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陽和猴子坐在臭氣熏天的昌河麵包車裏是一路忍受,他們一邊得聽著一口帶著陝西味的川話,又得忍受車裏那熏人的氣味。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專門負責從縣裏運送貨物到鎮上,因為常年跑車,所以一張嘴皮子非常溜。


    “兩位兄弟是外地來的吧,肯定不知道我們這三省交界地帶的民風事故。”司機一嘴叼著煙,一隻手單手打著方向盤轉彎。


    山路難行,不出幾十米就是個彎,但是這司機卻連安全帶都不係的,一件穿的看不出顏色的外套搭在駕駛位的頭枕上,被夕陽的陽光一照,外套油光發亮。


    “是啊師傅,我們兩個是驢友。”陳東陽被自己和猴子編了一個身份,這年頭,背著包到處旅遊的驢友不少,很多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旅遊?那你們可來對地方了,來到我們這三省交界的地方,可一定得去青木川看一看啊。”司機沒聽清陳東陽說的驢友兩字,以為他們是來旅遊的。


    陳東陽聽了也不解釋,反正驢友也是出來旅遊的,沒必要跟司機講的那麽明白。


    “青木川是什麽地方?”猴子不禁好奇的問了起來。


    “青木川那可是好地方啊,出了個大人物,當年在西北那名氣也是響當當的。”


    “什麽大人物?”猴子不禁來了興趣。


    開車的司機九成都是話嘮,眼下這位就是,一看有人搭話,他那話匣子就跟開了鎖一般。


    “魏輔堂聽過沒?”司機得意的問。


    陳東陽和猴子搖了搖頭!


    “西北這麽有名氣的人都沒聽過,那你們可真是白來西北了,今天我就給你們說說他的故事,聽我爺爺他們說,魏輔堂這人如果有多壞,那他這人就有多好......”


    說著這司機大哥就開始巴拉巴拉的講起了故事,說魏輔堂如何如何了得,他是怎麽從一個窮小子變成西北邊鎮的一個小軍閥的。


    這司機口才極好,陳東陽和猴子聽得是非常入神。


    陳東陽也是第一次了解了這個西北小鎮一個軍閥的輝煌一生。


    魏輔堂從小家裏就窮,後來他娶了一個富家的小姐,繼承了人家家裏的十幾畝山地,這家夥腦子靈活,有了山地不種農作物,反而種上了罌粟賣大煙。


    那還是民國年代,有槍就是草頭王的時代,魏輔堂靠著賣大煙積累了人生的第一筆金,當時西北地段到處都是土匪,有了錢的魏輔堂就開始招兵買馬,買槍,有了槍就組織了民團,自己任命自己當團總。


    沒出幾年的功夫,魏輔堂就成了青木川首屈一指的人物。


    有了錢有了槍,魏輔堂的煙土生意做得更大了,錢也賺的更多。


    要說這人有多壞吧,他也有多好。


    這小子賺了錢不光自己一個用,對自己手下的弟兄也好,而且還出錢為鎮上辦學校,隻要是青木川的人,家裏有到了要上學年紀的孩子,他命令全部得進學堂讀書,而且全部免費,不讓孩子來讀書的還得受罰。


    魏輔堂不光包辦了中小學的學費,還主動給那些有孩子上學的家庭發錢,補助他們,算是對勞動力缺少的補償,這個措施一下子就得到了青木川人的一致好評,連教書先生都說魏輔堂幹了一件大好事。


    包中小學的費用也就算了,如果學校裏有考上大學的,他一律包辦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


    魏輔堂不光發展文化,還在青木川立下了許多規矩,比如不得吸食鴉片參與賭博、不得賣淫嫖娼、不得隨地大小便及吐痰等等。如果有違反必得嚴懲,懲罰的方式也是稀奇古怪,例如:吸食鴉片者,當眾灌以屎尿;隨地小便者,責令其脫了褲子,坐於尿漬上直至烘幹為止;小輩與長輩爭鬧,一律用蕁麻抽嘴。


    但是別看這些方式野蠻,但確實有效果,在段時間內,青木川確實做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不過魏輔堂雖然做了很多好事,但是壞事也做的不少,比如種植鴉片就是一件壞事。


    當解放軍開進西北的時候,這家夥倒是很識相,直接宣布投誠,並且主動交了槍。


    不過這家夥在解放後沒多久就被槍斃了,但是後來又被平反了,當地政府還給他立了碑,也算是賺了個身前身後名。


    故事並不長,但是司機口才不錯,很多故事講得陳東陽和猴子都聽得入神了。


    三人一路上就這麽有說有笑著,天色漸漸的開始擦黑了,開了一個多小時後,山路終於走了一半,但是司機說剩下的另一半更難走。


    陳東陽不禁好奇的問:“師傅,為什麽剩下的路更難走?這前麵不都是水泥路嗎?”


    司機點上一根煙,悠悠的吸了一口後說道:“不是路的問題,是羊的問題。”


    “羊的問題?”陳東陽和猴子不禁更加納悶了。


    “你們是外地人,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我們這地方,窮山惡水的,什麽人都有,前麵三十裏是一些村民放羊的地段,這幫人可不是善茬啊,你要是不小心擦著碰著他的羊,那你今天可別想走了。”


    陳東陽和猴子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禁心裏開始對這地方又有了新的看法。


    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一帶是三省交界的地方,擱在一百年前那就是三不管地段,要不然怎麽會出魏輔堂那種悍匪一般的人物呢。


    現在雖然是和平年代了,但是人卻不一定民風淳樸了,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不敢扶老太太過馬路了。


    天色漸漸步入黃昏,司機開車也開始更加聚精會神了,說話也沒那麽多了,眼睛一直在看著前麵的情況。


    山路狹窄,隻有窄窄的雙車道,剛好隻夠兩輛車通過,昌河麵包車跟在前麵一輛白色的三菱suv的後麵緩緩的前行,速度不快,才三十不到的時速。


    往前又開了幾分鍾,忽然前方出現了村莊,馬路也開始變得狹窄起來,本來兩車道的馬路忽然窄的隻能容一輛車通過。


    突然異常情況發生了,前麵的白色三菱車踩了一腳刹車,然後死死的刹住。


    三菱車剛一停穩,幾個村民就圍了上來,嘴裏罵罵咧咧的去拉三菱車的車門。


    “完了,前麵的家夥是個新手。”司機一看情況,不禁嘴裏冒出了這麽一句。


    “怎麽了?”猴子率先發問。


    司機不慌不忙的又掏出一根煙點上,說道:“肯定是被下了套了,估計一時半會走不了了。”


    “張大哥,您這是什麽意思?”陳東陽已經通過聊天知道這司機姓張。


    “這裏是吳家灣,村子裏的農戶都是養牛羊牲畜過活的,現在這年頭,一頭普通的羊羔都得上千塊錢,我跑這條路十幾年了,早就知道這吳家灣人的操行,這幫孫子,養牛養羊一般般,打劫訛人倒是一把好手。”


    “打劫?”


    “嗯,兄弟你外來的,肯定不知道我們這帶人的風氣,這吳家灣有幾戶人家,天天拿著死羊守在村裏,一旦看見有車子過來,就把羊往你車頭一扔,隻要你一刹車,沒個幾千塊錢是別想走咯。”


    “我草,這尼瑪不是攔路打劫嗎?”猴子一聽,不禁氣得爆出了粗口。


    “對啊,人家就是幹這個吃飯的,我早些年剛跑這條路的時候,也被訛過一回,後來是找了我二叔幫我說情,又給他們送了五千塊錢請他們吃了頓飯,他們這才不再碰我車的,不過那些豪車和新車,他們是絕對會下手的。”


    “這還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啊!”陳東陽看著前麵幾個拉拽著三菱suv車門嚷嚷的村民不禁心生怒火。


    陳東陽和猴子當過兵,當兵的就看不得的就是土匪惡霸欺負老百姓。


    眼前的這幾個村民雖然也是老百姓,但是幹的卻是土匪惡霸的事情,正義感爆棚的陳東陽當然無法忍受這種情況。


    “走猴子,我們下去幫忙!”


    “哎你們等等,千萬別亂來,這吳家灣的人可是不好對付的!”司機一看陳東陽和猴子下了他的車,不禁為他兩人的安危感到了擔憂,他們那五百塊錢的包車錢可還沒付呢!


    陳東陽下車後來到三菱車跟前,發現一隻死透的黑羊躺在車頭跟前,保險杠上還被刮擦了一塊,不知道的人一看還以為真的撞死了一隻羊呢。


    不過陳東陽一走到車跟前就知道這事是這幫村民純粹搞事的,因為這隻黑羊都臭了,羊身上都有腐爛的跡象,這擺明了是一隻死了好幾天的羊了。


    再看白色三菱車裏,一中年婦女和一個小女孩正在車裏被嚇得瑟瑟發抖。


    車外,兩個村民正在拚命的拉著被鎖死的車門,一邊拉車門一邊拍著車窗的玻璃大聲叫罵。


    “媽的快下車,你撞死我的羊了,賠錢!”


    “怎麽了這是?”陳東陽叫住了拍車窗的兩個村民,故意開口問他們。


    村民早就發現這兩人是從昌河麵包裏下來的人,現在一看他們兩個操著普通話,當下便罵道:“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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