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明燈陣完全激發的三日內,我用體內的庚金之氣修複了許多埋藏在劍廬的本命劍。”


    晏修臉上閃過驚訝之色,他沒想到那些已經失去主人的本命劍竟然還能被修複。


    柳昔卿繼續道:“其中有一柄劍,感應到了你那件法衣的氣息,於是找到了我,它說它名為平掣劍,是……”


    “是我兄長晏平的本命劍。”他輕聲道,“它還好嗎?”


    柳昔卿點頭:“我已將平掣劍修複完好,它十分想見你,向我詢問你的訊息,可你已不能再參加劍廬祭典,所以……我說你已墮魔。”她說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晏修沉默了片刻,道:“你做得對,我不會騙他。”


    “很奇怪,雖是本命劍,但我卻覺得平掣劍就像是一位前輩一般,它囑咐我向你轉達一句話。”柳昔卿語氣低緩,複述道,“我是一柄劍,我不懂得恐懼,也不知道傷感。但我遵循烙印在我身體裏的方向,那是我主人的意誌,若你能懂得,當繼承晏平的信念,在迷茫之時,斬盡一切!”


    當柳昔卿說完這句話,隻覺得身邊的風都染上了哀傷之色,那濕潤微涼的風,就像是是晏修身上無法宣泄的情感。


    他沒有任何表情,而這樣才是讓柳昔卿最心疼的。


    平掣劍正如它的主人一樣寬和,在聽到晏修墮魔的消息後,並沒有責怪他,而是用身上肩負的精神去鼓勵他,支持他。


    晏修聽到這樣的話,又該是怎樣的難過?


    良久,他才低聲道:“我明白,謝謝。”


    柳昔卿知道這聲“謝謝”,一定是說給遠在劍廬的平掣劍,可惜它聽不到。本命劍非劍祖禦不得出劍廬,而墮魔的晏修更是無法再回到太和。


    所以這一聲“謝謝”,也許平掣劍永遠都聽不到了。


    ……


    柳昔卿曾進入過平掣劍的記憶,感情與之相和,難過至極,竟然落下淚來。


    那眼淚隨後被晏修用手指拂去,被他擁在懷裏輕聲哄著:“別哭啊,卿卿。”


    “可它不是單單是一柄劍,或許不懂得恐懼,但它是有感情的……阿修,如果有可能,真的有那麽一天,希望你們能再相見。”


    晏修笑了,他說:“好。”


    柳昔卿隨後將衝離神君的話轉達給晏修,一邊說,一邊看到晏修的神色逐漸緩和,似乎真的從她的敘述中看到了青弭峰的變化,那些心中惦記的小事,都已塵埃落定,即便沒有他在,青弭峰仍是欣欣向榮,沒有比這個更令人寬慰的了。


    柳昔卿又問道:“這位峰主可是你的後輩?”


    “衝離是我的徒弟。”


    “啊?”他有弟子?


    晏修耐心解釋道:“在太和,修為到達元嬰後便可以授徒,尤其峰主,必須擔當傳承一峰道統的責任,我座下有弟子十六人,隻是在我墮魔之後,與他們皆已斷絕師徒之情。”


    “可他們沒有怪你,”柳昔卿急忙道,“衝離神君一定是認出了我是魔修,他還給了我這個!”


    柳昔卿怕晏修難過,忙不迭地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根潔白的羽毛,道:“他說這是青弭峰信物,但凡青弭峰劍修,見之不殺。他還說我是你……嗯,托付我代他們照顧你。”


    晏修看了一眼那羽毛。


    “嗯,衝離做得不錯,不過在劍閣監督之下送你此物,還是不甚妥當,如果當時你不是在忘君身邊,太和又來不及反應,恐怕你根本走不出太和了。”他摸了摸她的頭發歎氣道,“他也不想想,什麽人用得到青弭峰信物……”


    “這信物是……?”


    “這是天元紀年之後,我立下的規矩,此信物隻有峰主才可以發放,通常送給容易被青弭峰弟子誤殺之人,自然便是魔修。我原以為他們已經廢棄了的,沒想到衝離還留著。”


    柳昔卿收了起來,一本滿足道:“這可是保命的護符,阿修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呢……”


    晏修輕輕咳了一聲道:“今日是寅月十八,再過十二天便能決定守夜人的最後陣容,在此之前,不如我帶你去熟悉一下守夜人的運作吧。”


    “哎?漢宮山原來就是守夜人的總部嗎?”


    “是,也不是。”


    守夜人的總部啊……這小小的漢宮山,可是容納不下的。


    ※※※※※※※※※※※※


    兩人出了芥子空間,晏修帶著柳昔卿禦風飛上半空,柳昔卿才真正看到了漢宮山的原貌,和它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嚴密戒防。


    她所住的客房區乃是環繞整座山腰圍建的一批房屋,皆罩在陣法中,從外看去,不過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罷了。


    “漢宮山有禁飛陣法,平常人是無法看到全貌的,所有上山的人都會通過口令一層層進入山的核心區域,”他指了指一處不起眼的小水潭,水潭外麵枯坐著一名閉目打坐的修士。“通過這個水潭,才是守夜人的總部。”


    晏修掐訣,帶著柳昔卿使出化神期才能學會的瞬移神通,立刻出現在那名打坐修士麵前。


    那修士也不抬眼,抬手道:“驗牌。”


    晏修解下腰間的長夜令牌,那修士拿在手裏用靈力一激,立刻睜開眼睛,臉上變了顏色,起身行禮道:“恭迎魔君大人。”


    晏修微微頷首,柳昔卿第一次大大方方被晏修帶出來一起見人,便衝著那修士笑了一笑。


    那修士瞬間呆住了,直到那一對璧人隱沒在水潭上,才一拍腦袋道:“我草,我看到了什麽?魔君大人的春天來了?”


    ……


    修真界有許多大能開辟出的空間,其大小也根據修為來定,如晏修這般的大乘修士,可開辟空間足有半個東勝州大。


    柳昔卿見過占地最大,氣勢最宏偉的山門,便是太和山脈及其淩空十八峰。而這處隱藏在漢宮山中的守夜人據點,居然也不亞於太和山脈的規模。


    墨藍的夜空下,山峰林立,下方山脈若隱若現,如一隻潛伏的巨獸。


    晏修一邊帶著她遊覽,一邊介紹道:“此處名為‘止境空間’,按照東西南北方向分為四大區域,皆為修士開辟洞府的居住區,一峰一脈一戶。”


    兩人又飛了一陣,柳昔卿看到止境空間的正中央,在群山環繞之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山穀,裏麵坐落著一座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城市。


    晏修帶著她進入主城之中,街上很少有修士,遇到的零星幾名守夜人,也是行禮之後匆匆忙著自己的事去了,很是空蕩。


    兩個人也未飛行,而是落地之後,手指相扣,牽著手如同逛街一般在城中的街道步行著。


    “這便是止境空間內的主城,守夜人下屬的四大作坊、任務發放處、議事廳、內部貿易區,皆在主城之中。”


    “何為四大作坊?”柳昔卿問道。


    “丹字房、器字房、陣字房、符字房,裏麵皆有精通此道的修士為外出任務的守夜人提供裝備支持,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來這裏看看,凡是魔修中稱得上宗師級的人物,基本都在這四大作坊中了。”


    她有些促狹道:“怪不得那麽多魔修來參加守夜人試煉,這些福利可比那些在外闖蕩的散修好上許多。”


    “出生入死,待遇若是還不好,豈不是太不厚道?”晏修笑道。


    柳昔卿莞爾,她突然想起出試煉後,被虎目擊暈時,那神秘魔修說的話,於是問道:“不知甲字組和乙字組是什麽意思?”


    “守夜人由兩大組別構成:甲字組和乙字組,區分很簡單,前者為化神修士,後者為元嬰修士,根據組別來接受不同級別的任務。”


    柳昔卿繼續問道:“不知屠凜真君當時接的任務,算是什麽等級?”她對屠凜真君那次救援刻骨銘心,此時仍然念念不忘。原因無他,那是柳昔卿第一次見到有人哪怕犧牲性命,也要救助原本不相識的陌生人,道心受到震撼。


    “任務共有三檔,一級為最高等級,二級和三級次之,那一次……”提起屠凜真君,晏修也有些沉重,“本是三級任務,但守夜人因為其任務的特殊性,便是三級,也隨時有可能變為一級任務。”


    這便是守夜人的風險所在了,所以荒城古陣亦是重點考察修士的判斷力。


    柳昔卿想到蒼霖口中關於屠凜真君的那個故事,因為任務的偶然性,他……已經再也見不到那個靈動的漁家少女了。


    兩人一直走到大街的盡頭,終於到了城中的議事廳,外觀不過是一間普通的閣樓,這裏便是晏修平時處理守夜人相關事務的地方。


    裏麵正匆匆走出來四名修士,領頭的正是年長冷靜的燕鴻。


    他看著晏修與柳昔卿十指相扣的走過來,常年冷清的臉上便是一怔,隨後行禮道:“魔君大人,柳姑娘。”


    後麵跟著短發的許追濤、右眼戴眼罩的韓謫和已經與柳昔卿見過一麵的查飛,亦是垂首行禮。


    晏修掃了他一眼,喜怒不顯地直接問道:“出什麽事了?”


    這四人,加上來語,是晏修手下最得力的五名幹將,每逢試煉便是由他們幾個協助運作,如今這四人居然同時出現在議事廳,一定有事情發生。


    燕鴻道:“回稟魔君大人,中陸州的胡玉發來報告,亭山的段山主……也失蹤了。”


    晏修眉頭便是一皺。


    “進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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