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卻說武傳玉按住心中的酸氣與怒氣,走向那掌櫃的,小聲問道:“老板,附近可有醫師,我想去尋上一尋,最好是長於治婦科病症的。”


    那掌櫃的盯住武傳玉看了一看,道:“往北走上五裏地,有個小鎮的,那有家濟安堂,少俠可以去看一看。”武傳玉轉身便走,想了想,又轉回來,低聲道:“老板,我說的是長於婦科的醫生。”


    那老板笑道:“我自是知道,少俠體格健壯,不像有病的人,生病的隻有公子救的那位了。”


    原來水明苫懷了身孕,卻跟著李文宏在流民中混了數天,早已受了風寒,正臥床不起,武傳玉昨夜為水明苫輸了些內力,今晨又不得不去尋醫生。


    此時正是清晨,霧氣還沒有散去,太陽也還沒有升起來,


    此時鏢隊還沒有出發,隻見趟子手們都在忙碌的整理東西,想必是馬上便要出發了。以武傳玉的輕功,當是來得及趕上鏢隊。


    武傳玉亦不同那老板分說,走出了門,幾個小二眼色帶著戲謔的笑意,武傳玉卻是臉色鐵青,走到門口,正眼見程立挺在寒風中站樁,武傳玉走到程立挺麵前,將昨夜之事說了。


    程立挺聽道武傳玉將水明苫接來,道:“你自去,我替你將這水姑娘看護一陣子,如果到時她實在走不了,我自然向史天德說明,讓你落後幾日。”武傳玉謝過了,也不顧路上的流民趟子手們的眼光,施展輕功,撥地兩丈,向北而去,自然是去尋那醫師去了。


    一眾趟子手大驚,都紛紛叫好,稱讚武傳玉輕功高強。


    當武傳玉拖著醫生回來之時,鏢隊已然出發了,隻有程立挺守在一邊,見到武傳玉,看到武傳玉將那大夫送入房中,程立挺拍著武傳玉的肩道:“你自已好好打理這件事吧,我不想看到這水明苫。”說完掉頭便走。


    武傳玉心知程立挺心中其實挺看不起水明苫一類人,程立挺出身貧苦,自然見不得這水明苫一幅大小姐的脾氣,看到武傳玉為了這個女人數次違反師命,心中其實對她極為反感。


    武傳玉此時也管不了這些,進得門,那大夫正為水明苫開藥,武傳玉一看同,似是一劑四物湯,還有若幹保胎之藥。那大夫將藥開完之後,拉住武傳玉,又是責怪武傳玉不盡職,又是教導武傳玉要怎麽照料一類,武傳玉不好意思和老大夫打嘴仗,隻得低頭應聲,末了還得送老大夫回去,隻是他可以飛,這大夫卻不可以,是以極慢了,眼看便要錯過體鏢隊,不過想有程立挺照應,想也不妨事。


    武傳玉再次回來時,已然過了半天,他已將藥物抓好了,此時水明苫臥在床邊,有氣無力,再也不是當初的樣子,武傳玉自已摸了個小火爐,將藥物燉上,不多時,小小的客房中,散出了一股藥香,正是武傳玉賣力的扇火的緣故。


    水明苫低聲道:“傳玉,其實你真的很傻,你若是放手,可以找不比我差的姑娘。”


    武傳玉此時卻顧不上這些,道:“我且將這藥搞好再說,等到你好了,我將你送到李文宏那裏,到時你就沒有事了,我也走得安安心心。”


    水明苫再不言語,隻將被子捂得緊些,武傳玉將藥熬好,聞了聞,將藥送上去,道:“我看不苦,趁是熱的,快快喝下去,那個老大夫說得有理,你現在可是兩個人了。”


    看到水明苫不肯喝,武傳玉將藥往自己嘴裏喝了一口,那藥入口,隻是有一股澀味,倒不是十分的苦,武傳玉笑道:“看,不苦罷,我都喝了,你若是不喝,就是嫌我將藥喝髒了。”


    水明苫從被中探出手,將藥碗接過,張開小口,一口口喝了起來,武傳玉笑道:“你若是此時還講什麽不露齒,那這藥可不好喝了。”水明苫好不容易將藥全吞下去,武傳玉哄道:“這才算乖。”


    等水明苫喝完之後,武傳玉又替水明苫拿了拿脈,看到她沒有事,自已熄了爐火,拿了幾個熱水袋,塞入了水明苫被子裏,然後看著水明苫睡著了後,氣哼哼地出去了,他便住在水明苫的一邊房中,夜裏自然是打坐練功不提。


    過得三天,水明苫已然可以起身走路了,武傳玉又去尋了許多厚實的棉衣,穿在水明苫的身上,這幾日,都是武傳玉在照拂著,等到水明苫稍好了,便扶著她,向孟州方向去


    此時想必李文宏已然到任,那一夜,武傳玉看得清清楚楚,李文宏將水明苫扔了,卻沒有扔下自己的印信,官袍,這時,李文宏想必已然到任。


    水明苫的身體仍然不好,武傳玉不敢放馬狂奔,便將水明苫放到馬上,自己牽著馬,兩人一同向北而去,路上即便有流民想打兩人的主意,看到武傳玉身佩利劍,也不敢來招惹。


    兩人一直走了三天,問了路人,知道了方向,便知道距離孟州不遠了,第四日,便可以看見城牆了,想必再過得半日,兩人便可以進城了。


    一邊走,武傳玉道:“你想好到時候見了李文宏,要說些什麽麽?”


    這時路邊寒風流過,且有不少綠草露出頭,正是春來之時,水明苫低聲道:“什麽也不用說,我嫁與他,是因為家中決定之事,爹爹與那李文宏的父親是同一年的進士同年,與吳柄章大人同榜,不管他想不想要我,也必須要我,不管我想不想嫁他,我也必須嫁他。”


    武傳玉見她說到這件事情,臉上表情不高興,打個哈哈,有心逗她開心,便撿了自己走江湖的事情,其中有趣的,說與水明苫來聽。


    看到水明苫臉色變得好些,武傳玉也開心不少,這時兩人距孟州已不到一天的路了,路上有不少流民,也有不少響馬,沒有可以打尖的地方,武傳玉便道:“今夜我們便進了城,打聽了消息之後,我便將你送上門,我盡量不和他打照麵。”


    水明苫不語,武傳玉道:“你且放心,我不說是我救了你。想必他也不知道。”


    兩人一路進了城,此時開始出現一些兵士,不是本地的府兵,為了平定流民,此時山江的朝庭兵馬,都是從河北一帶調來,這些兵不是本地人,殺流民才好下手。


    兵過如篦,此言不虛,武傳玉看到眼前數名兵士,將數個流民推到一堆,數個軍漢上前,在那些流民身上刮財,不過流民都是身無分文之人,如何能有財物,那帶頭一夥長看轉頭一看,正見著武傳玉拉著水明苫。水明苫乘於馬上,雖然穿了厚的棉衣,可是絕色之姿仍然擋不住,那帶關的兵丁大聲道:“站住,你們兩人,都站出了。”


    數名兵士,有的執長槍,有的拿刀,向兩人過來。


    水明苫將頭上的帽子一掀,仿佛是一朵金蓮,開於五惡濁世,幾個兵丁都停住了腳。紛紛持著刀劍,一兵士有方語歎道:“我的爹哦,還有那麽好看的女人啊,我要這個女人。”


    那帶頭的夥長剛才心裏還找算找個樂子,這時水明苫開口了,聲音柔順,道:“幾位軍哥,可煩你們通告一下,便說知府夫人來了,要知府大人來接。”


    幾個兵士將信將疑,那夥長心中罵了聲,心道:“難怪,這樣的花兒,定然不是凡主。”說話間,已有兵士進了城去了。


    武傳玉想走,卻不料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正是水明苫的手。


    手在抖。


    這些天,武傳玉沒有見到水明苫主動抓過自己的手,今天是第一次,兩人說些話,卻從來沒有拉過手。看著遠處開來的人流,水明苫動也不動,武傳玉暗自將劍握住,卻不動手,且要看一看李文宏來了以後如何說。


    嵩山之上,野風吹過,山野之間,隻有一棚,遠處的山間,隱隱可以看見一坐大寺,正是少林寺,可是這個和尚,卻不住在寺中,隻是一人在山野之間搭一棚,一人住下,這小棚之中,隻有一小火爐,一張可坐可臥之床,棚角還有一小桶麵,半桶清水。


    風從棚中吹入,將那老僧的眉毛吹了起來,那老僧的眉毛已然白了,風吹起他的白眉,更顯得蒼老。


    這後山之地,甚少有人來到,最是清淨。


    那老僧對門口一中年和尚道:“你且回去罷,且告知方丈,便說老僧在此間,不想到寺中,若是有人找我,便推說老僧不在。”


    那中年和尚開口道:“師叔祖,你何苦待在這苦寒之處,你年紀已然大了,待在此間,無人照料……”


    那老和尚道:“你且回去罷,老僧還沒有那個福報,可以要人照料,老僧要死之時,會告知方丈。”


    那中年和尚還想開口,不想那老僧開口道:“還不歸去。”這一聲,大聲無音,隻震得那和尚嚇了一跳,順著原路,向山下去了。


    這和尚正是少林寺有名的大和尚,正見和尚,他是最老的一輩,如今的少林方丈也是他師侄。少林中正見正明,是武林中泰鬥人物,與巴山派向斷石,還有武當幾位道長一樣,是不出世的人了。


    等到那中年和尚下山去了,正見和尚對著棚外道:“外麵的是巴山派的劍俠罷,為何跟在我那師侄身後。還請現身一見。”


    一道人影出現了棚前,那人穿著紫衣,麵色紅潤,腳步落在地上,卻是無聲一般,風竟然繞著他吹,正是把武功練到瘋狂的人,這人,正是巴山劍派掌門胡一達。


    正見和尚喜道:“向道長後繼有人,不知俠士如何稱呼,看俠士的功夫,是巴山派李群山否?”


    來人道:“在下胡一達,早知從正門不能見到正明大師,是以冒昧上山,打擾大師清修了。”胡一達一說話,本來拚命往這棚子裏灌的冷風都嚇得擠了出去,他的大安般意經練到了極致了,以致氣場那是極強的。


    正見和尚歎道:”老僧聽正明師弟說起過你,說巴山派的胡一達真人,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且胸懷大誌,以老僧之見,胡掌門的武功,近於武功的極限了。”


    胡一達笑道:“大師何必說笑,武功再強,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刀,吾此次前來,是與大師商議一件大事,此事與武林安危大有幹係,後輩無力,隻得與正見大師共同商議。”


    正見和尚笑道:“真人要想與方丈商討事宜,便自去罷,貧僧隻是一山僧,怕幫不得什麽忙的,也代表不了少林派。”


    李觀濤道:“大師何必急,大師可知,嵩山之下,餓殍遍野,人竟相食,大師身為佛門大德,如何能不盡一份心力。”


    正見和尚宣了聲佛號,道:“貧僧便每日隻食一個饅頭,省下的,都吩咐弟子布施與山下流民。”


    胡一達笑道:“大師自然是高義,想必大師少吃一點,山下的流民便可多食一點,可是如此,卻不是治本之法,大師可知,前日我朝庭派送往河北、山東布政使的十萬擔糧食,在運往災區時,被人一把火全燒了,送糧的軍士全都死於非命。”


    正見和尚一聽,眉頭一皺,便又宣了一聲佛號,低頭不語。


    胡一達道:“大師不用懷疑,正是魔教所為,自從魔教長老王開平死後,魔教派出了色公子接替王開平,正在山東、河南、河北一帶興風作浪,這色公子至少害死了十多個官員,魔教亦向山東派出了十多位長老,隻怕前不久剛剛平定的流民之亂,又要烽煙再起了。”


    看到正見和尚不語,胡一達一抖衣袍,竟然朝正見和尚跪了下來,口中郎郎道:“某不才,願蕩平這一幹妖人,還請少林派出手相助。”胡一達身邊一派掌門人物,向正見和尚行如此大禮,當真是折節了。


    正見和尚身形一動,已然扶住了胡一達,開口道:“胡真人不用擔心,吾這便向門下弟子傳信,要門下弟子配合胡真人,盡早蕩平白蓮教一幹人物,還這北方大地一個太平。”


    正見和尚若是說了這個話,胡一達自然是達到了目地,當下大喜道:“如此,胡某便下山而去,胡某還要聯絡鐵拳會、五台山、五虎斷門刀等門派,這便下山了。”


    正見和尚道:“少林在北方的十多萬僧俗弟子,都會相助胡真人。”胡一達之所以要求助於少林,實在因為北方最大的門派,便是少林派,少林派一聲令下,整個北方的武林,莫敢不從,胡一達想掃平北方的白蓮教,不可能離開少林派的幫助,這也是為什麽胡一達一定要上少林來救助的原因。


    且說胡一達便朝告別正見和尚,施展輕功,下得山來,過了幾裏地,前麵幾人迎來,正是與胡一達同一輩的薜穿石、易輝、以及幾個弟子,胡一達帶著這幾人,一同到了了嵩山之下,胡一達求見正見和尚,便將他們留在山下。


    胡一達道:“色公子一夥人有什麽動靜沒有?”


    易輝道:“前幾天魔教長老王應嘉帶人劫完了糧草後,正往山而去,想必是與色公子他們匯合去了。”


    薜穿石大叫道:“師兄,我們等什麽,那王應嘉也沒幾兩重,我們一湧而上,幹死他們便是了,不用向什麽少林派求援,何必低人一等。”


    胡一達不語,他心中自有打算,前幾日王應嘉等人從胡一達鼻子下溜過去,胡一達也裝作沒有看到,他其實另有打算,隻是不與薜穿石說明而已。


    胡一達道:“這便往山東而去,我們立時啟程。”一行人上馬而去。


    武傳玉與水明苫看著來的一行人,當前一老仆役,似是官府的幕僚,穿著圓領之灰裳,後麵來的是一隊府兵,幾個婆子,抬了一頂轎子,這一行人中,卻沒有李文宏。


    那人到了水明苫前麵,打個揖,道:“夫人,知府大人今天接待上官去了,接不得夫人,命卑職帶夫人去見衙尊。”


    武傳玉冷眼觀之,那灰裳的老頭,其實對於水明苫也不是甚恭謹,隻是做個樣子,後麵幾個兵士仆役,也都是一臉茫然,一看便知是新招的人,臉上還有菜色。


    水明苫平息了心中一口氣道:“大人到府幾日了,這幾日可曾安好。”


    那幕僚道:“李大人五日前便到了,這幾日都忙於救濟之事,不得空來接夫人。”


    武傳玉心道:“五日前,那麽說李文宏在扔下明苫三日後便到了府城了,卻不派人來接,如今聽到明苫來了,連接都不接。”


    水明苫卻道:“有勞這位大人,帶我去府中罷,我累了。”


    那幕僚隻當水明苫身邊跟的是水明苫的家人,也不在意,李文宏如何會將自己扔下妻子的事情說出來,聽到下人說水明苫來了,本是想來接的,但轉念頭一想,若是從此短了氣勢,如何拿得住水明苫,隻有硬在水明苫麵前充硬,方可在以後處理兩家關係上占了主導地位,水明苫雖然漂亮,但對於李文宏來說,卻不是什麽離不開的東西。


    一行人往城中行去,路上隻有開的小野花,小野菊,就連進了城中,路邊都已長了草,開了野花,更顯得街上行人稀少,極少有店鋪開張,一行人在城中行去,隻覺得更加清冷,正是王開平所主導的流民大亂之後的慘像,王開平之眾勢力最強之時,曾聚起十多萬流民,占了十府八縣,半個山東都占了,聲勢大振,王開平得勢後,心中野心生長,自號大明王,封了一大堆的官職,追封自己的三代,並且有意擺脫魔教,不想後來事敗,魔教便又派出了新的人手來接替王開平。


    武傳玉看了一眼水明苫,水明苫雖然隻是穿了一身布衣,卻遮不住那清麗之色,回想兩人,從天山之上,水明苫在夜色中獨立,在衡山之上,水明苫笑對群醜,隻怕以後再也不合適見她了,武傳玉還想再看他一眼,但水明苫此時已然下了馬,武傳玉隻能看到她在驕中的身影。


    走到一處路口之處,這裏坑坑窪窪,極不好走,正好有一群流民上來,圍住轎子,向眾人伸出手,大聲叫道:“行行好罷,給口救命的糧罷……”這府城中饑民尚多,城中雖然每日發兩碗稀粥,但自然是填不滿肚皮,這些流民見了這官驕,也顧不得許多,上來討飯,這時自然不用武傳玉再去出手,跟在那幕僚身後十多個兵丁早已揮起槍杆,趕人了。


    等到流民散去,那幕僚叫道:“夫人,您那位護衛爺怎的不見了蹤影。剛才還看見的。”武傳玉自然是趁機走人了,他當然不想見著李文宏,若真是見了李文宏,他說些什麽?


    轎子隻是傳來淡淡的聲音:“不用管他,你且走便是。”


    那幕僚低頭應聲了,按下心中的疑惑,向前而去了。


    武傳玉牽著馬,心情消沉,此時無心於其他之事,在街上行走。不時和一群又一群流民相遇,這些流民都麵有菜色,全身發腫,發黃,張眼無力的看著武傳玉從路中間走過,看樣子是許多天沒有吃東西了,大多都躺在路邊不動彈,有的已然餓死了。


    這府城之中,極是清冷,流寇曾以此為據點,長時間與官兵相爭,流民進城時大搶了一通,後來官兵攻破時又搶了一通,是以極為殘破,路上隻有乞丐,半天也沒有找到一處可以吃飯的地方。


    走了半天,想道:“我終歸是要離開她的,李文宏扔下她,想必是心中有愧疚,以後想必會好好對她,我一個窮小子,難道讓她以後跟我去走江湖麽?我與她終歸是兩個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李群山大師伯曾言,情到傷時方可舍,縱然舍不得她,也隻得離開。”


    走了半天,卻沒有什麽可吃的,路上的街道,門戶都是緊閉,偶爾還有一戶兩戶人家,房子還燃著火,武傳玉一摸馬鞍,心道糟糕,原來上麵的幹糧饅頭都吃完了,要去與程立挺史天德匯合,隻怕糧食不夠。


    隻是也沒有地方可以買糧,武傳玉四下一看,除去流民就是流民,一個婦人,正將手中的一碗湯往一孩童口中灌,武傳玉走過去一看,那火湯水真是清得可以照見自己的影子了,這樣的糧食,怎麽能喂飽人呢?


    武傳玉走到一流民前,大聲道:“老哥,跟你打聽個事情,如今這府城中,那裏的酒樓還開著。“


    那老漢囁囁道:“當然,當然是城南的知味齋了,那裏,是各位大人去的地方,我們這些人一近,就要被打開的。”


    武傳玉笑道:“老人家別動,等會我給你帶一隻燒雞回來。”說完,便打馬而上,朝城南而去了。


    府城的南麵,一坐酒樓在一堆破房子麵前份外惹眼,這樓有五層高,連著後麵一大堆房子,是一間大的酒樓,在樓前,還有上百兵丁站著,其中還有兩隊騎兵,來回巡視,正是接替了李懷奉新來的大官。


    樓中傳出一陣陣歡聲笑語,隱隱可聞,似是還有彩帶招搖,顯然,其中還有女子。


    這樓也是防得嚴,不過對於武傳玉這等高手來說,不是什麽問題了,武傳玉看到機會,兩個騎兵騎馬過時,趁著沒有人的一段時間的,武傳玉提身而上,縱身進了酒樓。


    李文宏此時身著一身青衣官袍,麵色正紅,兩人下麵還坐著一群小官兒,都是麵作諂媚之色,正麵門的首坐上,坐了一緋衣官員,武傳玉識得服色,這身上麵有仙鶴的,正是朝庭的三品官員,算得上是一方大吏了,眾人麵前諸多美食,朝門一方,還有許多身形妙曼的歌妓作出種種舞姿,端得是美妙無比。一眾人吃吃喝喝,神情甚是自得,也沒有人看伏在樓上的武傳玉。


    武傳玉也不去管李文宏要做些什麽,如今山東之地,就算是世家大族,也是家無多糧,武傳玉身上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以至於來妙手空空。


    一隊舞妓舞完,又換了另一隊,這兩隊舞妓,個個身形妙曼,如花似玉,單個也許不算什麽,但是十個一般的美麗女子加起來,也超過了一個最漂亮的,眼下這堂中,便是大群大群的美麗女子,武傳玉看了心道:“難怪不得李文宏對明苫不甚珍惜,原來他有這麽多美麗女子。”李文宏世家大族之出身,從小看多了美人,自然不會作一般江湖人物那般大驚小怪。席間眾官們推杯換盞,極是盡興。


    武傳玉看到那一隊廚子上來,數十道佳肴流水一般送上,席間本還有諸多沒有吃的菜,都讓廚子們撤了下去,那緋衣老大人興高彩烈,眾官兒身後的女侍們將酒壺端上,不時為那老大人斟酒,眾官兒身後的女侍,個個都是美麗女子,如花年紀,武傳玉心中暗罵一聲:“浪費。”


    官兒們呤詩作對,說的話武傳玉亦不甚明白,便想著去尋些肉食作幹糧方好。


    兩隊舞妓交錯間,又看到廚子們將酒水撤了下來,武傳玉看到堂中人多,施展輕身功夫,跟著那一隊廚子,到了這酒樓的後麵,前院護衛之士較多,而這後麵,護衛少,倒是有一些家丁仆役。武傳玉跟著一眾人,到了廚房中,這裏煙火災之聲齊備,數十名廚子進進出出,幫工仆役,來來住住,若不是武傳玉剛剛從城中來,還真以為是太平年景。


    一牆之外,正是無數的流民,這些流民每日隻有兩碗稀粥,武傳玉見了那粥,真是如同清水一般,武傳玉心中暗道:“我答應給那老伯帶上一些吃食,不好不做,看到一眾人正將一隻隻羊往這邊趕,這大周朝,也興著學胡人做烤全羊,武傳玉心道:“正好將這羊送與那為我指路老伯。”當下伏身的房頂上,看著下麵人將選了最嫩的羊,殺了放血,不多時,已開始架在火災上烤了起來,是想烤到八分了,然後再抬上席間,以讓老大人開懷。


    片刻之後,眾廚子將羊烤好了,那羊發出一股子肉香,又抹上了香料,以便於除去味,武傳玉在上麵看得老大開懷,心道,我吃一半,讓那老伯一半,又看了一眼房中,那裏有數十個肉饅頭,作出各種形貌,明顯是點心,一邊又有幾大盤冷牛肉,武傳玉心道;“這是這些了,這些官兒,不吃他的,心中不舒服。”此時心中也不再像剛才那般傷懷。想到要搶到東西,心中升起一種燥動的快樂。


    眾廚子將羊抬好,舉了火,數人將新的菜品往前院運去,武傳玉心道:“此時不下手,又等何時。”大叫一聲:“爺來了。”飛身而下。眾廚子隻見一黑影從天而降,撲了下來,心中驚恐,大叫一聲,扔下那烤羊便走,武傳玉大笑聲中,抓住了羊,手中抓了一手的油,極是燙手,武傳玉一手抓羊,又返身向廚房中飛身進去,眾廚子驚叫亂走,有人拿了勺子來擊武傳玉,卻又如何打得中,武傳玉也不顧油,將外衣一脫,將那一大團點心花卷,牛肉,都包了,一腳踢開後門,哈哈大笑道:“爺去也。”


    施展輕功,向外便走。


    飛到牆上,正尋思跳下去,突然聽見前麵有兵器相擊之聲,“叮當“傳來,不時還有人死前的慘叫之聲,武傳玉停了下來,按照正常,此時前麵的護衛應都來了,為何不見人來,讓自己拿了這些吃食走路,原來前麵有人動手,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武傳玉按不住好奇心,看到後院有一棵大樹,將自己搶來的一幹吃食都放到這大槐樹上,折身飛向前院。


    一群護衛護著那緋衣老大人往後便走,那些歌妓皆大聲驚叫著,向後奔逃,有仆役大聲叫道:“白蓮教的妖人來啦,妖人來啦。”武傳玉施展輕功,越過眾人,一排排兵丁正架住一群人,當前一人,麵作狂色,手中拉著一歌妓,一雙手狂摸不止,


    武傳玉大驚道:“色公子。”


    來人正是魔教中的色公子,此時他內力大進,色公子和譚正坤皆是魔教中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隻是譚正坤在兩湖作亂,這次派往山東的,正是色公子。


    一大群白衣教眾,正與兵丁戰在一起,跟在教眾後麵的,還有許多的流民,不過此時流民皆手執兵器,不用說,自然是魔教發下來的,魔教長時間在流民中進行發展,進行動員是極為容易的,此時他們正與眾兵丁混打在一起。不時有人倒在地上,武傳玉看到一流民,拚命搶過一燒雞,正在狂啃,這正是剛才眾位大人在席間的吃食了。色公子此時起身大喝了一聲,道:“殺官兵,搶糧食。”


    眾流民皆高呼:“搶糧。”


    色公子高聲叫道:“後院就是數十萬石糧食啊,大家一起上,將糧搶了。”這聲音用內力吼出,所有人可以聽以。


    這府城本就破過兩次,府庫更是亂成一團,殘破不能再用,於是將運到的糧草都放到此間,也是李文宏的主意,這許多的兵丁,也不完全隻是為了保護這位神都來的大人,也是為了保護下一階段的糧草。糧草如今在山東,真是無價之寶。


    這滿城的流民,皆是吃不飽的人,白蓮教在此間發展教徒,真是如魚得水,二年前,白蓮教山東起事之事,起事的亂民高達十萬,而且山東本地的軍府府兵,也有極多是加入了白蓮教的,大周朝開國已然近百年,土地兼並,豪強世家,已紛紛露出了麵目,前年十多萬的流民起事,攻下大小城府十多座,當真是天下震驚,朝庭所調的本地兵丁,到了濟南後,打開城門,放流民入城,裏應外合,將濟南殺掠一空,山東世家也受了難,直到去年,朝庭下了大決心,不遠千裏調兵,關隴,隴右,隴南等道,調了十多萬大軍,又用上攻心計策,分化瓦解,終於今年年初打敗了流民軍,執流民軍的首腦王開平,送斬於神都,才有今天的安定。


    色公子一手摸女,一麵冷笑,身邊跟著幾個五花的教徒,當前一人,正是秦匪,此時秦匪極得重用,色公子笑道:“小匪兒,虧得你有好計劃,你且說下一步當如何做。方才可以在這山東之地再起事。”


    秦匪笑道:“公子,此時兩湖之地,譚正坤定然是完全失敗,看來教中的長老們都隻能再支持公子了,若是公子在山東成事,那麽將來成就皇圖霸業亦不是不可能之事,到時總教亦不可多言。”


    色公子道:“眼下且如何?”這時色公子與譚正坤正是魔教中年青的代表一代人,各有勢力,色公子與譚正坤都是想當皇帝之人,色公子在山東發展,而譚正坤到了兩湖,兩人各分別為講經係和法王派係,做法也各異。


    秦匪道:“公子,這些糧食,我們要燒了。“


    色公子大驚,一時都顧不上玩弄手上的歌妓,大聲道:“為何要燒,這些糧如同金子一般?便是賣了,也值不少?”身後幾個高等教徒亦是不解,這次進攻,用了不少人力,死了不少教徒,可不就是為了糧食麽?


    秦匪道:“公子且想一想,若是讓這些流民拿到了糧食,他們還會跟著公子起事麽,隻怕會一哄而散,天下之民,隻能馭,不可信之。待將糧全都一把大火火燒光後,這山東之地,隻怕最少三個月都沒有糧可用,到時我聖教一呼百應。公子正好策動流民,向西而進,攻河南,正是我聖教大計。這一次,這裏不但是流民發糧之地,也是山東一眾大小官兒所在,等會兒將這裏大小官兒都殺死,保管山東大亂,我們正好趁勢而起。”


    色公子嗯了兩聲,道:“隻是山東本還有兩萬左威衛及一萬駐軍,隴右五千騎兵,這些兵不死,如何能造得反,這些流民,隻怕不是駐軍的對手。”


    秦匪笑道:“公子,山人自有妙計,那右威衛與隴右騎兵,隻怕在山東待不下去了,決勝於野,不若決勝於朝堂。”


    色公子不解道:“計將安出?”他自然是不知道事情是怎麽一回事?


    秦匪笑道:”朝中的黨爭又開始了,這下子,我們不用出力,朝堂之上自然有人替我們聖教幹活。“


    色公子道:”你是說武明訓要倒吳之事麽?這件事情與山東之事有何幹係?“


    秦匪笑道:”李懷奉與那吳柄章關係極深的,山東之事,李懷奉與吳柄章主戰,對兩湖之事,李懷奉與吳柄章主撫,都是一邊招撫一邊分化,眼下兩湖之事,撫得太慢了,但是李忠嗣一去,戰令一達,立時見效,這已然讓咱們剛愎自用的皇帝不高興,對於山東之地,吳李兩人主戰,公子也看到了,將咱們聖教的長老都斬殺了,可以說得上是吳李兩人主戰,才取得現在的結果,若是這本以平靜之地,突然波瀾再起,咱們那位剛愎自用的皇帝,還會用人不疑麽?“


    色公了聽了半天,也沒有聽明白,他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係,便道:”反正對咱們有好處便成,先將眼下之事做好。“他也不敢全相這秦匪的話。


    秦匪道:”還請公子下令,不要殺那李文宏?”


    色公子不解道:“為何?我還想搶了那水明苫,做一做我的夫人,為何不能殺他?”


    秦匪道:“李文宏是李懷奉的嫡子,公子想一想,今天若是這一眾官兒們都死在這裏,隻有李懷奉大人的公子獨自得以逃生,咱們的皇帝會怎麽想?”


    色公子一拍腦袋道:“如此便是,我這便向使者們下令?”


    秦匪正色道:“公子,不至於如此,等會兒流民搶糧時,公子宜帶人放火,將這數千流民一並燒死,並且廣告天下,說是李文宏這位大人做下的好事,那時,一剛讓李家大人不好過,二讓這些聽從官府號召,敢回到府城中的流民看一看,聽從官府是個什麽下場,讓他們死心塌地跟著我們聖教幹才好。”


    色公子大笑道:“還是你明白,不過若是起事後我們沒有軍糧怎麽辦?這些糧沒有了,如何能組織成軍?”


    秦匪笑道:“沒有吃的,不會吃人麽?”


    色公子笑道:“幾十萬流民吃人,一想便有趣,我這便下令。”喚過身邊幾們使者,耳語一番。幾人紛紛轉頭去了。


    這時戰鬥已然近白熱化,軍士與白蓮教教徒們鬥在一起,院門口,牆角邊,綠柳旁,到處都是屍體,沒有糧吃的眾流民,此時成了最為猛烈的野獸,常見幾個流民,一人當先,衝上去將軍士攔腰住,後麵的人則趁機上前,有人手執石頭,有的人手執木棒,隻見門邊一府衛軍士,連殺了數個流民,終於刀斷了,被眾流民一湧而上,踩死於地。此時戰事正慘烈。


    那假山池塘,都染上了血水,不時有人慘叫倒地,隻是眾軍士拚死保護眾官兒,眼看一眾官兒就要從後門便走。


    那帶頭的一護衛將軍,大呼聲中,砍倒了兩個白蓮教的教徒,這些教徒武功高強,混在流民中,一出手便要人命,這將軍看服色是一個遊擊將軍樣的角色,甚是不好對付。


    色公子站了起來,冷眼看眼這位正在擋住自已手下人的軍官,此時已沒剩多少府軍軍士了,地上橫七豎八,都是死去的流民與府軍軍士的屍體,那個軍官身中了幾刀,身上血流成片,但卻沒有說話,隻是用冷眼盯著眼前的一眾流民。


    這軍官腳下是一層死屍,既有流民,也有教徒,這時他身受了重傷,卻不倒地。


    色公子怒道:“隻有我殺人,不許有人殺我,隻有我放火,不許你點燈,今天競然有人敢殺害了我們聖教的使者,我要殺你一萬次。”


    說完長身而起,一腳往地上一跺,一座假山讓色公子一腳跺了起來,發出震天響聲,那如同一座小房子一般的假山讓色公子單手撐住,色公子以手撐住這如同小房子的假山,一縱身,飛上了高處,那樓都受不了這般的重量,發出吱吱之聲。


    色公子以手撐山,狂笑道:“順我者,便昌之,逆我者,便要亡,不但你要亡,你全家都要亡。”施展功夫,飛身上天,手上托著那假山,猛烈向那軍官壓下去。


    隻聽得“轟”的一聲,血肉如同汁液一般飛將起來,那軍官,連同腳下的一眾屍體,都讓色公子一壓壓到了地底下,此時隻怕都變作了肉漿。


    色公子自從得了李群山的一身內力,武功之進步,天下少有,雖然他是五漏之身,李群山一身內力,隻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三成,可是這三成,已然可以威天霸地了,江湖上已少有敵手,除去少有的幾個人出手,再也無人能拿他怎麽辦?色公子誌得意滿,腳踏於假山之上,高聲道:“天上我要尊,天下我要尊,就是天中間,也要以我為尊,不以我為尊,這世界還有什麽意思。”


    秦匪高聲道:“明王現,極樂至,這是真命天子,大家快快跪拜。”這時色公子的形象,倒真有那麽一點兒架勢。秦匪也正是要趁此機會豎立色公子的形象。


    一些流民一見,當即跪下了,連連磕頭,就連正在朝著後麵狂奔的一眾官兒都不顧了。


    色公子一指正在逃路的官兒們道:”吃了他們,吃了他們,吃了這些不讓我們活的官兒。你們聽到了麽?“


    眾流民見以色公子以手撐山,以為神人,眼下神人說話,眾流民萬萬不敢不聽的,無數流民湧去,這白蓮教,本身就帶有許多宗教的色彩,眾流民正是將色公子當作神來拜。


    色公子誌得意滿,看著人流在自己的指引之下,向前方湧去,當真是陶醉不已。


    隻突然聽到秦匪叫道:“公子小心後麵。”


    一道黑影如同一支箭一般,飛向色公子屁股後麵,來人猛然一腳狠狠踹在色公子屁股上,聽到得色公子猛然:“哎喲”一聲慘叫,向前撲飛,一下子跌進院落邊的水缸中,頭插進水裏,隻有屁股露在外麵,後麵的雙腳猶自亂動不已。


    武傳玉站在假山上,手中拿著一羊腿,一支腳高揚在頭頂上,咬一口羊肉,冷哼一聲,道:“我就是看你不爽,叫你亂叫,不打你一頓,我心裏不舒服。”


    武傳玉本不想再救李文宏,他與李文宏之間,實在不好見麵。隻是看到色公子的樣式,心中莫名很憤怒,當即一腳過去,其實武傳玉的武功,比起現在的色公子,還是多有不如的,隻是色公子一時不覺,才讓武傳玉得手。武傳玉看了假山底下的眾多流民,以羊腿指屁股還在亂動的色公子,運起內力道:“你們看一看,你們的這個明王是個什麽玩意?”


    已然有人發出了哄笑,這時色公子好不容易出那缸中掙出來,頭上還有許多水澡,臉上狼狽不堪,色公子驚聲道:“你們還不上,快快將這小子砍成肉片兒,好泄我心頭之恨。”


    一眾教徒便向武傳玉圍過去,反應過來的流民們也再度衝向了正在逃命的官兒們,一時間,武傳玉猛將羊腿幾口,感到自己吃飽了,便將羊腿往流民中一扔,高聲叫道:”吃肉啦,這是羊肉,不是人肉。“然後縱身回到那大樹上,將一大包牛肉包子卷好了,大聲道:”吾去也。“


    後麵的那緋衣大官已然上了馬,一隊騎兵護著他和其他官兒向城外便走,秦匪高呼道:“莫走了那貪官啊。大家快快追啊,那官兒身上有無數金銀珠寶啊。”聽到此語,流民們更加勇猛。


    此時不跑,更等何時,武傳玉雖然武功不錯,可是也不是這湧來的成千的流民的對手,當下折身便走,飛身過了一眾人等,後排的幾十個兵士還想擋住這些湧來的流民,隻是不敵,不多時,便讓流民踏死,若不是城中隻有這數千流民,隻怕色公子與秦匪能招來更多人,在這廣大的下層民眾之中,崇信明尊的流民不知有多少,就是本地的府兵家庭,也多數入了白蓮教,家中供上一尊明尊相,每天香火供奉。以至於山東之兵,盡是外地調來。


    人群混亂不已,此時有流民將後麵的倉庫打開了,露出一包包糧食,無數流民撲將過去,隻怕踩死的人不計其數,武傳玉躲過數十人,讓過大隊人流,這時色公子與秦匪已在人群中看不見武傳玉了,耳中盡是搶糧的呼號之聲,眼中所見盡是湧動的人頭,如何能夠分別。


    武傳玉喘了口粗氣,看到外麵兩條街道之處,有些官兒們正騎上馬,那緋衣大官還想坐上轎子,不想李文宏一把拉住,將那緋衣大官往馬上拉,幾個軍官焦急不已,卻也讚同李文宏的做法,若是坐驕,隻怕走不了多遠便讓民人追上,隻能騎馬而行,爭取快快逃入軍營。方可以保全。


    武傳玉自已的馬本是拴在街角處,不想此時早已不見了蹤影,武傳玉眼睛轉動,看能不能尋上一匹馬,方便逃走。


    此時城中狼煙四起,四處都是喧鬧之聲,看樣子,色公子早已策動此事良久,不動則已,一動驚人,城中到處是搶殺之聲,正是多點起事,異常周密,這樣的計劃,正是秦匪出品,不時見到有人執兵器在街上大砍大殺,又有人頭包白巾,口中呼喊:“明尊降世。”帶頭殺人放火。這正是白蓮教的中堅力量,一些香主,開山龍頭等,早已在城中潛伏良久。此時正是行動之時。


    一隊騎了馬的,身穿白袍的教徒從轉角之處突然出現,口中大呼:“將貪官崔歸元抓住了點天燈,崔歸元在那裏,不要走了崔歸元……”大呼小叫之中,數十名騎了馬的教徒從武傳玉足下的大街向遠處的官兒策馬奔去,手中兵器隨著馬兒奔跑搖動,當真是有氣勢。


    這時護衛那緋衣大官崔歸元的已然沒有幾個,剩下的幾個軍官將兵器抽出來,大聲道:“保護大人。”帶著剩下的幾個護衛向這邊白蓮教的教徒衝殺過來。”隻是此時,那崔歸元卻還是磨磨蹭蹭,上不了馬。


    武傳玉暗道:“好膽,正要尋上兩匹好馬。”他雖然武功好,但是也不能一口氣不停,施展輕功跑出這府城中,看準兩邊兵器相接,提身而下,這時護衛官兵已然與教徒信接上了手,護衛的軍官雖然是武藝不錯,但是人少,不多時,便被包圍了起來,數騎白蓮教徒舍下這些軍官,直奔向那大官崔歸元。


    武傳玉跑下待,他武功雖然好,但是馬上作戰很一般,在馬上和別人拚兵器,實在發揮不出來,看到街心店麵,門口有一門柱,約有兩丈高,武傳玉飛身上去,兩道劍光,將這門柱上下都削斷了,然後大喝一聲,起身攔起這門柱,這門柱粗有兩尺,武傳玉橫胸才可以抱住這門柱。


    武傳玉將這門柱抱住,抓住一頭,揮動起來,這街道本也就十步寬的樣子,武傳玉抱起那門柱後,那店麵“嘩啦啦”中倒了下來,一眾白蓮教徒都轉過頭來看他。


    武傳玉高聲道:“好風憑借力,送你上西天。”這本是羅白支的口頭禪,羅白支打架前常放到口中的話語,武傳傳連人帶這大門柱,跳入眾白蓮教的人群中,橫衝直撞,無一合之敵。片刻功夫,幾十個教徒都躺下了。


    這時前麵貯糧重地,加上眾官兒吃酒的酒樓,突然燃起了衝天的大火,煙塵飛將起來,連著後麵的一大片民房都燃了起來,武傳玉倒退了幾步,無數懷中抱著米麵的流民狂奔而出,口中猶自大叫:“不得了啊,貪官們放火啦,看到糧食保不住,竟然想放火燒死我們。”


    正是色公子的誘導,秦匪的毒計。


    這時前麵的幾個教徒正在與李文宏打在一起,李文宏摸出自己的短劍,趁著這幾個教徒不防,殺了一個,教徒們圍住那崔歸元與李文宏兩人,正在攻打,其他的綠衣小官們,紛紛掉頭便跑,再也不顧一邊的崔歸元,眾教徒也不去追,色公子隻要他們抓住這兩個大的,其他的,不用去管了。


    武傳玉抓了兩匹馬,本想一走了之,回頭一想,還是忍不住,口中道:“就救一次吧。”返身跳回去,一道劍氣飛過,當頭的教徒首級讓武傳玉提在手中,後麵幾人大叫聲中,紛紛逃了開去。


    那紅衣大官崔歸元雖然是累得不輕,他剛吃了一肚子,這一下一跑,肚子疼得曆害,倒是起身拱手道:“多謝俠士相救,不知如何稱呼。”


    幾個沒有死的護衛軍士也跟了上來,隻是此時人人身上帶傷,當真是狼狽的緊,武傳玉一手提了自已的大包,裏麵正是從酒樓中拿來的幹糧。


    武傳玉也回了一禮,道:“不用客氣,我也是看不過眼,我這便走了,你們自已多多保重。”將白蓮教眾教徒中最好的一匹馬牽到手中,轉身便要走。


    崔歸元與李文宏皆是目瞪口呆,李文宏本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看到這一幕,卻不知道如何說起,崔歸元本以為是一個上門討富貴的江湖人,這類人崔歸元門下也不少,隻是沒有帶過來罷了,見到此景,也不知要說些什麽,他還有一肚子話正準備開口。


    李文宏反應過來,此時他灰頭土臉,在他的地麵上出了這件事,他的前程,他家裏的前程,說不得都要大大打個折扣。眼下心中盤算,要麽死在這城中,朝庭不會計較他失土之責,還會在他死後送上一個名號,追封一番,要麽逃走,不過如此,就算在家中勢力的保護下能得以逃生,隻怕今生也無法在仕途上進步了,這叫他怎麽甘心。這會心中翻動,等看清了來人是武傳玉後,心中大驚,繼而竊喜,腦袋轉動起來,想著怎麽利用好武傳玉。


    心道:“如今,便是拚死保得崔大人到連台軍營,最多能讓朝庭網開一麵,官職一定是要丟的,如今,要保住官職,還得有打動人心之舉方可,如何做才好。”


    看到崔歸元正欲策馬離開,幾個剩下的軍士護在身邊,李文宏心道:“如今,亦隻有如此了。”當下,朝崔歸元跪拜下來,狠磕頭了一個頭,運起自己清朗的聲音道:“大人,府城流民起事,卑職難辭其咎,請大人先行,文宏當身死此城,以殉戰死的將士。”


    這話說出來,幾個軍官都大為感動,大周朝現在文官的地位越來越高,朝庭常有拖欠軍餉之事,不將丘八們當人看,幾人都看著崔歸元,看著崔歸元如何是好。


    崔歸元心中大罵,他老於官場,如何不知李文宏心中做的是什麽打算,他是要拖自己下水,自己單獨跑路了,雖然皇帝不會找自己的麻煩,但是那些言官不罵死自己,到時棄了屬下獨自逃生的崔歸元,和誓死衛城的李文宏一比,更顯自己的不堪,更何況,他雖在朝中一向標榜自己是清流和中立派,但是絕對不想得罪李懷奉一係的人。想到到時清流言官上書,自己定不好過,當下回應道:“李大人何出此言,本官與你一齊去連台大營調動軍,鎮壓叛亂,將來之事,你是奉本官之命出城,難道你不想奉命麽?”


    李文宏大喜,當下就道:“如何能置大人於危難之中,卑職這便於大人同去。“說完利索上馬,將自己的短劍拿出。


    崔歸元道:“李大人不去將自己的妻小接過來麽?”


    李文宏頭也不回道:“回大人,卑職妻小不在城中。”


    崔歸元哦了一聲,幾人策馬,向城門口奔去,幾騎軍士護衛在一邊。


    在街角的武傳玉大罵,他眼見一行人直奔北門,李文宏是看也不看一眼,府衙在城南,李文宏是看都不打算再看一眼,根本記不得自己有一個妻子了。


    武傳玉將馬牽好,向府衙奔去,此時人流亂如火,不少人有街上奔走,大聲呼號,不時有執兵器的白蓮教徒一腳將街上某處大門踹開,然後拉出婦女,搶出糧食,殺了男人,歡聲笑語不斷。也有平時溫良的老百娃,此時化為厲鬼,找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算帳。婦女的驚叫聲,孩童的哭聲,搶東西的教徒的狂笑聲,在武傳玉的耳朵邊響個不停。武傳玉心中隻是擔心水明苫,卻管不得在一邊殺人放火的流民與魔教教徒了,極個別的看到武傳玉提劍而行的武傳玉,亦知此人是個不好拿捏的人,都遠遠的避了開去,武傳玉提劍走到街心,略略分辨了方向,向衙門而去。


    武傳玉心中驚道:“若是如此下去,她可怎麽了得,她剛剛到了府城中,一應事情,都還沒有準備好,亂民一定會殺入府中,她一個婦人,說不得吃大虧損,李文宏又不去管她。”心中惶急,但他一是不知道衙門在哪裏,二是街上人又擠,更拖住了他。


    此時衙門口,一眾流民圍在那三重進門的府衙門口,數十個流民,尋來一圓木,兩邊分站了數十流民,齊聲道:“打開衙門啊,大家吃好啊。”後麵的流民皆麵露喜色,大聲道:“正是如此,大家並肩上啊。”眾流民身後,還有一大群婦孺孩童,立於身後,大叫助威,這些人原來都是本份良民,隻是饑餓所逼,不得已亦變作了野獸。


    隻見那大門緊閉,無人應聲,突然見那衙門口突然大開,幾十個公人一哄而出,眾流民有心殺官,無心應戰,都想著讓別人去拚命,自已拾便宜,幾個當頭的都退了開去,那裏想到那些公人們一出門,便一哄而散了,原來這些公人剛剛經曆過府城的大戰,上次血流成河,都有老婆孩子,自然不想為了每月那點兒口糧而送命,危難時機,自然以保命為第一要務。


    等到眾流民想衝進府衙中時,那門又關上了,原來門口的仆役見機的好,連忙將門關上,不讓流民進入。


    此時水明苫立於堂前,冷聲向那幕僚,即是在城門口接自己的那老頭問道:“你說大人在城南春風樓,那麽現下衙中有多少人手,有多少健婦?”


    那幕僚苦聲道:“夫人,快快逃命去罷,大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剛才逃回的兵士說,至少有上萬流民,今日湧入了城中,這門外麵,至少得有數千流民,我們肯定擋不住。”這時衙中正有不少仆婦,公人,爭搶衙中財物,有的人往門口湧去,一個兵士將一個丫鬟按到了地上,正在猛撕衣物,一時間惶惶不可終日。


    周圍還有幾個健仆,眼中帶著不好的神色,看著水明苫身上的衣飾珠寶,想必是想搶的,水明苫對於這種神色已然是非常熟悉了,水明苫走到那個正在強暴女子的公人麵前,一手抓住他的脖子,提了起來,一耳光打在那公人的臉上,厲聲道:“你還是不是人,你現在強暴的,就是你的姐妹”那女子趴在地上小聲哭泣,那公人也讓水明苫一掌打蒙了過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時間滿院亂奔之人皆停下下來,無人說話,水明苫道:“如今,亂民攻入城中,你們想的不是合力逃生,卻是要自相殘殺同,齊魯之地,聖人之所出,怎麽生出你們這的牲畜。”


    一時間,許多奔逃的兵士都停下腳步,水明苫此語卻是直擊眾人之心,山東之地,南北往來,此間之人最為自豪之事,便是聖人出此間,教化出此地,是故以文明禮儀自詡,這一席話,卻是讓混亂不已的人群停住了。


    水明苫問那師爺:“我們還有多少人可以上陣,你等若是不願上陣殺敵,吾一婦人願意提劍上陣。”此時她將一長劍提了起來,這些日子,形勢逼近她將劍拿起來,武傳玉在她身邊之時,兩人無事之時,也時時將劍法詳細解說。


    人群一陣子混亂,不時幾個公人衙役便站了出來,立時又有許多人跟了上來,人群總是有從眾之性,不多時,四五十人漢子便站了出來,就連那個先前強暴女子的公人也站了了隊伍之中,不是拿著鐵鏈,便是手執棍棒。


    水明苫突然從懷中取出長劍,道:“我與你們同守此間,不讓亂民進入,你們若還是男人,就拿出力氣來。”此言一出,便是幾個女子,也欲拿起棍棒,跟上去。


    “轟”的一聲,大門被亂民打了開,一群流民臉上興奮不已,終於打開了這大門,他們當即扔下破門大木,向裏麵湧進來,想的便是大發一比,尋糧尋錢,不料看門的公人不是一哄而散,卻等在二進院子中間。


    水明苫高聲道:“將他們打出去。”幾十個公人有的持水火棍,有的持刀,高喊一聲,朝這些流民撲將過來,剛進門的亂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及回神,氣勢上大大落了下風,院中的仆婦也齊齊呐喊助威,一時間倒非常有果決之氣。聲聲呐喊間,流民們被打得鼻青臉腫,蓋因數頓沒吃,實在沒有力氣,又加之公人們氣勢如鴻,這些亂民不是對手,又朝後湧擠著退了開去,不多時退到了門外,水明苫大聲道:“關門。”那大門“吱”的一聲,又沉重的關上了。


    眾亂民被打了原形,士氣不振,當下便有人轉頭便走了,這些亂民本就不是正規軍,士氣振時,當然勇不可當,隻是此時受了一點兒挫折,便又轉頭便跑了。


    衙門裏,眾公人士氣大振,都是臉上露出了喜色,外麵的人一哄而散了,眾人都有了活路,如何不高興,眾人看著水明苫的眼光中,都有敬佩之色。在屋頂看著眾流民的師爺高聲叫道:“好啦好啦,那些流民散去啦,衙門口沒有多少人啦。”底下眾人都發出了高興的呼聲,一些在一邊戰戰兢兢人婦人也臉上露出了笑容,一些小孩子更是高興的跳了起來。


    水明苫也臉上笑了出來,暫時的問題是解決了。


    正當此時,房頂上的師爺“哎喲”叫了一聲,從房上掉了下來,跌在地上,頭朝下,隻聽得“卟”一聲,豆花都出來了,一些婦人驚叫起來。


    一人狂笑聲中,飛身而來,形如同雕,落在房頂上,正是色公子,他剛才將那師爺雙腳抓住,往地上一柱,頓時人腦開花,色公子落在房頂上,拍手叫道:“豆腐腦,嘎吱脆。”


    色公子飛身到了大門處,此時色公子得了李群山之內力,武功之強,無人可擋,色公子一手抓一門板,雙手一提,兩塊巨大的門板就讓他提了起來,色公子狂笑聲中,朝人群一扔,頓時砸死數人,剛才士氣還高的公人們呐喊幾下,便轉身逃得無影無蹤了。


    門處一群教徒高呼聲中,皆湧了進來,色公子飛身到了水明苫麵前,看到水明苫直用眼盯著自己,動也不動,心中狂喜,一個不知那裏的孩童擋在色公麵前,色公子腳一提,笑道:“小孩子想看活春宮麽?”一腳將那孩童踢上了天,那孩子的屍體在天上分成了幾塊,色公子口中道:“份量很輕嘛。”笑嘻嘻中,到了水明苫麵前,伸出手,一把將水明苫的劍抓住,一扭,那劍便成了麻花狀。


    色公子笑道:“美人,讓你久等了,你的好日子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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