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南麵的安遠門內,胡權已將帥旗升了起來,一邊是一隊又一隊的降兵,將官們大都降了,這些兵卒放棄了抵抗,但是也有個別的,特別是曆城本地的兵丁,這些本地的兵丁、衙役們拚命和殺進來的亂兵撕鬥,大都戰死,屍體棄於路邊。


    曆城中五萬多精銳官兵,四萬多是客兵,主官一死,或是被擒拿,就亂作一團,衝出城逃命者有之,衝進民居中搶掠者有之,流民兵在攻破城之後,控製了局勢,這些亂兵都被收起來,充分運用了這些降將的作用。


    鄧得誌站在胡權一邊,這一次雖然大破曆城,但是鄭名世、祖廷年幾人逃走,他們帶上自家的軍隊,從南門奔出,現下朝泰安的方向去了,鄧得誌正打算去追擊崔歸元。


    胡權去不同意,抓崔歸元本來就是為了防止曆城內的官兵有組織的抵抗,現下已然攻下了曆城,目地已然達到了,崔歸元的作用也就沒有那麽重要,而且放崔歸元入泰安城,讓崔歸元和李叢哲爭起來,那才是胡權想看到的,畢竟崔歸元的官位比李叢哲高,到時候泰安城兩個官兒爭成一團,自然為攻打泰安省下了不少力氣。


    胡權看了看坐一邊的鄧得誌道:“不用追了,不用追了,放崔歸元到泰安去罷,崔歸元這種人,到那裏都能壞事,泰安本不好攻克,我們正要讓崔歸元和李叢哲鬥上一鬥,最好再讓崔歸元主事,那我麽打曆城也就簡單的多。”


    鄧得誌麵色變幻,道:“我還是去追一追,最好將祖廷年和鄭名世他們殲滅,我不放心泰安有一支好的機動部隊。”胡權臉色變化,心中盤算,這一次鄧得誌立下了大功,若是再讓鄧得誌立功,那小明王就有理由讓鄧得誌位置在自己之上,現下最好讓鄧得誌再打一個敗仗,但是這也不好拿捏,畢竟祖廷年所部是精銳兵馬,雖然昨天夜裏打散了不少,但是派出鄧得誌不一定能取勝,想了半天,胡權歎氣道:“還是不要了,我們馬上將明王迎進城中,祖部都是騎兵,我們的馬兵追不上,追上了,也不見得能打過。”


    鄧得誌也不多言,便道:“我下城去收擾潰兵了。”帶上幾個親兵,下城去了,現下曆城中還亂得很,到處都是喊殺聲,城中失火的地方也有幾處,現下流民兵要的,是恢複這裏的秩序。


    崔歸元也沒有穿官服,現下他滿臉都是沮色,江朝棟帶著幾十個親兵護住他,一行人在野地中胡走。


    一些亂兵在他可以看見的視野內,江朝棟大聲叫那些亂兵匯合過來,不想那些亂兵也不到,自顧自的走了,有的還拿著刀子,要不是這一行人人多,隻怕要不懷好意,拿崔歸元當肥羊了。


    之所以拿崔歸元當肥羊,是因為即使在跑路時,崔歸元身邊還有幾隻箱子,這幾隻箱子中,盡是金銀珠寶,還有一些非常稀有的字畫,銀子都沒有,因為太重,不好帶。


    崔歸元真是哭不出來了,現下失了曆城,依朝庭的規矩,肯定是要斬首的,他不敢往回跑了,現下心裏已經在計算朝中有那些關係靠得上,那些人可以用到,到了後言怎麽向朝庭說,最好將罪名全推在已死了的李率教身上,也許還可以將罪名推到幾個死了的軍將身上,隻要能逃脫就好。


    江朝棟上前,看到崔歸元的臉色,小心道:“大人不用擔心,現下齊地之中,仍然是以大人為尊,大人隻是轉戰泰安,並不是被攻下了城池。”


    崔歸元一聽,興奮道:“正是,正是,本官見到曆城不能守,官兵士氣不振,才轉戰泰安,本官是轉進,不是丟失城池,這隻是本官的策略。”


    一邊一青年士子上前了,正是李文宏,他本也在崔府上,流民兵一攻入,他就跟著逃了出來,他有一點兒武藝,又經曆過被追殺,自然逃命的功夫一流,李文宏上前道:“崔叔叔,您是山東巡撫,那泰安的李叢哲隻是一個知府,則萬萬不能與你相抗的,你到了泰安,立時便奪了李叢哲的大權,到時還不是叔叔怎麽說,便怎麽辦,聽說那李叢哲將泰安經營得十分牢固,正合崔叔叔用。”


    崔歸元一聽,立進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沒有穿官服,卻有了十分精神,崔歸元揮動手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泰安城沒有被攻下,說明泰安城防比曆城還好,到了泰安,本官便拿出巡撫大印,繳了李叢哲的權,到時什麽都是本官的,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


    一群騎兵從這一群身邊策馬而過,江朝棟看到打頭的是祖廷年的義子祖澤海,大喜之下叫道:“巡撫大人在這裏,你們快快停下,護衛大人到泰安城。”那一隊騎兵停下了,祖澤海策馬上前,崔歸元現下正打算到泰安去摘桃子,便站了出來,大叫道:“本官是山東巡撫崔歸元,你等即時聽本官號令,護衛本官到泰安府……”


    不想那祖澤海大笑道:“那裏來的野人,崔大人已然戰死在了曆城,你們竟然敢冒充,真是不想活了。”祖澤海也是見過崔歸元的,不想此時竟然不承認。


    崔歸元臉作怒色道:“你竟然敢抗命,文宏,將本官的巡撫大印拿出來。”不想對麵的祖澤海笑道:“我們卻是沒有時間來與你玩這些,你自去泰安罷,我們不陪你玩了。”說完策馬而去,他身後騎兵也跟了去。


    崔歸元大罵幾聲,李文宏勸道:“不用擔心,崔叔叔,我們隻要到了泰安,還不是想什麽有什麽,到時將泰安府變作我們的天下,功勞還是您的,朝庭也不會為難您。”崔歸元想到此處,心頭才略為開懷,對身後的兵士叫道:“立時向泰安府進發,本官要在三日之內到泰安府。”


    耿如紀和李叢哲等人得到了消息,當即進入戰備,李群山建議在城外紮營安置亂兵,耿如紀也同意。


    泰安城頭,祖廷年和鄭名世帶領導一部分亂兵在城門駐紮了,現下李叢哲身為知府,正在衙門接見幾位逃來的將官,耿如紀和李群山等人就在城門口看著湧來的亂兵,前日曆城被攻破,這查看亂兵,小心防備奸細的活計就要李群山等人來做了。


    武傳玉張家玉等人也在一旁,李承鬥也跟在一邊,城門口一處營區正在修建,李群山又動員了許多工作組,開始搶修營寨,而且這營寨要和泰安的城防混為一體,又要有自己獨立的防備工事,李群山動員人員日夜不停趕工,估計流民兵在整頓了了曆城之後,便要來攻了,時間不等人。


    好在祖部還較為齊整,二千多人的祖部建製完善,鄭名世的毛兵也有一千多,都是基層軍官完善的軍隊,但是還有二千多亂兵,失了建製,現下正亂作一團,不好排查,現下都堵在北邊,被張家玉帶人看著,那邊不時有混亂的聲音傳來,張家玉連殺了幾個亂兵,終於鎮住了局麵。


    現下曆城五萬多官軍,一哄而散了,守城的大將如賀世功、龍世忠等人戰死,不知下落的將官也有十多員,本來流民兵中帶上精銳的標兵也就三四萬能上陣作戰的,其他的都是炮灰,不過這一次卻攻破了曆城,一舉將齊地境內的官兵差不多全部消滅,真是極為驚人,要知崔歸元隻要派出城內一半的兵力,就可以對流民兵形成絕對的優勢,但是他縮在城內,四五萬的官軍,莫名之下,一哄而潰,現下泰安城內,隻有方家兵和守城的兵丁約四千多,其他的都是民勇,這下子,流民兵真的是翻了身了,更不用說他們得到了曆城中數不清的糧草的盔甲,他們多半還要招納降兵。


    李群山眼前走過一堆又一堆的人,都是從曆城潰亂逃下來的亂兵,一隊人牽著馬過來,便看到李承鬥與那群人聊到一起去了,然後李承鬥的臉色黑了下來,李群山認得那是祖家軍中的祖澤海所部,是祖廷年的義子之一。


    李承鬥走了過來,走到李群山麵前,小聲道:“崔歸元沒有死,正在往泰安這邊來,想必明後天就可以到了。”李群山一聽,臉皮皺了一皺,低聲道:“你別給耿如紀、李叢哲他們說,這兩個呆子知道了,也沒有什麽辦法,說不定還要派出人手去接那個崔巡撫,這個巡撫一來,這泰巡城也上也要像曆城一樣,被攻破啦。”李承鬥道:“李生先也是這樣想麽,那太好了,李先生你看怎麽辦才好?”李群山道:“怎麽辦?反正不能讓他來這裏,這家夥就是個壞事的人。”李承鬥道:“要不要叫上武統領、張統領一塊兒出主意。”李群山道:“不行,傳玉這人厚道,不要對他說,張家玉到是可以,不過最好也不要讓他知道,你且告訴你那位祖澤海的朋友,要他守住口風,這個事情,我們得悄悄做了,不讓別人知曉。”李承鬥臉上露出喜色,道:“正是如此,我早看出生先大才,不是個拘泥的人。”李群山道:“我怎麽會讓他來壞事。”


    李群山看了看身邊,對李承鬥道:“你想不想為李率教將軍報仇?”李承鬥道:“做夢都想。”李群山道:“你手下的老遼兵們,跟你一起到泰安的,現下還有多少?”李承鬥道:“隻有二十多了,當初逃出來的人,大多跟承祿投了流賊。”說到這裏,臉色黯淡。李群山道:“這點人也夠了,有我在,那崔歸元身邊護衛也不頂事。”李承鬥道:“我們這些老遼兵,個個與那崔歸元仇深似海,是不共戴天的,先生放心,這些老人戰技絕對可以一個打三個。”李群山道:“好,我馬上向耿如紀他們替你們告個假,便說要祭拜李率教將軍,你將你手下的人集中起來,我們一人雙馬,馬上出城,讓你為李率教將軍報仇。“李承鬥聽得此言,臉上發紅,轉身去了,李群山則去尋耿如紀,找好了借口,將這一群人調出去,好送崔歸元上路,不要讓他到泰安來搗亂。


    半個時辰以後,李群山借口要祭拜李率教,帶上李承鬥一夥人,幾十騎飛騎出了城門,向北麵方向去了,李率教的人頭埋在北麵的泰山群山之中,耿如紀一向李率教親厚,那裏有不允的道理。


    崔歸元在幾個標兵的扶持下,向泰安的方向走著,因為沒有馬,更沒有官轎,現下巡撫大人也隻能走路了,江朝棟便命手下親兵扶著崔歸元,一行人向泰安的主向而去。


    走了半日,到了一處過河的的地方,這官道穿過這河流,再走十多裏,便是泰安了。


    崔歸元叫道:“歇一歇,本官受不了,本官受不了,你們快尋一些水與本官來喝。”江朝棟擔心流民兵追來,但是又不敢催,隻得耐下性子,命手下的兵士在河邊取水。一行人在河灘邊上停下來,路邊的其他潰兵們雖然覬覦崔歸元的幾隻大箱子,卻看到崔歸元身邊有三十多個親兵,不敢上前。


    突然聽得官道上傳來馬蹄聲音,崔歸元以為了流民兵追來了,嚇得起了身,便站了起來,又聽到聲音是從泰安方向傳來的,才放下了心。


    便看到一群騎士,當頭的是一個穿了青衣,臉上帶笑的青年漢子,那漢子帶著一群騎兵,緩緩策馬,到了河邊,兩邊的許多潰兵看到這一大群騎士個個帶刀負箭,都讓了開去,現下許多潰兵沒有兵器,當然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馬蹄打起一陣陣水,那個青年漢子似是極為開心,看到這一群人,那漢子大叫道:“可是崔大人,下官索你命來接大人了。”這人正是李群山,李群山才不當著許多潰兵的麵說自己的名字呢?直接胡謅了一個“索你命”崔歸元現下又累又餓,看到有人來接,心頭大喜,叫道:“本官正是山東巡撫崔歸元,你是李叢哲的幕僚麽,李叢哲怎麽不來接本官。”李群山笑道:“我們可是遇到了不少騙吃騙喝的,你怎麽證明你是崔大人,莫不是假的,又來騙吃喝。”崔歸元聽罷意氣風發,對身後道:“文宏,你將本官的巡撫大印拿出來。”不想身後沒有人應聲,回頭一看,李文寵卻是不知到哪裏去了。崔歸元低聲罵了一聲,也不管這些了,也許李文宏是自己找地方方便去了,也沒有在意,也不讓親隨兵士動手,自己親身躬下腰,從書箱中掏出了巡撫大印,高叫道:“本官便是崔歸元。”


    此時李承鬥也策馬到了李群山麵前道:“李生先,沒有錯,他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李群山看了看,道:“好,真是好,崔大人,你怎麽有這麽多的珠寶。”說完一跳的下來,將崔歸元的書箱踢了一腳,崔歸元隻覺得這青年漢子如同鬼一般,一下子閃到了這一邊,然後便看到這李群山將幾隻箱子往天上一扔,無數金光珠玉便在陽光下從天而降。


    周圍的許多潰兵們眼都睜大了,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錢,是沒有見到過這麽多的珠寶,崔歸元收的都是值錢的東西,什麽金佛、珠玉,連平常的金子都沒有。


    周圍的潰兵們眼直了,不知誰叫了一聲:“搶啊。”這河邊的一群潰兵們就衝向了這些財寶。


    就連崔歸元手下的親兵們也眼中放光,看到衝上來爭搶的人群,不是驅趕,也彎腰去搶。


    李群山對身後的人高叫一聲道:“搶東西啊,搶到歸誰啊。”一群人也下了馬,手中拿了兵器,圍了上來。


    崔歸元臉色發白,叫道:“你們想幹什麽,本官是山東巡撫。”亂兵們沒有一人聽他的,都圍在地上,哄搶落在沙地中的珠寶,他的親兵們也顧不上他了,都理頭搶了起來,隻有江朝棟還護在崔歸元的身前,看著一群人逼了過來。


    一人突然出現在崔歸元麵前,江朝棟一看,大叫道:“你是李承鬥,你怎麽在這裏。”李群山笑道:“都在這裏呢?”身後的人,個個都拿緊了兵器,向崔歸元抬起了臉,江朝棟一看,大叫道:“你們都是李率教的部眾。”


    可惜現在沒有人聽他的,就連崔歸元的親兵,都埋頭,在沙地中摳那些落在沙地中的珠玉。


    一群人策馬狂奔,李群山在最前頭,李承鬥在後頭,隻是李承鬥的馬後拖著一個人,在地上拖拉,後麵的騎士們不進還打一兩鞭,一群人高聲策馬,今天將崔歸元拿到手,當真是意氣風發,大仇得報,心中那有不開心的道理。


    又奔了近半個時辰,此時已然近了李率教埋骨之所在,卻是一處清秀山峰,治著山梁上去,一坐小小的石墓出現在眾人眼前,這石墓在一處林蔭之下,石碑上書著幾個簡單的大字,正是:“李率教埋骨之處”這石碑向著北麵,因為無法將屍骨運回家鄉,隻得將石碑麵前北麵,以示李率教欲歸鄉之情。


    李群山下了馬來,看了一眼墓,對身後的李承鬥道:“這崔歸元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是知道的,你們便當著李將軍的墓為李將軍報仇罷。”崔歸元此時雖然狼狽,卻極不甘心,距泰安隻有一步時卻死了。當下大叫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你們放了我,金銀珠寶什麽都拿去。”李承鬥上前,踢了一腳,恨恨道:“你若不死,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如何能閉得上眼睛,你想沒想過你會有今天。”崔歸元泣道:“我不要死啊,我不要死啊,我隻要到了泰安,便又是山東巡撫,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就算失了曆城,也可以隨便推一兩個替罪羊來,現下馬上便要到了,你們卻要我死,我如何甘心。”李承鬥怒極而氣,笑罵道:“那別人的生死你便不放在心上了麽?”崔歸元泣道:“那裏想得到那麽多,隻要本官好,他們怎麽樣也是值得的。”


    後麵一他老遼兵早看不慣,大罵道:“我們上千兄弟,便被害死於安遠門內,你便沒有一絲愧意。”崔歸元回頭道:“有這回事麽?死了麽,卻是不關我的事,是我要孫大功做的。”李群山愣是沒有搞明白崔歸元的邏輯,道:“那還不是你害死的。”崔歸元“啊”了一聲道:“死都死了,就算了吧。”


    李承鬥道:“今天帶了馬來,便是要將你四分五裂,你是如何對義父,我們便如何對你,你看公不公平?”崔歸元此時坐倒在地,涕淚齊下,如同一個小孩,聞言叫道:“不公平。”李群山道:“你不是將李率教將軍也車裂了麽?我聽說你將李將軍車裂之後還將他的屍身喂了狗。”崔歸元泣道:“我和他怎麽一樣,反正我就是不要死,你們放過我,我到了泰安後,給你們個個官升三級,不,升五級怎麽樣?本官說到做到,你們放了本官,然後配合本官將李叢哲、耿如紀一眾閹黨拿下,個個都是大功臣,到時你們個個升官,個個發財。”李群山聽到此處,笑道:“我看你還是在地底下去做的官夢罷。”一邊一些老遼兵們早已不耐,上前將他拖起來,此時崔歸元淚水滿麵,口中隻是叫道:“本官不要死,本官不想死,……”幾個遼兵熟練地將他的手腳都拴住,便要將他車裂。


    李承鬥此時臉上帶淚,朝李率教的墓跪了下來,磕頭道:“義父,孩兒與你報仇了。”後麵崔歸元大叫道:“蒼天不公,本官不當死啊。”此言讓李群山怒而笑,一個兵士拿出一個炮仗,點完往天上一扔,這寂青的山梁上頓時“砰”的一聲響了起來,幾匹馬都是選的易受驚的,聞了這聲音,一聲嘶叫,便四下奔將出去。


    崔歸元一聲慘叫:“我好疼。”便聽到“嗤嗤”聲音,慘叫聲中,山東巡撫便讓一群人私下處死了,肉塊在地上拖動,再也沒有了聲息,地上也隻剩下一灘跡。


    李群山道:“今天的事情,還是不要說出去的好,便讓崔歸元戰死在曆城,這樣他也不用擔心失地而被牽連。”一眾遼兵都點頭稱是,李承鬥上前道:“李生先,那江朝棟還有他手下親兵怎麽辦?”李群山道:“不用管,他們得了財物,必然一哄而散,再說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的身份,那個江朝棟,你們將他放了罷。”李承鬥麵上點頭,心中卻另有計算。


    一群人又向李率教的墓上上了香,將崔歸元的人頭放了上去,過了多時,才上馬而去。


    河床邊,一群亂兵搶了財物之後四散,一個青衣青年從人群中鬼頭鬼腦的們閃了出來,看了看方向,打不定主意往哪一邊走。


    正是李文宏,剛才李文宏第一時間認出了李承鬥,他在曆城時也認得這些遼兵,看到情勢不好,當即混進了亂兵人群中,李承鬥也沒有時間來認,便讓他跑掉了。


    看到日色西沉,李文宏心中猶豫,若是往回走,碰到流民兵,一個死,往前走,若是又遇到這些人,也是一個死,想了半天,他心中還想著如何才能複起,如何才能重新並列於朝堂之上,要是往流民兵那邊走,他在朝庭的家人也會受了牽連,想了半天,道:“武傳玉在泰安,這小子說不定會為了那水明苫來除了我,我何必去冒險。”想到此處,便欲往回走。


    不想馬蹄聲從來路傳來,李文宏擔心他們殺回來,連忙向草叢中一躲,遠遠離了官道,到了一處青石之下,小心避開這些人。便聽到數十騎到了河邊,還沒有過橋,當頭一人道:“李生先已然先走了,我們便在這裏將這江朝棟處死。”幾個兵士應了聲,正是李承鬥的聲音。


    便聽到江朝棟的大罵聲傳來,江朝棟大罵道:“你們這群遼兵,你們私下劫下了巡撫大人,若是讓上頭知道,你們一個也走不了。”李承鬥的聲音傳來,道:“隻要你死了,就沒有人知道了,況你幫著崔歸元,不知做了幾多壞事,不死不足慰死者。”江朝棟想服軟,卻知道對方不會放過自己,便大罵道:“你們的事情,沒有得到耿如紀李叢哲他們同意,你們是私下做的,你們怕讓人知道。”躲在三丈多遠的李文宏一聽此言,心中略有歡喜,心道:“原來這上一群人私下做下,卻並不是泰安諸位上官的本意,看來我還是有機會的。”那邊一個遼兵問道:“承鬥少爺,李生先要我們放了這人,若是知道我們將他殺了,是不是不好交待。”李承鬥道:“這人和崔歸元一夥,助紂為劣,若是走脫了此人,讓人知道,才真是危險,正是要消除後患。”便聽到“卟嗵”一聲,卻是他們將江朝棟倒插進水中,江朝棟不習水性,在水中罵了幾句,然後聲音小了起來,最後隻剩咕嚕的喝水聲了。


    李承鬥道:“我們將這裏偽裝一下,裝成是亂兵為劫財而搞成這樣子。”手下的兵士們行動起來,在現場製造一些打鬥的痕跡,扔幾兩碎銀子,這時江朝棟已然沒有聲音。


    不多時,一群遼兵們策馬而走,江朝棟的屍體從水麵浮起來,然後緩緩從李文宏的麵前漂過去。


    李文宏看了半天,確定沒有人後才鑽了出來,心中發抖,委實沒有想到這群人如此大膽,江朝棟一個參將,說殺就殺了,幸好沒有發現自己,但想到可以重新做官,眼中又有了希望,便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看也不看水中江朝棟的屍體,向泰安的方向去了。


    李群山和耿如紀一同站在城牆上,看著前麵川流不息的人流,現下泰安城已然全麵戒嚴,現下為了防流民又用那老招,李群山將警戒的探馬都派到六十裏了,像那裏一夜突然襲擊攻擊曆城的法子,對泰安是不管用的。


    新的駑機又造出來了,這是李群山根據自己所學的知識用腳開的弩弓,射手必須坐在地上,用屁股著地,用雙腳踩開,雙手戴手套,然後對天拋射,李群山又在耿如紀的配合下改進了箭頭的製造工藝,將標準化和分工流程引進了泰安練兵大臣府中,如果物資充足,一天可產兩萬支弩箭頭,這些弩箭頭都是三棱形,一般的重達一兩二,是不招不扣的重箭頭,這些箭頭近射能將人射一個洞,四十五度遠拋達四百五十步,落下來還可能洞穿兩層牛皮甲,一個箭手在得到訓練的情況下,用腳開最多可以連繼射出十五箭,然後需要休息一柱香的時間,才能再次開弓,這個過程中,一邊上箭的兵士可以接替弩手開弩,而首次開弩的弩手則接替上箭者的角色,同時持盾,以防對方也突然進行弓箭拋射,但是以這腳踏弓的射程,弓箭是沒有機會對腳踏弩進行反製的。


    李群山還根據拋射要遠近,將箭頭分成五錢、一兩二、二兩等三種形製,到時城上觀察哨旗子一揮,要射那裏射那裏,對方躲都躲不了。五錢的可以射到五百步,不過洞穿力據統計觀測,就隻略比弓箭強一些。


    耿如紀一臉興奮,看著甕城中個個殺手隊在城中劃分射擊區劃,李群山事先將容易受到攻擊的地點標好,在城中的足弩兵隻要根據事先劃分好目標,向特點區域進行弩射覆蓋就行了,李群山為了誘殺對方的精兵,甚至事先擺出幾個看上去破綻的地方,看上去容易攻破的區域。


    耿如紀看著一個五百人的弩射隊正在一個殺手旗隊的指定下規定的區域移動,不解的問李群山道:“李先生,為何一個弩射隊人如此之多。”李群山笑道:“我還以為少了,要不是地形限製,我就會編超過二千人的弩射大隊,二千人的大隊,一千足弩,三次覆蓋,可以一次殲滅流賊的大隊精兵,若是人少了,覆蓋就不足了,這足弩全靠密集度,所以少了不行。”耿強紀聞言,拿一下小本本記下了,笑道,吾如今又學了一招。”自從李群山將後勤製造分工流程,又製定種種標準之後,耿如紀便天天記下這些東西。


    李群山道:“耿大人,你記也沒有用,因為我們實行這樣的政策的基礎就是政治上的配合,現下是在泰安,有方元化大人和耿大人您的配合,要是在別的地方,三司分立,巡按、巡撫各科道分立,是沒有辦法實行這些方法的。”耿如紀歎道:“在確如此。”手下卻不停,將自己學的方法記下來,李群山道:“現下軍中的弓的射程都是一百二十步到一百五十步,拋射最多二百五十步,那還是兩石以上的弓才能拋到這麽遠,流民兵的弓,即使在精銳的披甲標兵中,也就是兩石,兩石就是兩百一十四斤,用這種兩石弓直射,最多能直射七次,這就算是了不起了,我看到朝庭的邊軍也就這個水平,而用兩石弓拋射,能拋個十次手腕不脫臼,我就當他是強兵中的強兵了,在弩箭上,我們已然勝地過這流民兵良多了。”耿如紀道:“正是正是,若是有朝一日我調到邊關打女直人,我也用得上這一招。”李群山道:“打女直人我有更好的法子,更加省力。”


    下麵又有人在城下向上搬大床弩,這大床弩就是一般的車弩的改進型,射出的箭頭有房柱子粗,而且箭頭是圓的,兩邊有許多倒刺,用這種弩上一次絞盤要兩刻之多,射程也隻有五十步,專門用來射對方的箭台、棧橋,李群山將這玩藝改到城頭剛剛可以放下,又將滑輪之類的東西引進來,現下便看到那五人長的大床弩正在一群人的號子聲音下,緩緩吊起來,耿如紀得意的大笑,笑道:“有了這個東西,我看他們敢將箭台推上來和我們對射,到時一弩射過去,讓他們都掉在地上去。”李群山道:“除此之處,我們還要有備用手段,我打算在城頭每十丈要有一根兩人合搶的撞木,配合的要將城頭的女牆改一下,每個牆頭要將牆頭改成一個圓滑的樣子,同時要給撞本配木吊車,用鐵鏈吊之,如同撞鍾一般,可以在城頭移動,高度要稍高於女牆。”耿如紀道:“李生先隻管吩咐下去就行,反正工作組也是現成的。”


    兩人下了城牆,便看到十多架風車在一隊人的護送下到了牆根下,同時還有一些大瓷缸,還有許多引火放煙的東西,耿如紀問:“此物是做何之用?”李群山笑道:“我估計對方肯定遲早要挖洞,我也早有準備,他們敢挖洞,我就讓他們變死耗子。”


    此次泰安府得到了朝中幾個奸臣的大力支持,在衛老公公極力之下,城中物資又一次運過來,大部分是糧草,同時一些雜七雜八的聲音也讓衛老公壓了下去,要不然,就算是李叢哲、耿如紀全力支持,李群山了不能放手施為。現下方家兵、原來的衛所兵,加上祖部、鄭部的兵士,還有收擾的潰兵,總數已超過二萬五千人。這還不帶十戶為保甲的民壯,整個泰安已變成一個小型的軍事社會組織。


    “李群山,現下我已然是天下雄主,再也不用怕你了,李群山,你終於不是我的對手了,你再也和我不是一個等級上的人物了。”


    小明王色公子現下穿了一身的明王法衣,獨自一人在帳中自語,剛剛傳來的消息,曆城被攻下,得人丁七八萬,糧二十多萬石,抄出金銀更是不能計數,現下色公子更是信心膨脹,雖然色公子現下已然是一方霸主,擁兵十萬,手下大將十多員,有了一絲爭奪天下的機會,但是他心中仍然忘記不了當年在三山三際峰被李群山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場景,每當夜裏配來,便要但心床頭是不是站著那催命的殺神,現下他終於站了天下間頂峰的位置,心中已然開始不將李群山視作自己心頭平齊的人,心裏拚命暗示自己,現下自己要做一個雄主,要俯視自己曾經害怕的人。


    色公子看了看地圖上的泰安城的方向,冷笑道:“李群山,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麵前,親口承認自己的無能,讓我看到你弱小的一麵。”


    忙了一天之後,武傳玉輕輕走到了家門口,揮讓讓張衝帶著一幹人悄悄的離去,打算悄悄看一看水明苫,武傳玉曾幾次要李群山住到家中來,但是都為李群山所拒絕,李群山聲稱自己喜歡一個人住,其實李群山是不喜歡水明苫,武傳玉內心也是知道的,但是此時也顧不得旁人了,心中滿滿的都是水明苫的樣子。


    悄悄走到了門外,想到水明苫不喜自己身穿盔甲的樣子,便打消進門的想法,悄悄到了一邊的側麵偏房中,輕手輕腳將自己身上的衣甲脫了下來,然後又輕輕的往裏層裏去了,心中想著水明苫的樣子,臉上也掛了一絲笑容,武傳玉生平得意的第一事,便是水明苫同意嫁與自己,想到將流民兵平定之後,便告訴師父,然後當著師父們拜堂成親,讓在鄉下的親人們也看一看當初的窮小子也娶到一位高貴的官家小姐。


    便悄悄走到了正廳中,卻隻看到水明苫的紗衣,現下炎熱,水明苫卻是將紗衣脫了一層,不知去了那裏,武傳玉便又向後走了幾步,同時叫道:“明苫,明苫你在那裏”說話間向後間行去,雖然武傳玉現下也算是一號人物,但是現下泰安人多房少,也隻有一處兩進的宅院,平日裏親兵們都不在宅子上,張衝等人都在軍營中。武傳玉行了幾步,便看到水明苫正在小院的後門處,低聲掩麵哭泣,麵前正有一處流民樣子的人,似是跪在地上討要錢糧,武傳玉大聲叫道:“明苫,明苫。”便舉步上前,那個討飯的流民看到有人來了,一溜煙的跑了,武傳玉到了門口時,隻看到這個青年流民背影,水明苫卻拉住武傳玉泣道:“傳玉,剛才那個人好可憐,家人老小都被流賊殺死,隻剩下一人,當真是讓人傷心。”武傳玉安慰道:“不用傷心,這樣的人多了,家中的錢糧施舍一些便是,反正是拿去做了好事,我也不會阻擋。”水明苫泣道:“我卻是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武傳玉安慰道:“打敗了流賊,我們一同去神都看望兩老,但願兩老接受我這個窮小子。”兩人說著話,便回到了院中。


    李文宏奔到了街中心才住了腳,一隊兵士從他身邊走過,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盯得他直發毛,現下所有的流民為了防止有奸細,都必須匯集到統一的地方進行管理,李文宏也是跑了出來,那夥長走了過來,唰一聲抽出刀,大聲道:“到北邊的翁城中去,不許停在這裏。”李文宏心中恨意難平,大罵道:“你們沒有看清楚麽,吾是舉人,是功名在身之人。”那夥長一聲冷笑道:“我管你是生員舉人,到也這裏,便要聽我的。”後麵幾個兵士一湧而上,那夥長叫道:“你若是敢叫一聲,我便將你當場斬了。”李文宏冷靜了下來,知道此時不是跟這些大頭兵來硬的時候,便道:“我願意去,且不用押,我自己走。”幾個兵士卻不依,押著他向城北而去了,李文宏一邊走一邊心頭大罵,口中喃喃道:“賤婦,卻是如此自甘下賤,吾定然會重居高位,總有一天,要讓你跪著來求我。”


    在剛才,水明苫表示也幫了不李文宏,現下李文宏還是罪官一名,而且這泰安府的官員都是衛老公公一派,也借不到什麽力量,水明苫的臉色大大刺激了李文宏,李文宏在心中暗暗發誓,要重新蹬上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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