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流神色溫和而坦率,似糊塗似正經:“閣下說笑了,小生一直活得好好的,倒是閣下......”


    蕭清流用扇子敲著手心,連道三聲可惜。


    黑袍人幽深的目光直直盯著他的臉,喝道:“你可惜什麽?”


    蕭清流輕佻一笑,眉宇間盡是溫潤之色,春風化雨,可生萬物,他道:“可惜閣下早已坐化,如今隻剩一縷神識,實在不足為懼。”話未盡,他袍袖中仙氣如冷箭直逼迫向黑袍人門麵。


    黑袍人麵色一變,袍身一卷,身形化作一段黑煙,消散在竹海上空。


    蕭清流一向溫和的神色冷了下來,如高山之雪,烈焰難融,他慢條斯理地走到冷星颯麵前,淡淡道:“你沒事吧?”


    冷星颯僵直著脊背,仍舊跪著,似乎有什麽力量讓他無法起身,蕭清流微微挑眉,手掌放在他頭頂聚起一道柔和的仙氣,向他灌輸著,誰料冷星颯猛地嘔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狠狠一晃竟支持不住差點倒地,他一掌撐地,眸色混沌,氣息粗重。


    寒月刀“錚”地飛過來代替他的手支撐他。


    冷星颯拂開蕭清流的手,漠然道:“與你無關。”


    他成為獵神至今,早已不覺痛楚,不覺憤恨,隻因習慣了。


    “他用神墓的萬象梵印控製你?”蕭清流問道。


    萬象梵印——來自神墓逝者的烙印,終生為其遺願所控,遺願達成,烙印得解。


    冷星颯對他的無所不知已不在訝異了,問道:“你和我義父是舊識?你......”頓了頓,他無力搖頭道,“罷了,這也與我無關。”


    他艱難地站起身,眉宇間已經泛起青黑色,拿起寒月刀轉身,聽到蕭清流在後麵問:“你要回神墓去麽?”


    冷星颯麵浮譏誚:“當然要回去先謝罪,難不成待在這裏等死?”


    他的傷來自義父的盛怒,烙印之下的創傷,無藥可解,他隻有先回神墓平息義父的怒氣。


    “今天若非你出手,隻怕義父已經打算殺了我,這次人情算我欠你的,總有一天我會還的。”


    蕭清流道:“不必了,你之前也幫過我和畫兒......”


    冷星颯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上次我出手是為了幫她,不是幫你,這個人情輪不到你來還,別忘了,我們是情敵。”


    冷星颯笑了笑,加了一句:“你放心,此番回神墓我不會做出不利她的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蕭清流目視他的身影,若有所思,抬眼卻見溫畫從竹林中走了出來。


    “想不到上微會是他的義父,也想不到上微已經死了。”她道,“當初我能從山海之崖逃出來,就是因為上微突然消失,不曾想他竟是坐化了。”


    “可惜他坐化神墓,依然想要毀滅鬼月姝。”蕭清流心有感慨。


    不意溫畫走到他麵前,清眸望著他,蘊含萬千疑惑:“師父,你認識上微?”


    蕭清流愣了愣道:“是。”


    “我被上微囚禁山海之崖的事你知道?”


    “是,我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但上微沒死之前,山海之崖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直到他坐化之後,我才找到山海之崖,隻是你早已不在。”蕭清流道。


    竹林的清風悠悠拂過,拂過他純淨卻又深邃的目光,溫畫忽然覺得她不了解蕭清流,至少曾經她沒有想過了解蕭清流。


    蕭清流是她的師父,是深愛她的人,他修為深不可測卻隻是一介上仙,他是一介上仙卻又是連謝天官都敬畏三分的清流上仙,青麓山是隱世聖境,六位師兄無一不是神君之位卻俯首敬他為師尊。


    所以,蕭清流啊,你到底是誰?


    “上微說的‘你還活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蕭清流似乎不知作何解釋。


    “師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是鬼月姝,為何當年還要收我為徒。”


    蕭清流笑了:“鬼月姝又如何,這不妨礙我喜歡你啊......”


    “師父,”溫畫握住他的手,感受他掌心傳遞的溫柔,正色道,“萬年前,我被剿殺,再到後來被上微囚禁,這之間我的記憶有很長一段的空白,我重新活過來了,可是我不知道我是怎麽活的,師父,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和你有關?”


    “為師......為師也不知從何說起,”蕭清流擁著她,在她肩頭歎息,那段混沌中的記憶,零零碎碎,錯綜紛雜,似真似幻,他的確不知從何說起,他隻確定一件事,不由笑道:“如果我說我們曾經是夫妻,你信麽?”


    這個答案令溫畫始料未及,隻是聽來卻莫名真實,莫名暖心,令她很歡喜,她點點頭很乖巧道:“我信。”


    蕭清流凝眸於她,沉溺於她此刻的天真,記憶殘缺不全,可他依然試圖尋找當年的她無憂無慮的笑靨,戰神溫畫的笑容是自信而慵懶的,可那經曆過多少血肉的拚殺,踏碎過多少屍骨的祭奠,沒有了他在身邊,他的畫兒已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可那些他錯失的過去裏,她受過多少傷?


    他終歸回來地太遲。


    蕭清流捏捏她的臉頰,得意的目光璀璨地像倒影了天上的星河,戲謔笑道:“好了,娘子,你的問題太多了,為夫招架不住啊。”


    溫畫“噗嗤”一笑,無可奈何但又很不甘心:“師父,你真不打算告訴我麽?”


    “為夫雖然神機妙算,足智多謀,但也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蕭清流趁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段過去於他而言,是一團亂麻,他至今理出來的隻有一件事:他蕭清流深愛著的人隻有眼前這個叫溫畫的女子。


    他鄭重其事道:“鬼月姝如今是四分五裂,一部分被封印在菩提聖光塔中,連同天羅秘鑰保存在謝天官處,剩下則在霍雲姬、華飛塵手中,畫兒,當年鬼月姝創造出了你,我想隻要鬼月姝重新聚在一起,不論你的傷還是你的記憶,一切都會明朗的。”


    “但是迄今為止,鬼月姝對你的態度十分模糊,它既可以治愈你,又能重傷你,是以如何操縱鬼月姝,我至今無解,所以我們一定要得到《天機策》。”


    ******


    《天機策》為蘭曜上神的知音好友所著,好友羽化之後,蘭曜上神痛失故人,前往王屋山隱居之前,為怕睹物思人,竟將好友所有典籍盡數投入紅蓮火窟焚燒,所幸天墉一名長老趁火勢未漲,搶救出一部分書卷,其中就有《天機策》,令人惋惜的是《天機策》隻剩下半部殘卷。


    被紅蓮之火舔舐過的《天機策》十分容易風化腐蝕,事關鬼月姝,那名長老不敢怠慢,倉促之間隻能封存在天墉長老祠中,而那位長老因被紅蓮之火燒傷不幸身亡。


    長老祠陳列天墉蘭氏萬年來諸位長老的神位,神聖至極,已有三千年不曾開啟,隻因一旦開啟,《天機策》就立刻化為飛灰。


    因而,至今即便是天墉城的大長老也不知那《天機策》殘卷中究竟寫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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