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九叔的事情……”


    淩江還想再說些什麽,方懷在一旁瞧見大白的臉色愈發難看,便出聲打斷道:“他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先讓他休息吧,九重雷塔的事情日後再說。”


    聽著方懷這話,淩江也隻好就此作罷,跟著方懷一同離開了這一間閣居。走在君山島清幽的小徑上,淩江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一路上來走走停停,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太多太多的人被連累其中。


    “難道說……這便是去往長安必須經曆的?”淩江不明白。


    方懷忽然開口問道:“聽聞你要去往長安?”


    淩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點頭示意。


    方懷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那是嘲諷還是憐憫,他接著說:“煉氣第二境,武道勉強算是踏入二重山,你這點實力去長安,怕是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淩江沒有回話,隻是陪襯地笑了笑。


    方懷又說了一句:“若是你不急著去往長安,倒不如,留在洞庭湖住些時日,我洞庭湖也有幾位精通拳腳的六重山武者,他們若是有空,也可以指點你一二。”


    淩江頓時驚得險些說不出話來,方懷這話意味著什麽?他可以免費留在洞庭湖修行,不收取分文費用,還管吃管住!


    “你不用謝我。”方懷微微一笑,“這是湖主的意思,我也隻是奉命傳個話罷了,不止你意下如何?”


    “我願意!”淩江點頭,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答應那是傻子。


    淩江在君山島渡口辭別方懷,淼兒依然坐在船上玩水,察覺淩江上傳,淼兒忍不住轉頭過來問,“淩江哥哥,下午淼兒帶你去洞庭湖轉轉吧?洞庭湖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是隻有淼兒自己一個人的話,就很無聊了。”


    “行。”淩江點頭,既然可以在洞庭湖多留些時日,剛好借此機會遊覽一下洞庭風景。


    接下來這些日子,淩江過得倒也還算充實,每日依舊早起走樁吐納,到了吃過午飯便和淼兒四處看看這洞庭山水,傍晚伊允會端著飯菜過來同淩江一塊吃著,到了夜裏,淩江便關起房門,獨自刻畫著海運符文。


    隻不過這樣的日才隻是持續了五日,第五日清晨,東湖島來了一位神秘的男子,他穿著一聲粗衣,身材碩壯。當時洞庭湖上迷霧繚繞,淩江正在東湖島前打拳,尚未看清來者何人,一縷拳勁立馬憑空打來。


    淩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順勢被擊倒在地上。


    少年立馬警覺起來,屏息凝神望著迷霧中那位粗衣男子,他的步伐非常幹脆利落,頗有些猛虎撲兔的味道,不僅僅隻是疾如風,每一步都邁得恰到好處,若是此刻有暗箭傷人,他也能絲毫不費力地閃躲過去。


    少年出拳,晨風中掠起一縷勁氣,拳勁爆鳴,驚醒了一林子的鳥雀。


    啪!


    那粗一男子也是一拳打來,沒有花裏胡哨的拳法,隻是單純的拳勁相接。可少年卻隻是堅持了一息的時間,身子搖搖晃晃的後退三四步,險些摔倒在地,並且他感覺到,自己出拳的那一隻右手,已經酥麻得毫無知覺了。


    淩江緩緩喘息著,凝望眼前這步步逼近的粗衣男子,總覺得他並沒有惡意,否則方才那一拳足以要了自己小命,但淩江又看不透他究竟是什麽來意。


    “拳法有些門路,但隻是掌握了一招半式。”粗衣男子道,“你的拳腳太明顯,拳腳未出,卻如同已經告訴了敵人你下一拳要從哪裏打來。”


    淩江站在原地,思索著男子這話。


    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便道出了淩江此時的致命缺陷。


    他缺少的,是實戰。


    從奚瑤離去,一直到現在,過去大半年的功夫了,可他一直在閉門造車,所練的拳腳幾乎沒有和實力相近的對手打過。


    隨著粗衣男子緩緩走進,淩江也逐漸能夠看清了他的容貌。


    “我叫呂雲逸,洞庭湖的客卿,也是一名七重山的拳腳大師。”男子望著淩江自我介紹道,“我會在這兒待上兩個月時間,期間負責指導你的拳道修行,至於能學到多少,便看你的造化了。”


    淩江點頭,上前作揖道:“多謝呂前輩。”


    呂雲逸搖了搖頭,“不必叫我前輩,聽著見外。你就同洞庭湖那些弟子一般,叫我一聲呂伯便可。閑話不多說,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呂伯請問。”淩江點頭。


    “你學的這套拳法,是誰教你?”呂伯問,“我看出來你隻是掌握了一點點皮毛,但我卻看不出其中門路。”


    “是我的一個朋友。”淩江想了想,低聲答道。


    “原來如此。”呂雲逸點了點頭,他自然聽出少年的言外之意,也沒有追問下去,“那我再問你,武者出拳,靠的是什麽嗎?”


    淩江想了想,答道:“臂力。”


    “錯,大錯!”呂雲逸搖頭道,“若你隻靠臂力出拳,你這一拳腳便如同一道木樁,隻需去快刀隻手劈下,便可將其一分為二。真正的拳法,應當是剛柔並濟,既能纏纏綿綿使敵人無從下手,又夾帶霹靂使之難以反擊。”


    “走,隨我去一個地方。”呂雲逸道。


    “現在?”淩江驚訝的問道。


    呂雲逸點了點頭,“順便說一聲,從今往後,我會給你安排早課,若是沒完成早課的內容,你便不許吃早飯。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我不會說什麽,隻是你我之間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


    淩江心頭苦笑一番,沒敢說半個不字,老老實實跟在呂雲逸身後。他們先是乘船離開了東湖島,來到洞庭湖畔,接著繼續往迷霧中騶吾。


    估摸著走出去三裏地,等抵達的時候,晨霧已經散去,紫氣東升,正是吐納地最好時機。


    此刻淩江耳畔是一片轟鳴炸響,他和呂雲逸所直視的地方,是一座水潭,一條高達六七丈的瀑布順著崖壁從天而降。


    而在崖壁上,凸起一塊很不自然的岩石,剛好能容得下一個人站立。


    呂雲逸指著那塊岩石道,“你一會到上麵去,按照你方才所練的拳腳,打三百下,什麽時候打完了,什麽時候下來吃飯。對了,潭邊有些盔甲,你先穿好再上去。”


    淩江低頭望去,果然在潭邊放了一套盔甲,看樣子,似乎比軍隊士兵穿的鎧甲還要重幾分。


    盔甲將少年裹得嚴嚴實實地,每走一步都可謂是地動山搖,他小心翼翼的順著一條開辟出來的石道爬上岩壁。瀑布的衝擊力很大,淩江才剛剛站到那塊岩石上,不出一息的功夫,立馬啪地一聲落進潭中。


    好在這幾日淼兒也教會了他如何浮水,這才不至於就此沉底,但穿著一聲盔甲,在水裏還是覺得行動頗為困難。


    他剛浮到水麵,呂雲逸接著道,“落下了就自己爬回去,規矩不變,什麽時候打完什麽時候吃早飯。”


    淩江第二次來到岩石,還是沒法站立,被瀑布一轟而下。


    第三次,第四次也是如此,如此反複了十來次,他才勉強能夠在瀑布上站立,開始緩緩的打拳。他的動作很慢,因為隻要稍稍動作過大,便會重心不穩衝入潭中。


    淩江打完一百套拳,已過辰時。


    陽光順著瀑布斜射而下,顯得有些刺眼。


    直至午時去過,未時將至,少年才將三百下拳腳打完。因為鎧甲很笨重,越到後麵,手臂就如同是兩條酸黃瓜,根本就施展不開,更不說時不時還會被衝下水潭。


    這天早上,少年一共被瀑布衝下水潭一百來回,幾乎是沒打兩套拳就被衝下去,也難怪會用這麽多時間。


    上了岸,他已經筋疲力盡,脫下盔甲的力氣都沒了。


    呂雲逸一直在旁邊候著他,帶他上岸,迅速除掉少年一聲盔甲,並將他抱進林子裏一間木屋裏,將繩子浸泡在一桶溫暖的藥液之中。


    在瀑布中衝刷了數個時辰,少年的身子已經是冷如凍冰,泡在藥液中,沒一會便沉沉睡下。


    淩江醒來時,已是夕陽西下,火紅的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耳畔依舊是瀑布轟鳴,盡管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但聽著心中仍舊有些畏懼。


    他四處回顧,發現呂雲逸已經離去,心頭這才鬆了口氣。而令他震驚的是,桶裏的藥液居然還保持著溫度,依舊溫暖如春。


    “淩公子。”少年緊接著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不由得回頭一顧。


    “伊允?你怎麽會在這裏?”淩江問。


    伊允手中拿著一套幹淨的衣裳走過來,“是淼兒姐姐讓我過來的,公子先把衣裳換了,伊允給你把飯菜取出來。”


    伊允將衣裳放在旁邊,小臉微紅地快速地走出木屋。


    淩江從木桶中站起來,簡單地將身子擦幹淨,隨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在藥液裏浸泡了大半天,今早那種疲倦和酸痛的感覺已經全然散去,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更有力氣了。


    推開木屋,伊允正將飯菜從食盒裏一疊一疊地取出。飯菜非常豐盛,大魚大肉毫不吝嗇,仿佛是擔心他吃不飽似的。


    據伊允所說,這飯菜並不是她做的,而是淼兒從君山島帶來的,日後淩江的吃食也不需要伊允來弄了。


    伊允一直等候淩江把食盒裏的飯菜吃光,這才替他收拾好,趁著天黑之前,回到了東湖島。


    月色依舊,淩江把房門緊閉,獨自坐在木屋裏回想起今早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剛柔並濟,意思是要讓我運用流水的力量,而不是要我去抗拒這股力量?”少年心中暗想道,他本來還想刻畫一會海運符文,但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疲倦感很快又湧上腦門。


    淩江才剛上床躺了一會,很快便步入夢鄉。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直到翌日呂雲逸在外頭敲了三下門板,少年才緩緩醒來。


    淩江推開門板,還沒來得及道聲早,呂雲逸便說道,“規矩和昨天一樣,什麽時候打完三百套拳,什麽時候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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