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左丘寧疑惑之間,滿香樓的掌櫃聽見大堂動靜,從後廚鑽了出來,一看見這白淨胖子,馬上一副見了親娘的樣子,嘴巴都快咧到嘴角了,朗聲諂媚道:“呦,韓八爺,稀客稀客呀,是來城裏參加這武林同盟會的吧?”


    “那可不,這江南道武林盟少了誰也不能少了你八爺呀!”


    “但這會兒那些個大俠們都準備去邢家赴宴了,這也不到飯點,後廚還沒開灶,八爺要是來吃食的,那可來早了。”掌櫃說著,便招呼來小二,立馬請這胖子入座。


    胖子也是大袖一揮,一屁股坐的長凳吱呀作響,然後指著左丘寧兄妹對掌櫃笑道:“不妨事,遇見了幾個故交,我們就是閑聊幾句,弄些蠶豆,倒些茶水就行。”


    掌櫃拉長嗓子應道:“好嘞。”


    左丘寧見狀,心說這胖子架子不小,但還是想不起來這胖子是誰,便看向妹妹用眼神求救。


    左丘沫淑送了左丘寧一記白眼,估摸著還在惱怒他的色狼心性,理都不理,拉著那位淚痣美人坐到了胖子旁邊。


    左丘寧先讓那些狼狽家仆自行料理身上淤傷,然後一臉納悶地坐到胖子另外一旁,無奈張嘴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敢問兩位大俠到底是何方人士?是你們幫小妹沫淑解的圍?”


    胖子笑的更加燦爛了,回應說:“你可沒沫淑妹子眼尖,她可是一眼就認出我了。”


    左丘寧眉頭微皺,看著胖子眉眼下的燦爛笑容,心中猛的一震,又聯想起剛才酒樓掌櫃的稱呼,恍然大悟,幾乎是叫了出來:“韓八誌?!”


    原來眼前此人竟是韓八誌,左丘寧驚喜萬分!


    左丘家居江南時與潯州刺史張弘文一家乃是世交,張弘文夫婦前些年不幸遇害,膝下一對正值金釵總角之年的兒女孤苦無依。


    張家忠心護院劉大白心有不忍,便帶著那對可憐姐弟北上京城投奔。不料剛過了大江便遭到歹人追殺,幸得一群武林少年英傑相助,一路護送北上。


    這韓八誌,正是當年護送張家遺孤的少年英傑之一,也是唯一一個送到左丘家家門的人。韓八誌父母早亡,自幼孤苦,後因武學天賦異稟,被江南四堂之一的形意堂門主相中,收做關門弟子。


    據說如今已經是領銜江南武道年輕一輩的翹楚人物了。左丘寧心中歡喜,若得此人相助,此次江南之行必定能輕鬆不少,最不濟也能保住偷偷跟來的小妹。


    “哈哈哈哈。”胖子大笑出聲,一巴掌拍在左丘寧肩膀上,“可算是認出來了。”


    左丘寧五體不勤,身子骨遠沒有常年行走江湖的武夫硬朗,被韓八誌這一巴掌拍得生疼,忍不住抽了抽臉皮,但臉上表情還是親切不少,接著驚訝問道:“幾年未見,韓兄怎麽壯碩成這樣了?”


    韓八誌嘿嘿一笑:“那可就說來話長了,當年初到京城時人窮誌短,可是多謝你們左丘家悉心招待了,對了,張家姐弟如今過得如何?”


    “甚好甚好,憧瑞他倆時常念叨當年韓兄眾人的護命之恩呢。”


    “那就好,當年為了護送張家姐弟,我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知道他倆活的安生,甚感欣慰啊。”


    “當年出了京城後,北境叛亂,便跟著懷寧老弟去給平叛大軍搭了把手,但是家師生平最是痛恨朝廷這些年的卸磨殺驢行徑,不足一年就被家師給揪了回來。”


    韓八誌說著,挑起一顆小二剛端來的蠶豆送入嘴中,一臉的惆悵。


    左丘寧眉頭一皺,他不知道胖子此時提起那人是否另有所指,心中暗自揣測:


    胖子嘴裏的懷寧老弟是中原平家幼子,人稱魔種的平懷寧,也正是當年護送張家遺孤的牽頭人。


    多年前,北境江湖人士不滿朝廷打壓,與胡人勾結,叛出王朝。


    護送張家遺孤一事了解之後,平懷寧便趕去為平叛軍做了開陣先鋒,屢立奇功,最後還將那北境江湖魁首一槍釘死在了口觀城城牆上,在軍中威望不小。


    傳聞說,當年北境驅胡一事舉步維艱,有一些取巧的武道小人,直到戰事尾聲,才趕到北境撈取軍功民心。


    平懷寧對這些卑劣行徑深惡痛絕,北境四年苦戰結束後,他處處與王朝武道作對,幾近癲狂,怒殺了不少江湖人士。


    事情愈演愈烈,平懷寧逐漸變成了整座江湖的眾矢之的。但是奈何此人武力卓絕,憑借手中妖刀枯月,攪得整座江湖都是動蕩不已。


    最後連朝廷都不能坐視不理了,還是請平定北境叛亂的元帥,馮建章大將軍親自率軍,將他擒住,現在人應該是押在京城天牢裏,估摸著有一年多了。


    這些都是左丘寧聽京城裏那些好事之徒說來的,現在聽胖子稱呼他為懷寧老弟,想來是關係親切。


    左丘寧心知自己不是當事人,也不是武道中人,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隱秘,而且他還是官宦子弟,對於此事不好多做評論。


    這會兒左丘寧心想,胖子在這江南道威望不小,這次被自家的勞什子老爹往油鍋裏推,小命留不留得住還是未知,這胖子說不定是此行助力,絕不能惹惱他,平懷寧的事談起來忌諱太多。於是問道:“被你家師父揪回來之後呢?”


    胖子一愣神,他自小孤苦,在護送張氏遺孤時與平懷寧生死相依,深情厚誼不必多說。


    平懷寧憑妖刀亂世,被人罵為魔種,整座江湖都將他視為切骨之仇。


    提起他,料想左丘寧一個官宦子弟,應該會十分好奇才對,正想借此機會,改變一下左丘寧對他的看法,不料左丘寧根本就不敢在此事上多作言論,有些鬱悶,不過還是笑著說:


    “跟著懷寧老弟護送張家遺孤時,經曆了不少醃臢事情,武道心得突飛猛漲,回到江南後武功境界也是節節攀升,現在可是這江南道數一數二的高手了,身邊溜須拍馬的人也是越來也多,這不?一個不留神就吃成了這般模樣。”


    說著還拍了拍他的一肚子肥膘。


    左丘寧聽罷,心說怎麽這胖子一句話都離不開平懷寧?你那懷寧老弟這時候怕正在天牢裏吃牢飯呢,要是真的這般親密,怎麽不去京城劫獄呢?


    忽然又記起一事,笑問道:“怎麽不見你不離身的形意尺呢?”


    “現在我也算是這江南道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了,那尺子份量太重,影響八爺我的英流風姿,哪還能隨身攜帶?”胖子吃著蠶豆臉色得意。


    “就你,現在這一身肥膘,還能有風姿?”


    說話的是那淚痣女俠。


    “怎麽?我沒有風姿,你就有了?不就是被邢家的那病癆鬼說長得刻薄了點嗎,還學別人出門帶了塊抹布蒙臉。”胖子立馬出言反譏。


    淚痣美人聞言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扯下了臉上輕紗,砰一聲將手中長劍砸在桌上。


    “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剁了你的舌頭。”


    沒有輕紗蒙麵之後,淚痣女俠那俊挺的鼻梁和纖薄的嘴唇立刻呈現在左丘寧眼中,這樣如精雕細刻般的五官,配上那菱角分明的臉龐,自然是絕美的。不過麵相確實是冷厲了些,在某些自視甚高的膏粱子弟眼中,說是刻薄也算有理可據。


    左丘寧沒料到能在這裏碰到韓八誌,剛才心裏激動,沒有過多關注這身旁麗人,如今聲音一現,清澈可人,甚是悅耳,眼睛又是不自覺的瞧到了那淚痣的玲瓏身段上。


    左丘沫淑看到哥哥又想著做那色中餓鬼,冷哼一聲,淩厲目光掃向了自家二哥。


    左丘寧也是自知跑神的不是時候,看胖子還要說話譏諷,忙是岔開話題:“兩位息怒,不知兩位剛才是怎麽遇見的家妹沫淑,那金蟬門的弟子兩位又是如何打發的?”


    “出來混江湖,不是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的,那些混混不是金蟬門的。”胖子在一旁平淡出聲,聽語氣倒是並沒有生氣,看來剛才隻是嘴快。


    “什麽意思?”左丘寧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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