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讓讓。”男人低聲笑了,很自然地俯身看站名。


    我別過身子,抬頭看見自己要做的車來了,趕緊隨著人流擠上去,等我上去了才發現,那個男人也跟著上來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車裏人很多,像沙丁魚罐頭,我艱難地轉身,想要觸摸到頭上的拉杆,不知道誰踩中了我的腳,疼得我差點叫出聲來。


    我費力地轉身,看到一個高大的胖女人正站在我旁邊,一雙銅鈴大眼瞪著我,“看什麽看?”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媽,你的腳踩到我了。”


    “大媽?你喊誰大媽?”胖女人腳下更用力了,臉上帶著挑釁的神情。


    我嘻嘻一笑,咬著牙從對方肥碩的腳掌下抽出腳,伸出手用力推了她一把,女人往後一倒,壓倒一片人。


    眼看著停車了,我拚命從人群裏擠出來,等我下了車一瘸一拐地逃掉,才發現鞋子少了一隻,襯衣也被扯壞了好幾顆紐扣。


    這種尷尬的時刻,偏偏連老天也不幫我,傾盆大雨說下就下,我瑟瑟縮縮地躲進一家咖啡廳的屋簷下,盯著雨滴發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找了你好半天,原來你在這裏。”


    我抬頭看見他透著邪氣的俊秀麵龐,是我上車前看到的那個男人。


    “有事嗎?”我輕聲問。


    他揚了揚手上粉紅色的錢包,“你的東西掉了。”


    我楞了一下,摸遍全身,果然,錢包不在身上,我抱歉地笑了笑,“謝謝。”


    不知道為什麽,跟他呆在一個屋簷下,總讓我覺得不自在,我正要離開,男人忽然轉過身喊住我,“江末然,你不認識我了嗎?”


    自從我失憶之後,很多人都會這樣問我,我已經很淡定了,“抱歉,我生了一場大病,很多朋友都不記得了。請問你是?”


    他衝我邪邪一笑,“我還會再出現的,你隻需要記得,你欠我的就行了。”


    回到家,我發現唐叔格外高興,一問才知道,唐天齊出差回來了。


    “先生正在書房裏呢,太太,你快去跟先生說說話吧。”唐叔連聲催促,巴不得我跟今晚就跟唐天齊能奮鬥個二胎出來。


    我訕笑一聲,匆匆奔回臥室,洗漱幹淨,換了一身粉色的,淑女的連衣裙,栗色長發微卷了幾下,這才帶著淡妝去見他。


    打開書房的門,我聞到了一股咖啡的淡香味道,唐天齊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盯著外麵的微暗的天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雖然才幾天不見,但其實,我也是想他的,我上前一步,指尖剛觸及到他的襯衣,就聽到他淡淡的語氣。


    “你去參加星光電視台的海選了?”


    我臉色一僵,他到底還是知道了。


    “我隻是悶得慌,想找點事做。”我小聲囁嚅。


    他慢慢轉身,下巴帶著青色胡茬,看上去憔悴了幾分,仿佛這段日子休息得不好。


    “我已經派人去跟電視台那邊說明情況,讓你退賽了。”他伸出修長的指尖,拿起桌上的書。


    我臉色一變,衝到他麵前,連害怕也忘了,“為什麽要代表我的意願去退賽?我不想退賽!”


    “末然,”他語氣漸漸變得嚴厲,“我不想讓你攪進這種大染缸,你隻需要乖乖在家呆著,好好相夫教子就好!其他但凡有危險的事,我都不想你去做!”


    相夫教子,又是相夫教子,他總是這樣把我困在這豪華的別墅裏,讓我像一隻金絲鳥一樣,活得無望又無聊,可他有沒有想過,從我醒來的那一刻,我心裏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這樣的日子能夠早點結束?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我已經徹底失去自我了,現在,他連我唯一的自由也要剝奪嗎?


    “你憑什麽擅自做主?憑什麽?”我咬著牙,像頭憤怒的小獸一樣盯著他,一字一字問道。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生氣,唐天齊語氣漸漸變得柔和,“我是你的丈夫,我隻想讓你無憂無慮……”


    “可我根本就不愛你!”我失去理智,大吼大叫起來。


    “哐當”一聲,端著茶點進來的唐叔,一個沒拿穩,東西全都砸到地上摔成粉碎。


    “太太,你怎麽可以對少爺這樣說話?”唐叔語氣提高,不滿地低吼。


    “唐叔,你先出去,”唐天齊伸手撫了一下額頭,看似有些頭疼地低聲笑了,“我想跟她單獨待一會兒。”


    我見唐叔出去,懶得跟他再爭吵,自己也想摔門離去,唐天齊反手抓住我,把我按在牆上,目光清冷地盯著我:“你到底還要我怎樣?無論你怎麽任性,怎麽折磨我,我都無所謂,可我求你,別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了!”


    “對我來說,你才是危險的存在,我一點也不喜歡你,還有現在的生活。”說完這句話,我感到一陣窒息,可我還是選擇了傷害他,眼睜睜看著他眼裏的光漸漸黯淡,我飛一般地掙脫他離開。


    晚上,我看見家庭醫生來了,唐叔從我房門口經過時,故意提高了嗓門,說唐天齊發燒了。


    我撐著下巴,歪著頭看著陷入熟睡的小柔,腦子裏卻想著白天林瑩瑩跟我說的話,我現在的生活,是傷害了一個女人的一輩子才得到的?還有我遇見的那個神秘男人,他又曾經在我生活裏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第二天,我給小柔留了一封書信,拖著行李搬到電視台的練習生宿舍了,剛打開門,就看到苗苗在收拾行李。


    “你搬來了?正好,以後這一整間房都是你的,我要搬出去住了。”苗苗直起身子,我注意到她手上戴著一隻名牌手表,還是最近的新款。


    她家庭條件不好,憑自己的努力不可能買到這麽貴的表,我輕聲說:“你想好,要跟賈方明在一起了?”


    苗苗無所謂地笑了笑,“人各有誌,就算你不支持我,也沒關係。”


    我默默看著她離開,轉身正要鋪床,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苗苗驚慌失措地喊著我的名字:“末然!救我!啊……”


    我衝出去,從一片混亂中把苗苗拽出來,她嘴角帶著血,頭發被扯掉一大把,臉上高高腫起一片,對麵,一個長相精幹的長發女人像母老虎一樣,在兩名保安的阻攔下不斷跳腳。


    “小浪蹄子!連我老公都敢勾引!我抓爛你的臉!”


    苗苗顫抖了一下,梗著脖子回應,“我不認識你老公!”


    女人冷笑一聲,雙手叉腰,高聲道:“賈方明你不認識?你不是才跟他睡過了嗎?我告訴你,就算他出軌了,我也不會離婚!他愛跟誰睡覺,吃虧的反正不是我,也不是他!”


    苗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他有老婆?”


    電視台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看著苗苗的眼神漸漸變得異樣起來。


    “難怪她最近鏡頭那麽多,原來跟人家導演睡上了,真不要臉!”


    “為了紅不擇手段,連賈方明那種油膩男人都能睡得下,真是服她。”


    我急速把苗苗帶離電視台,找了一家酒店安頓她,苗苗哭著撲倒在床上,不斷地拿著手機撥打賈方明電話,誰知對方一直關機,根本不接電話。


    “我被他耍了,他明明跟我說,自己單身……”她哭著要尋死覓活。


    我被她吵得煩了,提高了聲音,“夠了!你還有完沒完?就算你死了,也沒人願意為你流淚。”


    苗苗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眶裏滿是淚水,她忽然抓著我,跪了下來,“末然,我求你救救我吧!我現在無處可去,也不想一事無成地回老家,你收留我吧!”


    我為難了,要是換做前幾天,倒不是不行,可現在我跟唐天齊吵架,又搬了出來,連我自己都自身難保。


    苗苗見我滿臉猶豫,哭著用力推開門跑了出去,我怕她出事,一路跟著她,“苗苗!”


    誰知道她一口氣跑上陽台,站在邊緣冷冰冰看著我,“末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連你也不救我,我隻能死給你看了。”


    我張了張嘴,眼看著她的腳慢慢往後挪,一顆心停在了嗓子眼,“站住!我答應你!”


    苗苗顫抖了一下,捂著臉痛苦失聲,一陣風吹來,她瘦弱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眼看她整個人往下傾倒,我尖叫一聲,衝過去用力拽住她。


    “苗苗!抓緊我!”


    苗苗的身體在半空中搖晃,她臉色慘白,直接嚇暈過去。


    我咬著牙,臉色漲得通紅地緊緊抓著她的胳膊,眼看自己手心出汗,她的手一寸一寸從我手裏下滑,我忍不住使出吃奶的勁兒,瘋了一般地將她往上拽,她可千萬不能掉下去!


    眼看我再也支撐不住,我身邊忽然出現一個人影,用力抓住了苗苗的手臂,他用力將苗苗拽上來,我捂著被拉傷的手臂鬆了一口氣。


    “你不要命了?”男人衝我大吼大叫。


    我抬頭看清他的臉,有些意外,又是那個神秘男人?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你跟蹤我?”我可沒那麽天真,會誤以為這是另外一次偶然的相遇。


    他臉色陰沉,大步流星地走向我,用力將我抱進懷裏。


    “江末然,你還沒記起我是誰!在這之前,你絕對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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