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通海城北邊五裏地外,是一座名為白雲的小鎮。


    天微微亮起,白雲鎮街上便多了些許人氣,伴隨著做早飯的炊煙嫋嫋,鎮上的人三三兩兩扛著鋤頭挑著扁擔下地幹活。當他們路過白雲鎮南門時,視線不免被三位外鄉人給吸引,隻因為城門下那兩位姑娘,長得實在是俏麗。


    “這都等了一晚上了,公子他怎麽還沒來呢?”雅兒呆望著空無一人的南郊,自言自語道。


    大白輕聲答道:“也許是遇到什麽事情耽擱了,在等等看。”


    他看似很平靜,其實也是有些許心慌,畢竟這份因果是他強加給淩江的,按理說隻是送個人去走一趟陰陽路,淩江又是個一重山武者,也不應該出事才對。可眼下怎麽看,淩江早在一個時辰前就該來到白雲鎮碰頭。


    “白哥哥,人家口渴……”陳寶涵蹲在地上,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大白。


    被陳寶涵這麽一說,大白也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走了一個晚上,滴水未進,加上一身的困倦,這對於陳寶涵而言的確不太好受。


    “這樣吧,我們在附近找家客棧先吃點東西,之後的事情,吃完再說吧。”大白想了想,看著兩人說道。反正都等了這麽長時間沒見人影,也不急這一時。


    “好!”陳寶涵一聽,高興地叫起來,“我都快餓死了。”


    恰巧南門附近剛好有家客棧剛開門,大白領著二女走進去,在一張桌前坐下,“小二,上一壺茶,三碗麵。”


    “來嘞!”店小二肩上搭著一條抹布,應喝一聲,一手提起茶壺,一手捏著三個茶杯快步走到大白身邊。


    他先是將茶壺茶杯一一放下,隨後拿著抹布輕輕擦拭桌麵,就在轉身走人的那一霎,抹布恰巧帶走了一個茶杯。隻聽哐當一聲,茶杯落地。


    沒等店小二出聲道歉,隻聽蒼啷一聲青鋒出鞘,一柄利刃便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客觀饒命,不過是杯子掉了而已……”店小二慌了,急忙跪地求饒。


    大白環顧四周,發現客棧內外並無異樣這才鬆了口氣,收劍入鞘,“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店小二很快又拿來一隻新的杯子,不敢有所滯留,兩股戰戰地跑著離去。


    “剛剛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會像書裏頭寫的那樣,杯子一碎,立馬竄出十幾名大漢圍上來。”陳寶涵看著大白感慨道。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大白瞥了她一眼,嗬斥了一聲。


    陳寶涵嘻嘻一笑,低頭喝茶。


    雅兒望著茶杯裏淺綠色的茶水,一點胃口也沒有,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家客棧之中。半盞茶的功夫過去,麵還沒呈上來,卻見到四名手持刀劍的俠客踏入客棧,蓑衣鬥笠,一身典型江湖客的裝扮。


    四人進來,先是四處掃視一番,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大白三人的身上。


    哢哢……


    一時間刀劍齊鳴,四人紛紛用拇指輕輕推起劍格。


    大白也是一手握住身後背負的劍柄,這四人氣勢不凡,自打他們已經客棧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果然是來者不善。


    “寶涵,雅兒。”大白輕輕拔劍,一邊說道,“拿好東西,一會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我來墊後。”


    陳寶涵跟雅兒聽著是一頭霧水,可還沒等到大白的解釋,便瞧見他踹飛身前一張凳子,衝上去向著四人劈出一劍。


    ……


    “我怎麽會在這兒……”


    四下草木枯黃,淒淒晚風抹去斜陽下最後的餘溫,昏暗的天邊之下,仿佛彌漫起一股瑟瑟秋寒。放眼望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荒山野嶺。


    “你醒了!”


    聽著一道熟悉的聲音,淩江緩緩起身,看著自己身前那人,心想道:“又是她……”


    她是那位畫中少女,一襲白裙,赤足靜坐與木屋頂上,三千青絲順著嬌軀垂落而下,長發及腰。她長得極美,身上帶著飄飄仙氣,不食人間煙火,與眼前這死氣沉沉的景象顯得格格不入。


    “又是夢嗎?”淩江看著她喃喃道。


    “不是。”隻見白裙少女搖頭答道:“你落入寒潭,險些喪命,我隻好把你神識帶進這幅畫中,這才保住你一命。”


    “畫中?”淩江驚呼道,“那幅畫不是在雅兒身上嗎?”


    “是的。”白裙少女點頭道,“但你是這幅畫的主人,隻要你願意,可以從人間任何一處地方進入到畫中,自然,你也是我的主人。”


    “主人?”淩江聽著這名字總感覺怪怪的,她看著眉清目秀的少女問,“你到底是誰?”


    她搖頭道:“不知道,我的上一任主人稱我為畫中仙。”


    “畫中仙?”淩江喃喃道,“筆墨揮灑宣紙硯,恰似雨中仙女來……”


    “主人,我本不應該這麽早就帶你進入這幅畫,可眼下隻有這個辦法,才能保住主人的命。”白裙少女看著淩江認真地說。


    淩江追問道:“這地方到底是哪裏?”


    “冥界。”白裙少女道,“你們人間裏所謂的陰間的入口,便是那忘川河畔。”


    “怎麽可能呢?”淩江不敢置信地問,“陰間怎麽會在一幅畫中?”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白裙少女說,“我從這畫中醒來至今,已過上萬年。但不知為何,上萬年來,我卻始終走不出這忘川河畔的荒野,冥冥之中有一條規矩,在束縛著我。”


    “打住打住!”淩江聽得有些暈乎了,“我什麽時候成為這幅畫的主人了?你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那一日。”白裙少女認真地說,“你答應帶我離開這的時候,便正式成為了我的主人。至於為何我要找上你,這是上一任主人的安排,我也無從得知。”


    “上一任主人?”淩江倒吸一口寒氣,“你究竟有多少個主人?”


    “兩任。”白裙少女答道,“你是第二任主人,在我從這幅畫中離開之前,我會絕對服從主人發出的任何命令,但不限於生死時刻。”


    “那你的第一任主人呢?”淩江問。


    “他被鎮壓在東海之底。”白裙女子答道,“在主人修為沒有達到第十境之前,請原諒我無法透露前任主人的身份。”


    “第十境?”淩江自嘲地笑了笑,“我沒有靈根,注定無法成為練氣士,對你而言,另尋主人應該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淩江不知道究竟這個白裙少女為何要認自己做主人,也不想知道。不過從少女所說的話中來看,這幅畫之中,定然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或許就會和東海有關。


    東海自古以來便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它的盡頭,也沒有人知道它是怎麽形成的,仿佛天地初成的那一刻,東海就已經存於世上,它的神秘麵紗,已經維持了數萬年沒被揭開。


    “不。”白裙少女瞪大小眼睛,正色道:“身為這幅畫的主人,絕不可能因為靈根被廢這種荒唐的理由而斷送修行大道。”


    “你說什麽?”淩江幾乎是尖叫道,“荒唐的理由?沒有靈根我還怎麽煉氣?”


    白裙少女不以為然地說,“主人是否還記得這道符文?”


    隻見她伸出手指,緩緩劃過虛空,留下一道流光痕跡,像是在憑空寫字。


    她寫的很慢,數息過她輕彈指尖,一道金色符文便浮現於淩江身前。淩江瞪大眼睛看著這道符文,他不止一次地見過。


    “這是海運符文。”白裙少女答道,“它蘊含著滄海之氣運,也就是你們所謂的潮汐靈氣。隻要主人能夠刻畫這道符文,便相當於有著無窮無盡的潮汐靈氣,即便沒有靈根又何妨?”


    淩江不解地問,“可這符文我見過,在九叔家裏,似乎並沒有你說的這麽神奇。”


    白裙少女笑了笑,“主人你錯了,並非隻是隨便一道筆墨便可以稱之為符文。哪怕主人如今執筆臨摹下來,也感受不到半點滄海之氣運。主人你不需要著急,我會慢慢地教你如何使用這道海運符文,讓主人你踏上修仙大道。”


    淩江聽著這話,沒有半點欣喜之色,而是嚴肅地問:“代價是什麽?”


    “沒有代價。”白裙少女說道。


    “我可以拒絕嗎?”淩江接著問。


    “不行。”白裙少女搖頭,她接著說道,“自從主人接手這幅畫卷的那一刻起,注定會麵臨來自海妖的威脅。若是主人不快點成長起來,上一任主人的下場,也將是你的下場。”


    海妖!


    淩江萬萬沒想到,這麽一副普通的畫卷,居然會牽扯到東海裏最為神秘恐怖的妖靈。他忽然有些擔憂雅兒的安危,身上攜帶這麽一幅畫卷,不亞於一個燙手的山芋,遲早要遭來殺身之禍。


    白裙少女似乎是看出了淩江的擔憂,不禁笑了笑道,“主人請放心,至少在百年內主人還是安全的。海妖為大海之靈,每百年才會蘇醒一回,眼下海妖才剛剛步入沉睡,除非出現天地異象,否則百年內海妖絕不可能蘇醒。”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這麽迫切的催促我離開平海鎮?”淩江聽得出來,那個每回在夢中呼喚著他的聲音的主人,正是眼前這位白裙少女。


    “因為除了海妖,在海上還有很多很多雙眼睛在盯著主人的一舉一動。”白裙少女解釋道,“主人要想活命,就必須離開海邊,走得越遠越好。”


    淩江算是看出來了,這裏裏外外就是一盤棋,他和這少女口中所謂的上一任主人,都是棋子。至於布局者究竟是誰,以他如今渺小的力量實在無法窺伺究竟。


    不過這下他也總算明白了平海鎮上發生那些瑣碎事情的起因,這一切禍根的源頭都是因為這一幅畫……


    “畫中仙,海運符文,海妖……”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在淩江心裏默念了一遍,這些看似無厘頭的線索,為何偏偏要匯聚在自己身上?


    而這一切的開端,便是從九叔上門的那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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