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玄甲騎士奔騰而來,漫天的煙塵,沉重的馬蹄聲,無不予人以沉重的壓抑,仿佛肆虐的洪水,一瀉而下,無可阻擋。戰場上被擊散的黃巾逃兵遠遠躲開,神情畏懼。


    “呃啊……”


    一名距離過近的黃巾逃兵被飛來利箭穿透頭顱,仰麵栽倒。


    胡封微笑著收起弓,對身側貞良道:“軍侯不是讓你斬百級贖罪嗎,你看這裏四處都是蛾賊逃兵,以你的射雕術尚未與敵接戰就能免罪。”


    貞良掃了一眼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逃兵,說道:“他們已經算不上戰士了,我不屑殺之。”


    見兵卒四下獵殺黃巾逃兵,蓋俊皺起眉頭道:“伯嗣,讓士兵們收弓,保持隊形,開始衝鋒。”


    “諾。”


    “公樞,別亂跑,緊緊跟著我。”蓋俊又對卞秉道。公樞是卞秉的字,他今年隻有十四歲,因離家在外,先行取字。


    “諾。”卞秉熱血沸騰,大聲應道。


    蓋俊部騎士聞聽軍令盡皆收弓,排列整齊,進入三千步始加,一千步再加,五百步繼續加……蹄聲如雷。


    “轟隆隆!”


    “轟隆隆!”


    “肩並肩……豎盾……豎戟……弓弩準備……”最後關頭,波才總算抽調出數千親衛軍布好陣勢。


    趁著黃巾軍注意力轉移之際,傅燮、麴義帶領鐵騎直插黃巾左翼。


    “轟隆隆!”


    波才顧不得理會傅燮、麴義,瞪著燈籠似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二百五十步,即將進入黃巾軍射程範圍,波才呼吸猛然急促,心髒怦怦跳動,幾有窒息之感,就當他高高舉起手臂,即將令時,漢軍騎兵忽然轉向,在黃巾軍麵前繞出一道誇張的弧線,撲向右肋。


    波才手足冰涼,大滴大滴汗珠順著根滾落。


    黃巾右軍陷入一片混亂,當漢軍鐵騎以雁行陣衝至百餘步內,才勉強組織起弓弩手。漢騎頭戴兜鍪,身披玄鎧,唯有臉部無防禦,麵對漫天箭雨,漢騎紛紛抬起左手擋在麵部,他們左臂上無一例外綁著一麵小盾。騎兵盾又曰旁排,多以木製為主,以藤條皮革縛於左臂。然而漢軍防備如此周全,依舊不斷有人墜馬,被身後的同伴踩成肉醬。


    挺過一輪箭雨,有藝高人膽大者如蓋俊、貞良,百步馳馬飛射,慢慢地,人數增至數十人,數百人,衝至五十步,數千支長箭劃破空氣,帶著呼號聲貫入敵陣,黃巾軍前排長戟士瞬間倒下數百人,陣線露出缺口,不等對方補充上來,飛箭又來,中箭者不計其數,缺口更大了。


    漢騎中軍猛然力,脫群而出,兩翼漸漸收攏,由適合馳射的雁行陣變成突擊用的錐形陣。錐頭乃是射虎營三百親衛,這些人不僅身著重鎧,連坐騎也披著甲具,馬矟如林,奔馳推鋒。


    “轟隆隆!”


    一聲仿佛能夠把天震塌的巨響後,黃巾軍如波開浪裂,紛紛朝兩邊散去。


    殺入重圍,陳彪、車兒隨著蓋胤衝在最前方,三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所過之處,無有全者。胡封、龐德緊隨其後,龐德僅十四歲,年紀雖輕力氣卻長,暴喝連連,大刀旋舞,擋住前路之人盡被砍翻在地,轉眼間已斬四五人。


    楊阿若從腰間取下猙獰鬼麵帶在臉上,左矛右刀,浴血廝殺。楊阿若是酒泉最著名的遊俠,由於容貌清美不足以震懾對手,就從羌人朋友那裏要來一張羌人祭祀敬神時佩戴的麵具,自此以後,楊阿若每戰必戴鬼麵,因他名豐,綽號又曰鬼豐。


    貞良弓馬嫻熟,是和蓋俊一樣能夠雙手熟練開弓之人,他騎在馬上左右馳射,全無死角,箭矢如電,每一次閃爍,就代表著殺一人。自入了戰場,他的手幾乎沒有停下過,論及殺敵數量,絕對數第一,甚至一名黃巾將領也折在他的手裏。


    親衛曲三百,盡是涼州勇士,不遑多讓,仿佛颶風一般刮過,所經之處,殘肢亂飛,頭顱落地,屍體成為一堆碎骨爛肉,地上芳草塗滿妖冶的紅。其後射虎、落雕兩營順勢而入,踏過血肉模糊的陣地,刀矟交輝,弓弩呼號,肆意砍殺,吞噬生命。


    由羌胡組成的落雕營戰士勇猛無比,完全是采取亡命打法,時常出現身中無數刀的胡人揮舞兵器嗷嗷嚎叫著撲向滿麵恐懼的黃巾軍。射虎營個人勇武或許不如胡人兄弟,但他們通過協同作戰,殺敵效率遠遠在射雕營之上,這就是兩者的區別。


    漢騎就像一條鋼鐵長龍,遊弋於黃河,隻不過激起的浪花是紅色的而已。


    黃巾軍北麵是漢軍步卒,東麵是麴義、傅燮騎兵,西麵是蓋俊騎兵,三方同時施壓,黃巾陣型不住向南靠攏,而南邊,正是波才及其親衛軍所在地,波才頓時明了對方用意,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兩刻鍾後,轟的一聲,黃巾軍崩潰了,海嘯一般湧向南方,親衛軍一瞬間被衝擊得支離破碎,有人堅持不退,但更多的人或迫於無奈,或隨波逐流,被迎麵而來的同伴裹挾著向南逃去。


    “完了!”波才痛苦的呻吟一聲。


    “波帥……快走……”周行衝著波才坐騎狠狠甩一鞭子,戰馬吃痛,帶著波才竄出,周行帶領二百餘騎尾隨馬後,一路狂奔。


    騎兵什麽時候殺敵最巨?毫無疑問是對方逃跑,把背露出來的時候。


    一聲聲蒼涼低沉的號角聲,蓋俊部一分為二,沮渠元安率領落雕營破陣而出,沿途馳射,黃巾軍此刻隻顧逃命,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逃亡路上躺滿了被射殺的屍體。蓋俊則帶領射虎營在黃巾群中縱橫穿插,黃巾軍就像被割的韭菜成片成片倒地。


    另一側傅燮、麴義亦展開追殺,他們苦戰一日,筋疲力盡,有些戰士累得實在舉不動刀矟,卻不願落於人後,驅動戰馬撞飛踩碎跑在前麵的人。而漢軍步卒也開始了全線追擊,一些涼州人、關中人嫌身上鎧甲沉重,拖累度,卸下鎧甲,赤膊上陣,一邊呼喝,一邊追敵,很有幾分當年秦人的風格。


    長史梁衍開口道:“中郎,敵有遠遁之心,當不遺餘力,而我方久戰疲倦,兼且勝利,未必有對方堅韌啊。”


    皇甫嵩深以為然,謂長子皇甫祚道:“令人告知蛾賊,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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