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當年李群山去尋胡詩靈時,也這般心急過,不過李群山此時再次回想起來,感到兩次的不同,仿佛這一次更加淡然一些,李群山暗罵自己,難道對師妹竟然還不如上一次對魔教教主上心麽?


    騎了兩天馬,中間啃了幾斤饅頭,喝了幾筒水,也交錯了了幾群運糧兵,便看到了武昌城外官道上,此時已然是夜間了,由於是戰時,是以實行禁宵製度,到了此時城門已關,不得進城了。


    李群山屁股底下的馬一聲悲嘶,軟了下去,孫副將的馬雖然是上好的良馬,但是也禁不住李群山這般騎法,在官道上跪了下去,口中吐出白沫,無意識的蹬了幾次腿,然後那馬就不動了,李群山撥身而起,飛上了城頭,便看到身子下麵張大嘴的驚愕的守城兵士,李群山心中滿意,現下輕功再也不是李群山的跳江李了,以前李群山的輕功被師兄弟們稱之為跳江一般難看。


    此時李群山早已不打算回什麽軍營了,之所以當個軍官,隻不過是混一口飯吃,能為解雨營造一個穩定的家庭,不像以前那般在江湖上亂跑了,至於高位厚祿,其實他是沒有放在心上的,眼下解雨出了問題,他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這個官職他不打算做了。


    當下施展輕功,一溜煙到了春花巷邊,看到巷子中燈火全都熄了,沒有人在街上走動,便大模大樣的走到自家的門口,看到大門緊閉,裏麵也沒個燈火,心中暗道:“師妹的武功,怎麽可能被一個紈絝子弟得手,就算那賴公子請來什麽高手,也不可能敵得過師妹,中間有什麽隱情不成,算了,且看一看到底怎麽樣了。”便朝自家大門一腳,那門板飛進了院中,聲音驚動巷中的其他人,不時便有燈光在左鄰右舍亮起來。


    李群山步入院中,喊到:“師妹、師妹、春鴉、你們到哪去了……”卻沒有一個人來回答。


    突然間,房中燈火全都亮了。


    李群山感到有一些不對勁,在黑夜中有數十道呼吸之聲,顯然這裏有十多個人。


    一個中年的青衣文士從正門拍著手出來,道:“李大俠果然回來了,李大俠果然回來了,吳大人便在裏麵等李大俠。”他聲音清郎,不急不緩,李群山一看,正是區寒白,不知他怎麽到了自己家中。


    李群山雖然不喜歡此人,但是也沒有翻臉,笑道:“原來是蛆大人,不知大人到寒舍有何貴幹?”


    區寒白笑道:“江湖傳言李大俠武功盡失,成了一個廢人,今天一見,看來江湖傳言有誤,李大俠裏麵請,吳大人在等你。”此時他裝作風清雲淡,好似完全與李群山沒有過節一般。


    李群山笑道:“我不想見你那個什麽吳大人,叫他快點兒從我家裏滾蛋,還有,你也和他一起滾蛋,如果你們不滾蛋,我就把你們都扔出去,記得不要亂動我家的東西,我還有事情,不陪你們了,你們自己滾蛋吧。”說完轉身,現下李群山隻想去找解雨,既在知道是賴昌威做下的事,李群山打算殺進賴府,問一個明白就行了,根本沒有時間和吳柄章廢話,心中也瞧不起吳柄章。


    不想區寒白道:“李大俠,尊夫人不在賴府中,你尋去了也沒有用,知道尊夫人在那裏的,隻有我家大人,你還是跟我來吧。”李群山聽到此言,放慢腳步,心道:“且聽一聽也不遲。”他原本就不信一個公子哥能劫走自己武功高強的師妹,聽到區寒白這麽說,也是心有疑惑。


    兩人向裏行去,李群山便看到以往自己和解雨坐一起吃飯的地方坐著一個便服的老者,那便服老者身邊還有一秀麗女子相伴,吳柄章坐的地方就是李群山以前坐的地方,就是坐那裏,李群山和自己師妹有一口沒有一口說笑吃飯,過著平淡日子,不時相互打趣一句,雖然沒有什麽驚心動魄,但是也是實實在在,平淡中透著一種欣喜,她就是自己的牽掛,李群山又回想起自己和師妹的日子,每天都說說笑笑,開開玩笑,不知不覺中,已然習慣每天有她在自己身邊的日子,當她不在了,頓時心中害怕了起來。


    李群山有一些失神,便讓吳柄章發現了,吳柄章撫須笑道:“李副將定然是想自己夫人了,要不然也不會露出這般神態度罷,當年我與李副將第一次相見之時,李副將天不怕地不怕,官不怕,魔不怕,現下卻怕自己夫人回不來了罷。”李群山回過神來,步行入自家堂中,坐在自己正堂上首,道:“吳大人遠道而來,有何以教我,快快說罷。”一邊區寒白叫道:“李大俠,見了吳大人為何不行禮,你還是前軍行營副將,莫不遵從朝庭典製了麽?”李群山冷笑道:“不好意思,李副將他戰死在劉家坡了,我不是李副將,我是李群山。”區寒白一時語塞,本想在氣勢上壓李群山一下,但沒有成功,便心頭不喜。吳柄章一聽,臉上也不變色,道:“不跪便不跪,李大俠當年第一次見我,也是不跪的,我來,公事與私事都有。”李群山道:“大人快說,我當年殺了不少魔教妖人,功勞都讓大人分去了,現下可是又想讓我為大人做什麽事情麽?恐怕大人不能如願了。”吳柄章道:“這一次,是為了李大俠自己。”


    李群山側了一下子身子,道:“大人快開口罷,若是無以教我,大門在那邊,想必大人認得路。”吳柄章正色道:“此次,李大俠可知,尊夫人是被誰捉去了麽?”李群山道:“此子名叫賴昌威,無良小子一個,正等割其頭而歸,對李某而言,螻蟻之輩也,大人信不信,你杯中茶水未涼,李群山已取其頭顱而歸。”他顧盼自若,說話充滿自信,他說的也不是假話,以李群山武功已複,取其頭,隻不過是跑一路腿而已。


    吳柄章身後那個女子眉毛一豎道:“好大的口氣,賴公子身邊好手如雲,宅深院遠,想行刺公子的人可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李群山驚道:“這位是?”區寒白道:“這位是吳大人的紅顏知已,名動江南的鳳嬌姑娘。”李群山道:“原來是鳳嬌姑娘,鳳嬌姑娘請坐,到了李群山府上,便是李群山之客,那裏有站在別人身後之理。”吳柄章道:“鳳嬌隻是吳某之妾。”李群山道:“在李某眼中,並無妾婦二字,在李某看來,吳大人不見得及得上你身後的鳳嬌姑娘有節操,你隻是個老嫖客而已,你賣節操,這位姑娘賣肉。”


    此言一出,吳柄章臉色稍發紅,但是他老於官場,當然不會將什麽情緒都放到臉上來,便道:“說正事罷,李大俠,據我所知,尊夫人不在賴昌威府上,卻在被另一人劫走了。”李群山道:“若能告知,感激不盡。”吳柄章道:“李大俠,你可知世間有一美人閣。”李群山臉色一變,道:“我道賴昌威這種無良小子如何能劫走師妹,原來是武思訓,是了,也隻有他有這樣的本事,他手下能人無數,而且此人極愛美人,號稱憐盡天下美人,卻不想他剛打師妹的主意,我便馬上去尋,多謝吳大人告知了。”


    吳柄章道:“這一次,武思訓奪了李大俠之妻,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李大俠,武思訓此人,作惡多端,為害朝堂,實國之大蛀,我大周之大害,此次,李大俠為私為公,都應當除去此害,為國為民,亦為朝庭之正氣,鏟除此僚。”說完站起來,要對李群山鞠躬,李群山連忙讓了開,道:“受不起、受不起。”


    吳柄章也就做做樣子,看到吳柄章坐了下來,李群山悠悠道:“我隻想奪回自己妻子,武思訓勢大,我到了,如果他肯放了我師妹,我就不為難他。”


    吳柄章身後的鳳嬌突然道:“原來也是一個膽小如鼠之輩,想那武思訓殘害忠良,不知害了朝庭上多少正人君子,唆使皇上做了多少惡政,眼下武思訓唆使皇上建紅綾館,如此奸邪小人,你號稱大俠,卻不為天下除此惡徒,真是徒有其名。”吳柄章和區寒白等人也竭力在臉上作出“輕蔑”的神色,兩人身後一個侍衛還“呸”也一聲。


    李群山笑一笑,不說話,道:“吳大人,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是想讓我除去武思訓麽?”


    吳柄章長身而起,又向李群山做了一個揖,李群山側過了身子,表示不受,道:“吳大人,你禮之於我,是有求於我,可是我是不會替你殺武思訓的,你還是算了吧。”


    吳柄章道:“李大俠,你可曾聽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今天除去武思訓,就是為國除去奸邪巨盜,還大周朝一個郎郎清平,除去武思訓,就是為民請命,讓天下老百娃都免於惡政,於民生大益,你除去武思訓,就是在朝堂之上一掃奸邪之氣,使正氣宏揚朝堂之上,於國事民生,大有益處。“


    李群山笑道:“哦,我倒是不知這武思訓有如此大的危害,請吳大人為我講一講,武思訓作了那些大惡。”


    吳柄章感到有一些口渴,也有一些惱怒,這些言語加做派他可不止對李群山一個人說過,他以往派人殺武思訓時,這番言語一說,那些個江湖大俠個個熱血沸騰,個個爭相表示要為國除去這個大奸臣,然而麵前的李群山卻似笑非笑,拿正眼也不看一眼,按照吳柄章的想法,縱然李群山不愛高官厚祿,這樣的江湖大俠雖然少,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這樣的人聽到他的這番言語,一定會激動起來,會去殺“大奸臣”武思訓,因為這些人清高卻自以大義國家為已任,其實是最好說動的。


    原本這些言語應當由區寒白來說,區寒白已然向不少武林大俠說過相同的話,挑動他們去殺“大奸臣”武思訓,而且大都說動了,但是李群山和區寒白極不對付,加上吳柄章認為以李群山的份量,非得自己出麵來說這番言語才行。


    吳柄章接著道:“李大俠身在江湖,也許不知道,朝中自從有了這武思訓,便一片汙垢,這武思訓專門殘害忠臣,他教唆皇上與民爭利,弄得民不聊生,收什麽礦稅,還派出監礦太監,擾亂地方,十幾個省大一些的礦,都有稅監,這些稅監無惡不作,幾乎造成了民變,這都是武思訓所作.”


    李群山假作驚道:“有這種事情,你身為朝中大臣,應當去管啊。”


    吳柄章道:“可是武思訓迷惑了聖上,李大俠也許不知道,武思訓與司禮監衛老公公勾結在一起,他們內外相結,迷惑聖上,諂上欺下,無惡不作,在朝中又結黨營私,網羅了一大批黨羽,諂害朝中忠良之輩,旦凡有人上書,必被庭杖,且流放之人,也不知有多少,當年的史文遠大人,便是被他派人所害。”


    李群山麵色稍變道:“史文遠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上書大罵皇帝一通,將皇帝連同皇帝的老婆孩子一起罵了,流放時過黃河,讓武思訓派人殺了,動手是是黃河金刀方達傑和張千秋,這件事情勉強可以算得上武思訓的罪過,不過史文遠打的就求直名的主意,皇帝不想讓他如願,故意不打他的廷杖,隻是流放到邊關做官,武思訓為了討好皇帝,才重金買金殺人,這比帳,其實算到皇帝頭上更準,武思訓當時也是打的討好帝心的主意。”


    吳柄章大聲道:“史文遠大人是好人,是忠臣,武思訓是奸臣,是小人,黑白之分,李大俠不認為不容混淆麽?”


    李群山道:“當時吳大人為何不上書,現下卻要我做刺客的勾當。”吳柄章道:“當時位卑職小。不能為史大人鳴冤,現下想來,每每胸中鬱結,嗟歎不已。”李群山笑道:“這便是吳大人請我殺武思訓的原因麽?”


    吳柄章道:“武思訓殘害忠良不說,且大開鈔關,與衛老公公勾結,居然要開海禁,若是海禁一開,不知禍害多少,便是這一條,武思訓之罪過,便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李群山打個嗬欠,道:“吳大人,我看武思訓也無罪啊,他隻是討好一下皇帝,和正統派鬥一鬥,也沒有必死的理由啊。”


    吳柄章怒道:“武思訓諂悅皇上,要立三皇子為太子,這是最大的罪過,若是讓武思訓得逞,國將不國,這才是武思訓最大的罪過。”吳柄章本來隻是打算說動李群山去做暗殺之事,但一開始數起武思訓的罪過起來,就停不下來了,一罵武思訓,仿佛心頭就很暢快,現下吳柄章有些忘記了本來的目地,仿佛隻是想在李群山麵前證明武思訓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奸臣一般,這也是他內心根深蒂固的偏見。


    李群山笑道:“就這些麽?吳大人是正統派,這是吳大人和武親王的黨爭而已,說穿了,隻是吳大人一已之見,我看也當不得真,我自然會去教訓武思訓,但是我隻怕不想殺他。”一邊區寒白叫道:“巴山劍派最長於忍受綠帽子,想不到李大俠也不例外。”李群山道:“放心吧,武思訓我是知道的,師妹在他那兒不會事的,我隻是去找武思訓把話說明,看他到底想幹什麽,諸位來求我做殺手行當,打著仁義道德旗號,其實不也是私心作祟麽?這種說辭,想必與無數無知之徒說過了,拿這些在李某麵前說教,太也小看李某了。”


    一邊的鳳嬌道:“武思訓好色成性,不知搶了多少人的妻女。”


    李群山道:“你這個說得對,不過吳大人與區先生隻怕沒有資格說這個,武思訓隻愛美人,吳大人何嚐不是,當年吳大人一介寒微,若不是吳大人的嶽父提升,想必吳大到現在也隻能當個修編類小官,現下吳大人嶽父一去世,吳大人便急著納妾,吳大人,你對得起貴夫人麽?你根本沒有珍惜過你夫人,你當年娶李清姿,主要是為了仕途官運罷,更是為了氣我師父,武思訓對每個美人都愛到骨頭裏,我聽說他對妻妾,不會因為年老便棄之,反而細心照料,而你呢?你娶李清姿,是為了摧殘她,是為了折磨她,你比武思訓更差勁、更無恥。”


    吳柄章聽到此處,心頭火起,本日裏在他的府上那一個敢說起自己這件往事,現下卻讓李群山說出來,將自己的心思全都道破,當真惱怒起來,道:“你這武夫,你懂什麽,我和顏悅色與你說道,你卻推三阻四,真是徒有俠義之名。”此時吳柄章已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讓李群山一揭老底,頓時怒氣上衝。


    李群山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一看明白,正統派和武黨鬥了這麽久,我還不看不清麽?你現下起了利用我去謀殺武思訓的心思,因為一般的江湖人物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去殺武思訓,你就是指望我替你除了政敵,才跑到我麵前來,裝一下樣子,作一下清高,你們正統清流,比武思訓更髒,他是做婊子不立牌坊,你們正統清流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無恥至極,打著仁義道德的口號,行自己的私欲,一口一個小人,你們才是國之大盜。”


    吳柄章怒道:“胡說八道,若不是我等正人為朝庭、為百姓撐起一片清明的江山,不知武黨將這大好河山禍害成什麽樣子了?”


    李群山哈哈一笑道:“吳大人多年為官,當深知民政,福建多產茶葉,可是吳大人,福建今年的茶稅是多少?”吳柄章道:“國家大事,你不用管。”李群山道:“茶稅十八兩,十八兩,你當我不知道麽?”吳柄章道:“那又如何?”李群山站起來“呸”了一聲道:“福建十多萬畝茶田,每處產茶葉何止千萬,利錢何止百萬,可是一毛都收不到國庫中,你說一說,這中間的油水都到哪裏去了?”吳柄章怒道:“自然是藏富於民了。”李群山笑道:“那麽為什麽有茶農連飯都吃不上,竟然向這邊逃荒。”吳柄章一時語塞,李群山笑道:“我來說吧,吳大人,你心裏清楚,和海稅礦稅一樣,這都是你們正統清流派的利錢,所有產出都歸了你們這一群高喊仁義道德,實際卻餓死茶農的正人君子,我說的是不是?”吳柄章道:“天子與士人治天下,你懂不懂?”李群山道:“我不是士人,你們士人和皇帝的爭鬥,不要扯到我頭上。”吳柄章怒而以手指李群山,不能言語。


    吳柄章道:“忠義之輩,自然為國除奸,向斷石沒有教好你?”李群山道:“我若真是除奸,首先除了楊臨鶴,這位閣老在河南占地四十萬畝,當真恬不知恥,他奴仆萬人,奴隸軍士為家奴,占民田為已用,高唱仁義道德,行男盜女娼,朝中結黨,堂下行威,以護正統為名,扶無能之太子,行犬儒之國政,我記得楊閣老年過六十,竟然有一百三十多位妾侍,你說武思訓好色成性,這位楊閣老才是殘忍,武思訓好真心對他的女人,我知其隻有一妻數妾,楊閣老竟然因為一個侍妾和他的嫡母頂了一句嘴,杖殺小妾於堂中,非人哉!”吳柄章道:“國之大統,當然是當今太子繼位。”李群山道:“當然,當然,太子什麽事情都聽你們正統派的,要上太子上了台,肯定不會再收礦稅、海稅、茶稅、還要將派到河道和運河上的太監撤回來,太子一上台,你們這些偽君子才真是高興了,你說的那個太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是個蠢貨,把你們的黃湯都當真,若當了皇帝,就害了蒼生,隻肥了世家。”吳柄章怒道:“你一個武夫,要知道這麽多幹什麽,你隻要掃我說的做就成了,你們這些武夫,不必知道這麽多。”李群山對天狂笑,聲音振動,讓吳柄章臉色發白,不能開口,他隨身護衛的十多個巡撫標營的兵士一齊比房中湧出來,個個手執刀劍,麵色不善,隻等吳柄章一聲令下,便要捉拿李群山。


    李群山道:“這才你的真麵目,吳大人,你們隻是掌握輿論,以欺愚民而已,你們和武黨其實是沒有區別的,正如我所言,即當婊子又立牌坊,太監到了河道上,於是河道官員不能再做假帳,因為太監和河道官員是兩個係統,要是對不上帳,皇帝就要處死太監,所以太監雖然也貪贓,卻不敢拿得太多,那裏出了發了水災,皇帝第一個處死太監,還有礦稅,全國十之八九的礦利,都歸了士大夫們,國庫都跑老鼠了,可是你們,竟然一毛都不想分給國家,你沒看到因為國庫沒錢,連個小小的奢家土司都平不下來麽?還有太多太多,我都不想說了,開國初年太祖許以士紳免於稅役,到了今天,竟然形成了如此大一個正統清派,動輒高唱仁義道德,皇帝想從你們頭上收一點稅,以作國用,你們幹了什麽,一收稅,就是皇帝失德,要代以有道明君,你們才是蛀蟲,天下有汝等,大害不絕。”李群山發完此言,以手指吳柄章,吳柄章此時既怒且驚,在吳柄章的觀念裏,士大夫們當然應當免稅役,當然應有種種持權,國家理所當然按正統派的想法來運轉,今天卻有一個人跳出來指著他說,他們才是國之蛀蟲,吳柄章覺得自己的小心思全都露在陽光之下,惱怒不已。


    看到吳柄章無言,李群山歎口氣道:“你們想的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是李某想的是庶民治天下,在李某看來,這天下是萬民的,不是士大夫的,你們看到你武昌城外的軍戶,窮得褲子都沒有,一年要交稅,要服兵役,有的還要讓你們驅使,你沒看到鄉間小民一年勞作,為國交糧,一年到頭喝稀飯,你們好意思說為天下百姓,真是恬不知恥,無恥之尤,尤其可恨。”


    吳柄章想罵李群山幾句,在吳柄章的心中,對錯當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爭回氣勢,而且在吳柄章心中,正統派,士大夫之流過好了,那就等於老百姓過好了,吳柄章心中一急道:“士大夫出仕為官,是為天下計,有大功於國。”


    李群山一聽,笑道:“這是另一種胡說八道,隻怕不對,李某也當過官兒,當過軍中副將,雖然是武職,可是每月八石祿糧、兩丈絹布、還有夏秋冰炭銀,自以為是祿厚糧豐了,吳大人沒有看到李某還可以在這春花巷中買上一小院,用上一兩個仆婦,李某當官,拿了國家這多祿銀,卻感到沒有為國做些什麽?李某自認為當了官,於國沒有什麽功,最多做好的本職之責,天下的官員們,難道又是自帶錢糧上任不成,難道沒有祿糧不成?你說出仕就是為國立功,真是放屁。”


    吳柄章頓時沒有話說,一邊的區寒白道:“庶人之流,連字都認不得,卻是沒有治國之能,所以不能擔起治國之責,隻有讀書人,士人,知書達禮,才可以了出仕,所以士人出仕,是為普通人所不能,故有功於國,當享富貴,李大俠難道想讓字都認不出的人來治國麽?”


    李群山道:“這就是汝輩險惡之處了,現下的字,在我看來,是繁體之字,一個茴字,都有四種寫法,目地卻是什麽?是為了讓老百姓不識字,是為了愚民,汝輩害怕,害怕百姓多知多智,才會打著便百姓無知無欲的口號,行卑鄙之道,若是李某當國,第一件事情就是簡化文字,讓天下的所有人,都識字認書,而不是如同汝輩一般,藏文字於袖內,唱禮儀於口中,以期萬民之愚,行齷齪之私。”


    吳柄章想了半天,再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叫道:“你不敢去殺武思訓就算了,何必詭用唇舌,須知天下本來就是如此,三代以來,莫不如此。”


    李群山笑道:“你自滾蛋罷,不要在我麵前出現,我其實是瞧不起你的,不過是權術小人,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在我麵前,你不過是個男婊子。”吳柄章麵作怒色,轉身而去,本來是想說動李群山去殺了武思訓,卻沒有達到目地。


    一行人轉出門去,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前院隻傳來關“轟”一下子關上的聲音,看來吳柄章確實生氣了。


    李群山看到一群人消失,又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想道:“若是師妹在這裏,一定會和我說一會兒話,說不定師妹還要做個米粥之類的來吃,兩人坐在一起淡天說地,扯來扯去,那真是極溫暖的,可是師妹卻讓武思訓劫了去,武思訓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敢動師妹,我定然不客氣,他如果真是有辱於師妹,我就是如了吳柄章和願,殺了他也不妨。”


    接著又想到自己手下那一隊運糧兵,雖然李群山拚命掩護,但是他們中的大半都戰死在了劉家坡了,想到他們的笑臉,叫著“回家”口號的樣子,李群山心中一痛,這些兵都是些普通兵戶,卻死於自己人的手下,那個賴公子為了殺死自己,竟然派人勾結奢正安,李群山心道:“要不要先將這個賴昌威殺了,報了兄弟們的仇,也替阿求報仇,”想到二親兵,李群山心中一痛,後悔沒有為二人取媳婦。李群山自然是以為阿求狗剩戰死在了劉家坡中,當下便起身,到了房中,解雨在房中還留了一把劍,李群山從牆上摘了下來,看到解雨在劍惠上打的一個同心結,心中一酸,道:“現下師妹的事情要緊,我還是先去尋師妹,再來找這個賴昌威算帳,現下是沒有時間的。”想到這裏,便暫時放棄去尋賴昌威的打算,到了房中,打開衣櫃,裏麵的解雨洗好的衣服,都齊整整的疊著,放在櫃中,李群山一見,便知道是解雨做的,隻有她才會在衣上放香,春鴉洗的衣服是萬萬沒有這個成色的,李群山從櫃中拿了兩件換洗的,又從櫃中掏了幾兩銀子,這時好像聽到解雨又在耳邊囉嗦錢要省著用,要給兩親兵做一身新衣,好讓他們找個好婆娘之類的話語,李群山自言自語道:“原來我已然習慣有她在我身邊了。”


    當下便出了門,持了劍,恢複了以往走江湖時的姿態,出門時李群山小心的關好門,一年多來,他已然習慣了這裏。


    一道黑影向風般向北而去。


    李群山大笑道:“現今武功全複,更勝往昔,我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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