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爺爺趕到的時候,馮大牛還沒醒,他走近一看,這馮大牛麵色發紫,但是嘴唇發白,白的很,嘴巴閉的緊,牙齒咬的咯咯響,看起來就是像是撞了邪了。


    爺爺看了一眼爺仨的墳頭,新土,甚至上麵都還沒長草,隻覺得格外的滲人,那邊兒的人已經開始掐人中灌水什麽的,可是都沒用,爺爺作為隊長不能不說話,就上去扶住馮大牛道:“大牛快醒醒!二娃子提著扁擔來打你了!”


    這一句話,說的人群中哄堂大笑,可是也就是笑一下,馮大牛還是沒有醒轉。


    “來幾個人,抬著大牛,送醫院,最近咋回事兒,咱鎖頭村咋這麽多怪事兒?”爺爺說道——他這句話,其實是給大家打預防針,因為李大膽出來害人了,那就代表著何真人可以動手了。


    話剛落音,馮大牛忽然睜開了眼,隻見那眼珠子隻看到一片眼白,像是死人一樣的一把掐住了我爺爺的脖子,嘴巴裏叫著:“郭更臣你害我,又害我孫兒,我要了你的命!”


    這聲音,赫然就是李大膽的聲音!


    第七章 鬼上身


    別人可能還沒注意,但是爺爺一下子就聽了出來,更何況,馮大牛一個老光棍,跟爺爺不熟悉,咋會叫你你害我,又害我孫兒?!馮大牛的力氣絕對是極大,這又是猝不及防的,爺爺被一下掐住了脖子,那一雙手上的力氣大的幾乎把我爺爺的脖子拗斷,轉眼間爺爺就被掐的麵紅耳赤,旁觀的人這才反應過來,上來拉開馮大牛。


    可是這時候的馮大牛跟平時的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平時的馮大牛就是身體好,未必是村子裏最有力氣的,但是這時候,三五個大勞力的,竟然製不住他,他一隻手掐著爺爺的脖子站了起來,另一隻手把衝上來的人們甩的七零八落,這一下爺爺都感覺魂魄都要離體了,也就是這時候,爺爺急中生智。


    在破四舊之前,其實民間的傳說很多,鬼上身啊,鬼打牆啊什麽的海了去了,隻是運動開始後就沒人再提起,爺爺就忽然想起了一個偏方,治鬼的偏方,那就是舌尖血。


    鬼是至陰,舌尖血是至陽,所以撞鬼的時候咬破舌尖血就能治鬼,當下爺爺也管不了那麽多,一口咬破自己的舌頭,對著那猙獰的馮大牛的臉,帶血的口水用盡最後的力氣就噴了上去。


    這一口血水噴過去之後,爺爺兩眼一黑,竟然被掐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奶奶的懷裏,父親那時候雖然七八歲了,沒咋上學還是像未開化的小孩子一樣站在一邊不知所措,奶奶已經哭成了淚人,爺爺轉了轉腦袋,隻感覺脖子還一陣火辣辣的疼,周圍都是左鄰右舍的。


    “馮大牛呢!”爺爺直起身問道。


    “隊長你真神勇,那一口血,把馮大牛又給噴的暈了過去。”二娃笑道。


    “神勇你媽了個巴子,老子都差點被掐死了!馮大牛現在在哪?”爺爺最擔心的是這個。


    “隊長這你別擔心,馮大牛被你那麽一噴,真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就在你家院子裏,他意圖謀害無產階級戰士,我們就等你醒了決定是把他送醫院,還是開大會批鬥。”二娃子喜歡看書,這個時候竟然還會咬文嚼字。


    爺爺一聽,馬上下了床,走到院子裏一看,馮大牛還真的就在地上躺著,還跟之前的一樣滿臉發紫,爺爺心有餘悸,就道:“去,柴房裏有繩子,拿繩子把這牛犢子給捆起來,省的醒了再傷人。”


    二娃子馬上拿繩子把馮大牛給五花大綁了起來,綁好之後,爺爺拿碗盛了一碗冷水,讓奶奶關上了大門,對街坊們說道:“今天我郭更臣跟大家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這馮大牛很明顯的是鬼上身了,剛才大家也聽到他說了,我害他,也害他孫子,一個光棍哪裏來的孫子?這是大膽上了他的身啊!大家想想,二蛋不是剛出事兒?馮大牛暈倒的地方不正是李大膽的墳頭前?”


    爺爺這麽一說,大家馬上議論紛紛,但是不敢大聲,平日裏大家可是被批鬥怕了,也不知道爺爺今天吃錯了啥藥,這話都敢說。


    “人家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咱們都是鎖頭村的人,最近咱們村兒出了這麽多事兒,大家都理解,這時候大家更得團結起來,有牛鬼蛇神才好,剛好打倒他們,今天我說這話,是不拿大家當外人了,但是這話要是傳出去,就是咱們鎖頭村的敵人!就是跟我郭更臣過不去!”爺爺說完,一把把那個碗給砸到了地上。


    二娃子是我爺爺的天字號狗腿子,馬上就附和道:“這是更臣叔不拿大家當外人,聽見沒?!換別人,能跟你們說這話麽?!”


    鬼神一說,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爺爺這麽一說,有人信,有人也糾結著呢,為了讓大家團結一致,主要是讓大家都知道是真的鬧鬼,這事兒才好繼續,爺爺又拿了一個碗,裝了水一把灑在了馮大牛的臉上。


    這一碗水潑上去,馮大牛悠悠的醒轉過來,雙眼還是發白,在那使勁兒的掙紮,對著爺爺叫道:“郭更臣,有種你就放開老子!老子弄死你!”


    爺爺坐在了二娃子搬來的凳子上,像審訊犯人一樣的審訊馮大牛道:“大牛這人不會這麽跟我說話,我知道你是野鬼上身,說,你是哪個?!不好好投胎,敢來害人?!”


    馮大牛吐了口口水,罵道:“郭更臣,連你大膽爺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這一下馮大牛這就叫做不打自招,其實在以前,村子裏未必就沒有鬼附身的事情發生,其中眾所周知的一個就是爺爺的一個本家兄弟,按照輩分來說,我得叫他五爺爺,當時五爺爺死的時候,時值酷暑,我們這邊兒的規矩是死人之後在家裏停靈三天之後再下葬,因為天氣熱,就沒敢穿上那厚重的壽衣,可是等三天後入殮的時候,就算是沒穿上壽衣屍體都已經浮腫發臭,這時候顯然已經不能再穿上了,於是大家就商量著幹脆就不穿壽衣下葬得了。——老人去世入土為安,至於其他的,倒也無所謂了不是?


    可是在我五爺爺下葬之後一個多月,鬧的雞犬不寧的,老是有人夢遊夢遊到他的墳頭前,後來幹脆從他的墳地那邊經過他還會攔路,比如好好地走在平地上,忽然就出現一個石頭把人絆倒,但是站起身之後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了,大家都說那地方緊得很,有髒東西,當時這事兒沒找何真人,要知道在以前何真人其實算是一個世外高人的形象,平時也不跟村子裏的人有太多的往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無事不出無上觀不羨仙人不羨天。可是後來,五爺爺附身上了自己的兒媳婦兒,在大馬路上見個人就哭。


    當時就有一些長輩去問,你是誰啊,哭啥呢?有啥話你就說說。


    “兒媳婦”就哭道:“我你都不認識了?我是老五啊,老哥,不是我要鬧騰不消停,是老五心裏委屈啊,來這邊兒連個衣服都沒有都被人笑話死了,老五我都沒臉見人,但是我兒子家門前掛個鏡子,我想找他吧進不去院子,今天老五求你們了,回去給我兒子捎個信兒,就說當時沒給他爹我穿送老衣,後來咋還能不送兩身衣服呢?”


    當時圍觀的人就給五爺爺的兒子捎了信,那個兒媳婦兒過了一會兒也恢複了正常,但是之前發生的事兒說的話,她都全然的記不起來了,五爺爺的兒子當天就用紙糊了幾十件衣服給他老爹燒了過去,從此之後倒也真的消停了。


    所以說,應付鬼附身這種事兒,村民們還是有一定的經驗的在馮大牛自我招供自己就是李大膽的時候,村民們就開始在那邊勸了,說大牛啊,我們都知道你們爺仨死的是有點冤枉,現在二蛋又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心裏不痛快,可是這跟人更臣也沒有什麽關係啊,誰都不想不是?你啊,就去安心投胎得了。


    可是這次的情況,跟以前我那個五爺爺附身不一樣,這一次的馮大牛非常的凶,誰說他什麽他都不理,就一句話,要弄死我爺爺,而且馮大牛的力氣還是李大膽的力氣,反正是極大,村民們還在勸呢,他那被捆綁的身體忽然就跳了起來,一下子把我爺爺給撞了一個趔趄,罵道:“郭更臣,隻要我李大膽還在,就絕對弄死你。”


    幾個小夥兒趕緊去拉,可是就算是被捆綁起來的馮大牛,幾個青壯的小夥的還是製不住他,最後爺爺也被嚇到了,這是鬼,完全擺出一副跟自己勢不兩立的架子,誰心裏都怯上三分不是?後來幾個人算是手忙腳亂的才把馮大牛給關到柴房裏去,這樣的場景是以往都沒有經曆過的,以前的鬼附身是有求於人,這一次完全是來殺人的,村民們也束手無策,二娃子就對爺爺說道:“那隊長,你說這事兒咋處理?”


    爺爺故作沉吟地說了一句:“現在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雖然跟上級領導的命令是不符的,可是鬼上身是確實有的,看來啊,牛鬼蛇神還沒打幹淨,非常時期非常辦法,去把何真人請過來。”


    第八章 來軟的


    二娃子馬上領命而去,這時候就是一層微弱的窗戶紙,其實大家都怯的慌,也都認為找何真人是對的,這才是爺爺這麽做的目的,免得有人舉報自己,不一會兒,何真人就來了,說來也奇怪,被關在柴房裏不停的大罵並且撞門的馮大牛在何真人來之後,竟然消停了不少。


    大家一看這情況才算是舒了一口氣,術業有專攻,一物降一物何真人來了之後,直接打開了門,爺爺跟在何真人的身邊兒充當保鏢生怕馮大牛忽然奮起傷了何真人,畢竟這也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


    隻見馮大牛就那個躲在角落裏,目光幽怨的看著何真人道:“老道士,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不想跟你危難,你滾,這事兒冤有頭債有主。”


    何真人歎口氣道:“李大膽,你的事兒我都知道,你自己當時因為貪念造下的孽,你又怨的了誰?更何況郭更臣夫婦都說了,以後會把二蛋那孩子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看待的,你還有什麽不滿?”


    “他知道砍樹會出事兒,自己不動手讓我來,死我一家三口,我不該怪他?他的兒子本身就五弊三缺中了命缺不該活著,我順水推舟的保住我自己的親孫子有錯?你跟我講道理,為什麽救他的兒子卻不救我孫子?難道因為他是隊長,我卻是死人?我告訴你,李家的男人,死了也是英雄!”馮大牛道。


    他這一席話說的那叫一個於情於理,這些事兒本來村民們是不知道的,可是馮大牛一說,大家也算是理解為什麽李大膽要來找我爺爺的麻煩。


    紛紛低頭竊竊私語。


    “這事兒確實是你無心之失,我念在你們李家可憐的份兒上,給你父子三人念往生咒,他日通了陰司,下輩子都讓你們投個好人家,這事兒就這麽算了成不?”何真人道。


    “不成,我一定要要郭更臣的命,不然難泄我心頭之恨。”馮大牛說道。


    ——這事兒搞到最後,叫來了何真人也沒辦法,爺爺當時是怕的慌,李大膽為什麽叫李大膽,是膽子大,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驢脾氣,死了之後那更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何真人也沒辦法,就這麽一直跟李大膽交涉,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出來,最後沒辦法,何真人讓人把馮大牛給捆了關進了柴房裏,一直搖頭歎氣。


    爺爺就讓大家去地裏幹活,自己一個人留下了何真人,按照爺爺自己現在的想法就是,既然李大膽不去投胎還來壞事兒,那就可以把他給斬了,惡鬼害人,這總是犯了陰間的法律的吧。


    何真人搖頭道:“還是那句話,李大膽本身就是因為惹了仙家慘死,不入六道輪回,在陰間他的陽壽未盡,所以沒有陰司過來捉拿他,要等到他在生死簿上的陽壽盡了,那邊才會派人來。”


    “那就您老人家給他斬了吧,你看現在這情況,他是要找我麻煩啊。”爺爺說道。


    “難,斬一個李大膽容易,他還有兩個兒子,血氣方剛慘死,現在怨氣重,我不是對手,更何況,李大膽這事兒你我二人本身就對他們有愧,怎麽可能再下手這麽重讓他永世不得超生?斬一個李大膽容易,斬他的倆兒子可難了。”何真人道。


    爺爺當時也沒說什麽,接下來的幾天裏,被李大膽上身的馮大牛就沒消停過,一直在那邊兒鬧騰,方圓幾裏的都來湊熱鬧,搞的那叫一個人心惶惶,連上級領導都知道了這事兒,把我爺爺給叫過去罵了一個狗血噴頭,那領導指著爺爺的臉罵道:“聽說你家柴房裏關了一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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