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兩方人馬交換信息才是正經。


    柳昔卿道:“我受命調查師父的一位好友失蹤之事,那位前輩乃是化神修士,精通丹藥,原是在這城中養護血澤花,於三日前被弟子發現本命元神燈將熄,而流澄鎮中卻已無前輩的蹤影。”


    趙綠芙道:“兩日前,真午峰一名元嬰弟子突然失去聯絡消息,最後他所在的地方,也是流澄鎮,我們在鎮子裏調查無果,秦師侄才想出用照影陣來調查,說不定我們要找的,是同一個方向。”


    莫名有修士離奇失蹤,且還是在同一地點,柳昔卿和趙綠芙都生出了同仇敵愾的心來。


    又過了足足兩個時辰,秦玨的照影陣放才布好,他招呼眾人站在一處陣圖中,手指掐訣,將一道金光打入陣眼中,喝道:“起!”


    眾人便像是置身在另一個空間中,身邊往來的都是凡人,他們能看見這些人日常勞作,吆喝生意,但對方卻看不見他們。


    秦玨低聲道:“可以用神識觀察,每一處細節都不要放過。”


    五個人立刻放出神識覆蓋全鎮。對於元嬰修士的神識而言,將這流澄鎮中七日的全部信息裝進識海並不是什麽難事,從大到小,甚至哪一戶人家什麽時候掉了一根針,誰家的貓在牆頭打盹,誰家的小童摸到灶台偷了一勺糖這樣的動作,都事無巨細的印在識海中。


    在柳昔卿的觀察中,一直住在鎮子東部的一座小院中的段甌月穿著一件青布長衫,他身上一直披著藏形鬥篷,用來在凡人麵前掩飾自己的麵容,為了養血澤花,他甚至並未在小院設置陣法,僅僅是做了一些簡單的防護。


    但柳昔卿卻不會看輕這名墮魔的丹修。


    丹修都是初期難,因為醉心煉丹,大多隻學些保命的法術罷了,大多時間都用來閉關守著爐子。但別以為這些丹修都是傻子,盡管前期的弱小,一旦熬下來,便能通過買賣丹藥迅速累積原始資本,對他們來說,擁有大把的丹藥和充足的修煉資源,幾乎每一名活下來的丹修都能毫無懸念地晉階到金丹期。


    因為缺乏攻擊性,這些丹修的防禦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僅有護身結界“絕緣場”,而且丹修不缺丹藥,經常可以……耗死敵人。到了段甌月這樣的化神期,不僅結界是同境界修士無法突破的鐵壁,也會有充足的壽命去修習其他法術,所以混到高階修士的丹修,個個都不容小覷。


    當照影陣進行到第四日,流澄鎮平淡如水的日子,才真正發生了變化。


    一個眉眼犀利,身著太和戰袍的劍修來到了流澄鎮。


    “嶽師兄!”趙綠芙脫口而出。


    ※※※※※※※※※※※※


    嶽懷古緊皺著眉頭,步履沉重,向著流澄鎮的東部走去。直到他來到一戶普通的宅院前,才伸出手,輕輕扣動了門環。


    裏麵傳來聲音道:“請進。”


    嶽懷古推開門,裏麵的院落裏坐著一名正在翻看書卷的青衣修士,他身邊擺著一個小小的花盆,裏麵長著一株翠綠喜人的小苗。


    正是段甌月,他似乎對陌生人找上門這種事很習慣,頭也不抬地道:“是來求丹藥,還是來搶丹藥?”


    嶽懷古苦笑道:“自是來求丹,我聽說亭山段山主能夠煉製真釋騰雲丹。”


    段甌月方才抬頭,他皺眉道:“你身上有劍的氣息,你是太和劍修?真釋騰雲丹可以亂人心誌,是邪藥,我可以煉,卻不能煉。”


    “我聽說段山主有個規矩,若是求丹藥的,隻要說清理由,並幫忙完成一個任務,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丹藥。”嶽懷古施了一禮道,“我需要這丹藥,並非是為了害人,而是為了去一處秘境磨練心誌,在下可以立下心魔誓,保證此丹絕不用於其他人身上。”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段甌月是不信的。但如果是太和劍修這麽說,他便沒什麽懷疑地信了。


    因為這群瘋子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那麽,從今天起,你就在我這裏做一名雜役,丹藥成後,你需得為我養花二十年。”


    “好。”嶽懷古立刻應了下來。


    “材料拿來。”


    嶽懷古奉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好的材料,而後又在儲物袋裏掏了掏,十分不好意思地取出七百三十五塊半的靈石。


    “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辛辛苦苦攢的啊!


    段甌月就沒指望從太和劍修手上敲靈石,他輕蔑地看了眼那點兒可憐巴巴的靈石,居然還有半塊……他理都沒理,拂袖開爐去了。


    嶽懷古是個老實人,人家不要,但他覺得這是對方應得的酬勞,他必須得給。於是將目光放在了那株翠綠的草藥上,看上去段山主頗為寶貝它,心想既然是這麽精貴的靈植,據說草藥要充足的靈氣才能長得快。正好把這些靈石給它用上。


    嶽懷古把靈石呼啦啦往血澤花旁邊一倒,原本翠生生的小花苗,瞬間蔫了一半,他目瞪口呆,心知闖禍。


    隻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怒喝:“本座的花!還不趕緊給我拿開!”


    嶽懷古慌忙把靈石收了起來,他賠小心地道:“我,我打掃院子好了……”


    他取過旁邊的掃把,紮開馬步,氣定神閑地那麽一掃,一股煙塵便像血澤花撲了過去,那原本蔫了一半的苗又顫巍巍地耷拉了一大截。


    段甌月衝出來把花盆捧在手裏,怒道:“你給我出去!”


    嶽懷古一個激靈,他身法靈便,翻身便跳到牆外,卻也不敢離開,隻是他連個藏形鬥篷也沒有,隻好大刺刺地盤腿坐在門口,跟對麵的一隻小土狗大眼瞪小眼。


    門內的段甌月擺放好花盆,對著血澤花噓寒問暖,澆水施肥伏低做小。


    這會兒的兩人都沒意識到,一團黑霧侵入了流澄鎮。


    起先不過是一小團,慢慢散在空氣中,隨後更多的黑霧從西北方向傳了過來,像是有生命一般,進入鎮子後便散開,無色無味。


    一個時辰之後,五感敏銳的嶽懷古最先感覺到不對勁,他閃身進入房屋內,一把握住正在調配草藥的段甌月。


    “有問題!”


    段甌月也是謹慎之人,他立刻推開嶽懷古,將丹修的護身結界張開,而嶽懷古同時喚出本命劍,兩人神識流水般蔓延開。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腳下。


    一絲絲微不可查地黑霧從腳底處盤旋而上,直到繞住住他們的雙腿,才張開爪牙,化為漆黑的繩索,牢牢鎖住二人。


    段甌月大驚,丹修的“絕緣場”堪稱全修真界最強的護體結界,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被突破?


    嶽懷古凝眉,一道劍意劈了下去。


    可惜劍沒能斬斷這些黑索,下方反而出現一個黑洞,將兩個人雙雙吸了進去!


    驟然間,人去屋空。


    ※※※※※※※※※※※※


    雖然已經知道兩人是如何失蹤,但他們還是將後麵兩日的內容看完,段甌月和嶽懷古失蹤後,陸續有幾波前來打探的修士,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異狀。


    秦玨撤去了陣法禁製,五個人又回到了流澄鎮外,臉上神色皆都凝重。


    趙綠芙道:“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先去那間屋子查探一下吧,柳道友……既然我們的目標一致,不如合作?”


    柳昔卿點頭道:“正有此意。”


    按理說有新修士加入隊伍,雙方都要起心魔誓以示無異心,但柳昔卿相信太和劍修,趙綠芙亦信任這位能在致遠盛會一力承擔所有責任的女修,便都默契地未提及。


    五個人進了流澄鎮,向段甌月的居所走去,這時氣氛稍微輕快了些,在旁邊一直不多話的梁勝光開口問道:“不知柳道友擅長何種道法?”


    “擅煉器和弓道。”


    趙綠芙插話道:“柳道友的弓道極強,在金丹期時,便曾箭破九重天外天的賀一峰。”


    這句話柳昔卿不覺得有什麽,但沒見識過柳昔卿箭法的秦玨和梁勝光得了這一句後,便已經心中有底,重新評估了柳昔卿的戰力。


    秦玨道:“能與萬年鑽研弓道的三重天賀氏對戰,本就是實力的證明,竟還能破了對方的法門,絕對已是此道中的天才了。”劍修喜歡近戰,若是團隊群戰時,有一位遠程狙擊手也是非常不錯的搭配。


    隻有羅青一聲不吭,很多時候都沒有存在感。


    趙綠芙無奈解釋道:“他就這個性子,不喜歡說話。”


    羅青對著柳昔卿微微點頭示意。


    柳昔卿自然不會挑剔這個,趙綠芙和善,秦玨健談,梁勝光穩重,幾個人聊著便到了段甌月的住所。


    屋子仍然很整潔,那盆可憐的血澤花蔫嗒嗒地在花盆裏縮成一團,柳昔卿看著可憐,還施了一個水法將它澆了一個徹底。


    希望這座院落的主人回來後,還能看欣欣向榮的花。


    她心裏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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