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紋裂瞪著眼睛不醒人事後,信淵緩緩的轉過身看著一人。那個人好似一塊木頭直立在那裏,雙手垂在身側,閉著眼睛。信淵伸手向著那人伸去,臉上表情和他剛出現時一模一樣,好像剛才袁紋裂的那四百拳像是一陣微風,對他毫無影響。


    真的沒有影響嗎?


    不,信淵退了!退了一共七步!當信淵退出第一步時,那個似木頭般直立的人,已在心中做了決定。


    袁紋裂何人?當年號稱金國第一高手的完顏阿骨打十三年前就死在他手上。他那一手七傷拳總訣終訣,江湖之中誰人敢接全?


    終訣第一層不過七拳,就算你能接全,可接下來的第二層四十九拳呢?第三層時已經是恐怖的三百四十三拳。而這終訣每次出拳,威力變會強上一分,哪怕你一開始遊刃有餘,但是待到三層全出時,對方一共出拳三百九十九次,那威力已強上三百九十九分。


    要知道這七傷拳一共七層,每訣又有七小訣,七小訣的每一終訣亦有七重境界。也就是說袁紋裂的七傷拳第七層總訣第七訣終訣也有七層。這第三層已是三百九十九拳,最終的第七層會有多少拳?無人可知,因為崆峒派開門立派後,隻有第一代開派掌門練到過七重。而當年能領略到這總訣終訣第七重的,傳說俱是被拳頭打成了齏粉,飄散在江湖傳聞之中。


    袁紋裂說他已練到第四重,也就是可在頃刻間連綿不斷的擊出一共整整兩千八百拳。兩千八百拳,別說挨拳的吃不消,出拳的人恐怕這手先是要吃不消爛掉。


    那木頭人原本似不信的,但是剛才袁紋裂明顯出拳幾百有餘。如果他感覺沒錯的話,那應該是四百拳。可惜袁紋裂畢竟先中了天香五毒散,擊出四百拳後已經無法再堅持。如果袁紋裂沒有中毒,或許真能將羅刹降服。


    “木頭人”心中想著,感受到信淵轉過來看他的目光。心裏急的要命,我雖然決定用此招,但是我究竟該不該出手呢?


    這木頭人到底是誰,讓我們回到山峰剛跳出議事廳之時。那時山峰聽到背後傳來先後三聲,一共六聲響聲。在信淵把信天擊飛後,去掉被信天帶著撞飛的智遠,那時房間裏內還能動的一共六人。


    一個自然是場中的信淵,一個是蹬牆跳跑的山峰,還有四人。對,四人。自然是三大掌門加上葉秋濤。可四人為何隻有六響?因為有一個人沒動。


    說沒動也是不對,隻是當自己的劍氣隨著另外三人的攻擊衝向信淵,像是石牛入海毫無蹤影之後,他已知道他的普通招式是無用的。所以他站著,就那麽站著。


    這木頭人正是華山掌門嶽林之,他作為華山氣宗傳人,近戰對他沒有一點優勢。當信淵輕鬆擊潰葉秋濤三人的速攻後,知道自己毫無優勢可言的他,腦中一直在思考。


    當袁紋裂的攻勢將信淵擊退時,他心中雀躍不已,因為他看到信淵退了,那就代表對方並不是什麽“真羅刹”,既然隻是個人,那麽人被殺就會死。雖然對方強大如此,但是隻要他還是人,那麽便有殺他的機會。雖然那機會看似比風中殘燭還要微弱,但是有和沒有就是天與地之差。


    嶽林之閉著眼感受到信淵的目光,神情未變,因為他做了決定,要出那招,那麽此時的他已沒有畏懼。隻是那招威力太過強大,自己如若出招,那麽場間躺在地上的那些昏倒的親信弟子怕是具要被自己所斬。能殺信淵這魔頭還好,殺不掉,那自己豈不是反而殘害了武林同胞。


    他不怕出招,他不怕不敵信淵,隻是他怕出招後的後果。那麽他終究是怕了。


    嶽林之眉頭微微一皺,信淵似是看到嶽林之的動搖,襲向嶽林之的手更急。感受到了信淵所動,嶽林之也是動了起來。說是動,但他人並有動,隻是如果你在場,會發現嶽林之腳下那些家具碎屑和塵土無風自動緩緩這向著嶽林之靠近。


    突然,嶽林之感受到了身後有劍勢升起,他的眉頭舒張開來。那道身後的劍勢有形無聲,有聲無形,虛無縹緲,變化騰轉,十分詭異。就像是秋天的落葉被風吹起空中而後緩慢的左飄右蕩,而後疾風又至將那落葉吹至高空。


    這劍勢嶽林之再熟不過,不就是他那又愛又恨的師弟麽。


    “起劍式!”


    被濃厚血腥味衝醒的葉秋濤,身上的傷痛來不及感受,看到信淵出手。他握劍一點地麵,身形躍起。長劍在空中一指,而後手腕擰轉,劍勢擊出,大喝一聲“蕩劍式”化開信淵出手。信淵不再管眼前嶽林之,倒不是他不想殺嶽林之,隻是空中葉秋濤劍勢再變,逼的他需走位躲避。


    “落劍式!”


    葉秋濤空中劈叉,手中青劍化作劍影,那劍影若落葉一般,左蕩右晃。信淵在這飛光劍影來回踱步,就像是個在樹叢間穿行的行者,有落葉將要落到他身上時,就會伸手揮趕,而趕走的落葉像是又被風吹回再次向他飛來,他隻能不斷扭動身形,移步閃轉不停移動。


    移動中的信淵依舊沒有表情變化,隻是不斷回擋劍勢移步。當一步踏出後,他抬頭上看,正是將要落下的葉秋濤。葉秋濤已知對方看破自己劍招,這是在自己將要落身之地等著自己。


    雙手合握,手中長劍青鋒淩厲,借著下落之力一記猛劈。信淵看破葉秋濤的落劍式,所以在躲避格擋對方劍勢之時,已算好對方落點,準備回擊。哪知道他這才把落劍式最後那一片“落葉”撫開,對方也已看破自己,轉招劈了下來。


    劍影如虹,如水銀瀉地。


    人跳起來自然會回到地上,這是天地之間的理。縱使人有輕功,可飛簷走壁,但不是鳥終究不會飛。你砸地上一拳,你會痛。就算你不痛,但不代表地沒有對你的拳頭造成影響。內力是“物”,會消耗,會消失,它也有強度。這都是天地之間的理。


    信淵不是羅刹,哪怕他武功在高,內力再深,他依舊人。那人自然受製於天地,自然受製於這“理”。


    葉秋濤雖不是一派之長,可作為華山劍宗首席,他的武藝雖不及嶽林之,但是在江湖依舊是頂一級的水準。這一劍是他剛才連貫劍勢之後的定招,借著下落的“天理”速度快,威力大。信淵無法躲這天理之劍,他隻能接,可是左手撫葉未歸,右手雖可達,若徒手相接,內力如他也必定受傷。


    可信淵必須接,他有不能受傷的理由。


    躲不開,不能不接,可硬接會受傷,而信淵又不想受傷。信淵該怎麽辦?


    他已經做出了回應。信淵的表情終於第一次產生了變化,嘴角上翹,劍眉聳立,他笑起來了。


    “著!”


    須臾變化,葉秋濤自然無法感知,但是他知道這一劍必中,至於能傷對手幾分,看天意了。眼見手中長劍要劈到信淵,葉秋濤那喊出的著字都還未收尾之時,他瞪大了眼睛,因為眼前變化他前所未見。隻見信淵右手一引,去擋劍勢,那本該空空的右手,有一縷紅絲彎繞而至。


    說是紅絲可不恰當,葉秋濤看著那抹紅從細到粗,從彎到直,眼睛也是跟著怒張。


    “引血成劍!”


    這老怪物這手堪稱神奇。哪怕在此時,自己劍勢已破,葉秋濤還是要在心中為信淵這一手叫一聲好。


    信淵不想接卻不得不接此劍的破法,正是將場間先前袁紋裂濺出的鮮血,用內力吸引而後固形成劍。葉秋濤這劍借的是天理,而信淵自然是用天理還擊。劍劍相交,血劍潰,自卸力。這卸掉的是信淵本無法承受的力,這力一消。信淵那依舊狂笑著的臉,更加扭曲。


    葉秋濤在那血劍潰形後,心中大喊一聲糟糕。此時,隻見信淵左腳向他踢來。這一腳太過詭異,他雖還在空中,但是兩人相對不多一臂距離,那一腳向他襲來卻沒有軌跡。也就是對方這腳並不是向他掃來,對方的腿像是無骨一般,那鞋麵是直直的衝著自己的腦袋而來。恍惚中他好像都看見了信淵鞋子上的泥灰。


    “分劍式!”


    雖然對方超出常識的回招讓葉秋濤完全沒有想到,但是他也何嚐不是奇招連出。對方用血劍破他劍勢,但是他也不是無法應對。血劍破劍之力他也可以借,他借著破劍之力,身形繃直往後抬首,像是一隻彎曲的蝦突然繃直了身體。


    信淵的腳直直的踢在葉秋濤的臉龐,葉秋濤知道自己的顴骨怕是被踢碎了,可也避免了被踢個腦袋開花。也正因為這一腳,他本在空中無力發動的分劍式,在兩人兩相接力之下發動,整個人向後飛去,逃過信淵的殺招。


    “有點意思!”抬著腳狂笑的信淵居然開口了!


    此時一道微光在門口方向亮起,光亮極小,像是夏天午夜的螢火蟲那般微弱的輕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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