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麵的壺七公冷眼看到了戰天風臉上的神情,暗暗搖了搖頭。


    “其實你不必問我。”回看著白雲裳,荷妃雨搖了搖頭:“解法就在你自己心裏。”


    白雲裳秀眉微凝,搖頭:“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嗎?”荷妃雨冷然一笑:“方才白小姐不惜與佛門決裂,也一定要護著令弟,固然是因為姐弟情深,你確信他的為人,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吧,這一點別人看不出,我卻是看得出的,你真要我說出來嗎?”


    白雲裳一諤,深看荷妃雨一眼,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垂下了眼光。


    三僧卻不明白,臉上都有驚諤之色,看白雲裳垂下眼光,顯然是不願說,又一齊看向荷妃雨。


    “打的什麽啞迷?”戰天風也不明白,壺七公卻是神色一動,似乎猜到了一點。


    荷妃雨直視著白雲裳:“你我兩宗,本無深仇,白小姐,你我聯手如何?白衣黑蓮,共佐怪星。”


    “什麽呀?”似乎扯到自己身上,戰天風忍不住了:“你要我答應什麽條件,卻又一通亂繞,人都給你繞暈了,有話你直說行不行?”


    荷妃雨一直緊緊的盯著白雲裳,眼見戰天風發急,她才緩緩轉開眼光,看向戰天風,道:“很簡單,戰兄,我的條件就是,請你做天子。”


    “什麽?”戰天風一愣,隨即便直跳起來:“你開什麽玩笑?”


    “不是玩笑。”荷妃雨一臉正色:“這就是我惟一的條件,隻要戰兄點頭,我立刻獻上九鼎,九鼎現世,九龍佑護,你就是真龍天子,區區傳國玉璽,份量絕對重不過天朝重寶的九州九鼎,九鼎一出萬姓共仰,而在關外三十四王眼裏,你本來就是天子,你調天軍入關,以你的軍事才能,再加上我和白小姐以及九鬼門的助力,掃平四國不費吹灰之力,天下唾手可得。”


    “荷妃雨,你想造反嗎?”不等戰天風再跳起來,破癡已怒喝出聲。


    “造反?”荷妃雨反眼看向破癡,鳳目電光激射:“天子寶座,乃大德之器,就玄信那廢物,他配坐嗎?”


    “阿彌陀佛。”德印高宣一聲佛號:“黑蓮宗主此言差矣,玄信為皇十四子,是大皇帝欽定的接位之人,無論他有德無德,他就是天子,萬事皆有天命,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


    “大師好生固執。”荷妃雨冷笑:“前次金狗入侵,殺掠百姓,玄信除了哭就是跑,任由百姓被殺被掠,佛門以慈悲為本,我想請問大師,大師慈在何處,悲又在何處,我再問大師,當明年金狗再來時,大師有法子可以抵擋嗎?當萬姓為奴,生靈塗炭,大師的慈悲又在何處?大師所說的天意又在何處?”


    德印一愣,無言可答,當日天安城破,白雲裳在天安城頭仰天痛哭,德印也自落淚,然而下次金狗再來呢,難道還是隻有落淚嗎?


    潮音宣了聲佛號:“金狗勢大,藩強主弱,國勢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隻有徐徐圖之。”


    “好個高僧。”荷妃雨大聲冷笑:“生靈塗炭,你就一句沒有辦法的事情應付了嗎?”


    潮音老臉一紅,破癡卻怒叫起來:“難道換了這小子做天子,他就有辦法對付嗎?”


    “原來你真的看不透白小姐的真意。”荷妃雨哈哈大笑:“白小姐之所以不惜與你們決裂也一定要護住戰天風,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知道,當內戰發生而金狗重來時,能救天下百姓的,隻有戰天風一人,所以別說隻是與你們決裂,便是與整個天下決裂,她也一定會護著戰天風,不會允許任何人傷他。”


    她這話一下把三僧都說愣了,三僧一齊看著白雲裳,白雲裳垂著眼光,即不看三僧,也不吱聲,她這個情形,顯然就是默認了。


    戰天風也是一愣:“原來雲裳姐這麽看得起我。”但他卻不敢抬眼看白雲裳。


    壺七公眼光在白雲裳戰天風臉上溜來溜去,暗暗點頭:“上次在閻王殿老夫就看出來了,白小姐果然把這小子看得比什麽都重,隻是這臭小子——唉!”


    三僧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德印衝口冒出一句:“他有這個能力嗎?”


    “他沒有這個能力?”荷妃雨嘿嘿一笑:“請問大師,金狗這一次打破天安,有多少兵馬?”


    德印一愣,道:“據說不超過二十五萬。”


    “那四國聯軍又有多少兵馬?”


    “號稱一百五十萬,實數不到一百萬,具體數目——?”德印看一眼白雲裳:“軍事方麵我不太清楚。”


    “實數八十三萬。”白雲裳低聲應了一句:“如果加上玄信身邊的五萬精衛,應該是八十八萬。”


    “八十八萬對二十五萬。”荷妃雨嘿嘿冷笑:“三位大師,你們知道戰天風與雪狼之戰嗎?我曾親赴關外,細細打聽過,雪狼王入侵西風,先後共出兵三十五萬,比金狗多十萬,而在當時,十狼九胡五犬中,以雪狼兵最為精銳,西風有兵多少呢,關外三十四國先敗一場,後來戰天風親組天軍,不過區區二十來萬人,其中精銳不過十萬,但最後的結果,雪狼王全軍覆沒,如果不是無天佛抓住了戰天風心愛的女人,雪狼兵不會有一兵一卒回去,這世上也將不再有雪狼國,戰天風能以關外三十四個小國掃滅比金狗更強的雪狼國,他若為帝,挾天朝之力,你說他能掃滅五犬嗎?”


    戰天風在西風大顯神威以少勝多差不多讓雪狼亡國的事,白雲裳和三僧細細說過,三僧其實是知道的,荷妃雨這一問,三僧一時都不吱聲,齊看向戰天風,隻是三僧眼光頗不相同,破癡眼睛橫著,似乎很不服氣,德印潮音眼裏則即有敬佩,又似乎有幾分迷茫,也說不清楚。


    “戰少俠真的這麽厲害?”傅雪悄問壺七公。


    壺七公斜眼瞟著戰天風,哼了一聲:“這臭小子有兩張臉,這一張臉和另一張臉不相同,平時是個混混,打起仗來比混混要凶。”


    他和傅雪悄言細語,戰天風還是聽到了的,哭笑不得,暗罵:“死老狐狸,什麽叫打起仗來比混混要凶,在你老婆麵前幫本大神鍋吹吹牛你會死啊?”看向荷妃雨道:“你又不是衙門裏的捕快,到處查我做什麽啊?”


    荷妃雨不答他話,迎著他目光,道:“戰兄,你自己說,若把玄信換成你,金狗能打破天安城嗎?”


    沒想到她會這麽直問出來,戰天風心中打個轉,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打仗的事,難說得很。”搔搔頭:“不過我不會哭就是了。”


    破癡哼了一聲,看向荷妃雨,荷妃雨卻把頭點了三點:“戰兄啊,壺七公說你有兩張臉,你是真有兩張臉,你平時油嘴滑舌,不但毫不打眼簡直還有些輕浮討人嫌,可一扯到軍事,你卻是極其精細小心,我在西風細細打聽,你行兵用計,竟是沒有半點破綻給人,象今天,你這樣的話,穩重沉毅,正是一個主帥說的話啊。”


    戰天風目瞪口呆,失聲叫道:“不要吧姐姐,我就這麽說一句你也要誇我,我聽說有一種神奇之極的玄功名為捧殺,你是不是想捧殺我啊。”


    白雲裳一直垂著眼光,這時終忍不住撲哧一笑,荷妃雨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戰天風也笑,卻想:“這黑蓮花不但精明厲害,笑起來都象個男人,她不會是男扮女裝吧。”眼光去荷妃雨胸前一溜,荷妃雨前胸微微顫動,明顯是因為笑聲帶動雙乳輕顫。


    “也虧她真是女人,若是男人,別人真不要在這世上混了。”戰天風暗暗點頭,卻又暗讚:“別說,這丫頭身材還真好,不過這世間隻怕沒有男人敢把她往床上抱了。”


    傅雪咯咯嬌笑:“戰少俠真有趣。”壺七公罵:“這小子是個鬼。”


    德印潮音也微微含笑,隻破癡沉著個臉。


    荷妃雨收了笑,直視著戰天風,眼發電光,喝道:“怎麽樣,戰兄,成與不成,一言可決,你隻要點頭,我立即獻上九鼎,宣示天下。”


    “開什麽玩笑。”戰天風顧左右而言他:“我說蓮花姐姐,咱們說點別的行不行,對了,現在正是吃狗肉的好時候呢,你今天幫了忙,我請你吃狗肉好不好?”


    荷妃雨深看他一眼,轉眼看向白雲裳:“白小姐,你說吧,隻要你讚同,我相信令弟不會反對。”


    “決對不行。”破癡厲叫。


    “你說了不算。”荷妃雨冷笑。


    “天下佛門都會反對。”


    “區區佛門,並不放在我眼裏。”荷妃雨嘿嘿一笑:“佛門真要有這麽大神通,那就擋住金狗啊,下次金狗來,你叫天下和尚尼姑全擋到天安城外,且看佛門的血感不感化得了金狗的刀。”


    荷妃雨再看向白雲裳:“白小姐,我曾在黑蓮花中感應到你的慧光,你是戰兄之外,這世間我惟一引為對手和知己的人,你該不會那麽迂腐了。”


    “阿彌陀佛。”白雲裳宣了一聲佛號。


    “九鼎現世,天下響應,天軍入關,九鬼門再加你我之力,尤其以令弟在軍事上的不世奇才,打敗歸燕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敗歸燕奪玉璽,紅雪三國也隻有乖乖臣服,一個冬天,天下可定,明年開春,金狗再來時,站在天安城頭的,便是令弟,我敢肯定,金狗隻要敢來,必定有來無回。”


    “風弟若站在天安城頭,金狗未必敢抬眼看他。”白雲裳怦然心動,看向三僧,德印潮音臉上都是一臉憂慮之色,破癡更是一臉憤怒,看了三僧的神情,白雲裳心中一沉,看向荷妃雨,搖搖頭:“那樣內戰首先發生,同樣是生靈塗炭。”


    “但這隻是暫時的。”荷妃雨斷然頓喝:“我說了隻要一個冬天,天下可定,這便如壯士斷腕,百姓再苦,也隻是這短暫的一刻,隨後將是長久的安定,而若任由玄信這麽久拖下去,整個天朝都會給他拖死。”


    白雲裳看向三僧,德印潮音相視一眼,潮音一臉憂慮道:“白小姐,玄信是正統的天子傳人,這是天命,不但佛門,七大玄門,天下隻要是奉天子正朔的人,都隻會支持玄信。”


    “是的。”德印點頭:“黑蓮宗主想得太容易了,也太小看天下百姓信奉正統的力量了,我可以肯定的說,令弟若真有不臣之心,內戰將綿綿不絕,而絕不是什麽一個冬天就可以解決的。”


    “癡人說夢。”破癡頓喝。


    白雲裳先也多次和三僧討論過,隻是沒有說得太直白,原以為有了今夜的事,再加上荷妃雨這樣直陳利害的剖析,三僧會有所醒悟,但情形卻恰好相反,三僧不但沒有醒悟,反而更加堅決了。


    三僧如此,佛門中其他人呢,玄門中其他人呢,天下的百姓呢?


    傳統的力量是如此的巨大啊,在這個世上,有時候,就算要搬動一把椅子也是絕不容易的。


    “阿彌陀佛。”白雲裳低宣一聲佛號,垂下眼光,不再吱聲。


    她的意思,荷妃雨自然明白,看看三僧,看看白雲裳,再看看抓耳撓腮的戰天風,荷妃雨驀地裏仰天狂笑,拂袖而去。


    餘音良久才絕,三僧對視一眼,潮音對白雲裳道:“白小姐,平波國與巨魚國爭執即已暫時平複,我們三個便先去歸燕向天子複命,以免天子憂心。”


    白雲裳點點頭,默默合什,三僧隨後告辭。


    看三僧背影消失,戰天風偷眼看向白雲裳,白雲裳回眼看他,戰天風陪個笑臉,叫道:“雲裳姐。”


    白雲裳笑了起來:“幹嘛這麽可憐巴巴的,我又不是你的蘇晨或者鬼瑤兒,亂七八糟的事我可不管。”說著掩嘴一笑:“不過這事傳得寬,鬼瑤兒遲早會知道,你終有挨罰的一天就是了。”


    “我才不怕她呢。”看到白雲裳笑,戰天風立馬活了,跳起來道:“雲裳姐,即然不忙,我請你吃狗肉好不好?”


    “好啊。”白雲裳拊掌輕笑:“看你的手藝有長進沒有?”


    “別的不敢吹,烹狗絕對天下第一。”戰天風笑,尖耳一聽,道:“那邊有狗,聲音哄亮有凶氣,是條好狗,就是它了。”晃身掠去。


    看著他背影消失,白雲裳在心底微微歎息了一聲。戰天風剛才向他陪個笑臉,其實不是為和胡嬌嬌左珠的風流韻事,而是因為這種情形下,也始終不願為玄信出力,否則他隻要應一句,金狗再來,他調天軍迎戰便是,那白雲裳不必為難,三僧不必憂心,荷妃雨更不必多話,可戰天風無論如何轉不過這彎,不願應這一句,他又怕白雲裳生氣,所以陪個笑臉,白雲裳心底清明靈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才故意扯到戰天風的風流韻事上去,把這事撇開,不過她也明白,戰天風知道她是故意的,這個鬼,想瞞他並不容易。


    “風弟,姐姐知道馬大俠的死留在你心底的痛,姐姐真的不怪你。”心中低語,白雲裳望向遠處的夜空,明月普照,那遠處的夜,卻仍是如此的漆黑,怎麽也看不透,而天朝的前途,在白雲裳心裏,比這夜,更要漆黑百倍。


    四國爭權於內,金狗虎視於外,玄信本身軟弱無能,還受枯聞夫人歸燕王等挾製,整個天朝,完全看不到半點生機。


    到是壺七公不憂心,拉了傅雪到一邊輕聲說話,傅雪的輕笑聲不時傳來。


    不多會戰天風提了一條狗回來,而且洗剝了,幾人一起到前廳,戰天風把狗燉了,壺七公取酒出來,幾人邊喝酒邊等狗肉熟,戰天風問起平波國與巨魚國的事,白雲裳大致說了,無非利益相爭,巨魚國比平波國大,尤其水軍要強得多,持強耍橫,白雲裳去了後,親到巨魚國見了巨魚王,巨魚王為她慧光所攝,答應收軍,也就沒事了。


    “這些家夥,真是無聊,沒事好好的在家裏喝酒吃狗肉不好,偏要爭爭吵吵。”戰天風哼了一聲,道:“不過這事了了就算了,這樣的小事,姐姐以後最好少管吧,讓他們打去,打不死就不管,打死了,那就更不要管了。”


    白雲裳歎了口氣,沒有應聲,戰天風知道這話不好再說,看向傅雪,笑道:“我說壺嫂子,你和我大哥什麽時候拜天地啊,要不就借著這鍋狗肉給你兩個拜了天地?”


    傅雪大羞,壺七公揚手:“臭小子,你一響不打就要上房揭瓦是不是?”


    戰天風作勢一閃,笑道:“七公,我這主意正經是個好主意呢,趕著雲裳姐也在,她算是個媒證,我這裏又有一鍋現成的狗肉,便送你做娉禮,這天地你還不拜,嘿嘿,跟你說,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店,狗肉下了肚,到明天可就成狗。”


    說到最後一字,想想不對,便住了口,但後麵那個字別人自然聽得出來,一時個個失笑,壺七公笑罵:“臭小子,隻你拉的才真真是狗屎呢。”笑罵著,偷眼看向傅雪,傅雪也在看他,俏臉通紅,但眼光裏卻淨是喜意,顯然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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