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爆炸性新聞達到了高xdx潮。星期二早晨,美國各報都在頭幾版刊登了冗長的文章,但是其中包含的事實材料隻是可憐的一鱗半爪。


    有關謀殺案的材料不足,各報刊彌補的辦法是,整版整版地刊登阿拜·道恩的令人頭暈目眩的發跡史、她的非凡的大宗金融交易。對她的各種慈善事業機構各報開列了長長的清單,還細膩入微地描寫了她與前些年故去的查理·王·德·頓克的風流韻事。一家報業辛迪加匆匆出版了一本題為《阿拜·道恩生活史》的小冊子。


    午後版的報刊評論中已可聽到隆隆的雷聲。影射攻擊的對象是警察局總監和巡官,也有涉及整個警界和市長的。


    在一篇帶有憤慨情緒的文章中,可以讀到下列詞句:


    “寶貴的二十四小時永遠消逝了。可是連一點點線索、連罪證的蹤影都未發現。我們無法確定卑鄙凶手的身份。這隻罪惡的手使一位偉大女性的無比善良的靈魂於昨日過早地升入了天堂。”


    “令宵小聞名喪膽的奎恩巡官,多年來成功地獵捕過各種罪犯,現在偵查的是他任職以來的最大案件,這一次他會不會威名掃地?”另一家報紙這樣提出問題。


    第三家報紙直截了當地聲言,現在給警察局提供了一次機會,讓它向全世界表明,它到底有多大“權威”。


    有些納悶兒的是:紐約唯一沒有罵警察局的報紙卻是皮特·哈泊擔任采訪記者的那一家。


    在市政局裏,大家都被接連不斷的會議弄得頭昏眼花。


    誰也找不到奎恩巡官。維利警官斷然拒絕和采訪記者談話。


    被神秘氣氛煽起的種種謠言,正在全城擴散。人們悄悄地傳著,說有一個著名的金融大亨,仰仗當局的庇護,親手勒死了阿拜·道恩,目的是為他自己在一次金融角逐中可恥的失敗報複。這個謠言盡管明顯地荒誕無稽,然而卻擴散得相當快,兩小時後,也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星期二晚上,一群要人聚集在最神聖的地方──市長辦公室裏。


    圍著會議桌,在氤氳煙氣中坐著市長本人、警察局總監、區檢察官薩姆遜和他的助手們、曼哈頓區的區長以及十幾個秘書。奎恩巡官缺席。大家的情緒都很抑鬱。瘋狂的四處活動的一群群采訪記者擁擠在接待室裏,希望能得到專題采訪的機會。


    市長手裏拿著厚厚一疊由奎恩巡官簽署的報告。偵查期間搜集的材料全部包括在裏麵。市長堅信,狡猾的大麥克卡達西以某種方式參預了謀殺,他不排除,卡達西可能利用了阿拜·道恩暗藏的仇人。他們熱烈辯論的內容是,奈讓博士堅決否認有罪,以及搜緝史文遜毫無結果等等。


    會議似乎注定要不了了之。沒有發現任何新線索,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於什麽。


    正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市長的私人秘書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封給警察局總監的信,上麵有沉甸甸的火漆漆封。總監急不可耐地打開信封,草草看完了第一頁。


    “奎恩巡官的特別報告,”他低聲說。“巡官說,更全麵的報告等以後再呈交。”


    總監繼續默讀。突然他把文件遞給並排坐著的秘書:


    “傑克,給你,你大聲念吧。”


    秘書打著官腔,毫無表情地迅速讀起來:


    “《關於米舍爾·卡達西的報告》“星期二,十時十五分,根據醫生鑒定,卡達西可以提供關於他是否參預謀殺道恩的供詞。審訊在荷蘭紀念醫院三十二號病房進行。卡達西於昨日動完闌尾手術後被送入該病房。現該人身體虛弱,刀口劇痛難忍。


    “卡達西肯定地供稱,他對謀殺案一無所知。審訊開始時,我們力求讓他證實拜爾斯大夫和赫萊絲·奧別爾曼護士的陳述。他們兩人的陳述如下:星期一早晨,一個無名氏身穿外科醫生服,經麻醉室進入術前準備室,當時卡達西正等候接受麻醉。卡達西供認,確實見到一個男子,身穿白服,戴白帽和外科手術用口罩。此人由南走廊門進入麻醉室後,匆忙進入術前準備室。卡達西未能再見該男子,因為他當即就被麻醉過去。該男子為卡達西所不熟悉之人士。他僅能記起該人似為跋足,但無法肯定是否真是如此。但是這一點可以不予考慮,因為拜爾斯大夫和奧別爾曼小姐關於這一點的供詞已足可證明無誤。


    “下麵說明與亨德利克·道恩有關的微妙問題,根據我們的許諾,給他派了保鏢。後者發現了一些道恩的可疑活動,於是對他的住宅進行了暗中搜查。但是,除一記事簿外,未發現任何可疑物證。記事簿中用隱語記述了他與卡達西的相互關係。


    “卡達西本人毫無隱瞞地確認了這一初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他承認他曾以利率百分之六的條件借給道恩一筆巨款,償還期為道恩得到姐姐遺產中應得的份額之後。


    “卡達西在審訊時態度放肆。他申明,在此事中他無所恐懼,也無所隱瞞,而且他是按現行法律放債的,因此並無任何違犯規定之處。


    “巡官問:‘您從來沒有誘使別人稍許加速道恩夫人的死亡以取口您的債款嗎?’“卡達西答:‘您知道我是不會這樣幹的。’“經反複訊問,卡達西供認:不久前他曾要求亨德利克·道恩還款:他還供認:如果道恩就其姐姐被害一案沒有把所知道的全供出來,他並不感到奇怪。


    “巡官問:‘小維裏、卓·海克和斯納佩爾是怎麽回事?’“卡達西答:‘您已經把他們關起來了!不過他們和此案毫無關係,巡官。他們隻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在醫院裏保護我。你們手裏並未掌握他們犯罪的證據。’“巡官問:‘您現在希望保護道恩先生的生命嗎?’“卡達西答:‘他象新生嬰兒一樣,非常安全。難道您以為我願意失去我的十一萬美元嗎?’“結論:卡達西有無可指摘的旁證──謀殺發生時,他處於麻醉中。小維裏、卓·海克及斯納佩爾等,除謀殺時在醫院中外,並無任何證據說明他們有犯罪行為。估計他們與謀殺案沒有任何牽連。”


    秘書小心翼翼地把第一份報告放到桌上,咳嗽了幾聲,又拿起下麵的一份。


    “還是一場空,”總監咕賊說。“這個卡達西滑得象條鰻魚,市長先生。不過他若是知道什麽情況,奎恩也能從他嘴中掏出來。”


    “好吧,”市長打斷他的話說,“這種樂觀主義對我們並沒有什麽益處。讀下麵一份報告吧。”


    秘書開始讀:


    “《關於路席斯·丹寧博士的報告》“對路席斯:丹寧博士的審訊於十一時五分在荷蘭紀念醫院丹寧的辦公室進行。該人被控於星期一晚上與薩拉·法勒進行秘密約會。被審訊人神情激動,但拒絕講出會見目的和談話性質,他肯定他說,這次會見純屬個人私事,與謀殺案毫不相幹。無論以逮捕相威脅或善意規勸都未奏效,他聲明,他準備承擔任何屈辱,但警方如果對他誹謗或毫無根據地逮捕,他威脅說要起訴。拘留他既無根據,也無理由,關於他是否與法勒很熟的問題,他沒有做出令人滿意的口答,隻是說:‘不很熟。’詳細情形他拒絕回答。


    “采取的措施:派專人審訊丹寧全家。


    “丹寧夫人稱:星期一晚上確見法勒來訪,但她覺得這是患者正常的求醫。她對法勒隻是表麵了解,還是從前在與死者的交際中相遇過。


    “艾迪特·丹寧在薩拉·法勒逗留的半小時內不在家。


    “女仆供認,丹寧博士是在他的書房接待法勒的。他們關起門來談了半個小時。法勒同丹寧談話後,便回家了。


    “結論:由於未熊澄清法勒和丹寧的談話內容,理應對他們繼續審訊。現沒有根據認為他們的談話與案情有關,盡管他們對其內容保密。法勒和丹寧現在正受到監視。以後的情況容再匯報。”


    “暫時沒有任何線索,”市長帶著不滿的腔調低聲說。


    “總監,如果你們象目前這樣沒有新的進展,我對您領導的部門是不會感到欽佩的。諸問,這個奎恩處理此案能夠完全勝任嗎?”


    區長在椅子上把身子往前湊了湊。


    “您請不要著急,”他忿忿他說,“我們不應該要求這位於練的老手創出奇跡般的迅速。破案有規定的時效,哪能這樣呢,才三十個小時嘛。他過去沒有遺留過一件沒偵破的案件。”


    “還不僅是這一點,”總監板著麵孔插進來說。“市長先生,這回並不是一般的流氓行凶,警察局容易從知情人處得到情報。目前是非同小可的謀殺案。”


    “下一份報告是關於誰的?”


    “關於艾迪特·丹寧。”秘書一本正經地把文件翻得籟籟作響,然後又毫無表情地讀起來:


    “《關於艾迪持·丹寧的報告》“該人未有可疑跡象。她在星期一早晨的活動無可非議。她多次短時間離開醫院,然後又返口來。每次外出都已為工作上的需要所證實。


    “謀殺案發生後,她的全部活動都已經調查過。丹寧小姐對於謀殺案及其原因談不出任何看法(正像她的父親丹寧博士同樣做不到這一點一樣)。她很了解格爾達·道恩,但是不能解釋他父親與道恩夫人之間關係冷淡的原因。她隻是談出,他們從來沒有特別友好過。


    “結論:在這條線索上繼續偵查沒有價值。”


    “哦,那當然了,”市長說。“按名單下一個是誰?還是快點念吧!”


    秘書繼續宣讀:


    “《關於讓奈博士的補充報告》……”


    秘書的聲音被室內產生的一陣活躍氣氛打斷了,原來在幾排椅子間傳來了悄悄的談話聲和挪動椅子的聲音。全體與會者都往桌於跟前湊了湊。秘書繼續宣讀打字機打的報告:


    “星期一晚二十一點零七分,讓奈博士回到他下榻的塔萊頓旅館,回來乘的是出租汽車。我們的工作人員裏特已把他監視起來。


    “出租汽車司機莫裏斯·考恩(駕駛證號260954)供稱,他在中央大車站出口處碰到該顧客,對方要求送達旅館。晚上其餘時間讓奈都在他的房間裏。朋友和同事給他打了很多電話。大家都對醫院發生的事件感興趣。讓奈本人沒有給任何人打過電話。


    “今晨(星期二)十一時四十五分,就史文遜問題審問了他。讓奈泰然自若,戒備心很大,麵帶病容,很疲倦。再次拒絕談史文遜的情況和住址。


    “巡官問:‘讓奈博士,昨天晚上您故意違反了我的命令。我要求您不要離開市區……昨天晚六點您在中央大車站做什麽?’“答:‘我沒有離開市區,我到火車站去退我去芝加哥的火車票。我昨天對您說過,我要外出,但您禁止我出去。


    我決定不參加醫療協會了。’“問:‘那麽說,您沒坐火車到任何地方去了?’“答:‘我已經跟您說過了。您很容易便可核實。’“注:立即向中央大車站核對的結果證實,讓奈博士預訂的票確實在他指出的時間退了。當時的情景售票員已不記得了。讓奈說他並未購買到其他地方去的車票。這一點也無法核對。


    “問:‘您五點三十分從旅館出來,六點左右到達火車站。可是您直到丸點多鍾才返回旅館。您不必再解釋您需要三個小時才能退掉一張火車票吧?因為這本來用電話便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答:“當然,退票隻用了幾分鍾時間。然後我離開中央大車站,在五號大街和中央公園散步很久。我很鬱悶,想呼吸些新鮮空氣。我需要單獨一個人呆一段時間。”


    “問:‘如果您真是在中央公園散步,為什麽後來又回到火車站,在火車站叫了出租汽車送您回家呢?,“答:‘我是徒步往家走的。走的那條路經過火車站。


    我很疲倦,隻好叫了出租汽車。,“問:‘博士,您散步時,碰見熟人或同誰交談過沒有,誰能來證實您講的話?,“答:‘沒有人能證實。,“艾勒裏·奎恩問:“我們假定星期一早晨在醫院裏有一個人冒充您。為此冒充您的人必須使您暫時不能出場。可是簡直象童話故事。恰好在這個時間,有一個名叫史文遜的紳士來拜訪您。他在您的妙手要動手術前五分鍾來到,而且在阿拜·道恩喪命的整個時間一直和您周旋。直到冒充您的人大概已溜掉後,他才恢複您的活動自由。我問您,這件事對象您這樣學識淵博的人產生的印象如何?”答:‘這純粹是一種偶然性!不可能有其他別的意思!我已經和您講過,我的客人和這個十惡不赦的凶犯沒有任何關聯。,“當嚴重警告他說,如果他不暴露史文遜的身份,警察局將因他藏匿實地證人而罰以巨額保證金時,讓奈沉默不語。臉上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結論:讓奈謊稱在六點至丸點之間曾在街上散步。他非常可能買了一張火車票到紐約郊區去了一趟。我們馬上核對了六點以後開出的全部列車,希望找到一位乘務員或乘客,能證實在我們感興趣的時間讓奈博士確實旅行過。但暫時沒有結果。


    “在沒有得到確鑿證據(認出他在火車上)證實讓奈博士說的是謊言之前,拘留他井無稗益。


    “從各種情況看逮捕讓奈博士都不相宜。


    “不排除下列情況:由於讓奈固執己見,一意孤行,使整個與史文遜有關的事件超出我們的估計,變得越來越舉足輕重。讓奈除了隱瞞重要見證人外,我們對他並無惡感。”


    秘書安靜地把報告放在桌上。市長和警察總監無精打采地相互望了一眼。停了一會兒,市長歎口氣,聳聳肩膀對總監說:


    “我想,可以同意巡官的結論,盡管報界議論紛紛,我倒是寧願您的人穩妥行事,千萬不妄草率魯莽,以至釀成令人遺憾的錯誤。薩姆遜,您說呢?”


    “完全同意。”


    “我恐怕要按奎恩的建議辦,”總監說。


    秘書從信封裏又拿出一張紙,高聲宣讀起來:


    “《關於薩拉·法勒的補充報告》“她斷然拒絕說出星期二晚上訪問丹寧博士的目的。這是一個半瘋的女人。回答含混不清,她的話裏夾雜許多聖經箴言。她是在道恩家中於星期二十四時被審訊的。


    “結論:毫無疑問,薩拉·法勒和丹寧博士已達成默契,對某一隱私保密。但若想證實這一點卻頗為複雜。該女士和博士一直受到監視。”


    “我們的人偵破的東西大少了!”區長提高嗓音說。


    “還從來沒見過這樣頑固的證人!”總監不滿地咕濃說。“裏麵還有什麽嗎,傑克?”


    還剩最後一份報告。報告的篇幅相當大,引起全體與會者的注意。秘書宣讀起來:


    “《關於菲利浦·摩高斯的報告》“現已獲得十分有趣的材料。區助理檢察官拉普金說,他手下負責財產繼承業務的辦事員碰到了直到如今在他們業務中還從未碰到過的問題。摩高斯律師前來登記阿拜·道恩遺囑中的一項條款並申請給予批準。該條款允許律師在立遺囑人死後立即將他的某些秘密的和隱秘的文件銷毀。遺囑中列舉的文件收藏在摩高斯處。


    “夜晚,在道恩家,在格爾達·道恩在場的情況下,立即對摩高斯進行了審訊。巡官警告摩高斯不許銷毀遺囑中列舉的文件,並應將其移交警方,園為這些文件中可能有與偵查犯罪活動有關的材料。摩高斯安詳地回答說,他已將這些文件銷毀完畢。


    “問:‘什麽時候?’“答:‘昨天午餐後。這是委托人死後,我最初采取的步驟之一。


    “奎恩巡官問及已銷毀的文件內容。摩高斯答曰不知。


    他肯定說,銷毀文件是為了逐項履行遺囑。銷毀時並未啟封,據供稱,這些文件在摩高斯律師事務所已保存多年,摩高斯對此已毫無印象。從前,道恩的事務由摩高斯的父親管裏。摩高斯在接管父親的委托人的事務時,似乎對文件的內容並不感興趣,而主要是注意履行義務時,他們事務所在委托人前麵應遵守的道義上的責任和道德。


    “對摩高斯要提起公訴,理由是在立遺囑人被謀殺的情已下,未與警方磋商他無權如此行事,更何況他無權銷毀可能的罪證。


    “摩高斯堅持說,他的行為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


    “讓我們走著瞧吧!”薩姆遜喊叫了一句。


    “在談話時,格爾達·道恩在場,她心緒不佳。她否認對已銷毀的文件內容有任何了解。她甚至並不知道有這些文件存在,雖然她不否認,近年來母親的大部份私人書信都是經她的手處理的。


    “結論:建議區檢察官立即從法律方麵澄清這個問題。


    如果摩高斯作為法律的公仆,超越了本州賦予他的權限,則對他起訴,如果起訴不成,則應將整個問題提交律師公會。


    “警方幾乎一致認為,已銷毀的文件含有與偵破犯罪活動有關的某些材料。”


    “奎恩老頭子發火了,”區檢察官用鎮定的語調為自己的話作結論說。“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的第一次,他非常想報複。看來,這件案子大大刺傷了他的自尊心。我可不願意處在可憐的摩高斯的地位……”


    市長很吃力地站起身來。


    “今天就到這裏吧,紳士們,”他說,“我們所能做到的一切,便是期望諸事順利,期待明天會有新的消息。從奎恩巡官送來的報告,我可以作出一個結論:他在偵查中工作充份發揮了他的才智。我立即按這個精神向報界代表發表一項聲明。這樣也會使州長感到放心。”他轉身對紐約警察局總監說:“您同意嗎,總監先生?”


    總監用一塊大手帕擦擦脖子,麵帶倦容,恭順地點點頭,然後笨拙地走出房間。


    市長按了按桌子上的鈴,表示會議已結束,區檢察官和他的助手們麵色陰沉,跟在總監後麵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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