到漱雪眼中驟地狂湧出淚花來,目中尤有驚怖之色,她拍拍漱雪的頭,幸好你無事,抱著夫人,這就隨我走吧!


    趙夫人雖不能言語,眼中卻驚恐萬狀,漱雪也頗為吃驚,道:可大小姐當初在這裏領了老爺的遺命


    李歆慈苦笑著:我如今無心也無力管李家的事了。


    漱雪疑惑地望著她,這聰敏過人又日日貼身相處的丫頭,似乎瞧出了點什麽。小姐,你莫非出了什麽事?


    李歆慈讓她瞧得有些心慌,她側過頭去道:這家業是他的,隨他折騰吧。我送母親去舅舅家安頓好,便求師尊為我剃度,便與李家再無半點關係。


    話極流利地說出,李歆慈心中竟一通恍惚,仿佛不是謊言,而是本來就如此打算。


    就在此時,門外腳步聲與呼叫聲,一陣陣傳來。李歆慈微微一聽,便發覺有李歆嚴在內。


    她明知此時隻要躍出那窗去,一切便成前塵往事,回頭就是再世之身。隻是這一刻,她心頭卻終究牽扯不斷,雙足在兩種極度渴望的念頭間無所適從,竟狂抖不止。


    這一刹那猶豫,便聽得靴聲踏上台階,而四下門窗附近,都有人聚攏過來。她在心中默歎,知道時機已失,她低下頭去看趙夫人神色,見她有了幾分欣慰,隻得苦笑著。


    她向漱雪點了下頭,自己輕手輕腳地出了寢房門,反手虛掩,再躍起,搭在穿廳小窗之下。


    這一眼便從楓葉縫隙間,見到李歆嚴撞撞跌跌地衝進院來,頭上發散冠斜,麵上胡茬兒黑乎乎地生了一片。


    這時外麵一聲厲喝:老七!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在此放肆?


    竟是李赤雷的聲音,他似乎受了傷,雖然叫得響亮,卻略有些中氣不足。


    我放肆?李赤嵐追到院外,喘著氣,冷笑著,八年前曾有人在此真正放肆,大夥兒可都是記得的!


    李赤雷怒喝之聲未絕,已是有人喝罵起來:我爹是鳳歧公嫡子,這天時閣,本就該是我父親的!那賤人誘我爹送死,你也脫不了幹係!


    卻是李歆榮衝了出來,一劍刺過去。


    李歆慈不由想:滇邊的事,不知三叔知道了多少?


    李赤嵐刷刷兩劍,將李歆榮震得退出去數丈,卻隻是目不轉瞬地盯著李歆嚴:我今日隻問你一句實話,歆慈到底還活著不?


    回答他的是兩記雷鳴鏢,李赤嵐收回直追李歆榮的劍,擋開兩鏢。幾個家奴們在門口彼此劈砍著,瞬息之間,門口便躺下去三四具屍首。


    這退入院內家奴,身上無不帶傷,此時各自爬樹的爬樹,壘石的壘石。他們手中都執各自稱手的暗器,借著天時閣偏高的地勢,將院門封得很是嚴實。另有擅長刀劍的,全堵在院門口布陣,護緊了李赤雷、李歆嚴和李歆榮。


    李歆嚴喝道:你一口咬定我害死了姐姐,到底有什麽證據?倒是你不聽我指揮,偷偷潛入皇陵,才真是居心叵測!


    李赤嵐逼視著李歆嚴,手中長劍極其無禮地直指向他:哈哈,我為什麽不肯聽你指揮?隻因你曾經向我試探過,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用意,我真該早些向歆慈告發的!


    這話一出,李歆慈一時間怵然,李歆嚴先前做了這麽久的工夫,她竟沒能察覺!


    李歆嚴陰沉沉地笑了:是呀,你怎麽不揭出來呢?你是不是等著這一日,便能借了她的名號,前來討伐我?


    他這話一出,四下裏驟地靜了一靜,有人便高聲道:七爺,你既知道公子對大小姐不利,怎麽不早些說出來?


    隨著這一聲喝,便有群人從嘉儀堂的方向奔過來,分明都是經了一場搏殺,有泰豐鏢局的趙總鏢頭,有激流船隊的吳嘯子都是平素最受李歆慈恩惠的一撥人。


    我隻是心中生疑,卻沒有實據,怎麽敢以疏間親?我千萬個不放心,偷偷跟了去,卻不想竟還是保不住她李赤嵐跌足長歎,眶中盈淚。


    李歆慈這一時卻辨不清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她自問施惠深重,以李赤帆為多,而連他都絲毫不感激這門庭之中,人人心深似海,個個都是猜不透的迷局。


    然而外人自然想不了這麽深,頓時群情激憤起來。


    對!給大小姐報仇!


    李歆嚴,你給我出來受死!


    各位請聽我一言!卻是李赤電與李赤雲聯袂自春暉堂那條路上奔過來。李赤電向諸人一個勁地揮手,直到這一陣喧鬧微靜,方提氣道:歆嚴是歆慈唯一的弟弟,我想姐弟間再有什麽不和,也決不會要置親姐姐於死地我想來想去他驟然指著李赤雷道,三哥,莫非是你指使的?


    李歆慈憶起那日她前去祭拜李赤霆,與李赤雷偶然相遇,那時她尚以為可以設法調解李赤雷心頭的怨意,卻不知他已密謀周詳,隻等給她背後一刀。


    李赤雷麵無表情:你太高看我了。再說了,我就算要爭什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她反正是要出嫁的人了。


    李赤電終究還是追著問:那到底是不是你殺了歆慈?


    我雖不滿,可殺她的人李赤雷側過麵去瞧了一眼李歆嚴,李歆嚴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兩隻瞳子凝視著他們,似乎視他們若無物。


    這神情竟是默認,四下裏的人更是一番鼓噪。


    雲、電二人此時仿佛極其無奈,隻得衝著天時閣的大門叩拜了兩下,道:大哥,我們失禮了!


    這話一出,李赤嵐便再無猶豫,一揮手,喝道:上!


    然而那狹小院門被又密又急的暗器封得極為嚴密,傷了好些人都闖不進去。李歆慈一見這情形,心中就道不妙,看來李赤嵐下一步必然是要拆毀院牆了。她若現身,自然能喝令住他們,然而又如何脫身?


    忽聽得李赤嵐高聲喝道:拿火藥來,將這院牆炸了!


    有人應和著,從小推車中取出一包包土黃色油紙包,撥出引線,扔到牆下。


    然而李赤嵐話音未落,便見一道寒光閃過,正要去點火的家奴頓時倒在地上。他手中火折子本已湊到引線上,卻被一腔鮮血噴濺上去,那劈啪作響的火星竟然熄滅了。


    插在他背心上的,是一支束著白羽的小箭。


    向箭射來的方向看去,那搖曳的楓林間,在漸暗下來的暮色裏,一簇一簇銀亮的小點微微閃亮。


    銳羽?李歆慈心裏的這聲呼叫,在院內院外無數人口中一起爆發出來。


    便有個冷厲的聲音道:這天時閣是李家主人居所,有銳羽在,不容你們隨意損毀。


    你們可知道大小姐是被他們所害?李赤嵐須發俱張。


    真相未明,因此不敢擅動。那聲音毫不動容


    可你這豈不是在幫他們?你們這群瞎了眼的奴才!


    請各位自重。銳羽的人扔下這句,便斷了聲息,如刀切一般決無半點轉圜餘地。


    撤了火藥,從牆頭上翻過去!顯然李赤嵐斟酌片刻,便決定不去惹銳羽的人。


    他重新布置了一番,叫泰豐鏢局的人聯成一道弧圈封住院門。


    李赤電與李赤雲一躍而起,互相掩護,躍到牆上,牆後樹上射來的暗器一時盡被他們吸引過去。


    這時吳嘯子一聲厲喝,驟然從腰間抖開一道長鐵鏈,在手中舞得肉眼莫辨,聲如鬼嘯,再一發力,已如流光殞星般,射向了那株古楓。


    激流船隊在水上討生活,這套纜的功夫是自幼練習的,平素在水麵上遇了敵人敗逃,還常有用纜索套住敵船,躍上船去拚殺的。如今隻是套一棵立著不動的大樹,相較在急流狂濤中施展,不知容易多少,豈有失手道理。頓時那樹無風自動,狂折了一下,發出哢嚓之聲,梢頭彎向牆頭,便如一張拉滿了的巨弓。


    楓葉簌簌而落,一時所有人眼前,都是狂舞的腥紅色。


    這樹上本來蹲守著兩個暗器好手,此時身子劇晃。一個不防便跌了下去,另一個尚還攀住了,抽了刀出來去砍那索子,方砍了一下,刀便豁了個口子,那鐵索顯然是精鋼打造。他念頭倒也轉得快,趕緊去砍被索子絞緊的樹梢,然而李赤嵐一劍挑入他喉頭,緊跟著一腳,便將他踢下樹去。


    然而李赤嵐還沒能立定腳,就聽得砰地一聲悶響,卻是李歆嚴發掌擊在樹杆上,這古樹雖粗壯,卻也不堪連番摧折,樹皮已經開裂。


    踏在鐵索上隨李赤嵐而來的雲、電二人,身子在空中一時失衡,瞬間便各自受傷。


    李赤嵐劍光大盛,下挑李歆嚴的天靈蓋,李歆嚴繞著樹杆轉了半圈,避過這一劍,依舊是一掌擊在樹杆上,古楓咯咯地響了兩聲,又往下彎去兩尺。


    然而李歆嚴正要擊出第三掌時,李赤嵐的劍光已經架在了他的頸上。


    他這一劍傾盡全力,周身上下空門大開。


    李赤雷發覺此情形,頓時棄了雲、電二人,騰身上了那鐵索,掌若奔雷,直擊李赤嵐的後心。


    雲、電二人,一左一右,向李赤雷殺去。


    而鐵索之下,無數刀劍槍棍,伺機而動,急欲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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