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匈奴


    隨著潁川人的到來,蓋俊調戲誌才入驃騎將軍府,任從事郎一職。驃騎將軍府長史(賈詡)、司馬(荀彧)以下,就要數從事郎職權最大,屬於入石之官,餘者掾屬二十九人、禦屬三十一人,皆為鬥吏。蓋俊出手就予重位,待遇不可謂不厚。


    另外以陳群代替徒邊的王暨為薄曹從事,主管一州錢糧,杜襲、趙儼等人亦為州吏。至此,潁川一係正式出仕並州,成為繼地本並州係、河內係後,北疆第三支政治勢力。


    並州係屢遭蓋俊壓製,但他也不是亂打一氣,主要以太原郡郭、王兩家為主。目前並州凡稱得上名士的,包括朝司徒領尚書令王允,十有**受到過已故大儒郭林宗的提攜,兩家借由郭林宗的影響力,幾乎控製了並州刺史部,毫不誇張的,跺一跺腳,整個並州都要震三震。蓋俊初來乍到,不得不依靠兩家穩定並州民心,然而當他威嚴建起,對方還是不知收斂,那就有些不識相了,不打擊他們打擊誰?


    總體來,並州到底是本土勢力,太原郭、王兩家遭到打壓,不損並州係根本,從“任居刺史之半”的別駕王信、並州“大管家”治李牷皆為並州人就可看出,更別提二十餘名從事占據大半,連兩千石太守也有數名是並州人。隻不過郭、王兩家領軍之人先後被清除出刺史部,並州係成了一盤散沙,不能擰成一股繩。別駕王信可能還需要個一兩年才能取二者而代之,治李牷則是學者型人物,對此不感興趣。


    目前並州的狀況是,並州係勢力最龐大,但因顧及蓋俊,加之沒有一個領頭人,紛紛夾緊尾巴,河內係氣勢正盛,但與前者相比,根基薄弱,潁川係作為新人,則行事低調,三方形成一個巧妙的平衡。


    這正是蓋俊希望看到的結果,一家獨大不可取,製衡才是王道。他惟一需要避免的是,曆史上官渡之戰袁紹的悲劇,底下派係爭鬥可以,但不能展到損己利敵的地步。


    驃騎將軍府別院。


    “阿父、阿父,好了……”一個身穿赤紅衣裳的幼童坐在榻上,指著身前壘得歪歪斜斜的積木叫嚷道。這童身長三尺,不過兩歲大,卻長著一雙又黑又長的濃眉,很有一股子英氣,雖然英氣這個形容詞用在他這個年歲的人身上稍顯怪異。


    蓋俊斜倚床榻,道:“沂水真厲害,不愧是我蓋俊的種,哈哈”近來州無甚要緊事,他大部分時間都陪伴著家人,特別是三子蓋霸。蓋俊初歸家時,蓋霸顯然已不認識他,愛答不理,很是令蓋俊感到受傷,近來花費好一番工夫,才使蓋霸重新親近他。


    卞薇伴在蓋俊身旁,神情溫婉,含笑默默看著父子倆。


    蓋霸大眼睛一轉,毫不猶豫地推翻積木,叫道:“阿父,阿母,出門,玩、玩……”


    “好。”蓋俊頭答應。張臂抱住他,不想蓋霸兩掌前撐,抵在他的胸前,死活不讓他抱,他要自己下地走。


    蓋俊也不勉強,放開手,由他行動。蓋霸與他的同胞兄蓋嶷完全是兩種性格,後者從靦腆內向,蓋霸則愛玩好動,反倒和蓋謨頗為相像。


    蓋霸下了床榻,口含食指目視一雙精致鞋,對他來,穿鞋子太複雜了,也不舒服,便要光著腳跑出去,這還了得?卞薇雖是女子,終為成*人,步子大,幾步追上,把他拎回,任如何叫喊也是沒用,給他套上鞋子。


    蓋俊、卞薇一左一右牽著蓋霸出門,等過了石階,走廊,踏上草地,才鬆開手。


    沒有了束縛,蓋霸立時歡呼一聲,歪歪斜斜的向前跑,追逐一隻翩翩飛舞的七彩蝴蝶。他本就學會跑沒多久,又是仰頭,不看地麵,未出十步遠便失去平衡撲倒地上,所幸草地鬆軟,他爬起來似模似樣的拍拍身上塵土,繼續鍥而不舍的追趕,直至蝴蝶遠去。這個摔倒都沒哭的家夥,眼看蝴蝶消失在視野內,立在原地,嘴一咧,竟有淚崩的趨勢,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一隻蜻蜓身上。


    望著兒子歡快的身影,蓋俊臉上掛起自內心的笑容,半晌謂身旁的卞薇道:“也將富平叫出來,別整天悶在房裏死讀書,偶爾出來透透風,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罷也不等卞薇回應,回身招來一個奴仆,讓他去喚長子蓋嶷。


    卞薇歎息道:“這話我和他過無數遍了,但他總是以時常外出遊獵為由拒絕……”蓋嶷萬般皆好,是任何母親都夢寐以求的兒子,就是太有主見,難聽些就是倔,心裏認定的事,誰也勸不了。


    “這是兩碼事。”蓋俊不以為然道。


    不一會兒,蓋嶷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來。他五尺出頭的身高,眉口鼻頗與蓋俊相似,眼睛則像他的母親卞薇,長而魅,上麵仿佛蒙著一層霧,予人以朦朧之感,眼尾微微上翹,勾動人心,這就是俗稱的桃花眼。蓋俊敢肯定,這子長大後必定比他這個當爹的更受女郎、娘子喜歡。


    “阿父、阿母……”蓋嶷來到父母麵前拜道。


    蓋俊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側,將手搭在其肩,問道:“你出來時在房裏看什麽?”


    “左傳。”蓋嶷輕輕答。


    “哦?你打算先修左傳嗎。”蓋俊驚奇道。漢代以孝治天下,兒童學經之序,《孝經》為先,次學《論語》,兩者學完,便可以正式學習五經了。《詩經》必當學,這個不能改變,至於其他四經之《春秋》、《尚書》、《禮》、《易經》,則無有先後順序,全憑家學、師承。左傳全名《春秋左氏傳》,由此可知蓋嶷《詩經》之後先選修《春秋》。


    蓋嶷麵上露出一絲羞澀,道:“阿父善治左傳,兒亦當效之。”


    哪有老子不喜歡聽此話的,蓋俊開心極了,道:“左傳,左傳好啊,隻要讀透它,足以為國家棟梁,出將入相,不在話下。富平勉之。”五經之蓋俊最喜左傳,看過無數遍,倒背如流,從學到了很多東西。次為《詩經》,《尚書》、《禮》偶爾也翻翻,《易經》幾乎不動,裏麵的內容太深奧了,他自謂凡夫俗子,看不懂天書。


    “諾。”蓋嶷肅容道。


    這時,馬從遠處行來,他今年才滿十六歲,已經長到七尺六寸,僅比蓋俊矮上一線。其父馬騰身長八尺餘,叔父馬舉亦有八尺,馬家血統優良,可以肯定其日後必會邁過八尺。經過近一年的頻繁戰場磨練,馬身上稚氣全脫,麵部剛毅的線條凸顯出來,越像其父馬騰了,目光炯炯,神采飛揚,讓人忍不住讚歎好一個英朗的少年。


    蓋俊看著他問道:“孟起,有何事?”


    馬抱拳道:“將軍,刺史部派人傳話,有匈奴使者到來,請求麵見將軍。”


    “匈奴?他們來幹什麽?……”蓋俊聞言不由一怔,若非今日馬提起,他都快把匈奴忘記了。去年匈奴大單於呼廚泉勾結朔方屠各、雜胡,趁蓋俊南下之機叛變,欲偷襲護匈奴郎將營地,被馬騰碰巧撞破,乃於道設伏擊之,呼廚泉兵敗自殺。


    自此以後,匈奴人屢屢試圖從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四大國姓選拔賢明之人出任新單於,但蓋俊認為哪怕是一位親漢者,對自己統治匈奴也是弊大於利,遂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一幹單於候選人。


    同時下令匈奴無單於期間,遇到事情各部貴人可自行召開龍會商討,護匈奴郎將旁聽。這個所謂的旁聽自然是比較含蓄的法,其實白了就是主持會議,號施令,可謂不是單於、勝似單於。蓋俊對匈奴人的險惡用心,由此可見一斑。


    馬道:“匈奴使者沒明來意。”


    蓋俊剛才那句話是下意識的,其等來意不用問,肯定是為立單於一事。


    馬問道:“將軍,見嗎?”


    “見見也好……”蓋俊似笑非笑,意味深長道。


    丘浮石坐在並州刺史部偏廳,百無聊賴的擦拭著自己的佩刀,目光異常專注。他出身於匈奴四大國姓丘林氏,今年三十五歲,正當壯年,重須闊體,猿臂善射,是匈奴著名的勇士,號稱“丘林氏家的雄鷹。”


    單於空缺期間,諸貴人確實得到了極大的權力和自由度,問題是蓋俊索取無度,大批大批的抽調匈奴精壯、戰馬,編入漢軍之,四處征戰,各部都受到了相當嚴重的損失,長此以往,匈奴必然衰落。若是匈奴有了自己的單於,雖然未必能回到以前和漢室那種類似於雇傭的關係,卻有了討價還價的資格,避免被蓋俊盤剝得太過厲害。若是實在被逼急了,造反也有個領頭人不是。


    匈奴四大國姓,須卜氏的骨都侯自立為單於,聯合屠各人,叛變大漢國,被蓋俊誅殺,屠族。王族呼衍氏呼廚泉也是因為反叛落得人死族滅。目下匈奴隻剩下丘林氏、蘭氏有資格擔當匈奴單於。


    丘浮石的父親丘赤車年輕時勇猛善戰,屢立戰功,年老後處事公平,善平曲直,深得匈奴民眾之心,是公認最有資格成為單於的人。他這次來到晉陽的目的,就是想服蓋俊,讓他的父親丘赤車出任單於。


    本來他今年初春就來了,自醢落屍逐鞮單於率眾內附漢國,百餘年來,匈奴單於死後,當年就會選出新單於,無一例外,從來沒有過隔年單於位還空著的情況。無奈蓋俊那時南下征討冀州,丘浮石失望而歸。當他幾天前得到留守晉陽的仆人報告蓋俊歸來,立刻兼程趕到晉陽。


    丘浮石被一陣響動驚醒,起身往外看去,隻見無數甲士簇擁著一名形貌威嚴的青年,向這邊走來。丘浮石瞳孔微縮,這青年縱然化成灰,他也不會忘記,此人簡直是匈奴人的噩夢,殺匈奴單於兩任,如果算上‘間接’被他害死的於夫羅,就是三人,數以萬計的匈奴好男兒倒在他的刀下,之後,又有數以萬計的人受到他的役使,其所犯罪行,罄竹難書。


    丘浮石還刀入鞘,深深吸了一口氣,步跑出門,伏叩地上道:“丘林氏丘浮石,見過驃騎將軍。”


    蓋俊行至丘浮石麵前,沉默數息,才朗笑著扶起他道:“丘浮石,孤記得你,丘林氏家的雄鷹,曾隨孤北上九原追擊逆凶須卜氏偽單於,你的父親丘赤車還好嗎?畢竟年紀大了,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啊。”蓋俊心知丘浮石的來意,便用丘赤車的年紀堵上對方的嘴。


    丘浮石豈會聽不出蓋俊話立含義,站起身,垂恭敬地道:“多謝將軍掛心。家父雖年過六旬,但一頓尚能吃十斤嫩羊肉,喝十碗馬奶酒。族巫師,家父還有三十年的壽命。”


    “是嗎。”蓋俊皮笑肉不笑道,當先入廳。


    丘浮石緊隨其後,順勢道:“家父得知還有三十年的壽命,很高興,他這樣自己就可以為匈奴做更多的事情了。”


    “更多的事情?是指什麽,他相當匈奴單於?”蓋俊駐足回。


    丘浮石一臉誠懇地道:“匈奴單於之位空置越年,自我匈奴有記載以來,尚是次,民眾惶惶不安,人皆思主,此事萬萬不能再拖延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家父素有名聲,心忠漢國,心忠將軍,若為匈奴單於,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蓋俊不等丘浮石把話完,搖搖頭道:“非孤不通情理,實在是丘赤車年紀太大了。”


    “將軍……”丘浮石急道。


    蓋俊故作思考狀,半晌道:“這樣,五年之後,我讓你當匈奴單於,可好?”


    丘浮石臉色急劇變幻,咬牙道:“將軍,當真無有回旋餘地?”


    “孤退步至此,你還不滿意?”蓋俊臉色一沉,目光冷清。


    丘浮石道:“將軍既然決議如此,更有何言,我應便是。”因拜謝而對著地麵的臉,一片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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