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一騎快馬奔到了大隊騎麵前,一名騎士大聲道:“將軍,小的探明,今晨一早,對麵山口界首村內,妖兵大隊人馬出動,是向泰安方向去了。”


    為首之人正是李率教,李率教派出的哨騎強於流民兵百倍,早已知道對方的動像。


    一邊張家玉道:“此時正是好極會,我等正好正麵擊之,追殺潰兵。”


    李率教道:“命夥兵造飯,等到對方兩軍開出一段路過,當即攻擊對方在界首山口的軍營。”下首軍士大聲領命。


    武傳玉張家玉等人也整理步兵,排好隊,開始討論界首的地形,估計敵兵的數量,分配攻擊梯次,武傳玉在方家莊內,為方舉人培養了一大批成型的人材,李群山稱些法為參謀製度,每當打仗,便有相應的套路,每戰必事先對對手和自身進行估量,對對方的戰法進行揣摸,估計好對方必然做出的選擇,然後選出最好方案,這些方法,便是朝庭的邊兵也做不到,李群山曾想在江峰的部的隊中推行,但是江峰戰死後,江峰所屬的所一營兵陷入了混亂中,李群山想過的軍事改革沒有得到推行,倒是武傳玉受李群山提點不少,所以將這些法子都運用到了方家這一支兩千人的隊伍中了。


    此時在界首口,眾流民兵開始開出營,流民兵軍紀太差,組織性更差,所以表現在轉進,集合,進攻等方麵就會亂成一團。


    左明玉建議老回回分兵鳳凰台,黃連峪,三者成畸角,但是話才說出來,老回回便不以為然,左明玉也不好再說,再說下去,就是指導別人了,那是大削別人麵子的行為,左良玉是不會去做的。


    過天梁策馬而來,他的手下亂成一團,他雖然也練了一些精兵,他本是江湖大盜出身,於打仗一道不是怎麽熟悉的,左明玉看了看對方的兵卒,如同一團螞蟻擠在營門口,為了讓手下排好隊,過天梁的手下拿刀威脅兵丁們快快找到自己的位置,這些兵丁隻有簡單的兵器,小頭目們都有盔甲,那還是因為他和教中長老的特殊關係才得到的物資,不過看來是用錯了地方了。


    左明玉的手下就安份得多了,他看到自己手下的營兵都列好隊,一展軍旗,標兵們先行,隊伍齊整安靜的開動了,隻有甲葉的碰撞聲,後麵的普通兵丁也能不掉隊。


    約走了半個時辰,這時後麵的過天梁還沒有跟上來,看樣子他還沒有整理好隊形,左明玉心頭有一些惱火。


    看到大隊人馬還沒有開來,左明玉有一些擔心,老回回這個樣子實在讓他不放心,看到胡海馬在一邊,便將胡海馬叫到身邊道:“胡兄弟,你去告訴胡海馬一聲,說前幾日有探哨在黃連峪失了蹤影,要他小心,還有,要過天梁快一些,莫要讓本部停下來等他。”


    胡海馬領命而去。


    此時在界首口,一個流民兵正將大桶的粗麵推出營帳。


    老回回帶兵獨特,每天他睡醒了,想吃飯了,全軍就開飯,如果他沒有睡醒,那麽全軍都不開飯,此時他手下的兵丁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躺下睡上一覺。


    胡權知道後,氣得曾想殺掉老回回,胡權的兵營,上至胡權,下至普通一兵,每天什麽時候晨操,什麽時候吃飯,都如同鐵打的一般,老回回那裏是在帶兵,他是在用土匪的那一套來治軍。


    但是老回回畢竟是教中長老放出來製衡他的人之一,他也不敢真的殺掉老回回,但是從胡權手下出來的將領、鄧得誌、胡海馬、左明玉等人萬萬不敢這麽做,他的練兵,都是嚴格按胡權的法來的,食與兵士同食,縮與兵士同縮,選鋒備甲,都按胡權的法子。


    老回回以前當土匪時,便是極端自由的,江湖人嘛,圖的不就是一個暢快麽,老回回名義上有三千部眾,但是其實他根本不清楚他手底下的人是多少,反正他的老兄弟就是那百把個山賊,他的老兄弟又管著下麵的人,組織是極為鬆散的。


    一群流民兵一哄而上,開始搶飯。


    一個流民兵朝天上看了一眼,道:“你們快看,天上飛的是什麽?”


    其他兵士此時都扔下了刀槍,都在往嘴中塞麵,在流民兵營中,每天隻能吃一頓,所以吃飯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沒有人看他一眼。


    那些飛上天的黑點終於開始落下來報,那兵大叫一聲:“媽啊,是箭,下箭啦。”


    箭雨帶著暴雨似的聲音落在營地中,發出啪啪聲,這些正在搶飯的流民兵哄然而散。


    老回回從被子中鑽了出來,身邊正是他搶的一個官紳家的小姐,他看到漫天飛過來的箭支,大叫道:“是官兵來啦,是官兵來啦,快去殺官兵,快去殺官兵……”


    他的老兄弟們倒是反應快,但是營中依然沒有形成了建製的抵抗,許多人慘叫著,到處亂跑,他們大都被射倒了,許多人甚至不知道拿起盾來擋箭。


    幾個有臨戰的經驗的兵士奔到箭樓上,將鼓猛然敲起來,這聲音反倒加劇了流民兵營中的慌亂。


    此時胡海馬正到了營中,他本是來提醒一下老回回的,看到漫天飛來的箭雨,這樣的場影他非常熟悉,他從地上拾起一盾,然後奔到一處箭樓上,向遠處看去,他大叫一聲,吼道:“方家兵來啦,快快把守好好,不要讓他們摸上來啦。”


    在他的視野中,一隊隊的人影,排好那種他極為痛恨的二十個人一組的殺手隊,這種殺手隊又可以拆成十人一組,也可合成四十人一個大組,正向這邊開始衝擊,在殺手隊的後麵,是張弓的箭手隊,他們用箭掩護前麵的殺手隊。


    一麵”方”字旗揮動之下,十多個殺手隊已然奔到了兵營門口,數把飛抓扔了上來,將拒馬、柵欄、營牆勾住,然後對方開始拖動這些工事,老回回對於修建營盤極不用心,胡海馬已然可以看見柵欄已然被拖動了,幾處地方馬上露出口子。


    幾個流民兵和箭手想放箭,他們還沒有開弓,就被殺手隊中的弩手射倒了。


    胡海馬便看到一麵旗槍從那破開的一角伸了進來,那旗槍上寫著一個“三”字,正是方家莊第三殺手隊,現下已然重建。


    一個殺手隊從那破口處開進來以後,幾個流民試圖去和他們拚命,但是對方熟練的配合起來,將來拚命的幾個流民兵砍倒在地,然後將口子破壞得更大,又有幾個殺手隊開進了營中。


    胡海馬“呸”了一聲,他看到老回回帶上一隊老兄弟想去和那些殺手隊拚命,老回回的武藝不錯,他和他的老兄弟們想擠過去,但是此時潰兵拚命向後,而他帶的老兄弟則拚命向前,兩邊擠在一起,老回回砍倒了幾個,但是潰兵人多,而他的老兄弟人少,很快,老回回的兄弟們就被擠散了,他們喝罵著,徒勞的衝遠方的敵人吐口水。


    更多的殺手隊開了進來,將拒馬完全搬開了,然後殺手隊向兩邊排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在胡海馬驚恐的眼光中,騎兵開來了,他們衝進了營房中,大呼著,砍向敢於抵擋他們的人群,胡海馬大叫道:“遼兵帶了。”大叫一聲,便想向後奔回,如今,他要快快通知左明玉,不然上萬流民軍,會被潰兵裹挾,甚至危及到十多裏處的泰安城外流民兵總營,那裏是胡權的帥帳所在。


    但是亂成一團的人流讓胡海馬舉步維艱,他本想搶一匹馬,但是所以的馬都讓人搶光了,大家都很聰明,現下跑得慢,定然是死路一條。


    胡海馬大叫道,他看到大隊騎兵殺過來,此時他知道,人肯定跑不過馬,如果跟著潰兵一起跑,那麽要麽是被馬刀砍死,要麽是跑斷氣,戰陣經驗豐富的胡海馬眉頭一皺,住死屍體堆中一撲,裝起死來。


    現下官兵肯定沒有時間來驗屍,肯定以追擊亂兵為第一要務,是以裝死是可行的,但等官兵回過神來,肯定要檢查,那時便要提前跑了。


    果然,官兵沒人理他,向潰亂的流民兵殺過去了,人山人海的逃兵,將屁股賣給後麵的騎兵,他們拚命跑,漫山都是人影。


    老回回慘叫一聲,他運用自己高超的武藝,將一個騎兵的長槍搶了下來,然後反手刺死了一個,但是殺手隊的弩手趁他不注意給了他一箭,這一箭射在他臉上,他慘叫一聲,又一個騎兵策馬而過,那個騎兵揮動鐵骨朵,一下子砸在老回回的臉上,老回回的頭如同西瓜一樣醉成了片兒。


    營中那麵旗子被砍了下來,代之以一麵:”方”字大旗。


    一邊的武傳玉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終於成功的破了界首口的流民兵大營,現下李承祿的騎兵正在猛力追擊,將數千亂兵趕得如同鴨子一般。


    另一麵一麵“張”字大旗也展了開,看到張家玉那一邊也極為順利,現在要的,是馬不停蹄的追擊對方的亂兵,半分喘氣的機會也不給對方。


    兵馬如湧,朝南開去,亂兵潰成一片,武傳玉如道如果不出意外,那麽這一仗,已方是大勝了。


    此時泰安城外,胡權正在監督晨操,胡權練兵,自然軍紀嚴明,不容絲毫懈怠。


    眾軍排成營伍,前麵的泰安城越來越沒有力氣,昨天再次派來了使者,那泰安的知府李叢哲願意獻上金銀十萬兩之多,求流民兵退兵,但是胡權和秦匪都沒有答應,攻取了泰安,那麽這些金銀自然可以拿到手,最為重要的是打破了封鎖,可以側擊曆城,還可以得到十多萬人口,到時聲勢大振,便可以策劃攻取曆城。


    此時突然看到北麵吹起了牛角號聲,而且北麵升起了狼煙。


    胡權大怒,對身邊的哨騎道:“左明玉做什麽去了,明說好今天開拔,怎麽搞成一團亂。”


    這時他手下的哨騎策馬過來,大聲喊道:“大帥、大帥、官兵打過來啦、官兵打過來啦……”


    胡權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他是統兵大將,對方可以將上萬流民兵擊潰,那麽兵力一定雄厚,秦匪還說曆城方向不會發兵,真是誤了大事。


    當下就馬上吹號,命令全軍布防,同時派出哨騎探時對方的情況,派出兵馬接應亂兵,分出兵馬防備泰安城突然從城門口殺出,臨危不亂是一個大將風度,正當此亂時,最忌已方亂了陣腳。


    泰安城上看到北方起的滾滾煙塵,都歡呼起來,個個精神振奮,揮動手的兵器,大吼起來,原先胡權派人假裝援兵,兩次引誘守城兵馬出城,是以城上的兵勇都不敢再次打開城門,但是看到這一次聲勢如此之大,想必不是假裝的。


    那李叢哲知府見到此景,再次上城,那老知府揮動旗子,在城樓口大聲呼喊,胡權一見,心中極為惡燥,如果大周朝的官員都像這個李叢哲,那麽到何時何日才可以打下這大好江山,想到此處,心中打定主意,以後遇到李叢哲這樣的官兒,一定要殺絕了才行,他想到營中還關著數十個官兒,都是不肯降的,心中更加惡燥。


    終於看到亂兵向這邊跑過來,他們扔了兵器盔甲,連旗子也扔了,為數上千人,後麵跟著為數不詳的騎兵,他們不急著追這些亂兵,隻是隱隱圍著,將亂兵往這邊趕。


    胡權一見,就知道對方打的是趕亂兵衝亂自己一方的陣形的打算,暗叫對方好陰險,大聲傳令道:“命令後排,如果敢有衝擊本陣者,一概殺之。”命令傳下,流民兵中不多的箭手張開弓,向衝過來的亂兵張弓射擊了。


    這時秦匪也來了,他帶著一大群金衣使者,其中大部分是天山來的空降幹部,秦匪奔到胡權麵前道:“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胡權道:“你不是說曆城不會援兵麽?你且看那一邊殺過來的是什麽?”此時他已顧不上客氣。


    秦匪看了一眼旗子,怒道:“他媽的,崔歸元這老東西也來找爺的不是,爺一定不放過他。”


    胡權一道又一道將令傳下去,轉眼正在圍攻泰安的流民兵就轉向了防守的一方,但是他們隻圍住了北門,東門和西門、南北都隻放了少量兵力,此時遇擊,根本來不及通知,對方的騎兵立時分了兵,開始突擊其他幾個門的流民兵,一時間奉安城四周殺聲大起,仿佛這城的周圍都在拚命拚殺,周圍數十裏地到處煙塵滾滾,人馬四處奔逃,其中大部分都是流民兵,騎兵的機動性優勢在這樣的條件下表現得極為出色。


    胡權看到一股騎兵衝向了東門那一邊,不多時東門殺聲大起,便看到泰安城上的兵勇都歡呼起來,看樣子,東麵的營地被對方突然殺入了,而且極為可能,已然潰亂了,東門有近一萬多兵馬,想來現下都亂成片了。


    胡權歎了一聲,馬上派出哨騎,命南門的流民兵暫時不要動,守城營盤,他在北門三萬流民兵現下正在聚集,現下他眼前的,隻有二千多的披甲標兵,他麵臨衝擊的到來。


    遠方的煙塵中,無數亂兵四散而逃,後麵的騎兵旦凡發現有組織的對手,就會策馬衝過去,將他們砍死,然後他看見越來越多的流民兵扔下兵器旗子,往四麵八方跑了,而騎兵也不去追趕他們,胡權見到這番景像,知道此時已然無力回天,大聲對下麵的兵士道:“整理好隊形,我等便向後方開去,命標兵隊在後斷後。”下麵的兵士馬上傳令。


    胡權將精銳的披甲標兵調了上來,一隊一隊的標兵齊嘩嘩的開到了陣前,他的雙甲,神色冷靜,按照夥伍成小隊形,麵對騎兵,他們中間執長槍的冷靜的走到最前排。


    看到嚴整的披甲標兵,騎兵也頓住了,麵對著披甲標兵的騎兵不到一千,其他的都在追殺亂兵,以這些騎兵去進行衝擊,是極為劃不來的,他們整理好隊形,看著大隊的流民兵向後退去。


    李承恩拿正眼看了看對麵,喃喃道:“看來武傳玉等人說的果然不錯,胡權為流民兵練了一支精兵,想來就是他們了,義父是個實稱人,我可不能拿義父的血本去衝這些人,損傷了兄弟們就不劃算了。”


    當下李承恩的其他幾個兄弟都在追亂兵,就憑在一開始擊潰的三股流民兵和東門一帶的流民兵就有近三萬人,兩千多騎兵追殺三萬人已然到了極限了,再分兵下去,就有被反抄的危險,今天之所以能取勝,完全是打了個出其不意,如果讓幾萬人集結起來,那這幾千人的騎兵就不夠用了。


    現下胡權之所以撤兵,是因為他不知道後麵還有多少官兵,如果他知道這一股騎兵的身後隻有不到兩千的方家兵,那麽情況就不同了,說不定他會轉過頭來,試圖吃掉援軍,現下北麵仍然殺震天,那是方家莊兵正在圍殺剩下的一股流民兵,張家玉帶上方家兵的主力追流兵,他們將數千流民趕到一處山窩中,兩邊殺出浩大的聲勢,以至於讓胡友誤以為後麵有大股的官軍,如果官軍步軍超過一萬,他就沒有把握能取勝,他現在也不能去信潰兵說的話,潰兵們亂說一氣,有的說官兵排山倒海一般就來了,起碼有十萬,有的說官兵有三萬,有的說隻有一萬,但是無論多少人,胡權是不打算和對方硬拚,現下退開,主力未損,如果對方真有大軍,那麽這些人都走不了,對方有騎兵,如果自己一方打敗了,一個都不要想活。


    此時泰安城城門也打開了,一股泰安本地的衙役兵丁們也衝了出來,泰安府兵不多,但勝在士氣,且萬眾一心,現下兩邊接應,胡權更沒有了心思打仗,他一邊收拾亂兵,一邊向後退。


    李承恩的義子之一李承誌,帶著一群騎兵到了方家兵的陣前,從旗幟中便看到了一個土丘上的左明玉的旗子,這邊連著泰山,有不少山丘,不方便騎兵衝擊,左明玉極為機警,他一看普通的兵卒肯定是收擾不了了,馬上命標兵披甲,帶上那五百的披甲標兵,向東北方向移動。


    界首口東北方正是東嶽泰山,這一片都是山丘,如果讓對方衝出去,那就追不上了,對方隻是一股五六百人的隊伍,而且其他大部分是精銳,一入了那山林中,怎麽也就追不上了。


    左明玉將旗子豎了起來,過天梁也跟了過來,他現下隻有百多號手下,都跟著左明玉,這一個小山丘上,擠滿了人,但是披甲兵都有盔甲,過天梁的親兵隻有皮甲,他們被標兵們擠到最外麵了。


    過天梁也很慘,他已經起程了,但是後麵轟的一下子炸了營,潰兵衝過來,把他的隊伍也衝散了,他手下三千多人隻剩下他手上的百多人,這都是他的親兵,都有皮甲,都有兵器,慌亂中他總算收束好了自己的親兵,一路奔跑,路上還跑掉了不少人,最後終於看到了左明玉的旗子,兩下匯合,趁著大隊騎兵追亂兵的機會,本來好不容易擠到了這裏,眼看就要鑽進山林子,龍入大海了,但是在這裏終於碰上了武傳玉領的殺手隊,武傳玉當即發了訊號,一個又一個殺手隊開過來,將他們圍住了。


    左明玉悲歎一聲,後麵的潰兵比敵人還可惡,他們衝散了自己人的隊伍後,寧肯跑死,也不肯拿起兵器抵抗從後麵殺過來的敵兵,好在自己還有這近五百的披甲標兵,這是胡權的心頭肉,戰力不同凡響,在亂兵之下沒有潰亂,聚集到了此間。


    過天梁哭道:“兄弟,老回回死定啦,現在也沒有看到他,想必人頭被對方拿去了。”左明玉道:“這卻怪得了誰,他用帶土匪的法子帶兵,不讓官兵砍死才怪。”


    不多時,官兵將一麵旗子拖了來,正是老回回的旗子,幾個騎兵拖著旗子來回跑,一邊跑一邊高喊著:“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不多時,一個死屍被抬了過來,過天梁一見,道:“這不是老回回麽?”隻見他的頭被砸了一記,臉上少了一塊肉,但是身上穿的衣服和身形讓過天梁不會認錯,頓時過天梁的親兵們哄然出聲了,顯然給他們的震動極大。


    那個騎兵又奔過來,大吼道:“降者不殺、降者不殺……”一個過天梁的親兵聽了,扔下兵器往那一邊跑,這一跑,帶動了一群人向那一邊跑,但是披甲標兵們卻沒有一絲異動。


    左明玉道:“蠢貨,官兵都是用人頭記功,他們投了過去,定然人頭不保。”過天梁道:“那如何是好?”左明玉道:“衝出去,殺進那泰山的老林子中間,那有成千上萬的樹木,我不信這些騎兵能追上去。”


    這時越來越多的殺手隊開始開往這邊,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有更多的人來圍堵了,左明玉一聲令下,道:“朝東北方向殺過去。”


    幾百人分成隊伍,向東北方向殺去,一裏之外就是深山老林,隻要衝進去,便是神仙也找不到你在何處,披甲標兵衝殺極有方法,持盾的衝在前麵,結成小隊。


    過天梁的百多個親兵跑了小半,但是也還有許多人沒有跟著跑,他們都受了過天梁的大恩,每攻破一個縣府的牢獄,過天梁都會將其中的死刑犯人收作自己的親兵,他認為這些人殺過人,犯過事,有膽氣,這些人看上去也確實比平常的流民凶惡一些,但是現下一衝就表現了他們的無組織性了,有的在前有的在後,披甲標兵衝時靜而無聲,隻有盔甲的聲音,這些殺人犯們衝擊時發出呐喊,臉上扭出自己能表現出的凶惡表情,過天梁甚至看到一個沒有兵器的親兵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子衝向對麵。


    武傳玉身邊隻有二個箭手隊和兩個殺手隊,守不住這向東北的口子,武傳玉看了看對麵,衝過來的人中,就有那一次在武家莊外看到的那一種兵,身披鎖子甲和棉甲,相互配合,衝擊的時候如同狼群,冷靜而又高效。


    又看了看兩邊的山頭,又來了兩個殺手隊一個箭手隊,便這些這人手還是不夠,另一個山窩裏張家玉帶著步兵主力追殺流民兵,聲勢浩大,而遼兵騎兵也隻有一百多,這些人武傳玉是指揮不動的,武傳玉沒有把握留下對方,再說就算讓對方躥進林子裏,對大局也無損了,他一聲令下,箭手隊放箭,殺手隊接敵,兩邊稍稍有所拚殺之後,便讓了開,亂兵們頓時舍下了方家莊兵,向後麵深山老林湧過去。


    過天梁和左明玉湧到了山林邊,此時就是披甲標兵也沒有法子保持隊形了,他們哄然鑽進林子裏,幾百人片刻就不見了。


    泰安府知府李叢哲是天元十八年的進士,可以說是輩份頗高,便是當朝幾位大學士、閣老也有李叢哲的同年,隻是近些年來正統派把握的京察大計,武親王和衛老公雖然得寵,但是在人事這一塊,天生就敵不過掌握科舉的正統派,正統派手握話語權,他們的話,就是聖人的話,聖人的話,由他們權威解釋,武親王和衛老公想發展黨徒,還要從正統清流挑剩下的人中來選。


    李叢哲因為治河問題和李懷奉、崔歸元鬧得幾撕破了臉,他便再也提升不了,這泰安知府,他已然幹了八年了,正常情況下,他現在已然是神都六部的侍郎之一,說不定待詔學士,為皇子講書,過上幾年入閣拜相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李懷奉像座山一樣擋著,不停有言官攻擊他,挑他的小錯,讓他怎麽也升不起來,後來差一點兒發配了,李叢哲隻好投入武親王的麾下,成了武黨和閹黨之一,在山東,李叢哲可以說得上是武黨的老大了,但是在地方上,武黨本就比不過正統清流,所以即便他是武黨在山東的老大,他也搬不動正統派。


    一行人緩緩進城,李叢哲便站在城門口,帶著一幹大小婿吏,來迎接李率教,李叢哲本來都打算自殺了,若是晚來了幾天,李大人便成了忠義之士了。


    武傳玉也跟在李率教身後,看到那李叢哲,一張方臉,胡子還是黑的,但是臉上卻起了許多的皺紋了,官服也是極髒的,這李叢年這幾天都呆在城樓上,自然顧不得梳洗,知府是正五品的官兒,來接一個參將,也極算得上給李率教麵子,李率教不想在李叢哲麵前騎馬,便上得馬來,他的幾個義子也都下了馬,跟在李率教後麵,一行人進了城門。


    耿如紀迎上李叢哲,此時兩邊眼中都帶著淚水,沒有想過還能活著見麵。


    兩邊見麵,自然是許多客氣話,李叢哲將一幹軍將迎入城門,兩邊有民眾歡呼,他們知道這一次流民兵沒有攻破城,那麽家便保住了,自然心中十分感激救援的邊兵。


    武傳玉不想去參叫那些宴會什麽的,便落在後麵,以視軍情為名,到處察看,李叢哲自然帶著一眾軍將去喝那接風酒,張家玉去了,武傳玉自然推脫,他實在不想混這些場合。


    此時曆城中,崔歸元看前麵跪的戶部職方司的小吏道:“你可曾聽清楚了麽?”


    那小吏低下頭道:“小的明白了,現下常平庫房中一顆米也沒有,便是神都來了大人物問小的,小的也是這麽說。”


    崔歸元喜道:“好、非常好、大有前途,本官沒有看錯你,你且下去罷。“


    那小吏跪下磕個頭,下去了。


    崔歸元笑道:“李叢哲啊李叢哲,本官看你還能怎麽蹦,你沒糧沒餉,泰安城遲早還是要破。”


    下常一個書吏上前道:“大人,剛剛傳來消息,那李率教大破流民兵,暫時解了泰安之圍。”


    此言一出,崔歸元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下麵的書吏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再開口,任崔歸元在上麵坐著。


    這時衙門口又衝來一個門子,正是腳踢耿如紀的那一位,那門子大叫道:“大人,幾十個武官叫著要去打流民兵,現下李率教打勝了一仗,這些丘八就都坐不住了,人人都想立功,都想學那李率教。”


    崔歸元道:“崔貴,你且叫喊什麽,什麽大不了的事,你且回答一眾武官,糧草不足,不許出擊,若有敢出擊者,斬首。”那崔貴連滾帶爬的下去了。


    先前的那書吏道:“大人,隻怕不妥當,如今是人都知道王公公帶了大批糧草,這樣說辭,怕是不能服眾,以後武黨便要找這個借口來攻訐大人。”


    崔歸元不語,沉呤下來,坐在桌子後麵。


    那書吏上前道:“不若將假事做成真事,真的讓這幾十萬石糧草都沒有了,那麽自然可以安然無事了。”


    崔歸元眼露寒光,看著那書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書吏低頭道:“小的張長征,願意為大人分憂。”


    崔歸元低下頭,盤算了一下,道:“要送到泰安府境內,知道麽?”


    張長征道:“大人放心,這責任一定落在武黨頭上,大人不計前嫌,向泰安派糧,此舉誰也說不出什麽來,要是糧草在泰安府內被搶,卻與大人無關了。”


    崔歸元道:“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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