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他會去安心投胎。”我對七爺爺道。


    說完,我落荒而逃,因為我實在無法麵對這個渾身皺紋老樹盤根的老人的老淚縱橫。


    在回去的路上,父親也看著我,像是看個怪物似的。


    “這是徐麟先生當初在走的時候給我錦囊,說如果遇到突發的情況,他又不在的時候可以這麽處理。”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問什麽,就主動坦白,因為我知道,父親從小到大都很尊重我的隱私,我不想說的東西,他不會強求我去說。


    我也遺傳了他這一點,不然的話,我們父子倆要是命犯太極刨根問底的性格,二叔早就被我們爺倆兒吊起來用皮鞭子抽了。


    回到家的時候,剛好遇到了現在還鼻青臉腫的剛從我家出來的白珍珠,她看到我的時候,還對我擠出一個笑臉。


    “嫂子還有事兒?”我問道。


    “沒事兒,就是今天麻煩了你,嫂子來說聲謝謝。”白珍珠笑道。


    這時候奶奶從院子裏追出來,叫道:“珍珠,你說你這是什麽意思?都是鄉裏鄉親的!”


    白珍珠一溜煙的走了,一邊跑一邊回頭回頭衝我笑。


    我看到奶奶的手裏提著一籃子雞蛋。


    我在看到這籃子雞蛋的一瞬間,這一刻,我才真正的把我自己融入了這個村子,林家莊。


    多麽樣的淳樸,能讓一個今天一天經受了這麽多巨變的女人,在家裏還沒安置好的時候,來我家裏表示她的感謝?


    而我做的,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甚至還怕別人因為我爺爺的事兒,把因果賴到我家來。


    第二十四章 父親的煙槍


    我回來是為了處理祠堂裏長明燈的事兒,可是剛到家就在林二蛋那邊耗了一整天,等我們回了家,飯桌上我本來還想對二叔說一句感謝,不是今天他的提醒我可能還處理不好林二蛋的事兒,可是他壓根兒就不看我一眼,吃完飯也一個人就直接把自己關到了房間裏。吃完飯後,老爹給我裝了一煙袋煙,遞給我道:“小凡,你也是大孩子了,來嚐嚐,你爺爺在的時候最喜歡抽的東北大蛤蟆煙草,抽一口,從嗓子直接燒到腳底兒,那叫一個暢快。”


    父親遞給我這支煙的時候,看著他安靜的微笑,我恍惚了起來,我猶豫著要不要去接這個煙槍。


    從小到大,父親給了我太多的自由,用他的話說就是,有些事兒,你若是懂事兒,就自然不去做,若是不懂事兒,就算我說了你也照樣去做,我說多了你還嫌煩,所以幹脆不說。


    我更清晰的記得的就是我在中學時候跟幾個小屁孩兒在廁所抽煙被老師抓到請家長的時候,別的同學都在辦公室裏就被父母給揍了,而父親當時把我安靜的從學校帶回來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你想抽煙,可以,你好奇,是感覺抽煙很像個男人,但是你哪天從我手裏接過煙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能扛起責任的男人。”


    所以我才會說雖然我在這樣一個家庭裏長大,我卻從沒感覺到任何方麵的心裏壓力,我有一個沒有多少文化,卻把他一生的感悟全部都轉化給我的父親。


    我接過這支煙槍,忽然眼圈紅了。


    父親白發了。


    “小凡,你真的長大了,有些事兒,老爹都沒辦法,你卻能處理好,能看著你這樣,我很滿意。”父親說道。


    我抽了一口煙,卻被這種厚重的土煙給嗆到,咳的厲害。


    父親去給我倒了一杯水,對我道:“林二蛋家裏這件事兒,外麵沒人說,但是你跟我應該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跟你爺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鄉裏鄉親的,別的話我不說,但是你要能處理,就盡你所能,就算你心裏感覺這不關你的事兒,畢竟,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是從你爺爺開始的,你要扛著。”


    我點了點頭,道:“成。”


    “去睡吧,不早了。三天後,是你爺爺的六七。而這時候,祠堂裏的燈滅了。”父親道。


    我愣在當場,父親的話我當然明白是什麽意思。


    祠堂燈滅了,爺爺六七,會不會再次回魂兒?


    父親回了房間,我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去幫奶奶理了理蚊帳回了房間,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到半夜的時候,我忽然被幾個耳光打醒,睜開眼,昏昏沉沉之中,我看到一個人急切的拉著我的胳膊。


    我拿出手機一照,發現這個人竟然是從未進過我房間的老娘。


    “媽?您怎麽了,這麽晚不睡覺?”我問道。


    她也不說話,而是拉著我的胳膊,力氣大的驚人,我嚇了一跳,難道說我媽也被鬼怪給附體了?要不她這麽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子怎麽可能拉的我一個趔趄?


    “媽?您還是您自己嗎?”我問了一句。


    她也不張口說話,我打開了電燈,看到她穿的整整齊齊,竟然是她從未穿過的,父親在二十幾年前把她買回來時候的那身衣服,父親經常念叨自己的眼光好,當時城裏的人販子趕來了十幾個女的,我媽當時滿臉的灰,看起來狼狽極了,蓬頭垢麵的像個瘋子一樣,可是他就是在當時一眼就看中了在角落中安安靜靜的她。他說這是他這輩子做的一次最有眼光的選擇。


    每當他這麽說的時候,鄰居就會拆穿他道:“林語堂,是你當時口袋裏就三百塊,也就隻能買這麽個傻婆娘回來了吧?”


    每次的這個時候,父親也不惱怒,就是笑。


    還有就是,我父親叫林語堂,跟一個大文豪是一個名字,是爺爺當時一個有文化的戰友起的。


    小時候父親對我交代過一句話:“小凡,你媽其實一點都不傻。她心裏比任何人都通透。”不過這句話,他就跟我說過一次。


    母親怎麽會在大半夜的穿上一身平時裏都不穿的衣服,並且哭的滿臉淚花?我一個軲轆從床上爬起來,我媽她不是被附身了,而是她要拉我出去!


    我就這麽穿著褲衩跑了出去,一腳踹開了父親的房間門,發現房間裏空空如也。父親不見了!!


    “媽,爸去哪裏了?!”我全身都被冷汗瞬間濕透。抓著我媽的肩膀問道。


    我媽指了指開著的大門。示意父親出去了。


    “二叔!”我在院子裏叫了一句,二叔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奇人,電視裏的武林高手肯定是感官非常的敏銳,他一定知道父親在什麽時候走,去了哪裏。


    我叫完之後,二叔走出了房間門,他也隻穿著一條短褲,看到我母親在我旁邊,又趕緊閃進了房間穿上衣服走運出來問我道:“怎麽了小凡?”


    我對我老娘道:“媽,你待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等我回來,我一定把老爹給你帶回來。”


    可是我剛轉身走,母親就跟了出來,搞的我沒辦法,直接抗起她放在床上,然後反鎖了房間的門,她在裏麵又是瘋狂的敲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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