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羅五車走在街上,此時戰事結束,苦役營也被解散了,他也重得了自由,因為他老子死的忠烈,華世威向耿如紀上報之後,耿如紀又問了幾個當日從長清堡逃出的老兵,得知了真相之後,心中便信了,向朝庭上書中,這些戰死的忠烈子弟也小有回報,也許有個可以襲幾輩的爵位,羅五車現下正在城中亂走,亂無目地,他世居長清堡,卻有些不敢回去,因為長清堡內的大多數人當日都戰死了,回去隻看到一座空堡子,長清保的人。隻有華世威帶著雲言並著一幹小孩子跑了出來。


    羅五車也在想在亂軍之中尋到自己老父的頭顱,隻是亂軍之中,再也沒有人留心這些事情,羅五車問了幾個抓住了雜兵,卻也無人知道,羅五車家中隻有老父是親人,其他的家人,隻怕也都死在長清堡之中了。


    便看到華世威正和幾個官兵樣的人交涉,羅五車站在台階一邊等了一會兒,華世威看到羅五車到了,拍拍那個軍官的肩膀,那幾個官兵樣的人便轉身去了,羅五車上前,看著幾個軍官的樣子,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們想做些什麽?”華世威道:“這是因為仗打完了,他們這些人都托我來打聽失散的親人的下落,蓋因為我地頭熟,知道的人多,唉,隻怕是找不到了,不過為了寬他們的心,假言而已。”羅五車看著這大戰後稍覺平靜的街麵,也道:“這次朝庭再怎麽也給我們散階吧。”華世威笑道:“你但心什麽?原本你就可以世襲一個千戶的,不過羅大人不願意你走武職,所以要你讀書中舉,朝庭為了表彰羅大人,說不定會你個將軍的封號,武統領不是就得了一個將軍封號麽?那可是可以傳下五代的,唉,算是好人有好報。”


    便看到街上又行來了一行軍士,策馬而過,一群穿了甲的兵士奔到華世威麵前來,華世威眉頭一皺,對羅五車道:“你且退到一邊去,麻煩人來了。”羅五車雙手攏好,轉個身,便退到了一邊的台階下,便看到一個甲士奔到了華世威麵前,身後還跟著大隊的兵士,這些人個個麵色不善,後麵跟了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羅五車輕輕瞄了一眼,心中大驚,卻轉過身去,心中驚道:“這是方應臣的親兵?”


    那一夜,城中走水了,練兵衙門受到潛伏的魔教妖人的進攻,方大人死在練兵衙門之中,事後莫名平息了,方應臣當日因為不在城內,反倒沒有事情,後來事情平息,方應臣進得城來,首先一件事情就是奔到耿如紀府上跪下大哭,事後耿如紀拍著胸保證之下,說保證方應臣不會有事情,方應臣才安心的呆在了耿如紀的家中,一直都不敢露麵,眾人雖然知道他活著,也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羅五車便在一邊,城中的許多傳言他也是知道的,但現下羅五車卻是不想去管這些事情,他隻是遠遠的站著。


    便聽見“啪”的一聲,那個兵士猛然一掌打在華世威的臉上,華世威後退了幾步,差一些跌倒,羅五車一見,上前將華世威扶住了,和打人的兵士對了個臉。


    “於強奔”


    “羅五車”


    兩人齊齊喊出了對方的名字,羅五車下意識便要去抽刀,隻是他現下穿的是個青布袍子,卻不是穿甲帶刀的。


    於強奔抽出了刀,正揚起來。


    華世威到了兩人中間,捂著臉,叫道:“做什麽做什麽?你們這是做什麽?這個兄弟,方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了,可是一時湊不齊人,你也是知道的,自從大戰完結以來,俘虜的數量越發的少了,耿大人許他們各自歸家為良民,散了大半,一時間那裏湊那麽多人來?”


    於強奔冷笑道:“方大爺得了朝庭的封賞,現下缺人,要幾個奴仆,從那些俘虜中挑,挑中了是他們的福氣,吃穿不愁,日後見了人,說是方大人的奴才,那也是高一等的。”現下戰俘營自然是華世威在管,華世威陪笑道:“原是如此的,隻是戰後大人有令,凡是放下兵器,願意歸鄉為民者,聽其自便,若是方大人要拿去為奴,且讓小的去問一聲,問他們願意不願意?是願意作方大人的奴才,還是返鄉而去。”華世威身後便是俘虜營大門,現下約還有百多俘虜沒有散去,這些人聽說等在這裏可以多吃一頓飯,故而等在此間,那些早一步散去的人,自然是早一步想著歸鄉了。


    於強奔並兩個兵士排在一排,叫道:“不用去問了,能作方大人的家人,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份,我們且進去挑,首先一個就是這個人了。”說話間用手指著羅五車,於強奔歡喜叫道:“這個人方大人收了,方大人正缺一個牽馬的奴仆,便是他了。”於強奔身後兩個兵士便拿了繩子走上來,要捆住羅五車,華世威叫道:“這個可不行……”話卻是還沒有說完,於強奔叫道:“娃羅的,哈哈,你終於落在我的手上,老子要你下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落在老子手裏,老子要你下半輩子天天喝馬尿。”說罷狂笑起來,他身後的幾個兵士亦是麵有得色。


    華世威還想上前,於強奔一把將他推開,叫道:“少管爺的事,這個人爺要定了。”兩個兵士便上了羅五車的麵前。


    羅五車看到幾人逼近,冷笑一聲,一腳飛起,當前一個兵士一個倒坐,一屁股滾下台階去了,另一個一見,大吼道:“你敢殺官造反,不想活了。”不想羅五車又是一拳,現下羅五車不同於一年前的羅五車,現下的羅五車天天做苦力,力氣早長了許多,又在戰場上混了許久,那裏是幾個痞子能敵的,有戰力的精兵早已發散了,這些隻是一些沒有上過陣的殺過人的兵,這兵中了一拳,頭盔飛上半空了,羅五車又一把抓住這兵的頭發,帶著人狠命往一邊的石獅子上撞擊,口中怒道:“小崽子,要裝惡人,你也要裝得像一點兒,你才幾量重,也敢在我麵前裝大爺,糞坑裏的蛆。”那兵想抽自己的刀,羅五車一踹,這兵頭發散亂,滾下台階去了,撲了一身的泥水,新的衣甲上沾滿了街上的泥。


    於強奔惱怒不已,一把將從地上摸起來的兵丁推到一邊,口中大罵道:“不中用的東西。”一把抽出自己的腰刀,惡狠狠道:“羅五車,現在我是官兵你是賊人,我先砍下你一隻手,然後剁下你一隻腳,然後挖下你的眼,然後把你放到豬圈裏,我還不讓你死,我讓你陪我一輩子,我每天都會到豬圈裏看你,好好養你的。”剛走上台階,華世威大叫道:“不得造次,這位是朝庭的六品散階舍人,是品秩的官萌子弟,你安敢造次。”


    於強奔停住了,盯著羅五車。


    羅五車冷笑兩聲,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冊,正是朝庭發下的東西,後現的一些官服玉帶的東西自然也要發下來,現下這個金冊卻是造不得假的。那於強奔停住了,眼神盡是不甘心。


    羅五車冷笑道:“你不服,你不知我父親是朝庭追封的都督麽,朝庭追封我父為左都府副都督,我為舍人,便是你主子見了我也不得無禮,你想殺官造反麽?”他最後一句話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於強奔按下心頭怒火,他實有不甘,轉身對兩個兵士道:“看什麽看,進去挑人,早此回了主子。”


    不想羅五車卻冷冷道:“我拿出了金冊,你這小兵竟然不跪,當真作死,你是不是想造反。”


    於強奔轉過頭,手放在刀柄上。


    羅五車冷聲道:“給我跪下來磕頭,你這死丘八。”


    於強奔看了看左右,兩個兵士看著他,不言語,眼神中都透出了害怕的神色,這些兵都是外強中幹的,不中用,要是現下奔上去殺羅五車,這兩個也不敢來幫忙,再說自己受方應臣的重用,現下舍了逃命,也劃不來,想來這裏,於強奔按下心頭怒火,心道:“最有一天,我會把你活剮了。”身子慢慢行了半禮,也算是做到數了。


    羅五車讓到一邊,道:“今天本爵隻是與華大人談舊事,你們自去行公務,若是華大人有一分不滿意,我便與你們主子說。”於強奔看了左右一眼,叫道:“還不快進去挑人,沒有膽的東西。“另外兩個兵士沒有膽量看羅五車,順著從羅五車麵前走過,低著頭不敢看,於強奔盯了一眼,將刀收好,也恨恨從羅五車身邊走過。


    羅五車跟著華世威走進了關押俘虜的大營中,這些俘虜多半是家破人亡,但卻都是壯年丁口,在打敗了流民兵,收複曆城,基本平定戰亂之後,耿如紀下令這些俘虜可以自行離去,各自歸家再為良民,這幾日原本數千的俘虜營走得隻剩下這幾百個還在營中了。


    一群俘虜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這些人之所以不走,是因為俘虜營中每日有兩頓飯,一走的話飯就沒有了,中間有許多人都是打定主意吃了早上這頓飯之後,再啟程回家,許多人麵上都有喜色,打了許久的仗,終於有了一絲盼頭,隻要回到家中,說不得可以尋回以前的老田,現下無主的荒地甚多,然後可以平安過日子,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可以碰到失散的親人,以後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終於平安了。


    終於平安了。


    於強奔到了場中,看了幾個人,對身後的兵士道:“你們上前,將這個、這個、這個……”都抓起來,他身後幾個兵士上前,拿出套子,將十多個不知情的漢子都捆起來,這些漢子不知就裏,當下就有人叫喊起來。


    於強奔奔到了中間,大聲道:“方應臣大人有令,現下方大人缺了家人,要從你們中挑作家人,你們是有福的,作了方大人的家人,便安心為方大人做事。”


    華世威對一邊的羅五車歎道:“這次方應臣也得了不少地,可是現在缺的是人,他就是直接想把這些人變作他的奴仆。”現下齊地之內,地多人少了,到處都開始缺人,方應臣就想到這個法子,他沒有什麽軍功,在軍士中沒有什麽威信,那些積年老軍不是去投了武傳玉,便是去投了張家玉、方應龍、方應之這些人,而且關係還不是主奴,還是自由之身,皆是家兵,方應臣四下一看,竟無一個善戰之士投他,自己手下的親兵,也是次幾等的士卒,便打定主意四下抓人。


    一個漢子大叫道:“敢問將軍,投了方大人,是怎麽個投法,是不是要交租子分地,我們聽說武將軍和張將軍他們便是這般,隻是我們是俘虜,沒有資格投向武將軍。”


    於強奔拿出一個鐵烙,在手中抖了抖,道:“隻要在身上印一個這個,便是方大人的人了,以後吃穿管了,隻是要忠心做事。”


    眾人一眼,吃驚起來,這鐵烙不是印在奴隸身上的麽?


    隻是奴隸家人,才烙這個東西,而眾俘虜聽到的投充,比如向武家莊投充,隻是從屬於某一位將官的老兵在退役之後投入有官位,有名爵的軍將手下,身份上還是良民,隨時可以離去,這些老軍和將官多有較為深的交情,屬於一起打過仗的人,自然相互之間是信任的。


    這個東西,卻是印在奴隸身上,防止逃跑的。


    那人大叫道:“是要將我們變作奴才。”


    於強奔冷笑道:“你這麽說,也算是吧。”


    那漢子大叫一聲,拚命掙紮,便想逃脫,其他十多個漢子也急起來,現下眼看就得到自在之身,可以歸鄉,便是做鬼,也不願意做奴仆。


    於強奔一聲冷笑,抽刀上前,一刀砍下去,他剛剛受了羅五車的氣,一刀不留餘地,那漢子一聲慘叫,胸膛開了一道大口子,血飛如珠,一邊的眾俘虜見了,莫不讓了開,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色,害怕的神色。


    那漢子不顧身上的血,拚命扯著身上的緝子,叫道:“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以見老娘了,我可以見妹妹,我就要回家你,娘你們等著我來……”


    於強奔又砍一刀,這一刀砍下這漢子一隻耳朵,臉上的肉掉了一塊,那漢子隻是眼中露出了茫然神色,似是絲毫感不到疼,嘴中喃喃自語,還在扯身上的繩子。


    於強奔怒吼:“你願不願意作方大人的奴才?不願就死.”


    那漢子聽都不聽,終於將身上的緝子全都扯了下去,拚了命向門口的方向衝過去,口中大叫道:“娘你們等我回來,不用打仗了啊,你們知不知道,不用打仗了啊,我可以回來了……”


    於強奔猛然一刀紮在他的腿上,這漢子一個蹌踉,眼卻轉也不轉,隻盯著大門口,隻要穿過了那大門,就可以歸鄉。


    那漢子半跛衝向大門,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線,口中喃喃著。


    於強奔追上去,大吼道:“不做奴才,就是死。”


    那漢子眼珠子都不向他轉動一下,隻盯著大門,猛然衝將而去。


    於強奔一看,滿院的人都看著他,幾個跟著來的兵丁嚇傻了,原本以為這些俘虜會會溫順的,怎麽這般?


    於強奔大吼一聲,這漢子的行為,分明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一刀猛然朝他的腰間紮下去,那漢子中了一刀,便見朱紅的血飛灑而出,在風中竟然分外美麗。


    終於那漢子撲倒在地,再也沒有力氣起來,隻是還用力向大門口爬,一出了這個門,他就不是俘虜,是良民,可以回家了。


    於強奔怒吼,舉起刀,從後麵分立,雙手猛然用力一紮,那漢子終於發出一聲慘叫,刺破了寒風中的空氣,刀將他釘在地上,再也行動不得。


    他死時尚未閉眼,手伸直了,向大門的方向伸出,終於無力了,趴在了門口。


    於強奔恨恨將刀抽起來,罵道:“不長眼的東西,不識抬舉。”將刀抽起來,盯著身後十多個被捆起來的漢子,大聲道:“你們還有誰不願意。”手中的鋼刀揮動,帶著一溜兒血珠。


    一個漢子猛然向前一撲,大聲道:“逃”


    十多個人起掙紮起來,向門口的方向湧過去,出了這個門,這些人都是良民,可以擺脫為奴的命運。


    於強奔大罵對一邊看守俘虜營的兵士道:“你們還不來幫忙。”


    卻不料看守的兵丁都將頭抬著,邪眼看著天,沒有一個理他。


    當前幾個到了於強奔的跟前,於強奔攔住他,當前一人左閃幾下,都沒有閃開,看到身後另外幾個兵士上前來捉,這人一聲悲吼,猛然撲向於強奔,身體被子鋼刀穿透。”卻對另外幾人叫道:“逃……”


    幾個人越過於強奔,穿過了俘虜營的大門,守大門的兵士也不攔,個個將頭抬著看天,這些兵都是方應龍的手下,非常看不起方應臣。


    這幾個都過了大門。


    於強奔恨恨將身前的屍體推開,在屍身上擦了擦,看到原先抓的十幾個都跑了,出了門,他們便不是俘虜罪人,便是自由之身,便可以歸家。


    於強奔看著眼前還有上百人,都用害怕的眼光盯著他,便惡恨恨道:“再挑,這一次我們要的二十個人,一個都少不得。”他身後的兵士便要上前抓人。


    人群騷動起來,個個麵露了驚恐的神色,看到他們挑人,這些俘虜便不由自主向後退卻。


    轉了一圈,這次被挑到的人,這一次都被捆得牢牢的,有幾個跪在地上猛磕頭,求於強奔放他們一條生路。


    一個嚎叫:“軍爺,便放小的一條命,若不得個自在身,活著有什麽意思。”


    另一個在身上亂摸,想摸一些東西來賄賂於強奔,隻是於強奔將東西收了,卻不放人。


    還有的放聲悲泣。


    於強奔怒道:“你們便是主子的奴才了,以後要忠於主子的事,不要妄想逃,逃也沒有用,主子手眼通天,安心為主子種地便是你們後半輩子的事。”


    看到這情形,便有人大罵起來,有的人在地上不肯起來,於強奔揮動鋼刀,威嚇這些人。


    將這些人拉成了串,正要拖起,不想這二十多個人裏頭,竟然又發現了一人坐在地上,不肯起來,這人也是個俘虜,看身形也是強壯的,隻是冷冷坐著,看著一眾哭泣的人,冷笑道:“沒有種的東西,死便死了,卻又怕什麽?”


    於強奔看了一眼,一眼便認出這種俘虜是強壯的,肯定上過戰陣殺過人的,身形也挺得直,眼神也冷靜,看著這人,於強奔估計以前肯定是流民兵中的披甲標兵親兵一類,隻有這種人才有這冷漠的氣質。


    於強奔上前,揚起刀來,帶著怒聲道:“做奴才有那點兒不好,有吃有穿,我看你是個明事理的,跟了方大人不好麽?”這漢子隻是坐在地上,對身上的繩子半點兒不在意,冷笑道:“好奴才,隻是你做的這般起勁,想必是個忠心的,呆惜我這輩子隻有一個主子,而且早死了,你還是滾吧,手裏拿把刀就充好漢,什麽玩藝。”


    於強奔大叫道:“你不怕我殺了你。”說完將刀揚起。


    那漢子將脖子伸了伸,冷笑道:“來啊,來啊,殺個人都要三刀,沒有用的東西,我賭你一刀砍不死我。”


    於強奔怒吼一聲,大叫道:“好話難勸想死人,你便死吧。”帶著風聲一刀猛然砍下去。


    這一刀終歸沒有砍下去.


    一把鋼刀將於強奔的刀架住,讓他砍不下去,於強奔轉頭一看,拿刀的人正是羅五車。


    於強奔冷笑道:“羅大人,你是什麽意思,你想和方大人對著幹麽?方大人官職可不比你小,再說方大人可是出身方家軍,根基可不是你能比的,你還是放開吧。”說完將刀抽回,作勢要再砍下去。


    羅五車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有資格挑奴才,這家夥一看就是個老軍,我看上了,還有你剛才挑的那二十個人,我都看上了,你將他們放了,要不然我不客氣,你以下犯上,在我麵前揮刀,我看你是想造反,重新做流賊。”


    說話間,華世威站到了羅五車背後,幾十個看守兵也冷冷盯著於強奔,這些看守兵都是與華世威、羅五車有交情的,當然向著羅五車一邊。


    於強奔看了半晌,突然冷笑兩聲,道:“怕什麽?還有這麽多人,羅大人想全都挑了麽?隻怕不能吧,剩下的,我們兄弟打包了。”這時門外一陣子響動,兵器的聲音傳來,眾人一看,一群穿盔的兵丁從大門處湧進來,帶頭的一個正是剛才跟著於強奔的手下之一,這群兵丁氣勢洶洶,約有五六十人的樣子,湧將進來,看守兵們一見,也緊張起來。


    原來於強奔剛才見到華世威有意阻擋他挑奴才,當即命自己的一個手下回去報信,將方應臣的親兵全都拉過來了,為自己壯威,防著華世威阻擋自己辦事。


    看守兵們當下就有和這些營兵推搡起來的,華世威一聲招呼,幾十個看守兵也呼啦一聲聚起來,個個將手放到自家的兵器上,神色緊張起來,兩方大眼看著小眼,隻怕這個時候一個不小心,官兵們就要火並起來。


    官兵之間也是有派係的,毛兵的、本兵衛所的、方家兵的,就算是在方家兵的內部,也是有派係的,素來便因後勤供給而不和。


    兩並一時都愣住了,於強奔大聲道:“華統領,你想挑事麽?就為了這些做過反賊的俘虜麽?”


    華世威有些不好收場,看了看這些原本賴在這裏為了多吃一頓飯家夥,心道:“讓他挑一起人,誰叫他們想吃白飯,用不著和這小人翻臉,以後說不定還要一起共事。”便道:“兄弟們將家夥收了,讓他們挑吧。”


    於強奔對身後的眾方應臣的親兵道:“這剩下的人,我們全都打包了,一個不剩,就算大爺用不了那麽多,也好拿了出去賣掉,兄弟們也有酒錢。”他手下的眾親兵們都歡呼起來,現下賣人,也可以抽到份子的,當即眾兵們放下手中的原先挑上的二十多個人,就些人算作是羅五車的了,湧向了一邊的眾俘虜,在喝罵聲中,將剩下的上百人都捆好,打算讓方應臣挑一些家人後,將剩下的人都賣掉。


    一時間慘嚎之聲迭起,罵聲也不停,於強奔帶著人砍翻了幾個後,將剩下的百多人都捆成了一排,兩邊的方應臣的親兵們拿了兵器看好,就準備將他們都送走。


    一邊漢子突然朝羅五車跪下,這漢子正被捆住了,正要押出去,這漢子大聲哭泣道:“這位大爺,求您給這個官爺說一說,放我一條生路,小的隻想回家送老人的終。”羅五車張了張口,歎了一口氣,現下現場中看守兵人少,而方應臣的親兵多,當真鬧翻了動起手來,看守兵們這邊反倒不好做人,而且方應虎龍雖然與方應巨不和,素少來往,但怎麽著都姓方,自己再和於強奔過不去,也不能拖華世威下水。


    方應臣的親兵們自覺勝了看守兵們一場,個個臉上帶著喜色,有意發出歡呼之聲。


    隻是突然都不作聲了。


    門口處發出“嘩嘩”的聲音來,一個兵丁大叫道:“武傳玉的教導兵來啦。”


    一隊一隊的紅衣甲士衝將進來,將四麵都圍住了,這些甲士個個身手敏捷,穿了盔甲,披了紅披風,鐵甲發出的“嘩嘩”聲音讓方應臣的親兵們一聲都呆住了,片刻之間,四麵都被守好了,然後這些人有的持刀,有的架弩,一片紅色將兩邊人都圍住了。


    一個臉上套著鐵罩子的布衣漢子和幾個小孩一起走進來,他身後跟的人大家都認識,原先的流賊大盜張衝,這漢子身後還有幾十個親兵,個個身手矯健,身著重甲,一個個挎了刀,斜眼看著於強奔。


    華世威和看守兵,還有羅五車一齊低頭見過了,齊聲道:“武將軍。”


    也有的老兵叫這人:“雲麾將軍。”


    便是有不少方應臣的親兵也畏縮起來,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武傳玉早先練兵時招募的,是武傳玉、張家玉一手帶出來的,現下便是方應臣在這裏,也頂不過武傳玉來。”


    那個小孩大聲道:“叔叔,這是這個人,要把大家抓去都賣了,好凶呢,武叔叔,他們是不是怕你。”


    武傳玉看了一眼場麵,對身後的小孩道:“倒不是怕了我,隻是賣我一分麵子罷了。”


    底下的俘虜們一見武傳玉來了,紛紛跪地求饒,於強奔看到這臉上套個鐵套子的武傳玉,心中思忖道:“主子常常起著除去這武傳玉,隻是這武傳玉根基甚牢,聽說方元化老大人想除去他不成,反叫他後發製人,將方老大人害了,我若是今天突然下手,將他殺了,主子一定大喜過望,現下他雖然有將軍名號,到底是不是實缺,到時便說在混亂中為人所誤傷,料想也不會有什麽事情。”便假意道:“大人來了,大人若是要放了這些俘虜流賊,原是應當的,隻是這些人凶悍成性,怕是會害了大人。”於強奔說話間,揮動手上鋼刀,血滴飛了幾下,一滴血飛將起來,差一點兒就要飛到武傳玉臉上的鐵罩子上。


    武傳玉低聲道:“你們放人走吧,告訴方應臣一聲,我也不打算打他的麻煩了,隻要他不要再想著算計我便成了。”當日與方元化一起算計武傳玉的還有方應臣、方應彩等,隻有方應臣一人逃掉了,而且武傳玉也沒有斬盡殺絕。


    張衝在後麵叫道:“若不是將軍大人仁厚、耿大人君子,你家主子早讓我們將軍斬草除根了。”這話卻是不假的,一來武傳玉事後不想再尋與方元化一起算計自己的人的麻煩,二來耿如紀配合李群山、李承鬥等一起將方元化坑死,耿如紀雖然做下這事,心中卻難免有愧,是以事後方應臣求上門來,耿如紀一力將他保住,要不然即使是武傳玉不命人除掉方應臣,便是其他如張衝、李承鬥、張家玉等老部下也可以調動人將方應臣除掉。


    於強奔慢慢走到距武傳玉不遠之處,低頭道:“將軍大人說的是,我家主子常念及大人的恩德,片刻也是不敢忘記的。”說話間突然拉過身前一個俘虜營的俘虜,這俘虜捆著繩子,動也動不得,猛然往武傳玉身前一推,口中大叫道:“將軍小心,有人想行刺。”


    那俘虜身子猛然向武傳玉撞過去,於強奔猛然跳起來,揮動鋼刀,朝武傳玉頭上全力一刀猛劈下去,誓將武傳玉一刀從腦袋中間砍成兩半。


    武傳玉一笑,將那俘虜往一邊一推,張衝在一邊接住了,然後兩根指頭一夾,那帶血的鋼刀就再也砍不下去。


    耿如紀搓一搓自己的雙手,現下天氣變冷,也要近於深秋了,不過想到畢竟還是有點兒收成,朝中衛老公也答應一點兒救濟,想來今年餓不死人了。


    剛剛進了衙門,身後隻有幾個書吏跟著,便看到街心一大群人呼前喊後,便看到一個漢子赤了身子,背上一個荊條,正一步步向向這邊走過來,耿如紀眼睛有些近視,看得不清,對身邊的書吏道:“卻是哪一個?”一邊的一個書吏道:“大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應臣大人。”


    耿如紀道:“卻是發生什麽事,你快去打聽一下。”那書吏快步下去了,街頭一陣子哄鬧,半天之後那書吏回來道:“回大人,卻是方校尉背了荊條,去武家莊向武大人請罪呢,聽說方校尉不知怎麽得罪了武將軍,武將軍要處死他。”耿如紀一聽,眉頭一皺,怒道:“武傳玉還沒有鬧夠麽?他們弄死了方元化,已經很過份了。”


    一邊另一個書吏亦道:“武將軍這段時間忙著圈地,可是得了不少?”耿如紀聽罷,更是惱怒,揮著袖子,在門口轉了幾下,對身後的仆叢道:“耿忠,今天晚上我要去武家莊,你且拿上我的貼子,先去投貼。”耿如紀自然有自己的仆叢,卻不是衙門裏配給他的,耿忠自然領命下去。


    耿如紀怒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怎的武傳玉這般不過人,方元化也沒有將他弄死,怎的就是不放過剩下的人。”


    幾個書吏等到耿如紀轉到衙門裏去了,相互交換一個眼色,得意笑了一笑,幾個人一齊下了台階,轉了個彎,便看到一個青衣小帽的仆人等在柳樹下,看到幾個書吏,那仆人打扮樣的人得意一笑,從懷中摸出兩包銀子,兩個書吏麵來笑意,伸手接過了,放在袖子中。


    一個書吏道:“耿如紀畢竟和武傳玉有過命的交情,咱們一時間也離間不得,你家主子的意思我們都知道了,可隻怕還得要時間,你們且等著。”


    另一個書吏道:“畢竟現下方大人去了,我等沒了根基,要鏟除武傳玉、張家玉等人,怕是一時難以做到,不如暫避風頭。”


    那青衣仆人道:“自是如此,想方大人忠公體國,卻死於宵小之手,我等當盡快收集證據,聯係方大人的故舊,將李叢哲、耿如紀、武傳玉等一網打盡,還需要諸位多多盡力。”


    幾個書吏皆道:“吾等靜待時機。”


    天山之上風雪大,徐聞泰抱著劍,看到胡學傳和一群少年弟子調笑,隻是將袍子狠狠縮了縮,一邊天音子道:“看樣子胡學傳到是極得寵的,不是說要將嶽大小姐嫁組巴山派的劉澤明麽?隻是劉澤明聽說失寵,不知是怎麽回事?”


    徐聞泰笑笑,道:“原先是這樣說的,掌門原先的想法是對付黃老夫人,要和胡一達聯合起來,借他的聲勢,可是現下胡一達的聲勢又太大了,他擔心這女婿進了華山,那就壓不住,現下正好劉澤明辦事出了差借,嶽掌門就開始到處放風,說自己的女兒萬萬不能嫁一個沒成婚之前就浮華的浪子。”


    天音子將眉頭皺了下,歎道:“胡一達是個什麽反應。”


    徐聞泰道:“他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這幾天也沒有下文,現下嶽大小姐也不小了,幾年都未嫁,什麽說法都有。”


    前麵的小路上橫躺著幾具屍體,看袍子的樣式,上麵繡的蓮花圖樣,便知是白蓮教的教徒,卻不是什麽高級教徒,一些二花教徒現下都開始向正道聯盟的大軍發動零散的衝擊,隻是這些聞訊來支持的零散的魔教弟子如何是殺人如麻的正道聯盟之人的對手,這些弟子一生也許都隱居在百姓平民之中,但聽聞天山有危難,便不顧身的前來,幾十個,甚至幾個人,都敢衝擊正道聯盟的大軍。


    天音子看了看路,道:“前麵便是天山了,第一次攻打時正道人物隻怕不及這十分之一,現下卻幾路人馬齊聚,怕是魔教有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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