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風象一個幽靈一般,飄到了一個挎刀侍衛的背後,這些侍衛都是十步一哨,左右各一,戰天風貼到那侍衛身後,更盤膝坐了下來。


    “瑤兒在我入房的時候就可發覺,雲裳姐則在院門外就可以發覺我,枯聞夫人功力或許比雲裳姐略差,但絕對強於瑤兒,這麽近的距離內,她是一定可以感應到我的,但我貼在這侍衛身後,侍衛的呼吸聲應該是個最好的遮掩。”戰天風心下凝思,不過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車駕越來越近,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象微風輕輕拂過,戰天風知道那是枯聞夫人的靈覺,心下微凝,盡力運起斂息功,呼吸綿綿,同時眼睛微閉,隻以一點餘光從眼皮子裏射出去,看向來路。


    先從路盡頭出來的,是一隊前導的侍衛及太監宮女,然後是鄧玉寒木玉貴並肩走出,上次中了飛絲天網,鄧玉寒竟是沒死,可能是給枯聞夫人救過來了,枯聞夫人之能,再一次引起了戰天風的警覺,一代宗師,絕對是不可以小視的。


    兩人身後,現出一輛馬車,四馬拉乘,馬車上打著敞簾,枯聞夫人端坐車上,戰天風不敢直視,隻以眼角餘光瞄了一下。


    文玉梅緊傍著馬車而行,長劍背在背上,眼光偶爾左右一掃,銳光四射。


    再後麵便是玄信的車駕,六馬拉乘,玄信的車子上不是四麵透光的敞簾,但從前麵的簾子看進去,仍可以看到玄信的身影。


    往車子裏瞟了一眼,戰天風眼光立即收了回來,他不想引起枯聞夫人的警覺。


    緊傍著玄信車駕的是枯聞夫人的大弟子曾玉仁,曾玉仁臉上卻有些木訥,不象文玉梅一樣殺氣四射。再後麵是廣玉昆和張玉全,然後又是一幫宮女太監侍衛什麽的,倒是不見古劍門和修竹院的老道,但僅是枯聞夫人和她的六大弟子,已是一股駭人的實力,當世絕沒有任何人敢小視這七人的力量,身手高絕如白雲裳荷妃雨也絕對不能。


    戰天風心中並無半絲畏懼,一眼看清情勢,他把眼光收了回來,返觀內照,靜待車駕近身。


    他隻擔心一件事,枯聞夫人會搶先發現他,隻要枯聞夫人不能搶先發現他,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殺了玄信,然後安然脫身,即便以枯聞夫人之能,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溜走,追不上他,實力再強十倍也是沒用的。如果文玉梅六個是四麵布防,那倒還麻煩點,因為隻要文玉梅六個中的任何一個遲滯他一下,枯聞夫人便可趕上來,象枯聞夫人這種能以元神禦劍的絕頂高手一旦近身,戰天風再想脫身就難了,他在白雲裳劍底試過多次,五丈之內,白雲裳一旦以元神禦劍,他無論如何也脫身不得。


    也許是他功力大進後斂息功也強了許多,再加上又盤膝在一個侍衛身後,那侍衛的呼吸心跳聲遮掩了他微弱的呼吸,枯聞夫人竟一直沒能發覺他,枯聞夫人的車駕緩緩從麵前過去,然後玄信的車駛過來,戰天風慢慢的抬起手,雙手捏訣,在玄信的車子剛好駛過麵前時,暗念口訣,兩枚鬼牙閃電般齊射出去,鬼牙射穿簾子時,他看得清楚,兩枚鬼牙一枚正中玄信太陽穴,另一枚打在腮幫子上,都是對穿對過。


    戰天風一次射兩枚鬼牙,是怕一枚萬一射不中,或者就算射中了,又給枯聞夫人以什麽大神通救活了,這時看得清楚,兩枚鬼牙把玄信腦袋射了兩個大洞,枯聞夫人便真能翻天,那也是救玄信不活了。


    鬼牙一射中玄信,戰天風立即湧身後退,口中同時大喝:“玄信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兒,今日為馬大哥報仇。”


    這中間說來羅嗦,其實都是一瞬間事,幾乎他鬼牙一出手,靈力一動,枯聞夫人立即發覺,一點靈光刹時便鎖住了他,同時間飛身撲過來,而戰天風也同時開始後掠,枯聞夫人身法快,他卻更快,一個鷂翻,立時與枯聞夫人拉開距離,戰天風先前擔心一次射出出兩枚鬼牙,雖然功力大進,身體隻怕也會發虛,但卻並沒有發虛的征象,不過這會兒他也沒心思多想,隻是往王宮外急掠。


    “哪裏走?”百丈外空中忽地升起兩人,是兩個老道,其中一個戰天風認識,是古劍門五靈之一,曾和馬橫刀動過手的靈心道人。


    戰天風微吃一驚,兩道正擋在前麵,玄天九變的身法再奇幻,也是絕繞不過兩道的,雖然他還隱了身,但在高速飛掠靈力急劇運轉的情況下,以靈心兩道的功力,不要用眼睛看,也可以清清楚楚的感應到他,而隻要一交手,哪怕交手一招,後麵的枯聞夫人就能趕上來,便再無逃去的可能。


    一看情勢不對,戰天風左腳立時斜跨,向左麵飛掠,掠出不到二十丈,前麵數十丈開外又升起兩道,這兩道戰天風都不認識,但一看兩道眼光氣勢就知道都是一流高手,絕不在靈心兩道之下。這兩道升起的同時,另兩麵又各有兩道升起,其中一人戰天風見過,是修竹院的掌門人清貧道人。


    大拍枯聞夫人馬屁,全派盡出來玄信宮中值守的,就是古劍門和修竹院,一看了這八道,戰天風立時想起那日殺馬玉龍時,鬼狂在石林前說的一句話:“靈棋、靈鏡、靈悟、靈霄、靈心,五靈之末,清貧、清寒、清直,三清之首。”


    “這八個老雜毛顯然就是五靈三清了,他們不是輪值嗎?怎麽全伏在外圍?是湊巧?還是預有圖謀?可他們怎麽知道我會在今天來刺殺玄信?”戰天風心念電轉,四下一掃,卻已明白,若不另生他法,今日無論如何衝不出去,他見事極快,一轉念間便生出主意,身子一旋,驀地裏仰天長笑,笑聲中同時取鍋喝水解了湯力,現出身來。


    他一笑現身,枯聞夫人停步不追,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這小賊。”


    戰天風不硬闖突圍,靈心等八道便隱隱合圍,並不過來,若八道齊圍過來,亂哄哄中或有機會,這麽遠遠合圍卻是半點機會也沒有,戰天風暗暗失望,再打個哈哈,斜眼看了枯聞夫人,搖頭道:“小賊?錯了,玄信這小兒雖然忘恩負義豬狗不如,但頭上好歹有個天子的帽子,我偷的是天子的腦袋,怎麽會是小賊呢?應是大賊,大大的賊。”


    枯聞夫人沒想到他這會兒竟爭起大小來,倒是一愣,冷哼一聲:“你真以為你殺得了天子?”說著輕擊三掌。


    “難道那玄信是假的?”戰天風又驚又疑,聽得車馬聲,轉眼看去,隻見侍衛宮女擁出一輛馬車來,馬車前麵的簾子是打起的,可以看見端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是玄信,那女子和玄信並排而坐,滿頭珠翠,容貌極美,不過戰天風並不識得。


    這次沒有簾子的阻隔,戰天風看到了玄信的眼睛,確認沒錯,一時驚怒交集:“那玄信真是個假的。”


    看他臉上變色,枯聞夫人得意的一笑:“小賊,你美夢落空了,乖乖俯首受死吧。”


    戰天風卻突地又哈哈大笑起來,枯聞夫人不知他笑什麽,冷眼看著他,戰天風斜眼迎上她目光,道:“老太婆,不知我笑什麽是吧?我在笑啊,馬玉龍到死,都不知是死在什麽東西手裏。”


    枯聞夫人眼光霍地變得淩厲無倫,厲叫道:“本座今日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是嗎?”戰天風漫不在乎:“萬段也好千段也罷,隨你高興吧,不過我倒可以先教你個乖,殺馬玉龍的,是裝在小爺臂上的鬼牙,鬼牙哪來的?哈,你總聽說過九鬼門大索天下要殺我的事吧,為什麽要殺我,就是因為我毀了他們的鬼牙石,將九枚鬼牙裝到了手臂上。”


    “師父,休要聽他磨牙,捉了他零切碎剮,我誓要他生死兩難。”文玉梅咬牙厲叫。


    “不要叫,本大爺對你這老姑婆沒興趣。”戰天風不屑的一擺手,氣得文玉梅差點要吐血,急掠過來,戰天風卻看都不看她。轉眼看向枯聞夫人道:“九鬼門有個典故,叫做九鬼齊出,毀天誅神,你該聽說過吧。”說話間,雙手捏訣,斜斜指向飛撲過來的文玉梅。


    九鬼門這典故枯聞夫人當然聽說過,一看戰天風手勢不對,身子急一晃,一把扯住了文玉梅,冷然看了戰天風道:“九鬼齊出,你自己先死。”


    “你不知道。”戰天風猛地一拍巴掌,大大的苦起臉道:“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啊,可偏偏怎麽也死不了,醉又醉不死,摔又摔不死,沒辦法,我功力高啊。”


    他唱戲一樣,文玉梅牙齒都咬碎了,但對著他這號人,還真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了,九鬼齊出,毀天誅神,連帶著把我自己也毀了,那多爽啊。”戰天風說到這裏,霍地變臉,眼發電光,雙手捏訣,看了枯聞夫人道:“但我要死,也一定要拉個墊背的,老太婆,小爺我給你個老臉兒,是你還是玄信,哪一個死,你自己挑吧。”說話間對著枯聞夫人就直衝過去。


    枯聞夫人當然知道九鬼齊出的厲害,眼見戰天風不要命的直撲過來,急道:“不可直攖其鋒。”與文玉梅左右躍開,側身一指,一股淩厲無倫的靈力如利箭般直射戰天風,另一麵文玉梅也是斜身一掌向戰天風打來,她靈力遠不如枯聞夫人,這麽遙擊一掌,不過是牽製而已。


    戰天風全不理文玉梅,玄天九變,變幻無窮,身子連晃,閃過枯聞夫人指風,又逼近數步,枯聞夫人左躲右閃,戰天風卻是緊追不放,論身法之奇變,枯聞夫人可是遠不如戰天風了,給戰天風越逼越近,文玉梅幾個急了,左麵張玉全鄧玉寒木玉貴,右麵曾玉仁廣玉昆文玉梅,一齊撲上,要解師父之圍。


    戰天風眼見曾玉仁幾個全給引了過來,哈哈一笑,霍地翻身,猛向玄信撲去,口中大叫:“玄信小兒,納命吧。”


    見戰天風猛撲過來,玄信刹時嚇軟了,他身邊那年輕女子也是麵色大變,一把將他扯了起來,口中同時大叫:“師父。”


    這女子原來是枯聞夫人的關門弟子歸燕國公主越萍,玄信一到歸燕國,歸燕王便把她送到了玄信床上,是內定的皇後,同時也是枯聞夫人控製玄信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枯聞夫人見戰天風向玄信撲去,大吃一驚,她當然不能讓玄信這麽死在戰天風手裏,返身急追,曾玉仁文玉梅六人也跟著一起追來,倒象一群馬蜂,不想戰天風身法說變就變,明明前撲的身子,忽一下竟又轉了回來,一下子迎上枯聞夫人七個,口中大叫:“今日將無聞莊一網打盡,九鬼齊出,放。”


    聽到這一個放字,枯聞夫人大吃一驚,急叫:“快退。”手中長劍一旋,一股渾厚無比的劍氣如一股龍卷風般卷向戰天風,自己也同時向後急躍。


    不想戰天風根本沒放鬼牙,一看枯聞夫人師徒七個慌張後躍,他哈哈大笑:“那麽慌張做什麽,我又沒放鬼牙,隻放了個屁呢,枯聞夫人,虧你也是一代宗師,卻給一個屁嚇得屁滾尿流,傳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外圍五靈三清等八道因為得了枯聞夫人密令,一直隻是遙遙合圍,沒有衝過來幫忙,這時聽了戰天風的話,再眼見枯聞夫人師徒七個急急後躍的慌張樣子,都暗覺好笑,內中以靈心和戰天風打的交道最多,當日在石矮子的石陣中,他便已對戰天風暗生好奇,這時眼見戰天風將威攝天下的枯聞夫人師徒如頑童般戲弄,不禁又是好笑又是驚歎:“這人隻是小混混出身,一年多來卻將江湖玩得風生水起,到處都聽到他在搞事,好不熱鬧,先還以為他就隻是走狗屎運,現在看來,果是有非常之能,能把枯聞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放眼天下,又有幾人呢。”


    戰天風大笑聲中,身子閃電後翻,一眼鎖定玄信,刹時變過臉去,厲聲道:“玄信,你這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馬大哥為你找傳國玉璽東奔西跑,耗盡心力,你一得印,轉眼竟就害了馬大哥,你若不死,天都無眼。”飛撲過去。


    枯聞夫人先前在慌張後躍,而戰天風的玄天九變又是迅快絕倫,因此這一下便拉開了老長一段距離,再來不及救玄信,越萍雖是枯聞夫人親傳的關門弟子,但拜師未久,功力並不高,最多能躋身二流之境,絕擋不了戰天風的舍命一擊,而且她也不敢擋,而五靈三清等八道都在外圍,眼見是誰也救不了玄信。


    枯聞夫人本來一切算好,沒想到給戰天風祭出鬼牙怪招,將她的如意算盤打得稀爛,若玄信死在戰天風手裏,她這次可就虧大了,一時間急得要吐血,便在這時,救星忽現,一朵白蓮花驀爾飛來,靈光一炸,白雲裳現出身來,攔在了戰天風前麵,雙臂一攔,叫道:“風弟,不可以。”


    白雲裳現身,枯聞夫人狂喜,發出暗號,同時飛身急掠,擋在了玄信前麵,文玉梅六個也左右聚攏,各占方位,外圍八道開始轉動,暗合陣法。


    戰天風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急得眼裏出火,叫道:“雲裳姐,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殺了玄信。”


    “那你先殺了我。”白雲裳毫不妥協。


    戰天風身法連變,玄天九變步法雖然奇詭無比,但白雲裳以一點元神死死盯著戰天風,她身法不如戰天風,元神的感應卻是靈異至極,總能及時攔住戰天風,不讓他出手。


    看到戰天風兩個糾纏,枯聞夫人向越萍掃了一眼,越萍得到暗示,揚聲厲叫道:“天子詔令,白雲裳速速出手擒拿刺客。”


    白雲裳不敢回頭,應道:“天子,這人不是刺客,中間有點誤會,請天子容我解釋。”


    越萍當然不會聽她的,厲聲叫道:“白雲裳,你敢暗中和刺客勾結?”


    白雲裳仍然沒聽出她話中有異,道:“真的是個誤會,我會解釋清楚的。”


    “白雲裳,你竟然真的勾結刺客意圖不軌,好大的膽子。”越萍揚聲厲叫:“國師,天子詔令,令你與古劍門修竹院合力同心,拿下刺客及白雲裳,敢於反抗者,格殺無論。”


    “臣遵命。”枯聞夫人抱劍躬身,眼中掠過陰冷的笑意,外圍八道亦同聲答應。


    戰天風立即看出不對,急叫:“雲裳姐小心。”


    白雲裳自然也知道不對,反手撥劍一格,她功力隻比枯聞夫人略高,但一則沒想到枯聞夫人真會對她起殺心,二則還擔心戰天風會借機衝過去殺玄信,因此沒用全力,兩劍一交,她身子不由一蹌。


    枯聞夫人這一劍裏,竟是用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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