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兩人各自離去後,眾人又開始趕赴京都。


    平懷寧沒有再刻意讓隊伍放緩行速,走得不緊不慢。


    晚上,平懷寧向左丘寧詳細講述了習武心得,並告知了他一套功法口訣,說是先練著,不懂再問。


    他聽得認真,知道平懷寧傳的是胖子說過的隱金決,但架不住口訣艱澀,聽了數遍,都不得要領。


    幸好平懷寧很有耐心,似乎教過不少笨徒弟。


    熊依童一直在一旁托著腮幫,柔笑靜聽,偶有指導。


    左丘寧記全後,沉思苦想。


    習武,主要是精習外家招式和修煉內功真氣,內功修煉為重中之重。獨練體魄招式,隻有強身健體的作用,沒有內功的相輔相成,招式就成了平懷寧嘴中的把式,不會有鬼斧神工般的破壞力。而且外家招式是靠著從小曆練,一日一夜的苦修後無數年頭後,才能有所成就。


    他腿上傷勢未愈,隻能先修習內功心法。


    至於內功四境,熊依童說除了指真氣渾厚程度和境界高低外,字麵意思便是本意。就算修習功法相同,每個人的脈絡和行氣習慣也會有細微的差別,更多的,隻能自己在修行過程中慢慢感悟。


    江湖的武道世家中人習武,是從幼年時期就開始,先練招式,不同的門派家族,都有不同的練習套路和修行法門,待十歲左右,便可以開始修行內功心法。


    習武開始的年歲和功法的高明程度都隻是基礎。日後成就高低,就要看個人的天賦、悟性、和師父的能力了。


    熊依童和平懷寧他倆不到而立之年,便在武道上有這般成就,就是因為不僅基礎殷實,而且天賦和悟性都是極高。


    不過也有根骨異稟的另類武者。就像胖子,身世孤苦,在市井間流浪到十幾歲時,才遇到形意堂的年邁門主,傳功習武,不足十載成就一流。


    但是很顯然,左丘寧既無基礎,也無根骨。


    京都禁武嚴厲,是整座王朝之最,尤其是嚴禁文官習武,他這個兵部侍郎的兒子更不可能得知高明的內功心法,在江南學過的一些廣為人知的拳法套路,都是把式。


    他習武,是從無開始。


    除了個天下無雙的便宜師父,他一無所有。


    就算練到小有所成,可能也要數個年頭。


    良久後,左丘寧不尷不尬地悄悄問道:“有速成的法子嗎?”


    熊依童怒其不爭,抬手就想用巳寒敲他,被平懷寧攔住了。


    他笑說,還真有條捷徑。


    除了自己辛苦修行外,憑平懷寧現在的能力,可以在不損耗修為境界的情況下,以高深實力強行幫左丘寧引穴開脈,將他的內功境界提升到第二境,五氣朝元。不過因為是強行引導,一輩子也隻能停留在這個境界了,日後招式體魄練的再好,也不過是個二流武夫。


    左丘寧猶豫半晌,在熊依童的虎視眈眈下回應說要自己修行,反正都這個歲數了,再差能差到哪裏去。


    平懷寧輕笑點頭,然後便在他體內留了一道真氣。隱金決的真氣特殊,手段溫和下,即便在旁人體內流轉,也不會傷及脈絡。


    這道真氣的留存,主要是讓左丘寧先溫養脈絡。他年紀太大,穴位經脈已經定型,幹涸僵硬,如脆弱枯枝,直接開始修習內功,可能會落到邢義卿那個下場。


    左丘寧細細感受體內如線絲棉線般的真氣,徐徐流過四肢百骸。真氣入體後,沒有顏色外觀,經過每道穴位時,附近筋肉如向陽花木受春雨澆灌,錦簇綻放。


    他也被胖子渡過真氣,能明顯感受到兩種真氣的不同,胖子的猶如怒濤江水,強勢渾然,帶著勢如破竹般的勇毅。隱金決的真氣截然不同,明明感受得到,卻又好似什麽都沒有,令人難以琢磨。


    不過也會時時出錯,不是行岔了道子,便是左丘寧急功近利,強行衝穴。每次出錯,便被平懷寧指彈額頭。


    兩人都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左丘寧瞪著兩隻黑眼眶又再次上路,神乏意倦,平懷寧卻麵色如常,絲毫不顯疲態。


    胖子跟他解釋說,一氣乾坤境奧妙無窮,入了那個境界,已經不似常人,真氣自有萬般妙用,而且乾坤境在武夫嘴中還有另一個更貼切的稱呼。


    他跟左丘寧賣了個關子,但是左丘寧也不想問,一頭栽倒在車廂中,沉沉睡去。


    胖子鬱悶不已,輕聲罵道:“臭小子,半神境有通天徹地之能,整座王朝也就那麽幾個人,你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才得了個這麽個師父!你要是拜我為師,皮都給你練掉!”


    被左丘沫淑聽見,迎麵而來就是一陣數落。


    他縮著脖子落荒而逃。


    傍晚時分,左丘寧終於睡醒,撩開車簾便瞅見熊依童的陰鬱臉龐,隻聽她憤恨說道:“都決定要習武了,怎麽還是這般懶散,趕緊起來!”


    胖子坐在馬背上抿嘴偷笑。


    於是,又是一個與昨夜一般無二的枯燥夜晚。


    清晨結束時,剛剛睡醒的胖子,向著已經痛不欲生的左丘寧挑釁地抖了抖濃眉,像是在說:看吧,早跟你說成不了高手的,趁早放棄吧。


    左丘寧心神疲憊,淡淡朝他說了句:“我不會放棄的。”


    隨後倒頭就睡。


    再次醒來時,他聽到馬車旁的家仆一陣歡欣鼓舞,心中一凜,一股異樣情緒油然而生,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抬眼透過車窗望去,果然。


    一切都很熟悉,卻又陌生。


    萬裏晴空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座宏偉的都城,城門內是熟悉的京都守軍,正在查驗戶諜。門外各色入京百姓有序列隊,有往來商賈,也有豪門官眷,但就是沒有帶劍披刀的武人。


    與他們相比,馬車前的平懷寧和熊依童尤為紮眼,因為枯月刀、巳寒就持在他們手中。


    左丘寧記得,京都城門守軍將領姓林,好像叫林瀚海,是個自認為不得誌的人物,出城時,就是他為左丘寧送行。


    此時,林翰海正注視著馬車旁的一眾人等。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了,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的武夫。


    林翰海麵色陰沉,伸手招來部下,信步向馬車走去,厲聲道:“你們是何方人士?不知道京都不準武人持兵器而入嗎?速速繳械下馬,本將可既往不咎!”


    卻隻見馬背上的靚麗女俠未動,從懷中掏出一物丟去。


    林翰海一把接住,看清事物後,死盯著馬背上的黑袍:“你、你就是平、平懷寧?”


    噗通一聲,他屈膝跪地:“末將愚昧,有眼不識泰山,懇請平統領莫怪!”


    車隊眾人並未多做逗留,收回令牌後徑直入城。


    林翰海死死跪地,待眾人走後也未曾起身。


    因為,他眼角餘光瞥見車窗內的一人,一個他親自送出城的人。


    左丘寧!怎麽又回來了?不是都說他一定會死在江南道嗎?


    部下見林翰海久久不願起身,過去攙扶,被他一巴掌甩在臉上。


    “快去備馬!那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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