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畫曾被囚禁在山海之崖長達三百年之久,囚禁她的是一名蒼發老者,尊號上微,但不知何方神祗,無情狠辣,修為深不可測,溫畫根本不是其對手,直到三百年後,上微老人突然消失,溫畫才有機會逃出山海之崖。


    而今天,她感覺到來自上微老人才有的壓迫感,隻有他才能不著痕跡地誘發她的心疾。


    南錚出現在兩人身邊,見溫畫臉色蒼白,似乎痛苦不已,猶豫了一會兒上前道:“神君,你......”


    蕭清流古怪地望了他一眼。


    溫畫閉目調息了一會兒,忽覺那道詭譎的壓迫感無端端消失了,心口灼燙的痛楚也像蟄伏的獸,隱藏起利爪鋒芒逐漸消隱,隻是她能感覺胸膛中她的心上那道裂縫破碎地更徹底。


    那是她不知何時遭受的舊傷,傷口四分五裂卻沒徹底要了她的命。


    溫畫緩緩睜開眼,眸中掠過那三百年暗無天日的囚禁生涯:


    上微,你來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


    “師父,我想我現在很需要華飛塵。”溫畫盯著仍舊在歸元劍殺中的華飛塵,像獵人盯著獵物,勢在必得的獵殺。


    蕭清流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好。”


    ******


    歸元劍殺依然沒有散陣,隻是蕭清流已解了那幾名天墉弟子的攝魂術,沒有了蕭清流的加持,威力大幅度減弱。


    蕭清流的突然消失令華飛塵十分煩躁,見幾名天墉弟子顯現頹勢,殺意上湧,反手就要殺了他們。


    誰知一襲紫衣的蘭握瑾與那位叫墨柯的黑髯仙者飄然而至。


    蘭握瑾麵無表情看著眼前的一切,佩劍紫輝一閃,天墉蘭氏的圖騰將歸元劍殺的劍氣化解。


    華飛塵則麵色陰沉地拂袖離去,


    懷穆察覺他的不對勁也不敢多問,帶著星野宗的弟子匆匆跟上他的腳步。


    湛瑤扶著氣息微弱的霍雲姬到一邊休息。


    墨柯對那幾名天墉弟子道:“你們怎麽對神女閣下動起了手?”


    幾名弟子如夢初醒,麵麵相覷,看著腳邊自己同僚的屍體,還有重傷的霍雲姬不明所以,紛紛驚恐道:“弟子、弟子也不知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宋老仙君厲聲道:“墨柯,你是天墉的長老,此事你必須給神女和合墟洞府一個交待!”


    墨柯早就看出自己的弟子是被人操控了,隻是一時又查不出是何人所為,隻能道:“老仙君,他們是中了攝魂術,天墉的弟子不會傷害無辜。”


    聞言,霍雲姬慘白著臉,冷冷道:“墨柯長老真會說笑,攝魂術,嗬嗬,區區攝魂術三字就可以推卸責任了麽?難道天墉弟子今日不是找本座泄私憤麽?”


    墨柯皺著眉,銳利的目光投向她,反問:“你這是何意?什麽私憤?”


    霍雲姬眼眶深紅,猛地咳了幾聲,嘴角流下幾絲血腥氣,她抬眼看著蘭握瑾,眼底有著切骨深沉的傷痛與恨意:“衛黎君,你說,我兒湛清是怎麽死的?”


    乍聞這個消息,就連閱曆廣博的宋老仙君都驚詫難抑:“湛清怎麽會......”


    湛瑤伏在她膝頭,哭喊道:“義母,你說的湛清難道是雲舒君湛清?”


    霍雲姬輕輕撫摸湛瑤的發頂,淚水淌過她白皙嬌媚的臉龐道:“我兒為情所困,誰料最後落得那般的下場。”


    “前不久,清兒與天墉的項姑娘兩情相悅,我本來要帶著清兒去天墉蘭氏提親,誰知,”


    她抬起頭,淚水狠狠打在她顫抖的指尖,目光哀痛地幾乎能將人燙穿:“你不滿他二人婚約,竟然將清兒殺死,神魂俱滅!”


    此言一出,在場看戲的賓客都悄悄炸開了鍋,關於蘭握瑾和項懷瑜的事情早前便流傳開了,蘭握瑾拒婚項懷瑜更是成了碧落很長一段時間的談資,可現在看來衛黎君又為了妹妹殺了湛清,這其中情由實在叫人匪夷所思!


    而雲舒君湛清,當年一曲笛音震鬼月也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有位仙士,當真神魂俱滅了麽?


    “衛黎君,我合墟洞府與你天墉蘭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本座身為神女自有重擔,本座忍氣吞聲不與你天墉城討回公道,你們又是如何待我的?”


    霍雲姬已哭得梨花帶雨,她是一位心碎的母親。


    墨柯長老常年閉關長老會,剛出關便和蘭握瑾一起趕往蓮洲,對這個消息一無所知,眼下聽得此事,不由怒喝道:“握瑾,你告訴我實話,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蘭握瑾靜靜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泣不成聲的女人,依舊是麵無表情:“我沒有殺他。”


    宋老仙君深知蘭握瑾的為人,他絕不會說謊,她相信他的人品。


    霍雲姬泫然欲泣,湛瑤護在霍雲姬麵前,嬌嬌弱弱地指控:“你說謊,是你殺了雲舒君!”


    蘭握瑾冰冷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眸光帶著探究的意味,湛瑤瑟縮了一下,上次她和湛清一起將蘭握瑾囚禁在扶幽地牢,還折磨過他,他會不會認出她來?


    不,她在妖界向來用的是別人的臉,蘭握瑾不可能認出她,湛瑤正心虛難安時,忽覺肩上傳來一陣暖意,她抬頭,就見宋翎朝她溫和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


    湛瑤心中一陣激越,十分歡喜,這幾日夫君對她似乎格外溫存。


    “關於雲舒君一事,其實我略有所知,”隻見那宋翎彬彬有禮道:“前一段日子,我曾采藥路過大梵境,親眼見到衛黎君與雲舒君在決鬥,衛黎君一劍刺中了雲舒君,我當時正想勸阻,可惜等我趕到時兩人都不知去了何處,大梵境隻留下雲舒君的一身血衣......”


    他話音未落,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陰晴不定,宋翎是出了名的謙恭正直,他的話等於坐實了蘭握瑾的罪名。


    墨柯驚怒交加不可置信,霍雲姬湛瑤淚眼婆娑是驚訝於宋翎的證詞,不過當初他們設計蘭握瑾入局就是在大梵境,看來宋翎巧合之下成了他們的證人,不由心中暗喜。


    眾仙唏噓不已,宋老仙君更是震怒,拐杖狠狠打在蘭握瑾膝蓋上,逼得他膝蓋一彎跪在了霍雲姬麵前,顫聲道:“孽障,你怎的做出這等錯事!”


    老仙君本是站在蘭握瑾一方的,但宋翎的話卻讓她不得不相信了事實,墨柯十分惱火,再怎麽樣蘭握瑾都是他天墉的人怎麽能說跪就跪,但眾仙麵前,合墟洞府的指控,宋翎的證詞,老仙君的震怒,蘭握瑾怕是要毀了。


    墨柯有些頭大。


    蘭握瑾即使跪著也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風采,他背脊挺直,目不斜視,不申辯也不承認,雲淡風輕還是那一句道:“我沒有殺湛清。”


    老仙君心痛至極,恨恨道:“你這孩子還不認錯?”


    蘭握瑾和宋翎在她心目中都是一等一的小輩,可眼下......難道要蘭握瑾殺人償命麽?


    霍雲姬捂著胸口痛苦地咳了幾聲,啞聲道:“你不承認我也無話可說,隻能怪我兒命苦。”說著竟昏了過去。


    旁觀的眾仙為霍雲姬抱打不平,何況天墉蘭氏自詡匡扶仙道正統,不懲罰蘭握瑾,難道不怕碧落各方的指摘。


    也不知由誰煽動,眾仙中聲討蘭握瑾的人越來越多。


    墨柯長老暗道不妙,眼前的局勢對蘭握瑾十分不利,他對內情知之甚少,眼下隻能先保全蘭握瑾再說。


    於是上前一步,懇切道:“老仙君,此事疑點重重,還需更多考證,而且明日就是老仙君壽辰,千萬不要因為此事讓老仙君壞了興致,不過衛黎君嫌疑重大,暫時將他關押在蓮洲的訓誡宮如何?屆時,待事情查清,倘若衛黎君果真犯下此罪,天墉長老會也不會饒他,定會給合墟洞府一個交代!”


    宋老仙君的興致早就敗光了,但墨柯說的話就是宋老仙君自己想說的,加上老仙君原本就有些累了,匆匆道:“來人,將衛黎君押到訓誡宮去,撥三百仙士看守,期間不得任何人探視!”


    蘭握瑾被幾名仙士押著走了,偶然地,他與宋翎的目光相遇,見對方正看著他向他送去一道若有深意的笑意。


    蘭握瑾被關押,宋老仙君又讓宋翎湛瑤把昏迷的霍雲姬送去房中休息。


    本來要宴請諸仙的晚宴也隻能取消。


    老仙君身心疲憊,隻希望明日的壽宴不要再出什麽岔子了。


    ******


    華飛塵頓住腳步,看著眼前那個斜依在假山邊的女子,素淨藍衣,長發飄飄,他眸光一亮,麵染清風,走過去輕聲喚道:“畫兒。”


    溫畫微一側眸,淡淡道:“原來是華上君。”


    華飛塵見她笑意疏離,麵色蒼白,有些心疼道:“畫兒,你怎麽了?”


    溫畫長睫低垂,似乎在隱忍著某種不適:“我心疾犯了。”


    華飛塵走近她,試探著握著她的手,溫畫沒有避開。


    華飛塵受到鼓勵溫柔道:“我能幫你麽?”


    溫畫搖搖頭,唇邊凝出一朵淺淺的笑:“沒什麽,戰場上的舊傷罷了。”


    “畫兒,”華飛塵忍不住再靠近她一步,將她輕輕一拉靠在自己懷中承諾:“以後我會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溫畫沒有推開他,任由他在她耳邊繾綣著私語,她的接納令華飛塵欣喜又茫然,越發親密地將她摟進懷中,似乎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去,漆黑的雙瞳越陷越深,周身的鬼月姝氣息平靜地泉湧而出,被懷中人悄無聲息地吸納了過去。


    華飛塵渾然不覺,他隻想問那個他介懷了許久的問題:“畫兒,那個叫蕭清流的人究竟是誰?”


    溫畫用鬼月姝的力量滋養著自己,心上的那道裂縫似乎愈合了一些。


    她滿意地離開華飛塵懷中,聲音空乏冷酷,可聽在華飛塵耳裏竟是無盡纏綿的天籟:“你不必知道他是誰,我的心意你還不懂麽?”


    假山之後,蕭清流靠在一叢花木上看著遠處的山出神,南錚嘴裏銜了一根草,百無聊賴地玩著投壺石子,聽見假山後傳來的聲音,他睨了蕭清流一眼,悶聲道:“師父,你不生氣麽?”


    “我不生氣。”


    蕭清流搖搖頭,眉宇間挑起一絲詫異,饒有興味地反問他:“難道你生氣?”


    南錚側頭看了他一眼,狠狠扔了一把石子,遠處的湖麵濺起幾十道淩厲的水花,他吐了嘴裏的草,拍拍手裏的塵土,本該清亮純真的眸中是少見的低沉,洶湧著某種詭譎的情緒,仿佛在警告與強調什麽:“是的,我很生氣!”


    蕭清流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漸漸深邃了起來,良久,他輕笑了聲:“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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