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著坐在眼前的女人,簡誌剛丟下手中的筆,雙手環胸往椅背一靠,“是你啊!”


    他是知道陶子敬之前很不知足的背著若雅跟另一個女人勾勾纏,還把對方搞大肚子,但是自從那次在路上和陶子敬巧遇,見到他垂頭喪氣離開的模樣,簡誌剛就不再將他視為威脅,懶得繼續記掛在心上。


    但他雖然不太記仇,卻也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曾經傷害過若雅的人又來到他麵前,雖然不至於將她給掃地出門,但也不打算對她太和顏悅色,因此臉色和言語就冷涼許多。


    魏曉筠繃著一張臉,勉強的點點頭,“你好。”


    “好。”簡誌剛瞟了她的腹部一眼,又想起她的自我介紹,“怎麽?你們還沒在一起嗎?奉子成婚這招沒有效嗎?”


    魏曉筠怒目以對,但仍是僵著嗓音響應,“有在討論,謝謝關心。”


    但是不服輸的個性讓她忍不了多久,再度開口時話中已經帶著嗆意,“簡先生現在倒是春風得意,不過你今天能有這個立場對我說風涼話,算起來也該謝謝我才對。”


    “這隻能說你是自作自受,不然還要我頒獎牌給你嗎?”呸!頭一次聽到有人被說風涼話還邀功的,真是莫名其妙!“你今天就是來向我要感謝狀的嗎?”


    魏曉筠深吸一口氣,平靜心中的怒火,“不,我今天……是來求你高抬貴手的,子敬家的公司最近被迫吞下不少退貨,甚至還被威脅要因此賠償違約金。簡老板,那是你動的手腳吧?”


    “喂喂喂~~等一下!”簡誌剛急忙喊停,“陶子敬家賠錢關我屁事?你是這輩子就隻認識我一個壞人,所以發生什麽事都要推到我的頭上嗎?你哪天拉肚子是不是也要說是我下的瀉藥啊?”


    “當然跟你有關!”魏曉筠不知為何竟激動了起來,憤慨的站起身朝著簡誌剛大喊。


    “你給我坐下!”比大聲從沒輸過人的簡誌剛也大聲回去,“不然要是不幸流產的話,又要牽拖我公司的風水差!”


    聽到他這句不知是關心還是嘲諷的話語,魏曉筠呆了一會兒,滿臉不高興的坐回椅子上。


    “繼續說啊!我是怎樣陷害陶家的?”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簡誌剛很有興趣聽聽自己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魏曉筠捏緊衣角,憤慨和緊張讓她微微發抖,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你知道『群敬』這家公司吧?”


    “知道啊!目前正在蓋的建案有幾項工程發包給他們,之前還給我惹了一個大麻煩……這間就是陶子敬家的公司嗎?”冤枉啊!這他可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也不想找他們合作了。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你講理一點喔!我是知道這家包商的老板叫陶冠雄,但我才沒空去問他家裏有什麽人、叫什麽名字,誰會知道他兒子是陶子敬啊!


    “我雖然看陶子敬不順眼,但又不是看到姓陶的就好像都跟我有仇似的,不然遇到姓簡的,我就要跟他對族譜,看他是不是我哪個失散多年的親戚嗎?”真是莫名其妙!擺明了是來找他的碴。


    魏曉筠隻覺得氣悶,隻好換個目標繼續攻擊。“那你為什麽要故意退貨?那些東西是不能用嗎?我們也是無辜──”


    “魏小姐!”簡誌剛打斷她的狂吠,眼中已經閃著煩悶的怒火,“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講什麽?”


    “我當然知道!你──”


    “你知道個屁!老子當初下的訂單是hansgrohe全套衛浴,你知道全套的意思嗎?就是『全部』都是原廠貨,結果呢?水龍頭那些零件全都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劣質品!


    “要不是在驗收時發現好幾間衛浴的水龍頭都漏水,我還真的會被陶冠雄那老頭給騙了!他媽的,老子付的是原廠的高貴價錢,竟然拿不知道幾塊錢一打的破銅爛鐵來呼攏我,全天下也隻有他敢做這種蠢事!我不找他賠是要找誰?”想到就快氣死,他在業界的金字招牌差點就毀在水龍頭上。


    “隻、隻是水龍頭……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那是假貨,你退那些東西,他們要怎麽辦……”魏曉筠繼續力辯,隻是因為理不直、氣不壯,聲勢弱了不少。


    “隻.是.水龍頭?”簡誌剛陰森森的笑了,“你這麽喜歡,那送你啊!我免費幫你裝,看要裝十個還是二十個,幫你在牆上排個水龍頭花也行。”


    講完不好笑的笑話,他的臉色又冷了下來,“東西是他叫的,隻要把我要的東西給我,老子才不管那些東西換下來他要怎麽辦!


    “而且你以為事情那麽簡單嗎?我差點因為這些水龍頭而無法如期完工,你知道要是真的拖下去,我要多付多少的貸款利息嗎?你該慶幸這次的建案戶數少,又沒拖到工程,所以賠個貨款、工錢就了事,不然陶家肯定賠得連褲子都沒得穿!”


    魏曉筠被罵得說不出話──是她沒先問清楚情況!


    原本她認為是簡誌剛公報私仇,沒想到確實是陶家理虧,而她為了要討準公婆和子敬的開心,衝動的跑來質問簡誌剛,以為可以爭回一口氣,實在是……好笨!


    但是想到這幾天陶子敬的萎靡不振,她又心生不忍。“其實這次是陶爸爸讓子敬負責訂貨,因為有個新的經銷商說可以給優惠價,子敬一時疏忽結果被騙了……而且他才剛接觸這些產品,也不是那麽清楚……”


    “關我屁事?”簡誌剛的回應既平淡、又冷酷,“連是不是原廠貨都分不出來,還跟人家做什麽生意?還是說你們覺得以假亂真,別人也看不出來?就算被發現,到時候打壞的是我的名聲,你們不痛不癢?


    “總之我告訴你,違約金我可以不要,但是『群敬』這家公司我是不可能再合作第二次。”這麽簡單的事也來找他辯,書都不知道讀去哪裏了。


    呼~~不過她自動上門來讓他罵得這麽痛快,出了這口之前憋著沒空發的鳥氣,他的心裏舒爽多了。


    愣愣的聽著簡誌剛的冷言冷語,魏曉筠隻覺得心亂如麻,既不想示弱卻又毫無立足點,她的唇瓣動了動,正想再說些什麽,突然腹部閃過一陣抽痛,疼得她的臉色發白,抱著肚子彎下腰去。


    “呃?喂?”原本怒火正旺的簡誌剛也呆住了,他趕緊起身繞過辦公桌,彎身緊張的看著她,“你、你、你怎麽了?沒事吧?是不是要生了?”


    魏曉筠抬起臉,虛弱的怒瞪他一眼,“你……白癡啊!我才懷孕快六個月……是要生什麽……”


    他哪會知道啊!


    不過聽她這麽說,簡誌剛也鬆了一口氣,“還會罵人,那應該沒事,我讓秘書幫你叫出租車。”快快送客。


    “你──”


    “還是要救護車?”他好心的給她選。


    腹部又傳來一陣痛楚,魏曉筠蒼白的臉上泛著冷汗,喘著氣道:“送、送我去醫院……”


    “那我叫救護車。”生平第一次打給119,還真有點緊張──不是他自誇,以前打架受傷都嘛自己回家裹一裹就好了,從沒糟到要叫救護車的地步。


    “還要等救護車,你是不能直接送我去嗎?還是要等我一屍兩命的死在你公司裏?”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會痛死,還是氣死?


    竟然敢差遣他!簡誌剛翻了個白眼,這女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算我欠你的『媒人禮』,以後再來討,我就要把你打出去了!”隨即半抓半扶的扯起她,飛快的往電梯衝去。


    第十五次看向牆上的鍾,溫若雅有點憂慮。婚後一向在七點前就回到家的簡誌剛,今天反常的遲歸了。


    如果有公事的話,他應該會打電話告訴她,但是並沒有;她也撥了他的手機幾次,同樣沒人接。


    真是奇怪,跑去哪了……溫若雅切斷再次轉進語音信箱的通話,想了想,改撥給冷育娟。“喂,育娟,我是若雅。”


    “晚安。”冷秘書的聲音依然一如往常的鎮定。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誌剛還在公司嗎?”


    “唔……”冷育娟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似的,幾秒後才回道:“沒有,我下班時他已經離開了。”


    那是去工地了嗎?“他有說要去哪裏嗎?”


    “他沒有交代。”這倒是真的,當時她不過是離開座位一會兒,回來時就見簡誌剛辦公室的門開著,他和魏小姐卻已經不見了!


    至於魏小姐來訪的事,既然簡誌剛要她別跟溫若雅提起,大概是想要自己處理,那她也懶得雞婆。


    “好奇怪……我打他的手機都沒有人接。”異常的晚歸又聯絡不上,溫若雅不禁焦急起來,“會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


    冷育娟很想安慰她說從來隻有簡誌剛讓別人出意外的分,但她還是別火上加油好了,“如果出事的話,警察會打電話來的。”


    沉默了一會兒,溫若雅微笑道:“說得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不會。”


    “如果有什麽消息的話,再麻煩你跟我說,先謝謝你,再見。”


    “好,再見。”


    掛斷電話,溫若雅垂眼盯著手機,滿心的不安與困惑。


    他是怎麽了?去了哪裏?在做什麽?還平安嗎?沒出事吧?應該不是被尋仇吧……


    一連串的疑問像泡泡般不停的浮現,漸漸淹沒了她的冷靜與理智,失控的想象著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


    溫若雅坐在沙發上,傻傻的皺眉發愣,拿起遙控器在各個新聞台轉了一圈,沒看到什麽命案快報後先是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則是沉重的孤獨與失落感。


    她突然覺得這棟原本溫暖的屋子變得好空蕩、好寂寞。


    平常沒有感覺,是因為她已習慣他在她的身邊,即使出門也知道他會有回來的時候;但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的等著一個不知道去了哪裏、做了什麽、會不會回來的人,溫若雅覺得好討厭。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太緊張過頭,但是找不到人卻是從未發生過的事,而且冷秘書也說他早就離開公司了……


    溫若雅突然想起之前他在工地所發生的意外,硬生生的打了個冷顫。


    她不想自己嚇自己,但是打電話問爺爺或爸媽的話又怕驚動到他們,也許他隻是把手機忘在公司裏,也或許是工地出了什麽急事讓他沒空打電話……


    安靜的屋裏,滿桌涼掉的飯菜,一個焦急的女人,等著她的丈夫回家。


    晚上九點過一些,簡誌剛終於開著車回到家,臉上的表情超臭。


    想起自己今天的善心大發,簡誌剛覺得做好人實在是太辛苦了──一個女人不知理虧的莫名其妙跑進他的辦公室對著他大罵,他竟然還得因為她動了胎氣而送她到醫院!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善良得要命,有種跟菩薩親近許多的感覺。


    最倒黴的是,在一陣忙亂後想要打電話給若雅,卻發現手機和錢包都塞在外套裏,他離開公司時身上就隻有一串車鑰匙。


    中間又發生了一堆有的沒的事,讓他氣得抓狂、煩得沒力,好不容易又餓又累的回到家,他又開始煩惱起該怎麽向若雅解釋?


    今天的意外追根究柢起來,是因為他和陶家之間的糾紛。雖然他明白若雅對陶子敬應該已經沒有留戀,但卻無法肯定她是否會念在舊情,開口要他放陶子敬一馬?


    即使隻是求情,他也無法忍受!


    他希望和陶子敬相關的人、事、物、話題,從此消失在兩人之間,想起之前陶子敬當著他的麵擁抱若雅,即使已經過了這麽久,他的心裏還是忍不住冒火。


    而且另一方麵,魏曉筠同樣要求他不要向若雅透露自己去找他爭論的事,或許也是跟他一樣的想法吧!


    簡誌剛重重的歎口氣,抓了抓頭發,煩躁的下車進屋。


    才剛打開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迅速朝他奔來,臉上還殘留著緊張、慌亂的溫若雅停在他麵前,故作鎮定的朝他一笑,“你回來了……今天真晚。”然後偷偷的喘了一口大氣。


    簡誌剛頓了頓,“呃……臨時出了一點事,在醫院待了一下。”結果還是決定隱瞞一部分。


    “醫院?!”溫若雅拉住他,看前又看後,“你怎麽了嗎?”沒有彈孔、刀傷、血跡汙漬……


    簡誌剛拉住妻子的手,製止她繼續尋找不存在的傷痕,“不是我,我送朋友去的。因為情況緊急,我來不及拿手機就出去了,所以沒跟你說,抱歉。”


    雖然還想多問些細節,但他平安無事就讓她鬆了一口氣,再加上簡誌剛看起來一臉疲勞,她也不忍心再煩他。


    “那你吃過飯了嗎?”都九點多了。


    “還沒,我快餓死了……”要死不活的拖拉著腳步走到餐桌前,他愕然的盯著桌上完整如初的飯菜,轉頭看向她,“你還沒吃?”


    溫若雅將桌上的菜放進微波爐加熱,順便轉開瓦斯爐熱湯,“我不知道你今天會比較晚,所以就沒先吃。你等一下,我把菜熱一熱就好了。”


    簡誌剛心裏滿是愧疚,上前緊緊的抱住她,“對不起。”


    雖然被他的溫暖環抱,但溫若雅心裏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道歉似乎有著不同的含義,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似乎藏著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很想知道,但卻不打算問他──如果他不想告訴她,或是她不需要知道,那她也不會追問。


    或許是公事上的問題,或是有什麽兄弟需要他的幫忙,他需要她協助的話,她會全力支持;他想要自己處理的話,她也不會多嘴。


    她相信簡誌剛。


    至於那個迎視著妻子充滿信任的閃亮眼神的心虛丈夫,則是在心裏默默歎氣,覺得無法說出實話的自己很差勁,隻能坐到飯桌前大口的扒飯吃菜,打算讓自己消化不良當作懲罰。


    吃過飯,看了新聞,簡誌剛拖著疲憊的身軀和不安的心靈泡進浴缸裏,換個地方沉思發呆。


    他泡在溫暖的熱水中,想著那份看到一半被打斷的報告書,想著下個月就要推出的建案宣傳,想著今天魏曉筠和他在醫院裏的對話──


    “你不會死吧?”要是她死了的話,警察一定會來找他問話,那就麻煩了。


    “想咒我死?還早得很!”經過急救後已無大礙的魏曉筠抬眼瞪他,有氣無力的回嘴。


    簡誌剛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一臉的不耐煩,“你手機拿來,我幫你打電話給陶子敬,叫他來接你。”


    “不用。”她別開頭,冷冷的拒絕。


    意料之外的反應讓他的眼睛發亮,像是終於找到樂子似的,“喲~~你們是怎麽回事?要分手了嗎?”


    魏曉筠轉回頭怒瞪著他反問:“你跟溫若雅又是什麽時候要離婚?”


    “離你個頭!你敢再隨便胡言亂語的話,我就先在這裏打斷你的腿!”


    “打女人?好了不起。”


    “我了不起還用你說?我是不打女人,但沒良心、挑撥離間的是畜生,不是人!”他才不管魏曉筠是個孕婦,一樣罵得超賣力。


    見魏曉筠不再回應,簡誌剛沒好氣的坐到病床邊,“陶子敬不知道你來找我嗎?”


    “嗯……不知道。”


    “我還想說他怎麽這麽孬種,找女人當打手,原來是你自告奮勇來找罵挨。”冷笑兩聲。“既然他沒叫你來,你來幹嘛?”


    “與其讓他來找你,我寧願自己來。陶家正為了賠款和從此無法承包剛城建設的案子煩惱,子敬闖下了這個禍,很有可能會來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諒他這一次──想也知道不可能!你這個幸災樂禍的家夥隻會把他損得狗血淋頭,恨不得把他罵得一蹶不振!”


    “嘖嘖,雖然我們互看對方不順眼,不過你倒是很明白我在想什麽。”真想稱讚她的冰雪聰明。“你是有多喜歡陶子敬,肯為了他來跟我嗆聲?”


    可惜的是,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來胡罵一通。


    他完全想不通那男人有什麽好的,既沒有做男人的擔當,又沒有做生意的常識,他唯一可以自豪的事大概是女人運很好吧──先是有若雅這個完美的女朋友,然後又有魏曉筠自告奮勇來代夫受過。


    “你又有多喜歡溫若雅?”


    “超級喜歡,我愛她。”簡誌剛很大方的表達對嬌妻的真愛。


    聽他這麽直率的說出口,魏曉筠也勾起唇角,但隨即轉為自嘲的微笑,“我不惜失去溫若雅這個朋友,成為他們之間的第三者,甚至未婚懷孕,為的就是要跟子敬在一起,你覺得我有多喜歡他?”


    “很喜歡,但我也覺得你很變態。”他坦然的批評。“雖然我一直很喜歡若雅,也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我可不會像你一樣做這些事。”


    “因為自然有人會替你做。”而那個烈士就是她!


    “你別再跟老子邀功了行不行?我是不會報答你的。”簡誌剛瞪她一眼,“我早就覺得若雅跟陶子敬遲早會分手,即使你不攪局,他們也不會有結果的。”


    所以他才不需要她多事!


    魏曉筠很不讚同的哼了一聲,“你這算什麽?算命仙?馬後炮?”


    “放心吧!本大師斷言你跟陶子敬一定可以白頭偕老,因為你們兩個的等級和格局是一樣的。”不過就算他們沒在一起,也不關他的事,“陶子敬那家夥的眼界太小,隻會一直想著自己和若雅的身分隔了多遠,家世差了幾截,然後煩惱自己配不上她,害怕別人會看不起他……若雅是不可能跟這樣的人永遠在一起的!”


    她沒想到簡誌剛並非隻會說大話,還真的講得出他的一番道理。“那你的格局就很大嗎?你就自認配得上她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配得上,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幹脆一直往上爬,隻要爬到最高的地方,那就行了吧!”他的想法還是很直接,“總之她已經選擇了我,那就是結果。”


    “其實……子敬的父母並不喜歡我,他們認為是我打壞了陶家和溫家成為姻親的機會,溫家的千金小姐要是進了他們家的門,生意上的幫助不知會有多大,而我這個狐狸精的出現讓他們的美夢無法成真;要不是因為我懷了孩子,我想自己連陶家的後門都踏不進去!”


    魏曉筠也搞不清楚為什麽會突然向簡誌剛說這些,他們彼此都是“愛人的敵人”,但是邊罵邊聊反而感覺很投機,或許是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都是為了自己的愛情盡其所能的努力。


    “所以你擅自來找我,想要讓我承認是我公報私仇,然後向陶家道歉,這樣你在陶家人麵前講話就可以比較大聲,說不定還會盡早娶你入門嗎?”


    見她默認,簡誌剛豪爽的哈哈笑了幾聲,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雖然這方法笨了一點,但你還真是勇氣可嘉!衝著這一點,我欣賞你!”


    然後雙手環胸,一副痞樣,“但是你想得美,你以為像剛剛那樣弱得要死的罵我兩句,就會讓我屈服嗎?不可能!”


    “你──”


    “我會直接告訴陶冠雄,想繼續做我的生意可以,隻要他兒子趕快把孫子的媽娶回家,然後不要再來吵我跟我老婆,免得我沒事就被你們夫妻煩得要死。”簡誌剛嘿嘿冷笑,“這才叫公報私仇!”


    權力就是要在這個時候用的,超爽!


    不知是要謝他幫忙,還是罵他惡霸,魏曉筠抿著唇,眼中閃爍著複雜難解的眸光。


    “好了,你可以打電話叫陶子敬來了吧?我想回家了啊!”都幾點了還跟她耗在這邊,他又不是無家可歸的小孩。


    她彎身從手提包裏拿出手機,往屏幕看了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訕訕道:“沒電了……”


    幹!真是浪費他的時間……


    說實話,魏曉筠的堅持讓他心有戚戚焉,有種遇到同伴的感覺,唯一不同的是,他終於抱得美人歸,而她即使肚子裏已經懷著孩子,卻還在為了陶家的態度而煩惱。


    看見這樣的魏曉筠,簡誌剛忍不住想幫她一把,於是打破了自己的原則,想辦法讓陶家接納她。


    他個人認為陶子敬那種有點軟弱的男人,配這種強勢的雞婆類型最適合;而且魏曉筠自知不得婆家和未婚夫的全心支持與喜愛,卻不打算放棄,也不仗著母憑子貴,依然想盡辦法幫夫,雖然她的行為有勇無謀,但確實令他刮目相看。


    想到魏曉筠一臉失落、黯淡的訴說著陶子敬並不是那麽的愛她,簡誌剛抬頭望著天花板,也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魏曉筠的這個煩惱,他也同樣揣在心裏,隻是他堂堂一個頂天立地、威名遠播的剛城建設總裁大人,怎能像個娘兒們一樣,跟她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這種戀愛煩惱?


    再說魏曉筠這婆娘要是抓到他這個把柄,他肯定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當時他隻是裝成人生勝利組,虛張聲勢的炫耀著他和溫若雅之間的甜蜜融洽。


    他和若雅之間確實是甜蜜融洽,但簡誌剛卻不能確定她對自己究竟是怎麽看待?


    他能感覺到若雅喜歡他,但究竟到什麽程度?


    是不是因為他為她做的那些事讓她感動,所以願意嫁給他?


    是不是因為兩人成了夫妻,所以她才會對他好?


    若是對象不是他的話,她對他會不會有不同?


    她到底有沒有跟他一樣──對她很愛,不是她就不行的想法?


    好不容易跟她終成眷屬,他不想再發生任何變量,所以總是小心翼翼,不讓任何有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因素滲入;也因此陶子敬這個人,雖然簡誌剛已經不將他視為威脅,仍然不肯有一點輕忽。


    重重的歎口氣,皮膚已經泡皺的簡誌剛從浴缸爬出來,擦幹身子、穿好衣服後,躺到靠在床上看書的老婆身邊。


    溫若雅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心事,但也沒多問,隻是伸手拍拍他,像是在哄著一隻不開心的大狗。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一旁的書簽往妻子手中的書一夾,然後利落的將書從她手中抽走擱到旁邊,另一手則將她擁入懷中。


    “怎麽了?”溫若雅被簡誌剛擁在懷中,看不見他的臉,隻能柔聲問道。


    今天他回家後就顯得怪怪的,飯吃得一樣多,但是話講得卻很少,好像心裏有個結似的,“發生什麽事嗎?還是哪裏不舒服?”


    以往要是出了什麽狀況,或是他對什麽事、有什麽感想,簡誌剛總是會一古腦的將自己心裏想的滔滔不絕的說給她聽,還會附帶豐富又活潑的肢體動作,讓她邊看邊聽,覺得有趣極了。


    而眼前這個安靜的、病懨懨似的大男人,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卻已經表現出十足的古怪。


    心裏不舒服……他在心裏咕噥,卻依然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後,簡誌剛才深吸一口氣,然後稍微放鬆對她的擁抱,低頭凝視著她,“若雅,我愛你。”


    他不敢直問她愛不愛自己,隻好先拋出他的心意,希望她能響應。


    “怎麽好像是在外頭做了什麽虧心事的先生,回來後心虛的向老婆示愛似的?”溫若雅故意取笑,卻在看見他認真等待的目光時,心頭為之震動。


    他是真的想知道她怎麽回答,溫若雅有些害羞的避開他灼熱的視線,躊躇著該怎麽說。


    一開始麵對他時,是無可避免的緊張──他豪邁性格的長相、魁梧高大的身材,還有連小混混都害怕的惡霸態度及名聲,任誰都會想逃走!


    但是當他跟她相處時,總是無微不至的體貼、小心翼翼的溫柔,這樣巨大的落差讓她的印象格外深刻,對他也愈來愈好奇與在意。


    後來的發展太快,雖然雙方之間充滿了吸引力,但是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竟然是從“要不要結婚”開始考慮,她還是感到既混亂、又迷惘。


    當她發覺他竟然已經愛了自己這麽久,除了令她震憾,更多的則是害羞與感動──有一個這樣深愛自己的丈夫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卻又不一定能達成的夢想?


    既然她喜歡跟他相處,也喜歡跟他親近,想象著跟他結婚的情景,心裏也覺得淡淡的甜蜜,因此對於這樁婚事她也不打算反悔,所以兩人順利的結了婚,過著平淡又幸福的婚姻生活。


    但是,她愛他嗎?


    溫若雅並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但如果愛情是把一個人認真的放在心上,在一起時很開心,分開時又很想念;希望他健康快樂,希望知道他心裏所想、日常所做,希望他跟她一直在一起不分開……


    那麽,她想自己是愛他的。


    再度抬眼回視他已經等得有些焦急的目光,原本也想表白的溫若雅突然羞怯起來,不好意思將愛說出口,隻好羞澀的捧住他的臉,往他的嘴上飛快的親了一下。“……謝謝。”


    他要的不是道謝……


    簡誌剛任由妻子偎進他的懷裏,他雖也伸手環抱著她,但是表情卻有點木然,心頭也泛起一陣涼意。


    她還是不愛他嗎?


    他做得還不夠嗎?


    他並不怕付出,但也希望能有收獲──他是個能幹又卑微的男人,可以自己打出一片事業,但是唯一想要的隻有他愛的女人也是一樣的愛他。


    這是不是很難?若雅這輩子有沒有可能……像他愛她一樣的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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