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程映雪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程映雪卻在李傳燈心裏留下了極大的好感,即便是在這些日子裏,天天有水杏兒陪在身邊,程映雪的影子也會時不時的冒出來,聽到水杏兒要對付程映雪,李傳燈急得滿嘴冒泡,想勸,明擺著勸不住,現在的水杏兒,武功即高,勢力又大,怎麽肯收手,不勸,難道眼睜睜看著程映雪死在水杏兒手裏,白雲澗固然神功絕世,可水杏兒的武功李傳燈也領教過,就算還不如程映雪,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水杏兒手下好手眾多,有心算無心,程映雪武功再高,也是萬難幸免。其實武功到程映雪這種境界,如果不戀戰,對方好手再多也沒用,無論如何,逃總是逃得掉的,李傳燈害怕的是,程映雪會為了顧及肖乘龍寧鳳等人,不肯獨自逃走,那就隻有苦戰到死。


    左思右想,沒有辦法,這天下午,水杏兒告訴李傳燈,她要出去辦點事,明後天回來,讓李傳燈自己一個人呆著,不好玩就去城裏到處逛。水杏兒沒有明說是要去伏擊程映雪,但李傳燈知道啊,可知道還不能說,看著水杏兒的身影離去,李傳燈一咬牙,想:“師妹,對不起,師哥隻有再和你做一次對了。”


    上次和水杏兒作對,雖是救了流雲山莊,但在李傳燈心裏,總覺得有點對不起水杏兒。在這世上,水杏兒是他最親最親的人,他隻盼世間所有的幸福都堆在水杏兒麵前,而世間所有的不開心都離得水杏兒遠遠的,與水杏兒作對讓她不高興,他真的非常非常的不願意。上次從流雲山莊回來的路上,李傳燈就把那張飛的麵具扔了,他下定決心,不再與水杏兒為難,雖然他不讚同水杏兒的作為,但天下的事多了,他管得過來嗎?即然那麽多事都是他管不了的,他又何必去管水杏兒的事,讓她不高興呢?因此這次聽到水杏兒要對付程映雪,他左思右想,就是沒往再扮張飛這條老路上想,他實在是不想再有第二次啊。


    但沒有第二次不行,他必須要救程映雪,這讓他痛苦,可程映雪隱現眼前的如雪明眸讓他沒得選擇。


    水杏兒走後不久,李傳燈也離了宅子,這次是公然出來的,也不要人跟著,扯個謊說是早兩天碰上個開店的老鄉,水杏兒反正不在,他就去老鄉那兒逛逛,若是天晚了說不定不回來也不一定,不必掛心。那些服待他的人知道他在水杏兒心中的份量,自然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屁也不敢放半個。


    在城裏逛了一會兒,確認沒人跟著,李傳燈再買了一套衣服一個張飛的麵具,隨即出城。


    水杏兒預定伏擊程映雪一行人的地方在野狼穀,野狼穀並不是程映雪等人的必經之路,程映雪是跟肖乘龍寧鳳來流雲山莊拜會寧劍仁肖紫衣,走的是官道,離著野狼穀還有好幾裏山路,但水杏兒自有辦法將程映雪一行人誘進野狼穀,她找了一個叫玉郎君的采花大盜事先等在官司道上,程映雪等人一來就誘他們進穀,具體的方法李傳燈沒聽到,不過想來要誘一個全無防備的人進穀,法子多得很,李傳燈確信玉郎君一定做得到,絕不能抱程映雪一行人不會上當的想法。


    李傳燈當夜便到了野狼穀,水杏兒的人卻還沒來,李傳燈看那野狼穀,果然頗為險惡,利於伏擊,李傳燈前後看了一遍,將地形記在心中,隨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藏身,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水杏兒便帶人來了,那夜去流雲山莊的幾把好手全帶了來,李傳燈這幾天已打聽清楚,王一虎狄威外的另兩個老者是一對兄弟,哥哥叫盧竹,弟弟叫盧節,論單打獨鬥,兩人都不如狄威,但兄弟倆練有一套聯手的刀法,雙刀合壁,卻比狄威王一虎聯手還要強上兩分。那兩個老婦則是蘭花婆當年的侍女,一個叫抱鏡,一個叫拂衣,跟隨蘭花婆半世,雖無師徒之名,一身功夫卻都是蘭花婆親手調教,不輸於當世一流高手,水杏兒手下,以她兩個功力最高,也是水杏兒真正的親信。


    除了這幾把好手,水杏兒還帶了數十名神燈教弟子來,人數雖不是太多,但人人身手敏捷,顯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弟子。李傳燈在一邊看著,暗暗記下各處埋伏的方位,不過有件事讓李傳燈弄不明白,水杏兒叫人在穀外上風處生了一堆火,卻又壓得半熄,弄得滿穀都是淡淡的煙味。李傳燈先前以為那煙中有毒,但看埋伏的神燈教弟子都行若無事,且自己聞了兩下,也毫無感覺,明顯不是什麽毒煙,一時大是迷惑,心中嘀咕:“杏兒無事燒一堆煙幹什麽,難道是給那什麽玉郎君引路?”


    近午時分,遠遠的有掠風聲傳來,不一會,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跑進穀中,長得頗為英俊,不過跑得一頭是汗,顯然就是玉郎君了。狄威現身出來,玉郎君叫道:“來了。”狄威一揮手,玉郎君向穀後跑去,各處伏兵都埋低身子,看著穀外,李傳燈也有些緊張,想:“如果程小姐能提前發覺穀中有埋伏而不進穀,那就最好了,那我也不必再現身。”


    其實他是一廂情願,以水杏兒在這裏的實力,即便程映雪一行人不進穀,水杏兒的人也可以圍上去,之所以要引程映雪進穀,是水杏兒另有打算。


    稍頃,掠風聲響,肖乘龍與朱龍並頭齊至,同時進穀,隨後是齊大誌謝虎楚成三個,最後才是程映雪和寧鳳,兩人卻是並肩進穀。程映雪功力最高,輕功也最好,但追殺采花賊,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衝在太前麵,倒不是程映雪怕有什麽意外,而是怕萬一的流言,如果她一劍斬了玉郎君,江湖上傳出去,說不定就會有人問:“為什麽她那麽積極啊,是不是吃了玉郎君的什麽虧啊?”那就要命了,所以程映雪寧可陪著寧鳳落在最後。


    肖乘龍兩個進穀,看看地勢,朱龍向穀後一指,道:“這淫賊必是從這裏逃走了,追。”幾個人撥步要追,程映雪卻猛地叫道:“等一等。”


    “程小姐,怎麽了?”朱龍回頭。


    “有埋伏。”程映雪往兩邊山上看了看,揚聲道:“出來吧。”


    程映雪功力高絕,除了水杏兒等區區數人在控製呼吸的情況下可以瞞過她,其他人根本瞞不了她。


    “不愧是白雲澗高徒,果然了得。”水杏兒咯咯輕笑,現身出來,身形一飄,已攔在穀口,捧鏡拂衣左右侍立,她現身,神燈教所有埋伏的弟子自也一齊現身,王一虎四個分立穀後,隱隱合圍。


    先前程映雪說有埋伏,肖乘龍幾個還有些不信,玉郎君淫賊一個,素來獨往獨來,怎麽可能在這裏伏得有幫手呢?這時見一下子鑽出這麽多人來,都吃了一驚,肖乘龍看著水杏兒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水杏兒初到流雲山莊時,不過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小姑娘,身體遠沒長成,但三年多過去,女大十八變,野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無論是肖乘龍還是寧鳳,竟是都沒有認出來。


    水杏兒卻認得肖乘龍,看向肖乘龍的眼光裏,冰寒若刀,肖乘龍平素也自負有些膽子,但給水杏兒這眼光一盯,竟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慌忙錯開眼光,水杏兒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而是轉眼看向程映雪,臉上換了微笑,道:“程姐姐冰雪聰明,不妨猜猜看我是什麽人?”


    雖然隻一眼就看出水杏兒這一批人勢力十分強大,程映雪卻始終麵不改色,一直在靜靜的打量水杏兒,聽得水杏兒問,也自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姐姐應該是神燈教教主水杏兒。”


    “水杏兒?”肖乘龍寧鳳齊聲驚呼。


    “想起來了?”水杏兒冷冷的掃向兩人,冷笑道:“不錯,站在你們麵前的就是當年那個去投奔你們,卻還連莊門都沒進就給大小姐大少爺連打帶罵的可憐丫頭,隻不過天可憐見,我並沒有給你們打死,現在又好好的站在你們麵前了。”


    聽了她這話,肖乘龍寧鳳想起三年前的事,臉上都有些尷尬,寧鳳受不了水杏兒的冷笑,哼了一聲:“就算做了邪教教主,也沒什麽了不起。”


    “還是那麽驕傲,好好好。”水杏兒連叫了三聲好,仰天一陣狂笑,看了寧鳳道:“我打賭輸給了別人,因此不會殺你,但我會把你的俏臉兒劃成一朵花,到那時我看你還能不能驕傲得起來。”


    “你敢。”寧鳳錚的一聲撥出了劍,但另一隻手卻不由自主的撫住了臉,她武功不過二流之境,但眼光還是有的,她能明顯的看得出來,水杏兒武功之高,遠非她可以想象。


    寧鳳眼底的慌張自然都落在水杏兒眼裏,心頭掠過一陣快意,不再看寧鳳兩個,轉眼看向程映雪,道:“程姐姐好眼光,不妨再猜猜看,我為什麽要在這裏設伏,姐姐不會認為我隻是想要對付寧丫頭這兩隻不入流的小蝦米吧?”


    水杏兒這麽大張旗鼓的在這裏設伏,程映雪心中早在猜測,她也能猜到水杏兒十九是針對自己,嘴上卻不說破,道:“映雪愚笨,這個卻猜不到了,還請教主明示。”


    水杏兒自也知道程映雪是不願直接說出來,微微一笑,道:“小妹在這荒山野嶺苦候,就是為等姐姐大駕,我想和姐姐商量個事兒。”


    程映雪一抱拳:“勞教主等候,映雪愧不敢當,同為武林一脈,能盡力的地方,教主盡管開口,映雪無有不允。”


    李傳燈遠遠看著,眼見兩人臉上帶笑,開口也是姐姐妹妹的,不由暗暗搖頭,想:“不明就裏的人,還真以她們是一對好姐妹在商談,卻不知一個隻想把另一個一口吞進肚子裏,杏兒變得真是太多了啊。”


    “姐姐果然大度。”水杏兒嗬嗬一笑,道:“我想求姐姐的事兒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和姐姐做個交易。”說到這裏,她略略一頓,眼中射出銳光,直視著程映雪道:“我神燈教將要一統黑白兩道,看在姐姐和白雲澗的麵子上,我可以不動佛道五大派,但其他門派不在此類,必須向我神燈教投誠,否則我將毫不猶豫的將之掃滅。而姐姐須得要代表白雲澗和五大派承諾,不得幹涉我教的行動。”


    程映雪雖然猜到水杏兒是為對付自己而來,卻再沒想到水杏兒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竟是愣了一下,不過隨即清醒,斷然搖頭道:“絕不可能,別說我沒權利代表別人,便是有,我也絕不會答應。”


    “姐姐別回答得那麽快啊。”水杏兒咯咯笑,道:“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等姐姐嗎?就是想請姐姐到我那兒小住數日,我們姐妹好好聊聊,姐姐也好靜下心來多想想中間的利害關係。”


    “放肆,看我拿下你這野丫頭。”數人中以謝虎性子最為暴烈,這時再忍不住,提劍便向水杏兒衝去,誰知剛邁得一步,卻猛地膝蓋一軟,一下子栽倒在地,身後的齊大誌大吃一驚,急叫:“謝虎,怎麽了。”上前要扶,自己卻也一個踉蹌,隻覺手腳軟綿綿地,簡直連站著的力量都沒有了,一時麵色大變,驚叫道:“有毒。”


    早在謝虎往地下一栽,程映雪便覺出了不對,默察自己內息,腹中竟是空蕩蕩的,內息無法凝聚。內功到她這種境界,隻要有意提防,世間任何毒都傷不了她,即便不慎讓毒物進入體內,隻要察覺及時,內息運轉一周天,也可將毒氣排出,但現在的情形,竟是中毒已深,這怎麽可能呢?照常理,隻要內息運轉稍有不對,她立即便可察覺,怎麽可能毒入內腑而毫無所覺呢?水杏兒又是怎麽下的毒呢?程映雪一時又驚又疑,怎麽也想不清楚,不由自主的看向水杏兒。


    “姐姐想不清自己是怎麽中的毒是吧?”看到程映雪眼光,水杏兒自然明白,得意的咯咯一笑,道:“內功到姐姐這種境界,幾乎已是百毒不侵,所以為毒到姐姐,小妹可是很花了點心思呢,姐姐回想一下,剛才追玉郎君時,一路上可曾若有若無的聞到一股香氣,那香叫醉衣香,出自皇宮,宮中貴婦常用來沐浴,本身絕無任何毒性,但醉衣香有個特性,不能和驅蚊草同點。”水杏兒說著向穀外一直在冒煙的火堆一指,道:“那就是驅蚊草,湘西苗人多用以驅蚊,本身也絕無毒性,但如果人先聞了醉衣香,再聞驅蚊草,兩種香氣混合,便會在人體內形成奇毒,此毒最善化人內力,不運功還好,隻要一運功,毒性立時加速發作,再用不上半點力道,姐姐若不信,不妨試運功看,看是什麽滋味。”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我說杏兒燒一堆煙做什麽呢,原來是用這種混毒之法下毒。”李傳燈到這會兒終於明白水杏兒的用意了,卻是晚了,一時間又驚又急,他本來是想在程映雪幾人突圍時在後麵牽製水杏兒一部份力量,助程映雪突圍便是,這時程映雪中毒,再無突圍之力,他隻有另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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