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天貴看見郭香拿著劍,這次倒是沒有被嚇到。隻是嘟囔了句:沒好心的,給你們拿吃的還老用劍嚇我。


    郭香聽了天貴的嘟囔有點尷尬,天貴這話雖然是自言自語的低聲抱怨,但明顯是用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的,就是說給郭香聽的。


    郭香把劍插回劍鞘坐下,看見天貴端來的是兩碗麵。碗不大,鋪滿了蔥花,蔥花上再放了塊大鹵肉,看上去也是滿滿一碗。


    郭香聳了聳鼻子,其實剛才天貴進門的時候,郭香本來劍都要刺過去,就是聞到了一陣香味,這才沒有出劍。不然,可能天貴這上樓估計還是要被嚇一跳。


    不虧是農村孩子,沒有什麽扭捏包袱,郭香也不多說,對天貴說了聲多謝。端起一碗麵到自己麵前,就開始吃了起來。


    天貴看見郭香這大口吃麵的樣子,翻了個白眼,看來對郭香很不爽。邊上的秦青娥因為剛才被常明差點弄個窒息而死,所以本來沒什麽胃口。可看見郭香那狼吞虎咽的豪爽吃相,不自覺的也覺得嘴中生津,有了胃口,開始吃麵。


    郭香的吞食速度,在臨安的時候可是嚇倒過奎元館店小二李威的。秦青娥這才吃了兩口,第三口筷子剛夾上麵,邊上的郭香已經把麵吃光了,拿起碗就是往自己嘴裏一倒。


    額的一聲打了個飽嗝,郭香笑的眯起了眼,抹了抹嘴角,說了聲好吃。


    秦青娥和天貴都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之中有略微驚恐。


    天貴眨了眨眼,就好像在說你從哪裏找的這餓死鬼投胎的妹子。


    秦青娥炸了眨眼,就像是在回答說,雖然真是我從“地府”裏帶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她是餓死鬼啊。


    “你吃飽了嗎?”秦青娥問郭香。


    郭香看了看秦青娥的碗,秦青娥一愣把碗往前一推,說道:“要不把我這碗也吃了?”


    郭香先是點頭,然後立馬搖頭。“不用,我吃飽了。”


    “真吃飽了?”秦青娥確認一下,她感覺要是不喂飽郭香,感覺對方能把自己給吃了。


    郭香點點頭說:“真吃飽了,你趕緊吃吧,補點體力。”


    天貴把被嚇到有點脫臼的下巴一合,把盤子裏自己帶過來的,打算當做宵夜的點心這才放到自己麵前。心裏打鼓,我這拿個點心的時間,就吃完了?天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剛才被人點穴定住了,不然這時間不對勁啊。


    天貴正想著呢,剛拿起一塊麻花打算往嘴裏塞,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往自己這邊湧來。一抬頭,就看見郭香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


    不對!天貴想到,這不是盯著我。他把手裏的小麻花拿起來,快速往左邊一伸手。果然郭香的腦袋就往右邊一轉,死死地盯著那塊小麻花。


    天貴咽了咽口水,他看著郭香那種眯著眼睛的神情,覺得好像老虎撲食之前大概就是這樣了。快速把手收回,再往上一伸,在往右,再往下……麻花到哪,郭香的腦袋就轉到哪。


    天貴晃了晃手裏的小麻花,一副炫耀的表情,好像再問郭香你想不想吃?


    郭香一看那小麻花,口水不自覺的流了下來,點了點頭。


    天貴賊笑一下,立馬就把麻花往自己嘴裏一丟,肯次肯次的咬了起來,還不忘做作的做個一臉享受的表情。


    郭香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然後臉就往下一拉,輕哼一聲,扭頭不看天貴。


    天貴心裏嘿嘿一笑,手撐住下巴,往自己麵前的碟子一抓。


    “嗯,奇怪?怎麽摸著熱熱的?”這才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裏哪裏抓著什麽小麻花,正抓著一隻纖細潔白的小手。一抬頭,就看見郭香對著自己在笑。


    郭香把手收回來,搓了搓,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小聲的說:“我看你大概吃不完,所以想幫你分擔分擔。”


    “哈?”天貴一臉無奈的表情,心想我吃不完也亂不到你吃啊。像是這麽想,但還是動手把碟子裏的一個小紙盒拿出來,把裝著小麻花的碟子遞給了郭香。


    郭香一看,立馬一臉燦爛微笑。剛接過碟子,就把小麻花往自己嘴裏一丟。瞬間功夫,碟子裏的五個小麻花就已經消失不見,全在郭香嘴裏了。


    看著郭香鼓著兩個腮幫子肯次肯次的嚼著,天貴一天嫌棄的說道:“你啊,也就配吃這陳家記的麻花了。”


    陳家記的糯米冰糖芝麻小麻花,是巴縣有名的小吃。陳家記單單隻賣小麻花,就做到了每天店門外天天排隊,可想而知這麻花有多好吃。


    “啃次啃次,好吃……肯次肯次,真的好吃……”郭香這邊吃邊說,嘴裏掉出一大堆渣滓。看的天貴連連搖頭。


    “就你這中牛飲的吃法,要是給你這瑞蘭齋的桃片糕,那就真是糟蹋美食,暴殄天物,純屬浪費。”天貴邊說邊把自己剛才特意從碟子裏拿出來的小紙盒一開,將紙一層層張開。


    郭香嘴裏有吃的就滿足了,哪裏聽得見天貴對她的數落嫌棄。可是正吃麵的秦青娥聽到天貴的話,抬起了頭。


    “瑞蘭齋的桃片糕?”這剛問出口,那邊天貴正好把外包的紙徹底展開。瞬間,小屋子裏就彌漫出一股香甜氣息。秦青娥隻一聞,就說道:“這味道,瑞蘭齋的桃片糕無疑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這香味居然一點沒變。”


    郭香咕噥一咽,把小麻花全部消滅完畢,搭腔道:“什麽糕點那麽好吃啊?”


    天貴一看郭香往自己的桃片糕看過來,連忙把小紙盒端起來,一臉的戒備,說道:“別看了,沒你的份,給你吃就是浪費。”


    “哎?”郭香一臉失望的表情,說道:“咋就浪費了啊。”轉頭問秦青娥,“這糕點你以前吃過?”


    秦青娥點點頭,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會心一笑說道:“以前我小時候吃過一次之後,幾乎天天纏著我父母給我買。後來,我嘴饞的時候就想吃這糕點,每次我夫君出去路過一定會帶點回來。”


    郭香看到秦青娥本來的笑臉,說道後麵變成了憂愁。知道秦青娥說的夫君自然就是前前夫,戚長風。看著秦青娥的表情,於心不忍,郭香連忙打岔道:“真有那麽好吃嗎?讓你十幾年不見疑聞就能知道。”


    “廢話!瑞蘭齋的桃片糕會不好吃?你在四川這隨便問,凡是吃過的,我敢說沒人會說不好吃。”天貴插話了。


    “可是我又沒吃過咯,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吃。你給我……”


    天貴直接拍開郭香伸過來的小手,嫌棄說道:“做夢,瑞蘭齋的桃片糕好吃不需要你證明,杜甫都寫詩誇過這桃片糕,還能有假?”


    郭香做了個鬼臉,揉了揉被打的小手,一臉不相信,“有那麽誇張麽?杜甫都他寫詩,你念給我聽聽?”


    天貴也是來氣,直接開口念詩一首。


    今忽暮春間,值我病經年。身病不能拜,淚下如迸泉。


    郭香聽完一想不對,這詩和桃片糕沒半點關係啊。得虧杜老頭在村口樹下將故事的時候,郭香跟著山峰去了。杜老頭雖然那時候主講江湖故事,但是還是會教山峰他們讀書寫字。當然,山峰完全沒興趣,啥都沒學會,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可郭香倒是全學會了,甚至杜老頭看郭香聰明,仍是給她灌輸了一大堆詩歌大家的詩詞作品。不然,作為個農村孩子,此時的郭香可能連這詩都聽不懂。


    郭香還沒開口質疑,秦青娥聽完這詩,倒是一臉回憶的表情。


    “你是不是覺得這詩和桃片糕沒關係?”


    郭香點頭。


    “小時候,我聽到這裏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覺得怪,後來我母親把整個故事講完之後,我才明白過來。”


    “這還有個故事?”郭香這下有點懵了,心想我其實隻想嚐個一片,過下癮而已,這麽這兩個人把這糕點越說越神秘,扯出來杜甫不說,看樣子連傳說故事都要出來了。


    “當然有故事啦,杜甫可是在我們川蜀待了很久時間的,怎麽能沒有點故事。”天貴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一種天然的驕傲。就像是那種自己家鄉有名人出現之後,雖然和他八竿子打不著,但是還是覺得驕傲誇誇而談的人。


    “切,不就是詩聖嗎?我家就在臨安城外幾十裏,天子腳下。皇帝不比你個詩聖大?”郭香不知怎麽也變成了那種人。


    “那你見過皇帝嗎?”天貴問道。


    “沒,沒有……”郭香吃癟。


    “那你要不要聽嗎?”天貴說著,把小紙盒郭香這邊遞了一遞。“你要是聽完了,我倒有可能給你一片嚐嚐。”


    這香味聞的更清楚之後,郭香咬牙說道,“我聽。”看著秦青娥和天貴那種講起杜甫的時候,臉上的那種自豪感。她覺得現在不是她想聽,隻是這兩個人想要講而已。


    就像是一本本就寫得稀爛的小說,作者硬是塞了堆和故事主線無關的傳聞故事。說的好聽是充實世界觀,鮮活背景時代,但是讀者可能更笨不想看,大罵有注水湊字數的嫌疑。


    那麽郭香是真的想聽嗎?想的。甚至說,其實心裏期待的很。隻是臉上裝作不耐煩,我看你們想講我才不得已聽的樣子。這麽做是為了等下聽完故事,可以多要幾片糕點。


    搞半天還是為了吃……當然,故事是添頭,郭香和山峰說過,她想要走遍大江南北,去見識更多,這種故事會怎麽不想聽是吧。


    就這樣,秦青娥和天貴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這杜甫和桃片糕的故事講給了郭香聽。


    先說回那首和桃片糕沒有什麽關係的詩,剛才那四句,乃是詩作《杜鵑》中的最後四局。這四句,按天貴他們說的來,就是說明杜甫當時生病了。


    杜甫得的是什麽病呢?胃病。說這杜甫身體虛弱,胃不受納。


    正是如此,杜甫身邊有一仆人,名叫杜忠,見主人受疾病折磨的樣子,實在心疼。他請過多少名醫,也找過不少偏方,但就是不見效。這天,他心中鬱悶,便信步到住處附近的田野漫步散心。不經意中,見一戶農家房舍外有一老翁,坐在大青石上,手裏拿著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一片一片地撕扯,扯下來就放到嘴裏,吃得津津有味。


    杜忠向前走了幾步,隻見這位老翁雖然滿頭白發,但麵色紅潤,身體十分硬朗。杜忠心中一動,急忙上前打躬問道:“老人家,您吃的這是什麽呀?”


    老翁和藹地一笑,說:“這是糯米做的糕,你想吃就請嚐嚐吧。”說著老翁掰下一塊。遞給杜忠。杜忠接過一看,才發現這塊狀的東西潔白如雪,一層層緊密地壓在一起.用手一揪,一片就整齊地揭下來了。他放一片在嘴裏,甜甜的,香香的,竟像糖一樣溶化了。他忽然想到什麽,趕緊把這塊糕放進袖中,恭敬地向老翁道過謝,轉身快步走回家.把糕送到主人手上。


    杜甫這時肚子正咕咕叫呢,接過糕便如杜忠介紹撕下一片放到嘴裏,果然味道甘美,剛放到嘴裏便化了。很快,杜甫將這一塊糕全部吃下,不僅胃裏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反而胃口大開,安逸得很。他驚喜地問杜忠:“這是什麽東西,在哪兒買的?”


    “老爺,是一位老翁送的。聽他說這是糯米做的。”


    “噢!那你快點去請這位老人來,我要見見他。”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杜忠領著老翁來了。杜甫趕忙起身致謝。待二人分賓主落座後。杜甫和顏悅色地問道:“敢問老人家,剛才您送給他的東西是您親手做的嗎?”


    “正是老朽做的。我因年邁齒落,嚼不爛米飯,胃口也不大好,隻好想法子做出這東西來吃。”


    “這是怎麽做出來的呢?”


    “其實也容易。”老翁邊說邊比劃,詳細介紹了製作過程。


    “妙!妙!”杜甫由衷地敬佩,伸出拇指誇道,“再問老丈,此糕可有名字?”


    “嗨!山野之物,哪有什麽名字。噢,您有學問,就順便給取一個吧!”


    “對!對!我也不能白吃您的糕啊。”杜甫想了一下,便說:“我看就叫‘雲片糕’吧——一來順應此物本性,二來記載本地地名。”


    “高!高!不愧是當今詩豪,連取名都有講究。”


    “老人家,您能否在我這裏住些時日,幫我做一些雲片糕?我因胃病久治不愈,別的東西吃不下,吃了這雲片糕倒感到十受用。”


    老翁爽快地答應下來,“好說,好說。隻要老爺您看得起我,自當效勞。”


    於是,老人用了十來天的功夫,替杜甫趕製了四十封雲片糕。好心的老人回家後,想到光吃雲片糕還不行,又特意托人給杜甫帶去了一些小米,讓他熬粥喝。


    就這樣,杜甫每日裏喝兩碗小米粥,吃一封雲片糕,胃病逐漸痊愈,身體恢複了健康。精神一好,詩興大發。杜甫在雲陽住了一年,留下詩作六十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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