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裳其實不善於玩心計,要是別人象她一樣玩這樣的小小心眼,戰天風一眼就能看穿,可她玩就不同,因為戰天風真切的知道,她和馬橫刀在某些方麵,完全是一樣的人,她說會去做,她就真的會去,這就是戰天風害怕到極點的原因。


    “行了小傻瓜,姐姐什麽都聽你的,不經你同意,什麽也不做,好不好?”白雲裳拿絲巾替戰天風掩住鼻血,心中柔情無限。


    得到她這樣的保證,戰天風才徹底安心,放開手,白雲裳拿絲巾沾了水,替他抹去臉上的血跡,戰天風聽任她收拾,卻突地又咬牙罵道:“金狗,你個王八蛋,狗崽子。”


    “你說了不生氣了的啊。”白雲裳一怔,擔心的看著戰天風,她實在害怕戰天風事後會生她的氣。


    “我不是想生氣,但一想到姐姐竟因那條狗而生出那樣的念頭,我心中就來火。”戰天風咬牙。


    白雲裳明白了,心中即感動又甜蜜,卻笑道:“你不是最喜歡吃狗肉了的嗎?怎麽會來火呢?”


    “雖然開了春,狗肉也還能吃。”戰天風點點頭,仰頭想了想,道:“不能調天軍進關,天軍一直以為坐在龍椅上的玄信就是我,進了關知道不是我,必然不甘心,到時難得羅嗦。”


    “不調天軍進關,那怎麽辦?”白雲裳看著戰天風:“你另外還有什麽奇計嗎?”


    以一艘天風號竟然一夜之間殲滅了巨魚國龐大的艦隊,那一戰不但震住了荷妃雨,也震住了白雲裳,她現在對戰天風,充滿了絕對的信任。


    “用歸燕軍。”戰天風看著白雲裳:“雲裳姐,你讓東海三神僧去跟枯聞夫人說,要她讓歸燕王把歸燕軍交給我指揮,她是歸燕王女兒的師父,歸燕王女兒越萍又是玄信的皇後,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我替他們打仗,她該不會反對。”


    “她當然不會反對。”白雲裳點頭:“枯聞夫人對玄信和歸燕王都有著極大的影響力,而她又比較了解你,知道你的才能,她絕對會同意的,有她出麵,歸燕王也一定會同意。”說到這裏她略略一頓,道:“僅憑歸燕軍打不過金狗大軍吧,我可以去說服淨海三吳諸王,讓他們聯合出兵。”


    “那樣太羅嗦了,沒必要。”戰天風搖頭:“歸燕國也有二三十萬大軍吧,又打了這麽久內戰,也可以一用了,麵對金狗,他們缺的隻是一個腦袋和一把刀,我代替他們的腦袋,讓枯聞夫人監軍,不聽話的將軍斬立決,上下一齊心,趕金狗出去不成問題。”


    戰天風說得容易,其實知道並不容易,歸燕軍的戰力絕不會強於當年的西風軍,隻怕還要略差點兒,而五犬戰力,卻不會輸給雪狼軍。在西風,戰天風是天子,上自西風王逸參下到普通軍民百姓,人人對他信服祟拜,一言一行,無不言聽計從,始才創造了奇跡,但歸燕就完全不同,歸燕王隻要肯真心實意讓他指揮歸燕軍就已經是非常大的誠意了,其它的完全說不上,天時地利人和,人和這一點上,歸燕與西風完全不能比,戰天風想以歸燕軍打敗五犬,絕不容易,然而戰天風想到又要白雲裳跑來跑去的去說服淨海三吳諸王就心痛,所以獅子大開口,大包大攬,白雲裳並不知道他這個心理,卻盲目的信任他,聽了這話果然就歡喜點頭:“嗯,我相信你。”


    “把五犬趕回狗窩後,我再出關,調天軍把所有狗崽子斬盡殺絕。”戰天風看著白雲裳:“雲裳姐,你放心,我說了要殺了那條狗,一定會殺了他。”


    “風弟,謝謝你。”白雲裳握了他的手,心中比蜜還甜。


    隨即趕回陀家,與陀光明單如露說了一聲,當天便趕往歸燕,白雲裳卻又換回了白衣,原來那身綠色裙衫是單如露的。


    到歸燕,見了三神僧,白雲裳把戰天風願意指揮歸燕軍打走五犬的事說了,三神僧雖然從心裏對戰天風有成見,甚至在暗暗提防他,但白雲裳曾多次說過他在西風創造的奇跡,最主要的,三神僧親眼看到過戰天風僅憑一艘天風號就殲滅了巨魚國艦隊的不世奇跡,那真的是太難以想象了,所以別的不說,對戰天風的軍事才能,到是心服口服,聞言都十分高興,當天就去跟枯聞夫人說。


    一路來時,白雲裳是興匆匆的,在她想來,事情將會非常順利,因為枯聞夫人了解戰天風,一定會同意,有枯聞夫人支持,歸燕王也不會反對,以戰天風的軍事奇才,隨便調訓一下歸燕軍,便可渡江迎擊五犬,趕走五犬收複天安,指日可待。


    但她想錯了。


    三神僧去跟枯聞夫人說,枯聞夫人卻並沒有象白雲裳想象的那樣一口答應,而是說軍國大事,她不能替歸燕王做主,要問問歸燕王,讓三神僧等消息,結果一等數日,無聲無息,三神僧去問,枯聞夫人隻說歸燕王在和群臣商議,沒有定奪,三神僧隻好回來,過幾天又去問,還是如此,幾次三番,三神僧的心都涼了,白雲裳更不用說。


    戰天風到是無所謂,歸燕王不要他幫忙,那就怪不得他了,歸燕城建在燕江邊上,護城河就是燕江的支流,戰天風在巨野澤釣魚釣上癮了,沒事就每天去江邊釣魚,白雲裳自然陪他去,到也逍遙,看白雲裳發愁,戰天風笑了,道:“雲裳姐,你太心急了,現在五犬沒渡江,所以歸燕王不急,隻要五犬一渡江,他自然就會叫枯聞夫人來找你了。”


    白雲裳想想是這個理,也就放開心,暫時不想了。


    在燕江上釣了一個月魚,五犬始終沒有渡江,白雲裳還以為金狗是自知實力不足已滅亡天朝,不敢渡江了呢,三神僧卻突地傳來消息,玄信遣使與五犬秘約,達成協議,玄信拜金狗為義父,年年納貢,歲歲稱臣,並將關外三十四國之地,盡數割讓給五犬,以為金狗牧馬之地。


    聽到這個消息,白雲裳驚呆了,她隻除了對著戰天風,其它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清明超然的禪心,再大的事,便算是天塌了,她也隻是微微含笑,淡定從容,然而這一次,她卻是麵色大變,一張臉刹時間慘白如紙。


    這一年多來,白雲裳對玄信一直很失望,但其實在她心底的最深處,她仍有著一絲期待,期待有奇跡發生,期待玄信能振作起來,因為在她心底的最深處,她也是堅持正統的人,雖然她確信,戰天風做天子,會比玄信強一百倍一千倍,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仍然會支持玄信。


    但這一次,玄信給她的,是徹底的打擊。


    戰天風卻是氣極反笑:“這個小王八羔子,他爹做他那晚上,不會是喝了一杯老鼠尿吧,竟然就這麽的膽小如鼠了。”


    潮音看白雲裳臉色不正常,有些擔心,道:“白小姐,你也別太生氣了,這件事或許還有改變的可能,要不請你進宮見見天子,請他收回成命。”


    白雲裳搖了搖頭,看看遠處的天邊,深吸了一口氣,眼光隨即寧定,轉頭看向戰天風,道:“風弟,我們走。”


    德印從白雲裳的眼光,看到了一些他陌生的東西,心中一驚,道:“白小姐,你要去哪兒?”


    “去關外。”白雲裳掃一眼三神僧,下巴微微抬起:“關外三十四國之地,乃我天朝國土,絕不能送給外人,玄信送出去的,我讓我弟弟去奪回來。”


    看著白雲裳帶了戰天風絕然而去,三神僧都有些發呆,良久,德印道:“白雲裳再不會為天子出力了。”


    “阿彌陀佛。”潮音宣了聲佛號:“天子這件事,確實也太讓人失望了。”


    破癡道:“但無論如何說,不能就此更換天子,尤其絕不能讓戰天風做天子。”


    潮音德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戰天風與白雲裳趕赴關外,沒到黃沙關,便見沿途到處都是進關的百姓,牽兒帶女,哭哭嘀嘀,戰天風白雲裳下去一問,原來是關外三十四國接到天子詔書,要將所有城池子民獻與金狗,關外三十四王不敢違逆天子詔令,正在準備獻城,百姓中不願為奴的,便棄家進關。


    問得清楚,戰天風驚怒交集,怒叫道:“逸參是不是給飯脹傻了,竟然真的奉詔獻城啊?”


    一路上戰天風都不著急,他以為逸參等三十四王絕不會奉詔的,卻再沒想到三十四王竟會真的奉詔。


    “他們以為這詔令是你下的。”白雲裳看著戰天風,搖了搖頭,她比戰天風更了解戰天風在關外三十四王中的威望,如果逸參等關外三十四王知道玄信是天子,百分之百不會奉詔,之所以奉詔,隻是因為誤會,他們以為坐在龍椅上的是戰天風。而從這一件事上,她更深一步的認識到了戰天風在關外三十四國中的影響,所以戰天風怒,她卻喜,她隻想到一件事:“天軍可用。”


    “等我去把逸參那小子踹兩腳。”戰天風怒氣衝衝,縱身掠起,白雲裳到笑了,趕上他,道:“風弟啊,你在關外三十四王心中,可是天子呢,可要有點兒天子的風範。”


    “什麽天子的風範,天威震怒行不行啊?”戰天風怒叫。


    “行,行。”白雲裳越發咯咯嬌笑了,又看到了那個挺立西風城頭,咬牙切齒,潑辣凶悍的戰天風,白雲裳真的非常開心。


    到西風城,剛到王宮前,逸參卻帶了一大堆人出來了,戰天風略一看,這些人都是關外諸王,最後麵還有個王誌,原來關外諸王都在西風城呢,至於逸參帶他們迎出來,是因為白雲裳戰天風太打眼,還沒進城,就給城中玄功高手認了出來,狂喜上報,所以逸參帶諸王迎出。


    一眼看到戰天風,逸參撲通一跪,想行禮,嘴一張,卻猛地號啕大哭起來,諸王跌跌撞撞,一起拜倒,逸參一哭,諸王也一齊哭了起來。


    戰天風本來一肚子火,諸王一哭,他心中火到是消了,他明白逸參等人為什麽哭,是委屈,是想不通,正是白雲裳猜的,他們真的以為那個詔令是戰天風下的。


    戰天風知道這會兒不是解釋的時候,喝道:“那道詔書呢。”


    逸參不明他的用意,止住哭,讓太監獻上詔書,戰天風接過來,看也不看,三把兩把,扯得粉碎,逸參和諸王本來淚眼蒙蒙,一看戰天風這舉動,刹時收淚,逸參最先明白過來,狂喜拜倒道:“天子收回詔令了,天子收回詔令了,天子聖明啊。”


    諸王一齊拜倒,狂呼亂叫。


    “行了。”戰天風一擺手:“天軍呢。”


    逸參抬起頭來,淚臉上是一臉的笑,道:“稟聖天子,因為先前的詔令,所以天軍解散了,各自歸國去了,天子的意思是。”


    “傳令下去,讓天軍立刻歸建,本天子要掃平五犬,不論金狗銀狗土狗,本天子要他們徹底變成死狗。”


    “遵令。”逸參狂喜,大聲答應:“天軍歸建,掃平金狗。”諸王個個喜得手足無措,紛紛傳令回去,一時亂作一團。


    惟一例外的隻有一個王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天子竟然是戰天風,可戰天風明明是七喜王,怎麽又會是天子呢,他實在是搞不清了,問李一刀華拙:“天——天——天子怎麽和我們大王那麽象啊?”


    李一刀華拙卻是知道的,但這會兒可不能說,隻是相似而笑,華拙道:“確實有些象,天下竟然有這麽相象的人,還真是怪了。”李一刀也道:“是啊,是啊,怎麽會有這麽相象的人呢,真是奇妙啊。”


    戰天風耳朵靈,可就聽到了他三個的對話,心中暗笑,看向李一刀華拙兩個,李一刀兩個恰也在看他,戰天風左眼一眯,做個鬼臉,李一刀兩個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白雲裳自然留意到了他們三人間的小小貓膩,笑著歎氣道:“風弟啊,你也真是的,七喜王,天子,佛印宗的方丈,唉,頭都要給你蒙大了。”


    戰天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向白雲裳,道:“我可還是白衣庵絕世仙子白雲裳的弟弟呢,這是我最驕傲的身份。”


    “我可不是什麽仙子。”白雲裳咯咯嬌笑,心中低語:“風弟,你才是姐姐最大的驕傲呢。”


    十天之內,天軍飛速歸建,卻多出五萬人,二十萬成了二十五萬,原來逸參將五萬西風軍精銳也編入了天軍,而且在這一年多裏,魯能鮮於誠在逸參等諸王的支持下,一直在苦練天軍,逸參等關外諸王認定坐在龍椅上的玄信就是戰天風,天下不定,內有強藩,外有胡夷,逸參等人為戰天風憂心,憋足了勁,隻等戰天風一道詔書下來,就要起天軍勤王,年餘苦訓,今日的天軍,戰力已遠超當日西風之戰時。


    戰天風聽了逸參稟報,再在城外親自檢閱了軍隊,二十五萬天軍,凝成一個整體,如一道鐵流般在戰天風眼前掠過,在那些臉上,戰天風看到了明亮如彩虹般的光芒,那是強烈的自信和對戰天風的絕對信任。


    相信自己,更相信統帥,這樣的軍隊,戰無不勝。


    “不愧是天軍。”白雲裳也為天軍的軍容所震憾,暗暗喝彩,戰天風也稱讚了幾句,不過白雲裳聽得出來,戰天風似乎仍不滿意,她倒奇怪了,偷問戰天風:“天軍已經是我見過的最精銳的天朝軍隊了,你好象還不滿意,怎麽回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是不錯。”戰天風點頭:“但要看對手是誰,對手是五犬、雪狼、九胡,這些胡人生於馬上長於馬上,驃悍狂野,來去如風,他們好象亂哄哄的,但卻是迅快絕倫,而天軍呢,軍容很整齊,卻明顯有些僵化,魯能鮮於誠顯然是以天朝舊法訓練的天軍,而沒有因敵而變,或者說,沒有學敵所長,我可以肯定的說,我在九胡訓練的紅黑兩軍,若與天軍相鬥,足可以一勝二。”


    他這一說,白雲裳也看出來了,點頭道:“是,軍容雖整齊,但確實是有些僵化,那你的意思,天軍打不過五犬。”


    “仗有各種打法。”戰天風搖頭:“強有強的打法,弱有弱有打法,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兼俱當然最好,不能兼具,則得其一便用其一之長,陣變野戰,不拘一格,用己之長,因敵而變,取勝總還是有希望的。”說到這裏,他略略一停,道:“現在天軍最讓人我滿意的,就是心氣上來了,僅這一點,便可一戰。”


    “是啊。”白雲裳連連點頭:“天軍的氣勢,真的是讓人震憾呢。”


    戰天風卻又話風一轉,道:“光憑勇氣血性可打不了勝仗呢,蠻打蠻衝,匹夫之勇耳。”


    白雲裳惱了,嗔道:“你明知姐姐不懂軍事,偏要來逗我,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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