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昔卿身上的法衣“璿璣裙”因為靈力膨脹而翻飛,那朵黑桃花再次張開了花瓣,黑色的花帶環繞在柳昔卿身邊,與上次不同的是,黑色的碎花邊緣帶著些淡金色,看上去神秘而典雅。


    那股強大的力量在柳昔卿經脈中遊走,但她現在已經不會被黑桃花印記的力量主宰,柳昔卿將右手掌心朝向段甌月,將體內強大的印記力量釋放出來。


    她的掌心中,緩緩浮現出一朵黑色桃花形陣圖,以花蕊為陣眼,瘋狂吸取著段甌月散發出來的魔氣。


    柳昔卿一步步接近他,最後將手掌貼在段甌月的眉心上,用這股力量疏導著他體內紊亂的魔氣和靈力。


    然而這般動靜,卻不可能不驚動其他人。


    魔修雖然墮魔,但許多魔修不願意去修煉陰狠的魔修功法,因此也很少使用魔氣,隻有到了生死關頭,靈力耗盡時,才會用魔氣一搏。是以止境空間內雖然都是魔修,卻一絲魔氣也無,客房這邊突然爆發魔氣,已經讓許多敏銳的修士察覺出異常,有的人走出了屋外,有的人放出了神識查探。


    負責客房區的淩姑姑是一名元嬰期女修,她立刻飛上半空,啟動客房區防護陣法,抑製住魔氣外泄。


    看這情形,想必也是有人爆發了脈反逆流,且修為在元嬰期以上。淩姑姑迅速對身邊的僮兒道:“速速去主城議事廳請一位管事過來!”


    言罷,她飛到魔氣溢出的中心,亦是用神識看到裏麵的柳昔卿正在為段甌月壓製脈反逆流。


    淩姑姑雖不明所以,卻心道糟了。


    這女修是魔君大人心尖上的人,她就這麽毫無防備地靠近爆發脈反逆流的化神修士,可不是在送死嗎!


    “柳道友,我已請管事前來幫忙,你快些退下!”淩姑姑勸道。


    柳昔卿此時無法分心,她第一次使用黑桃花的力量,乃是為了自己,自是毫無阻礙;第二次是在夜帝王禁製中幫助晏修,因為晏修對她亦是沒有防備,因此也進行得很順利;而這次,是她第一次對陌生修士使用,雖然黑桃花印記的力量足夠強大,但段甌月的身體異常排外,黑桃花的每一步進展都極其艱難。


    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柳昔卿感受著黑桃花的本能召喚,將神識與其相連。


    毫不意外,她再次看到了一些破碎閃回的畫麵。


    ……


    仍舊是那大片的黑桃花林,有花瓣自枝頭落下,脫離枝葉的瞬間,便化為煙塵。


    一個看不清麵目,身著黑色長裙的女子緩緩從桃花林中走過。


    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卻可以感受到女子不俗的風情,她前行的步伐和身姿像是應和了某種韻律,在輕擺中,蕩著媚意,亂著人心。這樣的人物,容貌已經不重要,她僅僅是存在,就已經豔壓群芳。


    隻見黑衣女子一揮袖,整個黑桃花林的花瓣都悄然落下,隻一瞬間,這本是開得茂盛,綻得恣意的花海頃刻間化為灰燼。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香,像是那些花兒在枯敗前,釋放出了自己最後的芬芳。


    離她不遠處,站著一名身段挺拔的白衣修士。


    那修士似乎握著一柄長劍。


    看不清。


    他的臉隱藏在一股哀傷的情緒之下,被重重花枝所遮擋。


    忽而一陣風吹來,那已經無花的枝條搖曳,在地麵上落下斑駁的影子,吹拂著修士的衣擺。


    可他不動如嶽。


    這白如淡雲的男子沉默著,散發著屬於劍的寒光。


    一聲歎息之後,黑衣女子輕啟紅唇。


    “這是最後一個人情,”她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後悔認識你,我……”


    她聲音裏已經沒有痛苦,隻有曆經滄桑的冷漠。


    然而她的嘴裏說出了一個名字,這名字在她齒間逗留,在她唇邊縈繞,分明是纏綿的呢喃。


    聽不清。


    這最後一聲呼喚,藏在了風中。


    ……


    柳昔卿看到了這一段往事,她肩上的黑桃花印記也從盛放到枯萎,而後像是不甘心一般,大肆吸取她身體的靈力,在柳昔卿的身體中開出一場更燦爛的盛放之景,庚金為它鍍上一層細碎的鎏金光芒,而那曼妙的花紋翹著、卷著、勾著、翻著,花有玉顏,瓣生奇香,在經曆了一次重生之後,怒放。


    柳昔卿幾乎毫無阻礙地將全部力量打入段甌月的體內,她已經知道,黑桃花的力量不是單純的靈力,更不是魔氣。


    而是一種規則之力。


    在它的強橫壓製下,脈反逆流的存在就像是遇到烈火的冰塊,被黑桃花的力量克製,迅速從段甌月的體內消失。


    而在這一場神魂契合中,她終於知道了黑桃花的真正名字。


    “伽藍夜合”。


    ※※※※※※※※※※※※


    在客房處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目前在客房區的,大多都是與守夜人有關聯的修士,他們或是尋求庇護,或是前來求助,或是其親友,不過是在此小住,當異狀發生時,甚至還有熱心人想幫忙。


    柳昔卿並沒有設下完全隔絕神識的陣法,而僅僅是示警用的普通陣法,所以當她所在的客房出事後,這陣法根本無法阻擋周圍神識的探尋,於是客房區的其他修士也能看到裏麵發生的情形。


    然而他們看到了什麽?


    那個女修,身上飛出了奇怪的黑色花帶之後,將手放在段山主的額頭上,居然就能壓製住了令人痛不欲生的脈反逆流!


    這是怎麽回事?


    所有人的眼睛都熱了起來,直到段甌月恢複正常,周圍的人仍然沒有退散。


    “她……她能抑製脈反逆流……”一名元嬰修士結結巴巴地道。


    淩姑姑心中一沉,她撤去客房區的結界,朗聲道:“請諸位道友各回各所,此事已通知主城議事廳,稍後魔君大人便會前來處理。”


    然而另一名化神修士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神態有些著迷地說道:“如果有這樣的法門存在,是不是就不用受脈反逆流之苦了?我,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他眼神中露出狂熱之色,一直盯著柳昔卿的院落。


    他身邊的一名修士也道:“我們不能走,如果魔君把她藏起來怎麽辦!”


    “對,咱們不能走,不能讓守夜人把這件事壓下來,他們別想獨吞!”


    也有人已躍躍欲試了。


    “能不能給我看看,能不能幫我預測下一次脈反逆流爆發的時間……”


    “我也想知道!”


    “撿到寶了!”


    “你們別想把她藏起來!”


    ……


    柳昔卿走出院落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


    因得到消息而不斷湧來客房區的修士漫天而立,其中有普通魔修,也有守夜人,他們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見到了最可口的靈丹妙藥,讓人忍不住寒毛倒豎。


    隻要是魔修,就難逃脈反逆流的折磨,在漫長的歲月裏,如同一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發,甚至可能奪走你性命的怪獸潛伏在體內,那是身為魔修無法排解的恨,無法妥協的怨,不能言明的苦,和無人能知的往事。


    他們甚至不敢奢求得到救贖,隻要,隻要能減輕一點痛苦就好了……


    柳昔卿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伽藍夜合的秘密,遲早會變得人盡皆知,與其隱瞞,不如將其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因素。


    她麵對這些氣勢洶洶的魔修,微微綻開笑容。


    這笑容奇異地撫平了他們躁動不安的情緒,當伽藍夜合重生後,柳昔卿身上已不是單純低俗的媚氣,而是真正的魅惑。


    她不動不笑,舉手投足的風情,便已經讓人心旌搖曳。正如她在閃回的破碎片段中見到的那名黑衣女子,這種氣質,已經淩駕於美貌。


    美到巔峰的花,不過是各花入各眼,難以分辨高下,但這份魅惑,卻足以讓任何人魂牽夢縈,哪管你有定力還是無定力,都會為這容顏驚歎天地造化。


    可她偏生又笑了。


    恍如花開,花中帶笑。


    譬如朝露,露中有柔。


    照亮了這暗夜中的群山止境。


    “我名柳昔卿,若有道友爆發脈反逆流,盡可以來尋我,我必當盡力。但諸君當知曉,”她柔聲道,“這不是法門,而是我自身的能力,且無法預測,隻能做治愈之用。還望各位互相監督,若有人強迫於我,在下雖然隻是元嬰修士,卻也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她仍是帶著淺笑,垂眸頷首,麵上不卑不亢。這是柳昔卿繼致遠盛會後第二次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萬般風情展露於人前。她心底明白,此次之後,恐怕便再無寧日了。


    而此時,那僮兒召來的管事正是燕鴻,他一到客房區便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立刻放出化神修士的威壓,沉聲道:“有請柳道友前往議事廳,其他無關人等退散!”


    燕鴻身後亦跟著關瀾,他對著柳昔卿行了一禮,便進屋中將半昏迷的段甌月帶了出來。


    周圍也有修士並不怕燕鴻,但卻懼怕燕鴻背後的魔君,或是不甘或是無奈,圍觀者皆各回各位。


    柳昔卿踏上了燕鴻的飛行法寶,到了議事廳,才真正放鬆了下來,她靠在座位上許久不語,疲憊得想立刻睡去。


    心中半是苦澀地想,也許是因為這裏有他的氣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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