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朵想過三堂會審嚴刑逼供之類的事,但真沒想到她連正主都沒見著就被關起來。


    縣衙的監獄就是個地牢,陰暗潮濕不通風,裏麵一股夾雜著血腥味的惡臭。牢房狹小,封著手腕粗的木柵欄。走廊中間一道門隔開男女監。


    紀小朵一走進去就後悔了。


    尤其是一邊是犯人們毫不掩飾的叫囂調戲,一邊是獄卒們不懷好意的擠眉弄眼。


    她聽到獄卒們在跟押她來的捕快打聽,她犯了什麽事,有沒有背景。


    捕快倒是嗬斥了一聲,不許他們動紀小朵,說要等孫大人的命令。又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


    獄卒的聲音倒是很大,“拉倒吧,有妖法能被你們抓來關到這裏?這世上真要有鬼,我們這牢裏可不得天天都鬧?”


    曆年來冤死在這裏的人有多少,連他們都算不清楚,要真鬧起來,這裏還能進人?


    “總之,不管怎麽樣,先不要動她。這是大人的交待。”捕快又強調了一次。


    獄卒不耐煩地應聲,“知道了知道了,放心,我知道輕重。”


    雖然聽到了這樣的承諾,又被關到了單間,但紀小朵心裏還是充滿了惶恐不安。


    她錯了。


    她單想著這時代治安不好,卻沒想到這年頭法製也不行,官僚就更不行了。


    一個單身女人,被帶回衙門,可不是像現代協助調查警察問幾句話就能放回去那麽簡單。


    她原本還想著,如果縣令清明,也許她自己就能說服他,她是清白的。不然堂審時拖延一下時間,說不定趙明軒就來了。


    但事實證明,她實在想得太美了。


    她高估了這個時代的官員,也高估了自己在趙明軒心中的地位。


    人家連審都沒審,就直接將她下了獄。而她都已經進了牢房,趙明軒還沒來,也沒派人來。


    聽這些囚犯和獄卒話裏的意思,他們這牢裏動用私刑,甚至是拿女囚取樂都不是什麽新鮮事。


    到時她要怎麽辦?


    媽的這萬惡的舊社會。紀小朵忍不住心中暗罵。普通百姓簡直走錯一步就是死。


    這麽一想,甚至覺得趙明軒竟然還算不錯。畢竟他除了一貫的強勢,表現得還挺講道理,她言語不遜也好,趙明榮和她的對質也好,包括替她贖身又放她出來獨自生活,都是一副“以德服人”的架勢。就算是利益交換,也擺得明明白白。


    可惜這次辦案的不是趙明軒本人。


    紀小朵靠牆坐下來,全身都是無力感,她之前還想著修仙呢,現在隻怕連小命都保不住了。


    早知道她就應該直接讓陌離打倒那些衙役帶她逃跑,哪怕跑到山裏去做野人都比現在的處境強。


    不過,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隻能等著看了。


    ***


    陌離跑得極快。


    他在找人這事上,的確好像自帶雷達,都不用問路,直衝趙明軒的公房。


    一路上門房衛兵別說攔他了,就隻覺得眼前一花,是個什麽都沒看清呢,他已經過去了。


    好在趙明軒這會也沒見客,正坐在書桌前看著一份文件。


    隻覺得一陣風刮過,小傻子已到了他跟前。


    也不行禮,也沒個稱呼,直接就道:“壞人,抓姐姐!救姐姐!”


    就在門口伺候的洪虎,甚至都到陌離出了聲,才反應過來,一臉羞惱,過來一把抓住他就要往外拖,“你個傻子,怎麽能這樣闖進大人的公房?給我出來。”


    趙明軒卻皺著眉擺擺手,“等等。”他問陌離,“你剛剛說什麽?怎麽回事?仔細點說清楚。”


    陌離一臉急切,卻越發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隻能一個詞一個詞蹦,外帶比劃:“姐姐,喝茶,壞人,鐵鏈,畫,帶走……”


    趙明軒連蒙帶猜,“你和姐姐在喝茶,有壞人找上門,要用鐵鏈鎖上你姐?”


    陌離連忙點頭,又伸手去拉他:“救姐姐。”


    這莫名其妙的都不知怎麽回事,他怎麽個救法?


    趙明軒皺起眉,吩咐洪虎,“讓趙忠來一趟。”


    洪虎應了聲去安排,但傳令的人還沒出門,趙忠就來了。


    他是見紀小朵叫陌離去找趙明軒就直接跟上來的,隻是……實在沒有他快。


    他這才算知道為什麽大人會看重一個小傻子,陌離這份潛力真是不可估量。


    趙忠進門行了禮,趙明軒就讓他把今天紀小朵的行蹤細細說來。


    趙忠從早上洪虎送小傻子回去時說起,一直講到他們在茶館裏遇上衙役。


    “應該是長康縣的衙役沒錯。他們說紀娘子是謀害陳家公子的凶手,有證人畫像為證,要拿紀娘子歸案。”趙忠頓了一下,小聲地補充,“我倒覺得可能是個誤會,畢竟我們全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不錯眼地盯著她,她根本不可能去陳家犯案。”


    趙明軒一聽畫像,心裏頭就不由打了個突。他又問:“陳家的案子是怎麽回事?”


    “是陳家六公子,和三爺同窗的那個。前兩天沒的。頭天晚上還好好的在讀書,第二天一早去看,人已經涼透了。”案子還在長康縣沒有遞上來,但洪虎自然有他自己私下裏的渠道。“據說死狀頗慘,就好像被吸成了人幹。有不少人在暗中傳是鬧鬼。”


    鬧鬼?


    若換作以前,趙明軒隻怕要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現在卻寧肯信其有了。


    趙明軒問趙忠,“那幅畫像,你看到沒有?是不是真的很像?”


    趙忠道:“掃了一眼,的確少說有七八分像吧。”


    這年頭也沒有那種純寫實的畫法,能看出個七八分像已經算很神似了。


    又是畫像,又是和書生糾纏,又是和紀小朵相似……趙明軒微微眯起眼,總覺得這配方有點熟悉。


    難不成廣華大師之前在趙府作法隻是把那鬼物趕走了,並沒有成功超度?


    所以它現在去不了趙府找不了趙明榮,卻纏上了他的同窗?


    “紀娘子那邊,還有人跟著嗎?”趙明軒問。


    “趙義跟著呢,隻是……”趙忠猶豫著,道,“萬一到了縣衙要上刑……”


    是救呢還是不救呢?


    好好的姑娘家,要是在大堂上被打了板子,那也太難堪了。要是拶刑就更可怕了,紀娘子十指纖纖又會做那麽些好吃的,拶壞了可怎麽辦?


    趙明軒卻哼了一聲,“上刑?孫文翰不敢的。”


    他來邵州雖然還不久,但對這位長康縣令,也算有所了解。


    紀小朵主動跟著衙役們回去,叫陌離求救時又直接說了他的名字,孫縣令肯定會思量她是不是有背景有依仗,這會拿了人,隻怕正覺得是個燙手山芋呢。


    果然他才說完,就聽下人來報,孫縣令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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