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剩下的遼兵們到了路口處,李承祿與李承鬥兩人策了馬,卻上了不同的路。


    李承祿看了看身邊的人,叫道:“我們馬上去投流賊,承鬥,你也跟我們去。”


    李承鬥卻策馬在另一條路上,正是去泰安的路,身後也跟著自己親信的幾十人,這些人都想著去泰安,不想跟著李承祿去流賊大營,當下人群分作了兩撥。


    李承鬥道:“承祿,義父一生與賊作對,現下你要帶上義父的人頭入賊營,豈不是汙了義父一生的清名,想必義父也是不願意看到的。”說罷策馬向另一條路而去,他身後的一撥人也跟了上去,李率教的人頭還在他的懷中。


    李承祿在身後大叫道:“義父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便是化作厲鬼,我也做了,區區投了流賊卻算是什麽,想來我也不是第一個投流賊的人物,李承鬥,你不為義父報仇,以後便不要姓李了。”李承鬥回聲道:“一路上我們已然吵了不少時間了,我且不想再與你吵鬧了,現下我隻想尋一個好的地方,先將義你的頭顱安葬再說,我絕不會將義父的人頭帶到流賊的營中。”李承祿對身後的人叫道:“我們不用去理他,我們去流賊大營。”


    兩撥人各自分開,大多數都跟李承祿往流賊方向去了,也有一二個,不想再投身軍旅,單人獨騎往遼東的方向去了。


    胡權盤坐在大帳中,低頭看著眼前的地圖沙盤,後麵幾個流賊不敢上前。


    一個近侍上前道:“大帥,消息是真的,我們都核實了,李率教確實讓崔歸元給殺了,屍身碎後喂狗,幾千遼兵都讓他坑殺了安遠門,去打探消息的人看到這兩日守門的兵丁將死去的遼兵的屍體搬出城來,哨探看過了,真是那幫子我們做對良久的遼兵。”這近侍說完,語言中帶著興奮。


    胡權應了一聲問道:“這幾日那李承祿在幹什麽?“


    那近侍道:“這幾日吵著要見您,說欲為大帥獻計攻下曆城,還上書幾道,都呈現在您的案頭了。”


    胡權抓了起來,看了半餉,冷哼一聲,扔了開去,不一會兒抓將起來,胡權沉呤一會兒,看了看地圖,便對左右道:“也是一個辦法,你們叫他上來。”


    李群山得意洋洋,與耿如紀一同走在工地上,此時泰安城外的工事基本完工,李群山的“工作組”卻沒有解散,現下正將這些工作組訓練成不同兵種的民兵,不過當然訓練時間也短正兵一些,糧餉也隻給夠用的,這還是耿如紀通力配合的結果。


    探馬交替從城門出去,將消息一個一個的傳回來,李群山這狂人還在泰安遠達五十裏之處修建了數十個堡台,都有雙馬的騎兵駐守,一旦看見流民兵大隊就放煙火,而且還有值日查哨,如果某一個堡台沒有在特定的時間傳回消息,就要關閉城門,派出哨探,同時整軍備戰。


    耿如紀看了看城門,對李群山笑道:“李先生,現下我倒是以為到了北邊邊關重地,想來便是北邊的邊關重地也沒有這等光景。”李群山笑道:“農業社會的動員力一般達不到這種水平,今天之所以有這種水平,還是因為前些日子李叢哲老大人的門路廣,運來了糧草兵器,否則一切免談,看來朝中有人就是好說話。”這些日子吳元濟為李叢哲運來了十多萬石糧草和許多盔甲器具,因為吳元濟知道這些東西如果走曆城的路,定然會讓崔歸元劫下,是以借口流賊圍城,將這些兵仗糧草全都直接發給了泰安城,現下加上原有的糧草之類,泰安卻不像以前那般窮困,加上耿如紀和李叢哲動員城中富戶存糧,現下若是發生圍城,卻是可以的幾個硬仗。


    一路上看到又有許多糧草在往城中運,兩人皆是開懷不已,若不是缺少馬兵,說不得定然要出動出擊了。


    正當此時,便看到一騎快馬奔來,馬背上插了三隻旗子,騎士大吼道:“崔巡撫殺了李率教將軍,並緝拿走脫遼兵李承鬥、李承祿等人……”聲音遠遠傳來,李群山與耿如紀兩人驚駭不已。


    李率教在泰安時,為泰安的百娃做了不少事,現下還有許多人記得他的恩情,李群山因是後來才到,自然知之不深,可是耿如紀卻是深受其恩,流賊第一次圍攻泰安,便是李率教帶本部精兵來救,現下聽到這個消息,耿如紀呆立當場,一時無言。


    李群山卻是冷靜的多,對那傳令的哨探道:“務必打聽李承鬥等人的下落,若是往泰安這邊來,便要迎往這邊,不要讓這群漢子投了流賊。”哨探領命去了,耿如紀自語道:“怎會如此,前幾日才傳來消息,才說大敗流賊,怎麽崔大人要自毀長城。”李群山道:“卻是沒有時間來管這些事情了,現下不知道李率教的遺部卻是如此打算。”


    兩下卻是無言,兩人又看了看別處的工事,大都已經完工,城外的空地上操練的民勇也有模有樣,大概達到了李群山要求的標準,兩人看罷,各自回城。


    李群山負了手,現下他隻是一個客卿的身份,不是什麽官身,當然也就沒有什麽住處,武傳玉曾邀請李群山到武傳玉家去住,李群山知道水明苫在武傳玉處後,便拒絕了,武傳玉還想過請李群山作長輩,好操辦與水明苫的親事,李群山本想勸他兩句,看到少年人的狂熱和欣喜,想說的話也吞回了口中,現在說什麽也勸不回武傳玉,隻得推說要胡一達來主持,自已抽了身,在城中尋了一處客棧,付了房錢,才得了一間空房,現下泰安城中客棧中房錢天天漲,李群山有點小錢,也隻能租得起一間不算好的房間。


    進了客棧中,那小二正在忙活,這客棧的老板舍不得多雇人,所有事情都推給一個小二幹,李群山看了不忍,也沒有多煩勞這個小二,自已進了廚房中,尋了一些饅頭,肉幹,準備自己應付一頓,不想一個女子的身影已然在這小小的廚房中了,這女子穿了一身農婦的粗布衣,婀娜身影在這小小的空間不停的轉動,揮動鏟子,正在炒菜。


    李群山看了一眼這婦人打扮的女子,隻看了一眼,便急忙將眼轉了開去,這婦人雖然是穿了粗布麻衣,卻有如同穿著皇後的鳳冠一般的風華,便見到這婦人拿鍋鏟的手,如同翠玉一般玲瓏,雖然在庖廚之間,竟然也不帶煙火之氣,那些煙塵,竟然近不得她身,隻見她眉頭輕皺,眉如輕黛揚起,這一顰一笑,凡人見了,隻怕馬上要拜倒在她的腳下。


    這廚房甚至是窄小,李群山隻道是哪一家的夫人吃不慣這夥食,要自已下廚,便轉身退了回去,想等一會兒,等人家做完了,自己再去尋吃食,不過聞到這廚內的香氣,想到等一會自己要吞那難咽的稀飯,不由嗟歎。


    正坐在堂間,那小二終於將活計做完了,將毛巾搭在自己肩頭,到了李群山麵前,搬了椅子坐下,現下老板不在,這客店的老板若在,這小二也是不能坐下的,也是李群山這些時日和小二極熟,自然不用這多客套,那小二喝了一口茶水,對李群山道:“李先生,你教我的那種呼吸方法真是太有用了,這兩天我幹活也不累了。”李群山看到這客店老板天天盤剝這小二,是以教這小二一些內功法門。


    李群山道:“也沒有什麽,你好好練,這法子練好了,我便教你一二手功夫。”那小二聽聞後大喜道:“李先生,我真不知怎麽感謝您了,正街上的譚家武館也教人功夫,不過在那裏開場子傳功夫,要五兩銀子一個月,聽說要譚師父親傳的話,還要多交禮錢,不過交了錢也學不到什麽,我看同村的阿牛卻學了,回來還是老樣子,您教我的東西,卻是真的有用,這兩日我精神頭好多了。”李群山喝了口茶,歎道:“功夫是都聖賢留下的,本來就不是要私藏的,敝帚自珍的人,是達不到彼岸的。”那小二不解,看到李群山茶水沒有了,便起身去為李群山端茶,他為李群山做不了什麽,這些行為,是唯一能回報李群山的法子。


    李群山喝了一口,道:“小二張,你學好的這武藝,隻有一條,莫要武藝來作奸犯科,知道了麽?”那小二連忙道:“李先生那裏話,我怎麽敢。”李群山看了看廚房道:“你知不知道這忙碌的夫人是那一位,她怎麽自己到廚房中?”


    小二呆了呆,湊上前道:“李先生,我隻知道這位夫人帶著他丈夫到了這裏,說什麽不想呆在官衙中,出手也闊,李生先是不是看她長得漂亮,要打她的主意,這我小二張卻是不會幫李先生的,就算李生先教不教我功夫也不行。”李群山聽聞之後,笑道:“你想到那裏去了,這個婦人身上有一身上乘的功夫,而且極像是一種傳說了不起的武功,我心下起疑,自然要問一問。”小二呆道:“我看不像呢,這位夫人長得跟神仙一樣,李先生,你見識廣,你說她是不是神仙?”李群山一聽,差一點將嘴中的茶水笑出來,道:“那你去叫她一聲神仙姐姐試一試,我看你倒是有段譽的那種呆相。”小二愣道:“段譽卻是誰?什麽呆相?”正在此時,那婦人提了一食盒,出了廚房的門,看到兩人在此間,顯然李群山是等著用廚房,當即微微頷首,小二一下子呆住了,沒有注意自己的口水流了出來。


    李群山卻皺了眉頭,他早已然到了明辨五陰,隻差一步就可以證到虛空的地步,當然不會被任何迷倒,當即冷冷哼了一聲,那婦人如玉的臉白了一下,當即退了幾步,急忙於轉身走了,李群山也知道對方不是故意將媚功施展出來,隻是收不住,便拍了一下小二,小二便醒了過來,看到李群山,叫道:“李先生,怎的沒有看到那位夫人了。”李群山笑道:“自然是走了。”小二又看了一眼門口,叫道:“李生先你看,這夫人的夫君也來了,好一條雄偉的好漢。”李群山轉頭看了過去,內心一驚,道:“這漢子怎麽受了巴山派掌力所傷,而且傷得不輕。”


    門口的那漢子身長八尺,一條雄偉好的好漢,看了《水滸傳》的人,第一個念頭便是對方長得如同武鬆一般。是一條鐵塔般的漢子。


    李群山手一招,幾個饅頭便從廚房中飛到了他手中,李群山起了身,打算去看一看,這兩人提了食盒,便向客棧的後院走去,李群山一邊走一邊咬饅頭,打算看一看這兩人到底是什麽來路,剛才那個漢子明顯是受了傷,李群山眼力過人,一眼便看出對方傷得不輕,看掌力,當世隻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功力,在巴山派中,不是自己的師父,就是自己的師弟胡一達。


    兩人相互扶著到了後院,進了一間客房之中,顯然兩人打算是客房中用餐,李群山貼上門去,從門縫中一看,便見到兩人在房中坐了,那婦人正在為丈夫盛飯,眼中柔情無限,李群山見了這個神情,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師妹解雨,以往的日子,解雨也是這般為李群山盛飯,神情與那婦人一般無二,不由一些有些發呆。


    裏麵兩人坐定,便挾菜吃了起來,隻聽那婦人道:“張大哥,現下感覺怎麽樣,那胡一達的掌力還沒有逼出來麽?”那鐵塔漢子道:“這可比上一次你打我一掌重得多,胡一達那一掌,我感覺就像一頭大象踩我一腳一般,現下還運不得氣。”說完神態好似十分落沒,李群山仔細一看,果然那漢子臉上青色甚重,而那婦人雖然也有小傷,卻無妨。那婦人看到漢子不開心,便挾了一筷子菜,送到那漢子碗中,輕聲道:“張大哥,先嚐一下我做的菜罷,看我手藝如何?”那漢子道:“好是好,可是有人偷窺,吃起來可就不舒服了。”說罷,手一抖,一塊排骨肉飛向門縫邊正在偷看的李群山。


    李群山心中定計,笑道:“不要浪費。”嘴一張,將這塊排肉吞到了嘴中,同時手一推,將門打開了,笑道:“好吃,好吃,我想起來了,你便是張存仁罷,我聽傳玉說張存仁也投入了泰安府中,不過聽到我來了,就搬走了,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了兩位。張存仁大驚,雖然他武功小有挫傷,但是剛才這麽一扔,打出的肉塊可以將門外的假山打成粉末,不想一身灰布衣的青年漢子竟然張嘴就吞下了,當下站了起來,道:”早聽就李群山到了泰安府中,你可是要助你那師弟來拿我麽?盡管放手一拚。”一邊的婦人也站了起來,做出要拚鬥的樣子。


    李群山道:“不打,不打,我卻與師弟不是一路的,我隻是來請教一件事情,不知我那師弟,如何與二位結下仇怨。”說話間,已然坐到了桌子邊。


    兩人齊對視了一眼,都看出李群山沒有惡意,漢子坐了下來,道:“李群山大俠不知道自己師弟做了些什麽事情麽?為什麽不問武傳玉少俠,卻來問我?”李群山擺手道:“我那武師侄,忠得很,半點也不會說他師父的壞話,我卻是清楚自己的師弟是什麽樣的人,正想問一問張大俠。”


    婦人也坐下來,道:“且讓妾身與李大俠分說。”


    李群山回到房中,此時已然過了晚飯時間,李群山和張存仁相談甚久,所以也沒有顧得上吃飯,倒是隻吞了幾個饅頭。


    便看到那老板正大罵小二張,聲聲痛罵,那老板叫道:“養你就如同養一同豬,笨得緊,笨可不要緊,為何還如此懶,需知人若是笨也罷了,還如此懶,我真是虧大了。”


    李群山眉頭一皺,這小二何曾懶了,倒是被剝削得厲害,小二張的眼中帶淚,也不敢回那老板一句,隻是默默低頭做活,李群山走到小二張麵前道:“你晚上到我房中來,我教你功夫。”卻是看這小二是個老實人,有心教他一技之長,讓他有所依靠,不想老板看到李群山,看到耿如紀也是對李群山恭敬有加,也知道李群山是個人物,當下擺起笑臉,上來與李群山扯淡,李群山不冷不熱的回了幾句,便回了自己的房中,打起坐來。


    本來李群山不想再練武,因為在李群山看來,武功再好,終歸是凡體肉胎,武學終歸是有極限的,人的肉體有極限,所以武功就有極限,當時他在天山三際峰時武功便已然到了凡夫所能達到的頂峰,再下去,肉體卻是再也承受不住,蘭心雅勝了他,卻是不是在功力上勝了他,而是精神上達到了形而上的境界,肉體的招式配合自然更加合於自然規律,李群山之力並不下於蘭心雅,甚至不下於自己的師父向斷石,隻是在肉體內息到了肉體已然不再能承受時,自然招式上更進一步者高明,李群山現下將內息拾起來重新修練,也是極快的,內息,其實就是精神,李群山的精神沒有垮掉,武功便不會失去,精神便合於心性,心性近於自然規律,便近於道。


    李群山稍稍打了坐,便看到窗子處麵的天黑了下來,此時李群山突然看到自己的身體坐在床上,便微微一笑,心道:“看來距五陰五蘊脫離之日不遠了。”心念一動,那琉璃光華世界便消失了,再睜眼一看,自己坐在床上。


    此時他的耳朵分處的靈,便聽到門外的老板低低罵聲傳來,正是在罵小二張,聲音傳來,那老板罵道:“你是什麽東西,不準你去打擾貴客。”原來小二張正想上門來見李群山,卻被老板攔住了,小二張叫道:“是李先生叫我上去了,李先生要教我武功。”老板一聽,火氣更加大,罵道:“我不準你學,你一輩子都是給我當奴才的命,學了武功,是不是想造反。”又聽得“啪”一聲,原來是老板一巴掌打在小二張的臉上,小二張便低聲啜泣起來,想來是被打怕了,不敢再提找李群山的事情,便返身下去,那老板“呸”的吐了一聲,低聲罵道:“讓你學得一身本事,把我放在哪裏?”又看了看李群山的房間,李群山此時武學精進,雖然隻是用聽,卻仿佛可以聽見那老板臉上凶惡的臉色,此時李群山功力精進,若是以前,自然會生氣,現下卻不再生氣,心中隻是在盤算如何教那小二張,這小二張老實勤奮,是學拳腳的好料子,想必將來不會比李群山教的其他的幾個弟子差,李群山的弟子,有趙寬兒、小倩還算上狗剩和阿求,現下趙寬兒和小倩都在巴山指劍峰上,李群山的教法就是領進門,然後讓他們自已修行,現下也打算教一教這個小二張。


    那小二張走下了樓梯,便聽到一個女聲傳來,這女聲美麗婉轉,如同黃鶯夜啼隱隱傳來,隻聽道那女聲道:“老板,你卻是如何生氣了,可是這小孩怎麽惹你生氣了麽?”正是袁可玉的聲音,那老板見到了袁可玉,嘴角頓時流下了哈喇子,這老板急忙道:“不是不是,卻是小東西做事不老實,尋了借口,要去打擾客人,現下正被小老兒訓斥,想必以後是不敢的。”嘴巴裏說著這些話,腦中卻想著將對麵的美人剝光了扔在床上的情景,袁可玉婉轉如珠玉一般的聲音傳來,隻聽道:“看卻是不像的,白天才看到樓上的李生先與小二哥說話,說是晚上與小二哥一會,這卻是不假的。”那老板老臉一僵,但是看到麵前美人,心中卻是不能違背,口中道:“小兔崽子,你上去罷。“那小二張大喜,蹬蹬幾步上得樓來,便推開李群山的房門,正看到李群山微笑看著他。


    底下袁可玉輕輕個身,道:“夜卻是深了,婦人回去了,掌櫃還是早一些安歇罷。”那掌櫃急叫道:“小娘子慢走。”袁可玉轉過身來,輕笑道:“掌櫃的還要別的要事麽?”那掌櫃的卻是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袁可玉道:“婦人還要照顧夫君,便不陪掌櫃了。”那色老頭掌櫃急得跟什麽似的,卻是打不出什麽話來說,眼睜睜看著袁可玉離去。


    李群山笑著對小二張道:“你受了袁—夫人的幫助,以後記得要回報於袁夫人。”小二張狠命點點頭,李群山笑道:“這袁可玉還是有善根的。”


    武傳玉走在街上,手中拎了一包熟食,這是剛才一個逃入泰安城的老人家送與他,表示心意的,雖然也值什麽錢,武傳玉卻也收下了,看到這些人免於刀兵,心頭也自然有一絲高興。


    他身後還跟了十多個親兵,張衝是領頭的,耿如紀數次要求他小心被暗算,以前也有這種事例,因為白蓮教是民間教派,他現在是擊殺魔教長老的朝庭官員,自然為許多狂熱的魔教教徒所恨,保不得有人要暗算他,張衝更是不放心,帶上十多個甲士,穿甲帶刀,跟在他的身邊。


    走到了前麵,便看到前麵圍了許多人,還有人叫著:“造孽啊,這些孩子你一個人怎麽看得過來。”武傳玉看著前麵人多,便道:“且與我上前去看一看。”帶了親衛上前,便看到一個穿破官衣的漢子,倒在地上,一群孩子跪在地上,前麵擺著幾隻碗,一個小孩子不住磕頭,叫道:“各位叔叔伯伯,求你們救一救我華叔叔,救一救……”武傳玉進了人群,張衝早將人群排開了,便看到那小孩子臉上帶著淚光,一張圓圓臉糊上了許多塵土。


    這些孩子都擠作一團,個別看到人多,嚇得往回頭躲,武傳玉卻看得出來,這漢子穿的是朝庭百戶的服飾,不知為何到了這裏,看樣子,是一病不起的,武傳玉上前拉住那小孩子問道:“小朋友,你們怎麽到了這裏,你的這位叔叔怎麽了?”那小孩子聲音卻是宏亮,叫道:“他是我們華世威叔叔,我們是從長清堡逃出來的,到了這裏,華叔叔病倒了,沒有吃的了。”武傳玉看了看那漢子的官服,又看了看他身邊一大堆大小不等的孩子,向張衝道:“你且回去告訴夫人,就是我暫時回不去,我要去見一下耿大人,李大人。”張衝領命去了,武傳玉對那小孩子道:“小朋友,你們跟我一跟去一個地方好不好,保證醫好你叔叔。”又命幾個親衛架起了地上生了病的漢子,向衙門抬去,小孩子們跟了上來。


    這漢子和這群小孩子,便是從長清堡逃出的百戶華世威和他帶的小孩子們。


    羅五車咬著嘴中一根草,看著新拉入營的流民們,逃跑的計劃沒有可能性,因此他不得不老實呆在流兵營中。


    流民們擠在一起,中間還有一些女子,不是流民兵不想去搶,是因為實在忙不過來,這些人不多久就要死一半以上,剩下的由炮灰兵慢慢的升級,直到可以作為甲兵上陣。


    眼前正有兩群人在撕打,正是為搶食物,強壯的自然可以搶到食物,然後活下來,慢慢挑入甲兵,弱的,自然被餓死,或者某一次上陣作為炮灰死,在一處較為幹淨的地方,人群中已然有了頭子,幾個強壯的還將女子從人群中拖了出來,一群男人扒那女子的褲子。


    羅五車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這事兒滿營都是,流民兵每攻破一個地方,就要拉人入夥,將丁壯褒入營中,這些女子自然是活不下去的,如果羅五車救得了一時,卻救不了一世,現下他也是個甲兵,便坐在糧車上看熱鬧,身後還有一隊選出來的新流民兵。


    遠外傳來一陣子梆子響,一隊披甲標兵跟了進來,羅五車急忙跳下了車,看到帶頭是的一匹狼鄧得誌,鄧得誌身後除了一隊披甲兵以外,還有許多其他的兵丁,普通的甲兵也有,甚至有個別的穿布衣的炮灰兵。


    羅五車可不想觸他的黴頭,規矩的站好,他身後的兵丁們也是如此。


    鄧得誌上了土台,向這一群人大叫道:“有沒有會騎馬的,現下招會騎馬的。”羅五車心頭犯疑,不知為何,但還是上前道:“小的會騎,小的手下也有三個會騎的。”鄧得誌道:“會騎的都站到中間來。”人群中陸續出來幾十個會騎的,那邊剛入流民兵營的也站出來幾個,羅五車在一群人中算得上職位高的,因為他是個甲兵。


    鄧得誌道:“跟在我身後,都到中營去。”羅五車按軍中禮上前單膝跪道:“大人,小的是施大人的親兵,小的還需向施大人匯報。”鄧得誌回頭看了一眼,道:“不準。”便回去了,他身後的甲兵們上前,將一群人拉扯上,一行人到了中軍廣場上時,便已然看到上千人的隊伍已然匯集起來,一邊是雲集的馬匹,馬兒們不住發出嘶啼,噴出白氣,人與馬各在一邊,甚是壯觀。


    羅王車便看到到了於強奔,於強奔也混在人群中,羅五車現下才想起於強奔也算得上一個能開弓,能騎馬的多麵手,現下也挑了進來,羅五車再舉目四望,卻都是各個將官的家丁,親衛,也不知道鄧得誌是如何將這些人召集起來的,要知家丁和親衛是每個將官的心腹,將官們鐵定是不肯放人的。


    鄧得誌站了上台,叫道:“各人各挑一匹馬,現下開始熟悉,兩天之內要熟悉自己的馬,還有,如果有敢出中軍大營者,斬。”便看到一隊披甲標兵奔到了營門口,將地方占住了,明顯是不許這些人再回去。


    於強奔擠過來,向羅五車叫道:“狗書生,你知道把我們叫到此間做什麽?”兩人之間關係自然是不好的,羅五車也一聲冷笑,道:“掏糞的,我怎麽會知道,你沒有問過大人麽?”兩人各自看了一眼,便各自去尋自己的馬了,現下搶到一匹好的馬,到時大有用處,現下兩人帶想著將對方弄死。


    卻說曆城之內,自從打敗了流賊,崔歸元正在上表爭功,敵騎不見,一時到也平靜,龍世忠自那一日見到李率教部兩千多人皆被屠後,心中不樂,卻又無法為好友伸張,現下每日便帶上一些家丁,借出城偵察為名,躲開城中一眾人。


    出城十多裏,卻還是一片空曠,因為前些日子的大戰,這裏民生凋敝,偶爾見到了幾個人,也不能看作一個完全的人,莫不是身瘦形衰,見到官兵,馬上往遠處逃去,現下一些客兵也搶老百娃,搶了以後殺死的也多,倒是山東本地的兵不怎麽殺老百娃。


    龍世忠策著馬,又往南去了數裏,還是見到一隻野物的蹤影,一邊的家丁便上前來催回城,因為現下這裏已然是沒有偵查的地形,已然沒有坐山兵,若是出了問題,跑也不見得來得及。


    龍世忠便欲回去,今天出來,一隻野物也是沒有看到的。


    便聽到山穀一邊傳來馬蹄之聲,約有數十騎之多,而且是兩撥人,前一撥人似是腳程淩亂,不時發出叫喊,龍世忠是老行伍,一聽之下,便知道是一撥人在追另一撥人。


    現下齊地亂成一片,大批的流民入山為賊,流賊最喜招募山賊,但是也有許多山賊不為流民軍所容納,常有山賊相互鬥殺之事,龍世忠身後五十多個家丁,個個驍勇善戰,弓馬嫻熟,便是五百個山賊一起上,也不怕了,龍世忠停了下來,來了興致,想看一看是誰鬥了起來。


    前麵山穀一陣子叫喊,一群人策馬衝了出來,個別張弓向後射箭,後麵又傳來更多的馬蹄聲,約有上百騎,龍世忠一看,前麵的人的打扮,眼神不由一緊,這些人居然是他在承恩門放走的遼兵,當頭的人一個他認得,是李率教的義子李承祿,此時他身後隻剩下十騎,當然他將城門關上,將追兵攔住,當時他親眼看到剩下的一點兒遼騎人馬逃了,不想在這裏看到了。


    後麵的追兵近了,都是一色紅頭巾,龍世忠看了罵道:“流賊。”然後對身後的家丁道:“我們從側麵衝過去,借地形,打殺幾個,也救下這一撥人。”家丁們也不多言,當下策了馬,張了弓,在靠西邊的斜麵上停住,等到對方追到時,再從側麵衝擊。


    前麵的李承祿帶著剩下的十幾個衝了過去,後麵的追兵們大叫不已,追兵們都是一人雙馬,力氣足,自然追得緊,眼看了山梁,龍世忠一聲令下,身後的家丁們口中叫著“嗚嗚……”猛然一齊衝了下去,龍世忠也衝在其中,家丁們一邊策馬而衝,一邊摘下角弓,向人群射去。


    那追擊的流賊的頭子讓這一群官兵給嚇住了,沒有明白怎麽一回事,一支箭射中了他胸口,身後的追兵們也還沒有將馬頭調過來,便看到側麵衝來了一撥人,一邊衝一邊放箭,十多個追兵不沒有明白過來怎麽一回事,便被射落在馬下了。


    前麵逃的李承祿看到後麵有人來助,也策馬而來,這支追兵人雖然多,一時間混亂無比,加上龍世忠的家丁多用邊關的胡人,都是善戰之輩,一時間讓這群人驚嚇不已,向個帶頭的追兵看到勢不能支,又近了官兵的大本營,大叫聲中,帶著身後的眾追兵,策馬逃了。


    龍世忠製止了手下要追的想法,便看到李承祿策馬到了跟著,李承祿卟嗵一下子翻下馬來,朝龍世忠跪了下來,口中叫道:“龍叔叔,且救小侄一救。”龍世忠策馬上前,下去將他扶了起來,問道:“你且說,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不是逃掉了麽?”李承祿泣道:“我們逃了出城,不想被流賊所困,那一匹狼要我們投降,我們不降,承鬥在激戰中戰死了,百多兄弟,現下就剩我們些人了。”龍世忠看了看他身後的諸人,也是個個帶傷,連刀上都是缺口,看樣子是經過了長時間的大戰。


    龍世忠歎道:“你們先扮作我手下兵士,過段時間我想辦法將你們送歸,你平暫時跟著我罷,你義父的人頭如何處置的。”李承祿跪著道:“我們已然先將義父的人頭埋了,我們兄弟們都記得地點。”龍世忠對身後的家丁道:“今天的事情,都不準說出去,知道了麽?”身後的家丁們自然允諾。


    一群人策了馬,向曆城方向而去。


    在這山穀東邊的一處林子中,幾個人看著這一幕。


    正是胡權、鄧得誌等人,身後帶有十多個披甲標兵。


    胡權冷冷道:“我們大軍分三部,等到城中信號一起,便搶占承恩門,我帶大軍,兩個時辰之內趕到。”鄧得誌低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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