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雷電雙鴉,是我兩個隨從。”雪槐介紹了雷電雙鴉,又介紹了鐵流兒,雷電雙鴉聽說雪槐和雲山六友是結拜的兄弟,鐵流兒還是雪槐五哥,慌忙賠罪,鐵流兒自然連稱不敢,卻是驚魂未定,暗叫:“我自學得這鑽地之術,會盡天下高人,從未失手,今天卻差點栽在這兩隻大烏鴉手裏,怪道七弟縱橫不敗,自己了不起,身邊隨從中竟也有如此高手,了得。”卻又想起雪槐方才的情形,道:“七弟,你剛才是怎麽了?”


    雪槐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雪槐說沒事,隻是暫時不想對鐵流兒說,其實方才那一眼裏,確是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以前雪槐運劍眼,想看什麽就看什麽,但剛才運起劍眼,未能看到想看的龍尾山,卻看到了長眉老人,還是那夜初得天眼神劍時的情形,山風微微,月華如水,但長眉老人的眼神卻是那樣的沉重,耳邊更似乎又響起長眉老人的話聲:“放一放手,放一放手。”


    “難道長眉老人知道我會在這一役中大屠生靈,所以顯靈讓我記取當日的承諾?”雪槐暗暗凝思,心中終是疑惑,微一凝神,複運劍眼看出去,這次竟又是一樣,看到的仍是長眉老人,隻是影像淡了好些,就象那夜身子慢慢淡化的情形。


    雪槐知道再不會錯,確是長眉老人顯靈,心中驀地一緊,就象有一隻巨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


    雪槐的身子劇烈顫抖,猛地跪下,嘶聲叫道:“前輩,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叫我怎麽辦,不是我想大開殺戒,是他們不講理啊。”


    他這種情形可把鐵流兒和雷電雙鴉嚇壞了,齊圍攏來,雷電雙鴉急叫:“主人,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但雪槐卻隻是伏在地下,雙手揪頭,再不肯回答,鐵流兒看情形不對,身子一扭,鑽出帳去,不多會便將梅娘五個一齊叫了來。


    梅娘五個來,雪槐情緒已略為穩定,聽得梅娘幾個叫,抬起頭來,梅娘眼看他一臉痛苦之色,急叫道:“七弟,你怎麽了,你倒是說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雪槐不想他們過於擔心,深吸一口氣,道:“你們知道,我有天眼神劍,這天眼神劍不是偶然得來,實是一位叫長眉老人的前輩賜我,長眉老人玄功高深,當日賜我劍時便預料到我可能會仗劍大開殺戒,曾對我說,讓我在按捺不住胸中殺意時想想他的話,放一放手,而我剛才,兩次看到了長眉老人的幻影。”


    他說到這裏沒再說下去,梅娘幾個卻都明白了,梅娘叫道:“長眉老人顯靈現出幻影,是要你放手?”


    “是。”雪槐點頭,一臉痛苦,道:“照你們所說,諸候聯軍伏兵七十餘萬,這一仗打下來,那要死多少人?不是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甚至不是三萬五萬,很可能是三五十萬啊。”


    “但這不是你想大開殺戒,是他們想伏擊你啊。”陳子平叫。


    臭銅錢也在一邊點頭,道:“是啊,是他們不講理在先,再又伏兵於後,如果不是鐵流兒在地下亂逛撞破了他們的陰謀,你一頭撞進去,死的就是你的三十萬大軍呢,現在你撞破了,要占上風了,倒叫你收手,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奇光散人雷電雙鴉等也一齊點頭,各有憤憤之色。


    梅娘看雪槐仍是一臉痛苦,知道這些話解不開他心結,想了一想,道:“你收手容易,但收手後怎麽辦,未必眼看著定天公主將冷小姐的姐姐一家老小拿入京中燒死?”


    “不。”雪槐猛地大叫:“靈霜不惜以一死為族人換取和平,她如此苦心,足以感天動地,天若有眼,絕不容任何人再傷害她的親人。”


    “天有眼?”陳子平冷哼一聲:“天便有眼,也早就瞎了,他若不瞎,人間又哪來那麽多慘事?”


    “但現在就是這麽個情勢。”梅娘看著雪槐:“怎麽辦呢?”


    “我不知道。”雪槐鋼牙緊咬。


    他真的不知道。他可以成全冷靈霜的苦心,但絕不容冷靈霜在付出死的代價後,親人再受傷害。但若不放手,天眼神劍下,龍首原將屍橫遍野。


    梅娘低首沉呤,突地抬頭道:“我有個主意。”她看向雪槐,道:“我們在諸候聯軍附近暗暗察探,發現聯軍中沒有什麽特別了不起的玄功高手,雖不乏道術之士,功力都不高,如果我們能偷偷摸進他們的帥帳中,製住他們的主帥。”


    “好主意。”不等她說完,雪槐已直跳起來,他先前急糊塗了,這時腦中滴溜溜如電急轉,想:“製住聯軍主帥,讓他按兵不動,隻要有一夜時間,我三十萬大軍便可穿過龍首原,隨後以一軍阻擊聯軍主力,另一軍擊破取射陽的諸候軍,然後大軍沿端陽邊境布開,正麵對峙,聯軍雖眾,無奈我何,那就要少死很多人。”


    “要摸進敵軍主帥賬中,我最拿手。”眼見雪槐讚同,鐵流兒立時雀躍起來,爭先大叫。


    臭銅錢斜眼看他,冷哼一聲道:“要脅迫敵軍主帥不敢動彈,得有嚇得住他的手段才行,光摸進去有什麽用?”


    “這個容易。”鐵流兒一昂頭,道:“我隨便捉條什麽蟲兒用泥巴一包,拿了敵軍主帥,先捏破一個泥團兒給他看看,再亂安個什麽名兒,嚇唬他三天內不得解藥,這蟲便鑽出來吃他的心吸他的血嚐他的腦漿,那還不嚇他個半死,敢不乖乖聽話?”


    “這法兒可行。”梅娘微笑,看向雪槐,道:“我們打探了一下,諸候聯軍由三大國各派重臣脅同指揮,炎陽是王叔步雲生,祭風是左相風滿樓,有熊是號稱天朝四公子之一的照水公子花照水,隻要製住了這三個人,便算是拿住了諸候聯軍的七寸。”


    “原來是這三個人統軍,在巫靈打過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雪槐微笑,看一眼梅娘幾個道:“梅姐,你和幾位兄長仍是照常監視,我和五哥去幹事。”梅娘幾個點頭同意,出帳而去。


    雪槐再看向雷電雙鴉,道:“你兩個巡視大營周圍,見有礙眼之人,立時拿了,不過不要進龍尾山,以免驚動敵軍。”雷電雙鴉亦應命而去。


    鐵流兒急不可耐,道:“七弟,我們快去。”


    雪槐微微一笑,道:“不急。”複運劍眼,這次長眉老人果然不再現身,直看上龍尾山,但見四麵山從中,果然隱著無數人馬,雪槐暗暗點頭,當下搜索聯軍主帥大帳,步雲生三個卻是分處三方,各有大帳,顯然是各自指揮自己屬國的大軍,脅同作戰,正對著雪槐大營的龍尾山上,是花照水指揮的有熊聯軍。


    雪槐看得明白,對鐵流兒道:“五哥,最近的是花照水統領的有熊聯軍,我們先對付了他再說。”


    鐵流兒大喜,道:“我先在下麵探路。”扭身從地底下鑽了出去,雪槐先不動,先以劍眼將沿路掃了一遍,他對聯軍統帥能預先算到他行軍方向一事始終心懷驚懼,不敢大意。一眼掃過,果如梅娘所言,並不見有靈力高深之士,未覺靈力波動,當下運起天星遁魔大法,閃電般掠上龍尾山,鐵流兒先起步,卻眨眼給他超過,暗暗乍舌,當下加速追上。


    花照水帥帳周圍自有重兵守護,但一般普通軍士眼力有限,雪槐便在他眼前掠過,他也是看不見的,隻會以為是夜風刮過,雪槐直掠入花照水帳中,風不起鳥不驚。


    花照水這時已經睡下,雪槐伸一隻手捂在他口鼻上,花照水吸不進氣,立時醒來,睜眼見是雪槐,兩眼立時驚得大了一倍,雪槐放開他鼻子卻仍舊捂住他嘴,低聲道:“我是雪槐,想來你是認出來了,休要出聲,否則休怪我出手無情。”當下鬆開手。


    花照水自然知道雪槐的手段,再不敢出聲,爬將起來,跪倒在地,隻是叩頭,那意思自是求雪槐饒他一命,雪槐道:“你休怕,我不殺你,隻是來和你商量件事。”


    聽說不殺他,花照水一顆心始才稍稍落下,抬頭看雪槐,低聲道:“雪將軍但有所命,花照水無有不從。”


    “很好。”雪槐點頭,道:“我知道諸候聯軍七十餘萬,伏在這龍首原周圍山中,隻待我大軍入原,便要堵頭截尾,四麵合圍,是也不是?”


    花照水本來驚魂稍定,聽了雪槐的話,臉上又現驚容,叫道:“原來雪將軍已經知道了,隻要雪將軍饒我之命,我可以立即撤軍,不過我隻指揮得動有熊及有熊屬國大軍,祭風和炎陽大軍我指揮不動。”


    “不必。”雪槐搖頭:“你若無故撤軍,回去隻怕不好交代,我隻要你明天夜裏按兵不動就行了,借一夜時間,我大軍穿過龍首原,便是花兄大大的人情,至於找個什麽理由事後應付你家大王,以花兄大才,該當不難。”


    “不難不難。”花照水連連點頭:“雪將軍大軍白天不過原而選在夜裏過,這便是最好的理由了,隻須不合常理四個字,便可應答我家大王。”


    雪槐點頭,一抱拳:“如此多承花兄之情了。”花照水忙也抱拳,連稱不敢,心中一鬆,隻以為雪槐真就這麽信了他,卻不料地底下突地伸出一隻手來,劈胸揪住他衣服往下一扯,他本是跪著的,這一扯,立時扯了個嘴啃泥,摔這一下不打緊,好端端的地麵突地鑽出一隻手來,這可把他嚇壞了,一個身子趴著,盯著那手,隻是發抖,他倒也還機靈,知道必是雪槐的人,牙關打顫道:“雪——雪將軍,你——你說了饒我命——命的啊。”


    這手自然是鐵流兒的,雪槐眼見他不全鑽出來而隻穿一隻手出來,暗笑,想:“五哥隻出一隻手,可比全鑽出來更嚇人。”微笑道:“花兄莫怕,隻是花兄空口無憑,所以得留點首尾才行。”


    隨著他話聲,鐵流兒手收回地底,再出來時手裏便捏了一粒黑不溜秋的小小丸子,也不知用哪裏黑泥和成,卻見他手指一用力,丸子破開,現出裏麵幾條小小紅蟲,不絕鑽動。


    雪槐也不知那是什麽蟲,隨口便編道:“此丸名噬心丸,丸中所藏那紅蟲名噬心紅線蟲,三日內不得此蟲獨門解藥,則此蟲破封而出,噬心吸血,鑽腦搜髓。”


    隨著他話聲,鐵流兒一把揪住花照水,另一隻手穿出來,將一粒丸子塞入花照水嘴裏,複以一縷真氣,將丸子直送入花照水腹中,花照水便想不吞也是不行,刹時間魂飛魄散,軟倒在地,再爬不起來,隻是顫聲叫道:“小人一切依雪將軍所命,絕不敢有半點違背。”


    雪槐點頭,道:“隻要你依諾而行,明日夜裏我大軍過後,自會遣人送解藥給你。”隨即閃身出帳。


    到營外無人處,鐵流兒鑽將出來,對雪槐笑道:“噬心紅線蟲,這名兒實是好聽,也隻有七弟才想得出來。”


    “我也是看了你那泥中包著的紅蟲子想出來的。”雪槐笑。


    “在得到所謂的解藥之前,花照水是休想再睡得著覺了。”鐵流兒擊掌,卻忽地扭捏的看向雪槐道:“七弟,你把這噬心紅線蟲的名兒送給我好不好,臭銅錢那死鬼老說我不學無文,呆會我若說這名兒是我想出來的,他便再也不敢小看我。”


    雪槐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小心眼兒,大好笑,忙竭力忍住,點頭道:“當然可以。”又加一句:“其實是你那紅蟲兒找得好,我才想得出這名字,所以這中間大半是你的功勞。”


    “你是說還是我想得巧?”鐵流兒喜出望外,看向雪槐,眼見雪槐點頭,頓時就歡喜得手舞足蹈,一臉奮勇道:“七弟快走,我們再去嚇風滿樓步雲生一個屎尿齊流。”扭身又鑽入地底。


    雪槐眼見他為這麽一點小事就歡喜成這個樣子,暗暗感概,想:“五位義兄看似怪僻,其實都是心性純真之士,可惜梅姐隻有一個身子,若能分身為五,倒是五對好姻緣。”暗歎一陣,跟上鐵流兒,複摸入風滿樓帥賬中,依樣葫蘆,又製住了風滿樓,風滿樓雖狡詐多智,但麵對雪槐鐵流兒這樣的玄功高手,卻是半點動彈不得,隨後再製住步雲生,諸候七十餘萬大軍便成了擺設。


    雪槐自回營中,鐵流兒則去梅娘幾個相會,吹噓那噬心紅線蟲之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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