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韓克的話後,世美做了一連串安排,遷戶口、看日子、準備公證、籌劃婚禮,一切計劃擬妥後,第二天清晨,他興致勃勃地來找莫可。


    同一條街道,遠遠地他就看見昨天那位“好心”護送莫可的書呆子——楊承誌又出現在她身邊了。


    還不死心?世美微蹙雙眉,兩手撐著腦袋,趴在方向盤上,一隻腳非常用力地打著拍子。


    他雖沒霸道到不準莫可交朋友,但心裏實在不高興有其他男人粘在她身邊,難道是他的獨占宣言公布的還不夠?所以楊書呆到現在仍不肯死心。


    治重病下猛藥!為免楊書呆越陷越深,看來他得使些非常手段,叫他知難而退了。


    他打開車門,一隻腳跨出車廂,整個人立在陽光下,點點金芒遍灑在他頎長壯碩身軀上,配上一張冷峻卓絕的麵容,他確實有狂傲的本錢。


    “世美——”莫可從巷子口飛奔過來。打她剛轉進巷子裏,大老遠就看到他豐神俊朗的氣質,自信昂藏於天地間,一顆心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越跳越快,微喘著站在他麵前,手足無措地整整被風吹亂的長發,不曉得他會不會覺得她毛躁的舉動有失淑女風範?


    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一看到他,它們就像有一根線牽著似的,自動地朝他奔近,恨不能直撲他的胸懷,而她的大腦隻能晚一步地發出懊惱的訊息,卻不能阻止它們的“自動”。“你今天怎麽有空?”她抿抿唇,低聲吐出幾個字。晚霞似的赧紅飛上雙頰。


    “我有點事要跟你說。”他淡淡地開口,語氣中有一股深沉的溫柔與不容拒絕的霸道。


    “什麽事?”莫可眨巴著一雙疑惑的大眼望著他。今天的世美似乎有點不對勁,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王老師,”楊承誌過了一會兒才走到他們身旁。他先朝世美點頭示禮,再轉向莫可。“你的測驗卷。”他把手上一大疊紙送到莫可手中。“蕭主任說晚上梁董事長請大家吃飯,要我提醒你一聲。”


    梁董事長?莫可低頭沉思。那不就是梁宏記的父親嗎?兒子蹺了近一個禮拜的課了,她每天打電話去他家,永遠是管家接聽,梁父和梁母似乎總有應不完的酬、赴不完的約,天天丟個青春期、正叛逆的獨生子在家,難怪要出問題。


    她正想找他談談,他倒有好閑情請地吃飯,哼!“知道了,晚上八點嘛!我會去的。”


    她倒想聽聽,那位董事長大人何以能夠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大肆宴請補習班內所有教師,卻沒有辦法撥點空陪陪兒子?


    “你真的要去?”楊承誌嚇了一大跳。這類應酬她向來同他一樣不愛參加的,怎麽今天……“莫可——”世美附在她的耳邊輕喚,他也不愛她參加這種擺明別有目的的應酬。


    “唔!”她手腳驀地僵硬,當他將嘴唇靠近她耳垂時,一股濕濕溫溫的熱氣立刻顫麻了她的神經末梢,心髒像被電流通過,背脊滑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王老師?”楊承誌即時叫了一聲,喚醒她差點沉淪於迷夢幻境中的神智。


    “呃?我……”她伸出粉紅色的舌尖,潤潤幹裂的嘴唇,世美猛然一驚,他怎麽從沒發覺她竟是如此的美麗又性感,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從此將她拴在身邊,不讓其他男人看到。


    “我要去找梁董事長。”莫可勉強吞口唾沫,老天!和世美在一起太危險了,他的無限魅力總令她忍不住失控。“梁宏記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課,我找了他的家長很多次,他們甚至忙得沒空接電話,今晚卻有空宴請賓客,我倒想去問問他,到底是兒子重要?還是應酬重要?他究竟是怎麽經營家庭、照顧妻兒的?”她一口氣說完,逼自己暫時忽略世美超級惑人的影響力。


    “這……”楊承誌為難地看了莫可一會兒。她若真這麽做了,蕭主任絕對不會放過她,那麽她的飯碗……但私心底,他又覺得莫可沒有錯,當老師的不以學生前途為重,難道要去追名逐利?


    補習班裏確實有許多老師如此,但他不忍心叫她一起同流合汙,她本來就是一朵山穀中清純無邪的野百合,單純善良的本質,誰忍心將它蒙上一層紅塵俗灰……唉!罷了!“晚上我也去吧!”


    雖然他也是討厭應酬的,但實在不放心將她獨自一人放在野狼群中,除非……,他一雙眼望向她身旁那位氣勢懾人、狂傲不羈的男子身上,這男人昨天也來找過莫可,並自稱為她的丈夫,老實說,他們看起來真的很相配。他的心到現在還在痛,但沒辦法,讀聖賢書,自然明了有夫之婦不可戲的道理,再多的心疼與不舍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世美朝楊承誌微一頷首,對於他的君子風度露出讚賞的眼神。“我會陪她一起出席今晚的餐會。”他向他保證。畢竟這是他的妻,他不會任她受人欺侮。


    “那……再見!”楊承誌不舍地望了莫可最後一眼,萬分沮喪地轉身離去。該是結束的時候了,他的初戀,那今生惟一曾牽動過他心弦的女人,永別了。


    “走吧!”世美一手環住莫可的腰,將她帶進車廂內。


    “楊老師最近好奇怪。”莫可突發驚人之語。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發動引擎,感謝情敵是個知進退的君子,雖然他不認為真爭奪起來,他會輸,但省了一頓麻煩,多了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車子駛上大馬路,世美準備帶莫可去挑戒指,他已經看好結婚日期,打算盡快將她娶進家門。


    “世美,我們要去哪裏?”莫可看到車子越駛越遠,他們已經上路半個小時了,他還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不肯透露目的地。而她手中還抱了一疊早自修的測驗卷,明天得發還學生,她得找時間把它們改好才行。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會讓她高興的。先幫她正名,再補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讓她光明正大地嫁進毛家門,兒子可以從此擺脫單親家庭,她也可以不必再過那種拮據、困苦的生活,他要他們母子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件事在見到她那棟幾可列入危樓的破落公寓後就決定了,他怎麽忍心讓她住在那種地方、常常受到不法建商的威脅、時時得擔心房屋被收購了,往後一家人要住在哪裏。


    以前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因為八年前那件事,而今她過著貧困無依、流離失所的悲慘生活,夠了!姑且不論昔日的事誰對、誰錯?她受的苦已遠超過她該付出的了。


    輪到他來承擔一切責任了,他要她再過著以前無憂無慮的富裕生活,不論發生天大的事情,就由他來扛吧,他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他們母子安全無虞。


    “世美,停車!”莫可驀地大吼,打斷他的沉思。


    “發生什麽事?”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打方向燈,朝路旁行去。


    “快點停車——”她尖聲大叫,不顧在馬路上的危險,打開車門就想往外跳。


    “莫可——”世美急忙踩下煞車,車輪在柏油路上劃出一道白色的死亡界線,車子空轉了兩圈,橫過對麵車道,幸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即拉住了那具不要命的嬌小身體,否則……


    “你找死啊?”他心跳險些停止。好不容易籲了一口氣,即失控地朝她怒吼,他不敢想像她可能血肉模糊的模樣。


    強烈的懼怕,幾乎擊垮了他,那是一種要將他整個人活生生撕裂的驚懼。


    他鐵青著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熊熊燃出兩道極烈的地獄火焰。


    “梁同學,她……”莫可知道她又惹他生氣了,而這次的暴怒甚至較上次來得激烈萬分,但她沒時間向他解釋了,她迫不及待打開車門,跳下車子,頭也不回地衝進左邊的小巷子中。


    她剛才看見梁宏記,被一群像是地痞流氓的家夥押進黑巷裏了。


    梁宏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蹺了一個禮拜的課,再見到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他怎麽會惹上那些黑道份子?是被勒索、恐嚇、威脅……還是他根本就已與之為伍、共同浪蕩了?


    莫可邁著焦急的步伐,快速跑進陰暗的小巷子裏。


    “莫可——”世美來不及阻止她,眼睜睜地看著她闖進危險的漩渦裏。該死的!憤怒的拳頭捶上桃花心木做成的車體儀表板,架上的空飲料罐在劇烈的震動下掉落車底,被他一腳踩個稀爛。


    這個笨女人,到底有沒有腦袋?老是這樣莽莽撞撞,他早晚有一天不是被她嚇死、就是被她害死,可惡的混賬!偏偏他又放不下她。


    叭叭——


    世美沒發覺他的車子正橫躍在兩條車道間,將來往的交通堵死在路口,左右兩線車道前進不得的車子,已經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見鬼了!他竟然在馬路上發呆,他煩躁地梳理怒氣衝天的發絲,重新發動引擎將車子駛進莫可消失的黑巷裏。


    那個笨家夥總是“人來瘋”地叫他措手不及,說她蠢嘛,又不是,一堆麻煩歪理,她比誰都會攪和,偏偏卻天真單純的不可救藥,他真懷疑像她這樣衝動的性子,怎還能平安康泰地活到三十歲,沒有蒙主寵召?


    卻要累得他為她牽腸掛肚、憂心操煩。但一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失笑,若不是這種迷糊、善良的個性,他怎麽會八年來一直對她拋不開也忘不掉。


    八年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已讓世俗磨練得夠冷靜,七情不動、鄭重謹慎地辦妥各種疑難案件,那顆冷硬的心大概再沒任何東西撼動得了。


    哪知第一眼再見到她,他便發了怒氣;第二天重逢,整個人更讓家庭溫情給磨去了冷硬;今天她又嚇得他差點心髒病發,唉——


    王莫可啊,王莫可,她一定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常常在美國電影裏看到一些髒亂、汙穢的黑街小巷,還以為那是紐約特產。


    不過現在莫可知道,台灣這種黑巷不少,起碼眼前這條就可以作為其中表率。


    陰暗的光線、滿地的垃圾,加上幾名要睡不睡的流浪漢,以及水溝旁、電線杆角落,成群聚集的老鼠、野狗、野貓,的確夠惡心、夠髒汙的。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腳步,尋找她的學生——梁宏記,有幾記淫邪的眼光朝她身上射過來,全被她一眼瞪回去了。


    “梁同學,你在哪裏?”這種惡心的地方,連她一個成年人都覺得難過、受不了,一名未成年的青少年流連此處,人格不受影響那才有鬼。


    “梁同學——”莫可又喊了一聲,非找到他不可。她腳步仔細遲緩地深入巷子底,驀然,轉角處堵出了一記人牆,梁宏記也在裏麵,他正被五名流氓中的一個反剪雙手,押在最前麵。


    “梁同學,你有沒有怎麽樣?”那些家夥看起來絕非善類,她擔心梁宏記會受到傷害。


    “王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裏?”梁宏記甩著頭,擔憂地叫著。“老師,你快走啊!”


    “不行。”學生的安危是老師的責任。她豈有眼睜睜地看著他落在流氓手裏,而不加以營救的道理。


    “你們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綁架擄人,還不快點放了他?”莫可橫眼怒瞪著包圍她的五名流氓,嬌小的身子還不滿五尺,卻依然無所畏懼地挺起胸膛,迎向強勢。


    “放?”一個男人走出來,像是流氓裏的大哥。“小姐,你是不是吃錯藥,暈頭了,我連你一起捉。”


    “不要!”開口求情的是梁宏記。“大哥,你放了王老師,我跟你走。”


    “走?你有錢還嗎?我把這個女人抓去賣,說不定還能換個幾萬塊。”他皮笑肉不笑地抿了抿兩片烏黑的嘴唇,那模樣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況且,她看到我們的臉了。”這才是重點,讓她報了警,他們還能活嗎?


    “不止,我還報了警。”莫可說出他最擔心的事。慧黠的大眼裏,閃著詭計,她指指巷子口。“我在進來前,就用車上的行動電話報警了,相信警車已經出動,正在路上,識相的,你們就快逃吧!”


    “你——”流氓大哥的臉色變了幾變,轉成猙獰的神情。“抓起來。”他彈了一下手指,三名手下立刻趨近莫可。


    “不要!王老師——呃!”梁宏記慌亂地扯開喉嚨大叫,一記正麵鐵拳登時叫他閉上嘴。


    “梁同學!”莫可閃過一隻襲上身的狼爪,看到梁宏記被打趴下地。“住手,你們快住手!”計謀失靈,她焦急地亂了方寸,瘋子似的隻想著要衝過去救人。“世美——”危急之中,她惟一能夠依靠的隻有她的騎士了。


    一連串的尖叫,可把流氓大哥的臉給震白了,這種高分貝的噪音,就算引不來警察,弄來幾個好奇的圍觀者,都會要了他的老命。


    “你們還不快點把她捉起來!”他急忙下命令,也顧不得維護自己老大的風範,伸出手隻想掐死那個破壞好事的笨女人。


    “哇——”他的手還沒碰到莫可的身子,後領突然被人提了起來,來人好高壯啊!他的腳都夠不著地了。


    “你想捉誰呢?分明是找死!”一句怒吼像平地乍起的春雷,登時將其他四名蠢動的流氓全震愣了。


    世美在巷子口就聽到莫可的尖叫聲了,忙不迭衝進來,卻看見她一個人對著五個大男人,還妄想要救人!


    有沒有搞錯?這個笨女人,幾時蠢到連情勢都不會看了,用這種以卵擊石的笨方法救人,簡直自找死路。


    “世美。”莫可跑到他身邊,立即被世美一把攬到身後。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世美咬牙切齒問道。語氣中的暴怒像吞了十磅火藥。他沒把流氓大哥放下,捏著他頸子的手加了一把勁,把無法發泄在莫可身上的火氣,全出在他身上。


    “呃!”流氓大哥吐出舌頭,他無法呼吸了。“放……放開我……”


    世美不理他,一記森然冷冽的眼神立刻叫他閉了嘴。


    “他們想要綁架我的學生。”莫可指著流氓大哥控訴道。“世美,快幫我救梁宏記。”


    “你……”望著她認真的神情,他無言以對。


    該死!他對她全然無私的善良沒轍,他不能指責她的行為是錯誤的,盡管它非常愚蠢。


    但這個社會上若是冷漠到親眼看見別人被綁架,卻依然視若無睹,那這樣的世界也該毀滅了。


    可是她在做一件事之前,總該先有點計劃吧?亂衝亂撞隻會使情況更加惡化,萬一又多一個犧牲者,那不是更糟糕。


    隻是這些道理,要如何灌進她單純的腦子裏,他實在不知道。


    “放開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流氓大哥不識相地發出低嚎。兩條短腿在半空中踢了幾下,他真的喘不過氣來了。


    “你是誰?”世美如刀鋒般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流氓大哥的臉上。


    “我……”流氓大哥困難地咽了口唾沫,他又說不出來了。他從沒見過這樣渾身黑暗氣息的男人,可怕地叫人膽寒,他不自覺地冒起冷汗,並輕輕顫抖著。


    一個莽撞的手下,以為世美問話的分心時刻,是偷襲的好時機,突然一個縱身往前撲,試圖救回他們的老大。


    世美冷冷一笑,如火炬般的怒芒席卷成一道狂焰,他揚手將流氓大哥甩出去,呈拋物線狀飛上半空中的重大垃圾直直衝向他的夥伴,一個流氓正好被壓倒在地。


    他再一記旋踢,踹飛偷襲的家夥,肘拐打偏了不知死活,妄想捋虎須的混蛋,最後一個流氓,被一記過肩摔摔暈過去。


    所有的動作都漂亮地在一瞬間完成,世美不僅臉不紅、氣不喘,反而有股鬆了口氣的快感。“走吧!”他繃緊下巴,餘怒未消,拉過莫可,居高臨下睥睨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手下敗將,順手扛起倒在地上的梁宏記。“回家之後,我要聽聽你的解釋。”


    上車後,他還不忘拿起行動電話,聯絡警察局,通知他們派人來收“垃圾”。


    ***


    老舊公寓的三樓,莫可打了電話推掉今晚的飯局,專心地幫著梁宏記敷藥,她還有一大堆話要問他呢!


    世美站在落地窗旁,閑散地倚著牆,鷹隼似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沙發上的師生兩人身上。


    “很痛吧?你怎麽會惹上那些流氓?”莫可沾著消炎水的棉花棒,小心翼翼地擦上梁宏記被打青了的嘴角。


    少年皺著眉,抿抿唇,嘴巴張了半晌,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們是想綁架你,還是威脅、勒索?”莫可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梁宏記一臉不勝其擾,幹脆站了起來,走向大門。


    “梁同學……”莫可想喚他回來,他卻理也不理地往外走。


    “需要我告訴你的父母嗎?”世美一句話立刻叫他停住了腳步。


    梁宏記隨即張開了刺蝟般的保護網,怒瞪著世美。


    “放心吧!這件事我暫時不會報告你的父母,不過你得告訴我原因。”莫可走過來拉住世美的手臂,阻止他出現過分衝動的行為。


    梁宏記閉緊嘴巴,倔強地昂起下巴,執意行使他的沉默權。


    “我不相信你會和那些流氓同流合汙,但他們說你欠錢不還,可是就我所知,你家境富裕,零用金很多,怎麽會向他們借錢?”那是高利貸啊!她不以為這個清秀、聰明的少年會笨到去與虎謀皮。


    “這隻有一種可能,他被勒索了。”世美的律師腦袋隨便轉一轉,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怎麽知道?”梁宏記驚呼一聲,隨即發現自己不打自招,趕忙用手捂住嘴巴,惱怒地瞪著世美。


    莫可光看梁宏記那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也知道世美猜對了。但梁宏記到底做了什麽事?會被抓到把柄並威脅他。


    “梁宏記……”莫可想勸他把真相說出來,逃避解決不了事情。


    “你去告訴我爸、媽吧!”梁宏記打定主意抗爭到底,索性一屁股癱進沙發裏,不馴的目光裏滿布著叛逆因子。


    世美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握緊的拳頭,很想一下子打斷那小子的鼻梁,他也不想想,是誰冒了生命危險把他救出來的,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對待莫可。


    莫可即時製止世美的蠢動,依照她多年的教學經驗,很快就發現這少年鑽牛角尖了,此刻不能用強硬的手段逼他就範,否則他會更加叛逆,走進岔路。


    “我不會通知你父母的,但明天我要看到你的悔過書。”她拾起他丟在一旁的夾克,幫他披上肩,又從藥箱裏拿出一瓶跌打藥酒遞給他。“你的手扭傷了,早晚用這藥酒推拿一遍,最慢一個星期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會用,每天下課後可以來辦公室找我,我會幫你。”


    “王老師!”梁宏記跳起來,不敢相信一件足可宣揚成驚天動地的大事,就這麽輕易地消失於無形。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莫可溫柔地幫他拉好外套的拉鏈。“還是你明天依然想要蹺課?”


    “我……”梁宏記低下頭,也不是非蹺課不可,隻是覺得很無聊,天天坐在教室裏看表數時間好悶,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更是孤單,才想要出去外麵玩一玩,但如今回想起來,外麵那些遊戲:喝酒、打電動、飆車、跳舞……真的很有趣嗎?那倒不見得。


    “快點回家吧!”莫可輕拍少年的肩。“明天教室見,若是你沒到,我就親自上你家押你來上課。”她眨眨眼,美麗的臉蛋上是一片認真的神色。


    “知道了,我明天會去上課。”梁宏記低下頭,半分無奈、半分訝異。從沒人這般關心過他的事,對於莫可如此執著地管他,除了抗拒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的輕易原諒也令他感動。酸甜苦辣各種心情,刹那間模糊了他原本認知的價值觀,一時之間他茫然了。


    “那麽明天見了。”莫可送他出門,揮手道別。


    現在的小孩子都很聰明,遠較她那個年代更為慧黠、早熟。但相同的他們也更為敏感。大人們的一舉一動,很容易地牽引住他們尚未完全成熟的心思,加上社會各式誘因越來越多,使得更多的孩子們被引誘誤入歧途。


    教導這樣的孩子,強製的束縛是行不通的,圍堵隻會使得他們更加鑽牛角尖,這時候大禹治水那套“疏導”方式最有效。


    適當地解放孩子們的精力,以潛移默化的道理,教育他們正確的是非觀念,慢慢地導正他們被誤導的價值觀,這效果會比任何打罵要來得好。


    世美有些意外地望著莫可,她竟會有如此的耐心應付一個不誠實、不合作的別扭家夥。


    她的這一麵,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點都不迷糊,反而睿智地令人目眩,他的心髒又開始流出一股熱熱溫溫的暖流,好像有那麽一些……感動。


    但他對她的做法還是有一些質疑。


    “你確定替他隱瞞罪行真的好嗎?”以他身為一名律師的身份而言,這是姑息養奸。


    “罪行?”她皺皺眉,確定她不喜歡他把這個名詞冠在她的學生身上。梁宏記又不是罪犯。“梁同學不是個壞孩子,我相信他會改過的,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對莫可而言,沒有所謂的壞孩子,功課不好、也許技能佳,沒有技能,或者品德高尚……她深信,不論什麽樣的人,總會有一項特屬於他的優點。


    “他的父母有權利了解自己的孩子在外的一切行為舉止。”他有點煩躁地扒扒頭發坐下來,她搶眼的另一麵,他有些不自在。


    莫可似乎變了,不——也不能這麽說,她的本質依然是那麽純良、溫和,甚至有一些莽撞,可是……剛剛那個替學生解決問題的老師,卻是個令他完全陌生的女人,她……


    “我知道。可是我認為身為一名老師,除了教書,授業、解惑之上應該是傳道,我有責任用最適合每一個學生的方法,指正他們的行為,教導他們走正途,成為社會上有用的人。”她坐到他身邊,兩隻柔軟的小手輕輕疊在他的大掌上,渴望他的認同。


    “是嗎?”他輕輕抽回被嚇到的手,緊抓著頭發。這已經變成他緩和煩躁心緒的一種習慣舉動。


    “世美?”她打量的目光流連在他臉上,今天一整天他的表現古怪到極點。


    “算了,隨你吧。”他不想再去思考那麽多,他與她的處境已經夠麻煩、複雜了,沒精神再多費心力在一個不合作的學生身上。她喜歡以“至聖先師”自居,那是她的事,隨她高興;至於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隻是想歸想……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個預感,他的事情不會這麽容易成功,莫可將會是一個他越來越難以掌握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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