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畫一路掃除關隘險阻,護送軒轅靖等前往妖界邊境,邊境之外北荒已有人接應,隻待領主回到北荒,重整旗鼓。


    紫月之光籠罩整個妖界,溫畫心知紫月應該要蘇醒了,軒轅靖看她頗有顧慮的神色道:“尊駕留步吧,這裏已經沒有危險了,我等可以自回北荒,大恩不言謝,他日若有用得到狼族之地,我軒轅靖萬死不辭!”


    溫畫也不推脫,頷首道:“前輩言重了。”


    “敢問尊駕,那名叫段無雙的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實不相瞞,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分外親切。”軒轅靖道出腹中疑惑。


    溫畫為無雙感覺欣慰道:“無雙是令愛軒轅柔的兒子。”


    軒轅靖其實已經猜到了一些,可實實在在聽來胸中震撼非常,胸中激蕩的不知是欣慰還是苦澀,最後道:“閣下是否見過我的柔兒?”


    溫畫點頭道:“見到公主了......”


    麵對軒轅靖沉痛的雙眼,溫畫深覺不忍,頓了頓才道:“公主現在很安全,隻是她時日無多了。”


    那頭堅毅的萬年囚禁都無法將他的棱角氣場磨損的黑狼,聞言,從喉間發出了痛徹心骨的嗚咽,一路逃亡,他自身難保,無暇顧及女兒,隻能先率族人回到北荒。


    萬年前他為了狼族犧牲了自己的愛女,萬年後,他又再一次放棄了女兒,想必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他肩扛的是狼族的振興,身為父親能為自己女兒做的事情卻幾乎沒有,無限酸楚心痛壓抑之下,卻隻能央求溫畫:“柔兒和無雙就拜托閣下了。”


    那黑狼率領眾狼向溫畫匍匐致禮,轉身往北荒的方向狂奔而去,於他們而言,複仇之路才真正開始。


    *****


    紫月聖光愈隆,從遙遠的山脈中徐徐探出,鋒芒畢露,似有傾覆整個妖界的架勢。


    柳鈴兒抱著無雙冰冷的屍體,搖著他的身子,輕呼:“無雙,段無雙,你......你還活著嗎?”


    沒有絲毫聲音回應她。


    旺財上前道:“鈴兒,快把無雙放在我背上,妖族的人衝上來了!”


    耳畔是衝殺聲,慘叫聲,哭聲,還有嗚咽的風聲,血水染天,血浸塵土,但鈴兒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隻緊緊抱著無雙已經冰冷的屍身,旺財用碩大的虎身護住她咆哮道:“還不快走!”


    單從天與熊昊一路殺人衝到她麵前,道:“姑娘,快帶殿下走,我們掩護你,一萬精兵殺過來了!隻怕後麵還有強援!再不走來不及了!”


    鈴兒抬起血紅的眼,看了一眼那逼近眼前的軍隊,血影刀光裏那些令人憎惡的嘴臉,那些支離破碎的猙獰神情,殘忍的血腥的冷酷的潮水般洶湧過來的殺人利器,一波接著一波,排山倒海的壓迫之下,她隻有一個念頭:決不能折在這幫龜孫子手裏!


    她眸光一定,再無一絲淚水,將無雙的屍身綁在旺財的背上道:“你帶無雙走,去找神君和上仙,我斷後!”


    旺財驚道:“你不跟我一起麽?”


    鈴兒冷笑一聲,喘了口氣,道:“這麽大陣仗我們要一起衝出去不可能,我留下來,這幫孫子殺一個是一個,無雙這個樣子多半是沒命了,我總要替他報了仇才是。”


    又對熊昊道:“大人,請你們先鋒營掩護衝出去,這裏交給我!”


    熊昊瞪大了眼,嚷道:“姑娘,你這是找死啊。”


    鈴兒注視著掌心裏那團跳躍的幽幽的火光,冷哼道:“誰找死還不一定呢!”


    血蝶般的身影已經縱入那殺人的潮水,卷起滔天的血浪,旺財沒有遲疑,暴喝一聲:“我們走!”


    背著無雙的屍身迅速離開。


    身後血雨腥風裏似乎傳來鈴兒的聲音,旺財偶然回頭,餘光瞥見鈴兒的一身紅衣,如浴血的蝶翼。


    一場剿殺狼族區區數人的行動一下子折了兩個皇子,損失慘重,有個機靈的將軍回去報告崇戟,崇戟垂死病中下了最後一道聖旨:


    加派一萬精兵增援。


    先鋒營已經犧牲了過半,僅剩的幾百人根本無法對付那潮水般洶湧來的敵人,以卵擊石,怕是根本衝殺不出去。


    驀地,旺財隻覺自己背上有紫意正隆,他轉頭看去,隻見無雙的屍身正罩在一層紫光之中,旺財心中一個咯噔,這是紫月啊。


    那力量似乎不具備任何攻擊力,像微風拂過湖麵帶起的陣陣漣漪,然而一圈一圈蕩漾開去,如一把無形的利刃,不論是誰十丈之內屍骨全無。


    一下子退敵三裏!


    旺財讚了句:好小子,還留了一手!


    幹涸的地麵被血水衝刷一遍,翻開的土層上塗的血肉都還散著熱氣,許多人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就被紫月融化了。


    妖族士兵哪裏是紫月的對手,無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旺財敏銳地察覺不對,這殺戮實在太過殘忍,紫月幾乎是在屠殺,手段之無情令人膽寒,且絲毫沒有手軟之意。


    紫月速度很快,屠盡萬人才逐漸罷休。


    再這樣下去自己人都要遭殃了,已經有好幾個先鋒營同袍被無辜波及。


    從紫月殺戮開始的刹那就有無數晶瑩的紫色靈光從四麵八方圍攏而來,仿若入夜叢生的灌木之中撲天而起的星星點點的螢火,微微弱弱,柔和而堅定地往此處飛來。


    不少靈光撲在了旺財腦袋上,粘在了他的皮毛上,旺財晃了晃腦袋,靈光輕盈地如羽毛飄然而起,又絮絮落下,不依不饒地還是鋪滿它的腦門,罩住無雙的身體。


    旺財困擾地用爪子去撓:“這些都是什麽鬼東西?”


    耳後傳來蕭清流輕飄飄的聲音道:“這些都是鬼月姝。”


    蕭清流用仙障護體走過來,他剛才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山巔上看著發生的一切,目光在旺財身上停留許久,隱隱覺得驚奇,片刻,他道:“紫月要蘇醒了。”


    “哦,誒?”旺財驚恐地叫出聲。


    蕭清流指著紫月造下的這片屠宰場,道:“紫月和天誅一樣,見血入封,血祭解封,一旦蘇醒,一場血祭必不可少,當初天誅在蓮洲時因為有聖光塔的約束,拿去的隻有宋翎一條性命,紫月比之天誅更加殘忍狠辣,無雙和這上萬妖族士兵的性命就是他安排喚醒自己的血祭。”


    這些血債是崇戟擅自驅策鬼月姝的後果,當年紫月和崇戟定下協議的時候,打得就是讓整個妖界血本無歸的主意。


    旺財渾身打了個冷戰,眼光所及之處那些從無雙身上延伸出去的紫光,仍在造下無休無止的殺戮,它哆嗦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不早點出現,這樣無雙就不會出事了。”


    “我沒辦法控製鬼月姝啊。”蕭清流笑眯眯道。


    又伸出一隻手拍拍旺財頭頂柔軟的毛,蹲下身問道:“無雙真的死了?”


    “奶奶的,你小子還有沒有良心?”旺財瞪圓了虎眼,怒不可遏地叫囂。


    蕭清流伸手去探無雙的鼻息,瞥了眼他屍身上那根斷箭,搖頭感慨:“一箭封喉自然是活不了的,不愧是下闋鬼月姝,非死......不能複生啊。”


    “什麽意思?”旺財聽得糊裏糊塗。


    蕭清流站起身,道:“走吧,你帶無雙回皇都去,我去找鈴兒他們,隨後就到。”


    “回皇都作甚?”旺財不明白。


    “救人啊。”


    “救無雙?”


    “你說呢?”


    “歐!這小子不會死了?”


    蕭清流笑了笑:“事情還沒結束,無雙的母親還在皇都,有些關節的鎖還需要她來解開。”


    *****


    崇戟怎麽都不會想到紫月鬼月姝會背叛他。


    看著鏡中自己滿頭的華發,龜裂老去的臉,他才恍然大悟:紫月的計劃早在萬年前就已經開始,他自始至終都不過是紫月的一顆棋子。


    驀地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崇戟拖著病弱殘軀走到自己寢殿的書房後,掀開重重紗幔,將那個暗閣打開。


    閣中空空如也,那塊小小的令牌已經消失了。


    他一下子癱坐在地,與虎謀皮啊,妖族是毀在他的手中。


    *****


    皇都中唯一固若金湯的地方就是無雙曾經的王府,蕭清流築起了仙障,又有紫月加持,外界誰人都進不去。


    等溫畫匆忙返回時府中時,院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上百人,他們都是剛從紫月的屠刀下被蕭清流搶回來的先鋒營,南錚帶著府中原本的護院侍從遊走在傷兵之中為他們包紮傷口。


    無雙的屍體被安放在他的臥房之中,蒼白,無聲,他胸口上勻了一層薄薄的紫光,螢火晨星般閃閃發亮。


    鈴兒滿頭滿臉的血跡,像是被人從血池子裏撈出來一般,整個人憔悴而狼狽,她窩在床邊的地上,抱著自己的身體,一雙眼呆呆望著手心裏的那支匕首,旺財正在陪著她。


    見到溫畫,鈴兒的眸子裏閃出一絲光彩,溫畫拍拍她的肩膀。


    軒轅柔坐在無雙床頭,輕輕撫摸著無雙毫無生氣的臉。


    她瘦削枯瘦地厲害,好不容易等到和自己的孩子相認,她拚著不咽下最後一口氣,誰能料再次等回來的卻是無雙的屍體,她本該絕望,可那深陷在眼窩中的眼卻燃燒著一把熊熊的烈火,不死不休!


    軒轅柔聞得腳步聲抬起頭,看著溫畫道:“你說過你會保護他。”


    溫畫頷首道:“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關過了他就沒事了。”


    軒轅柔默了默,希冀問道:“鬼月姝會讓無雙活著嗎?”


    “會。”


    蕭清流走了進來道:“我們是在和鬼月姝談判,鬼月姝要他死,他活不了,反之亦然。”


    他道:“紫月,你可以出現了。”


    罩在無雙屍身上的那層紫光逐漸變得濃厚起來,又從他身體上剝離,一個人影走出來,聲音涼薄而冰冷:“我要求的你做到了嗎?”


    溫畫道:“我已將狼族送出妖界。”


    紫月的目的是報複崇戟當年對他的大不敬之罪,崇戟的宿敵是軒轅靖,能覆滅掉妖族的隻有北荒狼族。


    軒轅靖回到北荒之後將會策劃入侵妖界一事,這是紫月計劃的一部分,是他答應救無雙的條件之一。


    紫月似乎滿不在乎:“很好。”


    他策劃了萬年的一場血祭,造下了深重殺孽,卻隻輕描淡寫地一句:很好。


    軒轅柔撲到他麵前,近乎瘋狂道:“無雙呢,你讓無雙活過來,你答應我的,你答應過的!”


    紫月舒展著身體,漫不經心地看了軒轅柔一眼,輕笑道:“柔兒,要複活他可以,不過必須有生身父母的氣息將他的魂魄引渡回來,否則我也無能為力。”


    軒轅柔那一瞬絕望地近乎發怔,片刻她跪求道:“用我不可以嗎?我的命,你可以隨時拿去。”


    這也是她當年和紫月的交換條件,她決不能忍受紫月的食言。


    但她卻聽那聲音殘忍道:“不,隻有父母雙親才可以。”


    “墨陽早已死去萬年,鬼月姝!你不可以這樣!你出爾反爾!”軒轅柔厲聲怒吼。


    但紫月隻是無所謂地笑笑:“柔兒,你沒有時間了,我給你半個時辰。”


    蕭清流雙目一眯,悠悠看了紫月一眼,走上前扶起軒轅柔將一樣東西放進她掌心。


    軒轅柔目光一顫,淚水奪眶而出——那是一塊小木牌,掛著老舊的流蘇,正麵寫了三個字:捕快令。反麵寫了個陽字。


    收到溫畫詢問的目光,蕭清流唏噓道出緣由,這枚令牌是俞婆去清河墓園給段辰洹收屍骨時發現的,那時段辰洹的屍身被燒的焦黑難辨,俞婆卻在他的尚且保存完整的指骨中央挖出了這枚令牌。


    或許連段辰洹自己都不知道他守護的東西是無雙的最後一絲生還希望。


    “墨陽的東西,墨陽的......”軒轅柔默念著將那令牌捧在手心捂在心口。


    紫月喲了一聲:“連半個時辰都不要嘛,好了,走吧。”


    他一揚手,將軒轅柔罩進了鬼月姝法界之中,軒轅柔向溫畫二人示意,又對鈴兒微笑道:“無雙以後就拜托你了。”


    隨著她的消失,與此同時生命的顏色融進了無雙的身體,鈴兒驚喜地發現無雙身上的致命傷痕在迅速修複,呼吸也逐漸粗重起來。


    那紫色法界之中驟然出現一幅光怪陸離的場景,瞬息變化,溫畫恍然大悟道:“那是軒轅柔的記憶。”


    蕭清流道:“我們進去看看,說不定可以看到當年發生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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