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紀小朵表態,陳氏就呸了張氏一臉,“你個沒良心的老貨,到底要不要臉?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你覺得這麽好,怎麽不把你自家閨女嫁過去?”


    張氏氣得指著她發抖,“你又是個什麽好東西?被你這張嘴混淆黑白騙了婚的人難道還少嗎?紀姑娘你可千萬別信她的,她可不是真心對你有多好,無非是想攪黃了錢家的事好推銷自己攬下的人家而已。”


    紀小朵當然知道,非親非故的,第一次見麵,陳氏就一副全心維護她的樣子,難道是天生正義感爆棚嗎?


    不過她也挺好奇的,陳氏想說的,到底又是什麽人家,值得她這樣當場撕破臉?


    隻見陳氏一叉腰,道:“我要說的親,當然比錢家好百倍千倍。乃是小東門的王家。”她又轉向紀小朵,“王家跟這些走夫販卒可不一樣,人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滿門的讀書人。”


    張氏嗤笑了一聲,報複般當場拆台:“讀書是讀書的,但祖宗八輩,最高就考了個秀才。”


    陳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但自己剛剛也是攪和了她的事,倒也不好發作,隻繼續道:“王家小公子今年才十八,已經是童生了,日後肯定前途無量,還能給娘子掙份誥命回來呢。”


    十八歲的童生很厲害嗎?


    紀小朵對這個沒太大概念,隻知這裏的科舉,也是童生秀才舉人進士一路考上去。她唯一的參照標準是趙明榮。


    趙明榮也隻二十出頭,已經是舉人了,明年就可以去考進士。


    這麽一算,這王公子十八歲還沒考中秀才呢,還得考多少年?


    不過讀書人的事,也實在不好說,說不定厚積薄發呢?


    張氏在這點上也沒挑什麽刺,隻又哼了一聲,“王家三代單傳,就這根獨苗,他那寡婦娘看得跟眼珠子似了,除了讀書什麽也不會,家裏都窮得開不了鍋了,他還在那‘之乎者也’呢。”


    陳氏就不服氣了,嚷道:“王家是窮,難道錢家就富了嗎?還不是有上頓沒下頓?”


    “錢家至少富過!而且錢大有把力氣能做事,小的也眼看著可以幹活了,王家那寡婦舍得她兒子動一指頭嗎?正指著討個媳婦回去做牛做馬呢。”


    “說得好聽,就錢大那好吃懶做偷雞摸狗的家夥肯做事?還不是貪圖人家姑娘的嫁妝?”


    兩個媒婆爭吵起來互不相讓,你一言我一語,倒互相把底兜了個幹淨。


    紀小朵算是聽明白了。


    她就說她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搶手了呢。


    顯然是她賺了錢又買了下人的消息走漏出去了。


    所以杜橋的擔心真不是沒有道理。


    可能是暗中有趙明軒的暗衛,明裏又有杜橋拜托了李安,李安可是縣裏的衙役,所以暫時沒有人敢上門偷搶,就開始玩這手迂回路線了。


    她一個外鄉人,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單身女子帶個傻弟弟,這注絕戶財多香啊。


    現在說得天花亂墜,真娶了回去,還由得了她嗎?


    紀小朵冷笑著打斷了兩個媒婆的爭吵,道:“多謝兩位的好意,不過我暫時還沒有嫁人的想法。”


    “那怎麽成?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


    “這世道女人立身艱難,到底還是要找個男人才算有靠。”


    兩個媒婆倒是又轉頭一起勸起紀小朵來。


    “姑娘是不是擔心弟弟?沒有關係,錢家不是說了,不介意這個。”


    “王家是讀書人家,通情達理,萬沒有不管紀公子的道理。”


    紀小朵原本也想用陌離做借口,但又怕她們把主意打到陌離身上,畢竟陌離那麽漂亮,上次那什麽郡主還惦記他呢。索性就懶得多說,隻叫魯二娘送客。


    兩個媒婆還要再勸說,魯二娘卻不含糊,直接就抄起了掃院子的大掃帚。


    她一個鄉下婦人,本來就粗壯有力,這些天在紀家吃得又好,也沒有當初瘦弱的模樣了,發起狠來,兩個媒婆也不敢怎麽樣,灰溜溜走了。


    魯二娘關上院門。


    紀小朵向她比了個大拇指,“晚上加餐。”


    魯二娘卻露了絲赧色,低低道:“一開始就不該讓她們進來的。眼下姑娘拒絕了她們,還不知道她們要傳什麽閑話……”


    紀小朵怔了一下,忘了這茬了。


    後世的鍵盤俠都能把人逼死,更不用說這種時候了,真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不過,人家要真有心傳閑話,她拒不拒絕也沒什麽差別。


    ***


    趙忠甚至沒等到每天晚上交報告,心急火燎地直接跑回官衙找趙明軒。


    有人給紀姑娘說媒,還來了兩個。


    他簡直都可以想象大人火冒三丈的樣子。


    上次杜橋隻是幫忙挑了個水,趙明軒就捏斷了一支湖筆,這回還不知道有多少東西要遭殃呢。


    但他也不敢不報,不然萬一紀姑娘真的被那些媒婆說動了,遭殃的隻怕就不隻是東西了。


    結果卻撲了個空。


    趙明軒不在,洪虎也不在。


    留下的同僚說大人出城巡視防務,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才能回來。


    趙忠一頭大汗,“怎麽就偏偏趕在了這個時候?”


    同僚往西指了指,“那邊,說是山賊,其實都是衛軍。”他伸手比了個“六”,“那位,坐不住了。”


    這是大事。


    這些兒女情長的雞皮蒜皮自然隻能往後排。


    趙忠心情複雜。


    他也想跟著大人去巡防啊,他們辛苦訓練一身本事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候麽?


    結果被絆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差事裏,算什麽事啊。


    但大人的命令總是第一位的,他心裏再怎麽不情願,還是得回去繼續盯著紀小朵。


    好在看紀小朵今天的態度,一時半會的,大概也不可能真的應下什麽親事。


    不然也隻能他們出手先攪黃了再說。


    ***


    到晚上陌離回來,吃飯的時候,紀小朵就把兩個媒婆的事當笑話跟他講了。


    陌離似懂非懂,隻有一點是明白的——有人想騙姐姐去別人家。


    他頓時覺得明明很豐盛美味的飯菜都不好吃了。


    心口悶悶地痛。


    他不知道為什麽,但就是難受。


    紀小朵看他明顯慢下來的動作,不由得問:“怎麽了?今天的菜不喜歡嗎?”


    陌離搖搖頭。


    “哪裏不舒服嗎?”紀小朵擔心地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陌離的體溫向來有點偏高,這個溫度還算正常。


    陌離按住了她的手,自己偏過臉,在她手心裏蹭了蹭。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動作了,這時做得緩慢而又充滿依賴,紀小朵一時間甚至不太忍心喝止他,隻又放輕了聲音,問:“到底怎麽了?”


    “我會好起來的。”陌離說。


    聲音很低,和動作一樣緩慢,但是卻表達得相當完整。


    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很多人因此笑話他,欺負他,他以前不懂,也並在意。


    但現在他想好起來。


    他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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