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那天早上的事,就是胡天帝布局陷害,息水群俠是他特意找了來的,他們自然是有證人了,我弟弟身陷局中,又怎麽可能有證人。”白雲裳搖頭:“但我相信我弟弟絕不是那樣的人,我們隻要找到胡天帝,總能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僅憑戰天風自己的話,就斷定他是被胡天帝陷害的。”破癡沉著臉:“息水群俠這麽多人的話,你是一字不信了。”


    “獨聽則迷,兼聽則明。”白雲裳毫不妥協:“我當然不能隻信我弟弟一個人的話,但也不能全信息水群俠的話,所以我說要先找到胡天帝,真相自會大白。”


    “兼聽則明,這話有理。”潮音看出破癡臉色不對,插口,還要往下說,關九融搶先接口道:“我們同意白小姐進行調查,但我們要先拿下嫌犯,白小姐卻公然袒護淫賊,執劍強闖,白衣庵領袖佛門,竟是這般行事,實在讓人心冷。”


    “不論你是心冷還是心熱,我白衣庵從來都是一般行事,明心見性,光明磊落。”聽他辱及師門,白雲裳臉也沉了下去。


    莊清林嘿嘿一聲冷笑,一抱拳,對三僧道:“白小姐領袖佛門,我們是沒資格議論,但我摩雲三劍和息水群俠這幾十張臉,也要有個地方擺,今天就是這麽回事,戰天風是淫賊,我們親眼所見,所以我們一定要拿下他,白小姐要公然相護,那也無所謂,我們鬥不過白衣庵神劍,那就死在她劍下好了,三位神僧便請做個見證,免得天下悠悠之口,不三不四的胡說,辱及白衣庵清名。”說著撥劍,眼發冷光,厲喝道:“淫賊,看劍。”一劍便向戰天風刺去,另一麵關九融同時撲上。


    白雲裳臉一沉,斜跨一步,擋在戰天風前麵,身動劍已在手,一晃,兩星劍點同時出現在莊清林關九融麵前,關九融領教過白雲裳劍上神技,早有準備,斜身一閃,莊清林卻是不閃不避,橫劍一格,仍往上衝,麵前那星劍點一晃,莊清林並沒格到,卻又到了他右肩,莊清林劍到外門,除了後退,再無它法,他心中陰狠,估量白雲裳在三大神僧麵前,不敢真個傷他,竟是不閃不避,嘿的一聲,反向前直撞過去,卻突地右肩一痛,扭頭一看,白雲裳長劍已刺入他肩膀,痛疼之下,握不住寶劍,劍也鬆手落下。


    “我說過了,誰要傷我弟弟,先要過了白雲裳手中長劍。”白雲裳看著他,清明的眼神裏沒有半點表情:“我說話是算數的。”


    莊清林又驚又痛又羞又怒,一聲狂吼:“那你就殺了我吧。”仍要前衝,一邊的牛不惑看出不對,慌地撲上,一把抱住他,看向三大神僧,怒叫道:“三位大師,這事到底怎麽說?”


    白雲裳竟會真的劍傷莊清林,莊清林自己想不到,三大神僧也沒想到,一時都呆了,牛不惑這一叫,三僧才醒過神來,破癡怒叫道:“白雲裳,你真的要毀了白衣庵千年清譽嗎?”


    “難道任人宰割就能維護白衣庵的千年清譽?”白雲裳回看著他。


    破癡更怒,霍地跨前一步:“老衲今天誓要拿下這淫賊,你有本事,也殺了我好了。”


    白雲裳眼中一片清冷:“我說過了,任何想要傷我弟弟的人,都先要過了白雲裳手中長劍。”


    這已是公然與三大神僧決裂,而佛門對白雲裳的支持,大部份便是緣於三大神僧,與三大神僧決裂,也幾乎就是與佛門決裂。


    戰天風的心再一次被深深震動,看著白雲裳清麗的臉龐,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表達心中的感受,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白雲裳為他這麽不顧一切的走下去了,身子一閃,霍地到了白雲裳前麵,煮天鍋在手,看了三僧道:“我的事與我雲裳姐無關,你們有本事,便來拿我吧。”晃身便要衝出包圍圈。


    “風弟。”不等戰天風動,白雲裳忽地伸手握住了戰天風的手。


    戰天風一掙沒掙開,急叫道:“雲裳姐,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是我弟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叫我姐姐,就聽我的話。”


    看著白雲裳堅定的眼神,戰天風熱血湧上喉頭,再不能做聲。


    白雲裳轉眼看向三大神僧,單手一禮:“白雲裳先告辭,但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扯了戰天風便要斜裏繞開,潮音忽地跨步,攔在了前麵。


    白雲裳神情一冷,道:“潮音大師,你真的要攔著我嗎?”


    “阿彌陀佛。”潮音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雲裳小姐,還望三思。”


    他看著白雲裳的眼神裏,竟是滿含痛苦,誠摯無比,白雲裳看得出來,對她的執著,潮音是真的痛心疾首。


    白雲裳微微一愣,停住身子,看一眼潮音,再看一眼德印破癡,搖了搖頭,道:“三位大師,你們休怪雲裳這麽固執,因為雲裳已經錯過一次,絕不能再錯第二次。”


    “你錯過一次了,什麽意思?”潮音不明白。


    白雲裳仰頭向天,明眸微凝,似乎看到了一些遙遠的東西,長長的籲了口氣,道:“三位大師,我曾和你們說過,我風弟在關外做過天子,而且得到了關外三十四國的真心擁戴,可以說,至少他在關外,已坐穩了天子之位,是我和馬大俠堅持從他手中拿走了傳國玉璽,送回給了玄信。”


    白雲裳這話其實是舊話重提,她先前已和三僧討論過數次,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在這會兒又說了出來,德印過來,道:“這事你沒錯。”


    “不,錯了。”白雲裳搖頭,看著德印的眼神裏,是滿眼的沉痛:“而且是大錯。”


    “雲裳小姐。”潮音叫,不等他說下去,白雲裳便開口打斷了他,道:“我和馬大俠都錯了,我們絕不該把傳國玉璽拿回來給玄信,這個錯誤造成的後果就是,天安第二次城破,數十萬人被殺,上百萬人無家可歸,更有十數萬人給金狗擄去了五犬為奴,生不如死。”


    “這不是你的錯。”潮音搖頭。


    “是我的錯,也是馬大俠的錯,但如果我不對馬大俠說那番話,大敗雪狼國後,馬大俠十有八九不會再拿走傳國玉璽,他是個胸懷天下的人,隻要能實實在在有利於百姓,他是不會拘於成見的,是我說佛門不會支持一個假天子的話影響了他。”


    白雲裳凝眸遠望,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看到了她和馬橫刀的那場對話,一直到後來,天安第二次城破後,痛定思痛,她才明白,馬橫刀當時其實帶有試探她的意思,如果她堅決支持戰天風,馬橫刀十有八九便會改變主意,她隻以為她一眼看穿了玄信,但馬橫刀何等眼光,又怎麽會看玄信不清?但她說佛門不會支持一個假天子,更說天下都不會支持一個假天子,這才徹底打消了馬橫刀的想法,最後馬橫刀不惜故意中毒而死,如其說是對玄信的失望,不如說是對她白雲裳的失望,對整個佛門的失望,對固執於傳統而不知變通的所有人的失望。


    窮則變,變則通,可她,還有她身後所有的人,卻是如此的固執,明知玄信隻是一具腐屍,卻仍堅持要給他穿上龍袍扶上寶座,隻是因為玄信是皇十四子,結果是馬橫刀死,天安城破,戰天風灰心絕望,而金狗虎視眈眈,天下四分五裂。


    而想到這一切,都是當夜自己一言之錯,白雲裳真的是痛心疾首。


    “我為什麽會錯呢?”白雲裳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在對三僧訴說:“還是格於傳統的想法,還是畏於世俗的眼光,說白了,還是未能悟得佛的真諦,缺乏勇氣,不能明心見性,不能直指本原。”


    她略略一頓,又道:“象今夜的事,我弟弟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可我僅憑嘴巴說,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因為息水群俠同樣中了胡天帝的詭計,他們是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我的話,這件事不但今夜說不清楚,也許以後永遠都說不清楚,但我就要跟著他們錯下去嗎?是的,不跟著他們錯,就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對我個人和白衣庵都會有極大的影響,甚至從此與俠義道及佛門決裂,可是,就因為這樣,明知錯了,我仍要錯下去嗎?”


    說到這裏,白雲裳看向三僧,眼光堅定清明:“不,我錯過一次,就絕不會錯第二次,我隻會跟從我的心,而絕不會再順從世俗的眼光,三位大師,雲裳的心,你們明白了嗎?”


    明月當空,萬籟俱寂,沒有一個人吱聲,隻有清輝籠罩天地。


    戰天風在側後看著白雲裳的臉,白雲裳身上並沒現出佛光,他卻仿佛看到了佛光,他隻是感動於白雲裳對他不顧一切的回護,但這會兒,他從白雲裳身上卻還看到了另外的東西,隻是,這些東西他不太理解。


    德印潮音等三僧也給白雲裳的話深深震撼了,相對於戰天風,他們更能理解白雲裳話中的真意,但正因為理解更深,震撼也就更大。


    也許白雲裳離佛更近,但離世俗卻也實在太遠,三大神僧雖都是佛門高僧,但僧不是佛,佛在西土,僧卻在世間。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白小姐禪功又進一層,可喜可賀,可敬可畏。”遠遠的有聲音傳來,聲未落而人已至,靈光一閃,一朵黑蓮花倏爾出現,蓮花綻開,荷妃雨廣袖長袍,飄然而出。


    鳳目在三大神僧臉上一掃,荷妃雨微微一笑,眼光最後卻落在戰天風身上,笑道:“戰兄以機靈詭變聞名江湖,不過這次好象反給別人算計了啊。”


    對荷妃雨,戰天風觀感比較複雜,荷妃雨天生是白雲裳的敵人,但上次刺殺玄信和後來枯聞夫人設計截殺他,荷妃雨都出了大力,尤其是後一次,如果沒有荷妃雨,戰天風肯定活不到現在,因此這會兒看見荷妃雨,白雲裳又在場,他一時到不知要以一種怎麽樣的態度來麵對了,看一眼白雲裳,搔搔頭,道:“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


    “不。”荷妃雨微笑搖頭:“我上次就說過,我真心想和戰兄結交,又怎麽會看你的笑話呢,我是來給戰兄解圍的。”


    聽到荷妃雨說真心想和戰天風結交這話,白雲裳目光微凝,她先前有些激動,這時卻又恢複清明,一點慧光,圓融廣大,感受著荷妃雨話語背後真實的意思。


    “胡天帝落到了你手裏?”戰天風眼光一亮。


    “是。”荷妃雨點頭:“戰兄反應可真快。”


    “胡天帝怎麽會落在你手裏?”戰天風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上次你說沒有跟著我,可每次都來得這麽及時,是不是會算啊,看來離成仙不遠了。”


    “戰兄疑心可真重。”荷妃雨嗬嗬笑,長袖一揚,兩朵黑蓮花從袖中飛出,變大綻開,一朵黑蓮花裏有兩個人,一個是胡天帝,另一個是胡嬌嬌,另一朵黑蓮花裏卻隻有一個人,是傅雪。


    “雪兒。”壺七公急叫一聲,晃身過去,一把抓住了傅雪的手,關心的道:“你還好吧?”


    “七公。”傅雪看見壺七公,也是又驚又喜,應了一聲,一眼看到很多人,卻又害羞起來,俏臉泛紅,給壺七公抓著的手微微掙了掙,沒抽出來,也就算了,卻一眼看到胡天帝,急叫道:“師父。”


    胡天帝情形可就不太好了,他盤膝坐在黑蓮花中,臉色慘白,牙關緊緊咬著,似乎在強忍痛苦,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前胸後背更是給汗濕透了,貼在身上。


    胡嬌嬌的情形和胡天帝差不多,不過她沒辦法坐起來,而是躺在黑蓮花裏,全身縮攏,象一隻忍痛的紅狐。


    一眼看到胡天帝,左先豪臉色大變,情不自禁退了兩步,一抬眼,卻看到了白雲裳一雙慧眼,白雲裳眼光淡淡的,並不逼人,卻象天上的明月,牢牢的罩定了他,左先豪下意識裏是想要撒腿就跑,但這會兒一雙腳卻似乎不是自己的,再不能移動半分。


    荷妃雨鳳目掃視全場,嗬嗬一笑,看向胡天帝道:“天欲星,你是開口,還是強撐下去?”


    她聲音不高,胡天帝身子卻是重重一抖,如聞驚雷,隨即睜開眼睛,哀叫道:“黑蓮宗主饒命。”聲音嘶啞,恍似負重百裏,給人一種虛脫的感覺,這顯然是荷妃雨加諸在他身上的禁製造成,隻不知是什麽?


    “那你就說吧。”荷妃雨屈指一彈,胡天帝身子又重重一抖,隨即長長籲了口氣,好象去了身上重負一般,眼光一抬,在戰天風壺七公麵上溜了一轉,垂下眼光,道:“是的,一切都是我的計策,因為戰天風殺了我的記名弟子馬玉龍,我要給馬玉龍報仇,另外枯聞夫人說她屢次殺不了戰天風,我也是不服氣,所以設計,左珠胡嬌嬌其實都是我的弟子,左先豪也是我的屬下。”


    說到這裏,他有些接不上去,略略一停,關九融卻叫了起來:“他這話不可信,他是被強逼的,黑蓮花在他身上加了禁製,誰都看得出來。”


    “你眼光很尖啊,竟然看得出我在他身上加了禁製。”荷妃雨冷笑一聲,看了胡天帝道:“別人說你的話不可信呢,你再另想辦法吧,可別說你沒辦法,你連詭計多端的戰天風都能陷害,我很佩服呢。”說著眼光溜到戰天風臉上,卻就撲哧一笑,戰天風哭笑不得,搔頭道:“我說美女,你這到底是捧我還是踩我呢。”


    戰天風最初叫荷妃雨美女,帶有很大的調笑的味道,但荷妃雨接連幾次幫他解圍,尤其這一次,不僅僅是幫到了戰天風,更是幫到了白雲裳,因為荷妃雨若不及時出現,白雲裳帶了戰天風硬闖,那就等於公然和三大神僧決裂了呢,這一點上,戰天風尤其感激荷妃雨,隻不過他一時半會還改不了口,但這時的美女兩字,至少不再帶有調笑的味道,荷妃雨靈慧無比,自然是聽得出來,鳳目在戰天風臉上溜了一轉,卻又掃到胡天帝身上。


    胡天帝感受到她目光,身子不自覺的一抖,抬眼看向左先豪,道:“左先豪,你說吧。”


    左先豪聽到他的話,身子也是重重一抖,道:“我——我。”看看四周,卻是說不下去。


    “你要不想說,那也由得你。”胡天帝哼了一聲:“不過你想來不會忘了血聚神陽吧。”


    聽到血聚神陽四字,左先豪又重重抖了一下,隨即雙腳便不停了抖了起來。


    血聚神陽,是胡天帝給左先豪下的一種毒,胡天帝號稱天欲星,這種毒便也因人的欲望而來,所謂神陽,其實就是指的男人的陽物,血聚神陽,就是中了這種毒,全身的血都會湧到陽物上去,使陽物脹大數倍,那種難受,當真沒有任何言詞可以形容,左先豪當日為胡天帝所製,有些不甘心,一月後不得解藥,陽物脹大,痛得他喊爹叫娘,就此屈服,不過天欲星的毒都有正反兩種功用,中了血聚神陽,固然要每月服用解藥,就此受製於人,但這血聚神陽同時也有助陽之功,男女性欲,本來損耗精元,可這血聚神陽卻可采陰補陽,左先豪這些年納了七八房侍妾,而且功力明顯見長,終於搏得息水大俠的名頭,血聚神陽助力極大。


    左先豪雙腳抖動半天,終於站不住,跪了下去,叫道:“是的,這些都是我預先安排的,先讓嬌嬌半夜引戰天風來,然後我以做壽之名,將息水群俠全部請到家中,第二天早上趁戰天風熟睡,便去捉奸,珠兒再叫起來,說是他強奸,這樣就算當時殺不了他,成了淫賊,江湖中便再也無他的立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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