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昔卿其實也不想鬧出事,別說眼前的男子出身有問題,她那身份更是見不得人,隻是不能輸了氣勢,於是狠聲道:“你若再有異動,我定不會手下留情!”


    沈昭無辜地點點頭,然後退到床邊,端端正正地坐下。


    “小生姓沈名昭,如道友所見,我不過築基期修為,且修煉媚術,看上去……實在不像個好人,但人生在世,受過聖賢教誨,誰又願意去做害人的勾當?可我自幼被師父領進師門,所學的唯一一門功法,就是這媚術。”說起這些的時候,他的神情很平靜,“我資質並不好,隻是普普通通的三靈根,卻也有一分向道的心,當我被師父用丹藥硬生生提到築基期修為後,才知道我原本不過是師父養來送人的玩意罷了。”


    柳昔卿不知道該不該信,畢竟這段話她似乎剛拿出來騙那兩位金丹真人,還沒涼透呢,就被沈昭拿來又說了一遍。


    這修真界,真的如此盛產修習媚術的爐鼎?


    她隻道:“既然你現在逃出來,大可遠走高飛。”


    沈昭笑起來,色更動人,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樣對她道:“道友真是個心善的,要知道逃跑還可能被抓回去,為了沒有後顧之憂,我可是要將他們滿門屠絕才甘心。”


    她心便是一驚,才想起自己從任宵那裏逃出來,又遇到靈空七子,曾經的宗門又該是什麽反應,而且她還有一個關係不清不楚的師兄唐崢。不過以宋媚雙的手段,那處任宵的別苑一定不會留下痕跡,唯一擔心的,便是唐崢會不會追查線索。


    沈昭狡黠如狐,看到她臉上掛上了猶疑之色,心知對方必定也有不幹淨的尾巴,便眯了眼睛,心中有了些算計。


    柳昔卿打起精神道:“既然道友心懷大誌,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自藏你的,等那兩位金丹真人回來,我會向他們要求調換房間。”


    “道友難道不想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麽嗎?”


    她嗤笑道:“知道得少一點,我恐怕還活得長久些。我對此地發生的齟齬沒有興趣,對你也提不起同情心,所以我們還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不要有牽扯才好。”


    沈昭挑了挑眉角,眼睛從下斜上看她,帶著一股子妖氣道:“我來這郡所,自是為了成事。你遇到的那兩個金丹,也在我的計劃內,隻你是個意外,而你又偏偏選中了我在的屋子,冥冥中你我已有因果牽扯,便是你想甩幹淨也不可能了。”


    柳昔卿已用靈力凝聚了一枚紅色小箭,那小弩也是蓄勢待發,她聽沈昭這樣說,心中是真動了怒意,冰冷道:“隻怕你我結不了善緣,哪怕拚得人盡皆知,我也不想被你算計。”


    “可是,”沈昭扭過頭,有些遺憾道,“你已經被我算計了。”


    柳昔卿手腕一動,便想發射小箭,但隨即感覺到體內經絡突然傳來麻痹感,渾身勁力都被卸去,腿窩一鬆,便要倒在地上。


    然而卻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沈昭,你……”她咬著牙道。


    沈昭知道她的意思,柔聲回道:“傻丫頭,警惕性倒是夠高,但還是太嫩了點,要知道,這外麵修士的手段可多著呢,我若不在屋子裏安排好,又怎麽放心躲在這裏?”他湊到她耳邊,唇邊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你早就吸了芷樂花粉,乖乖地睡吧……”


    柳昔卿最後暈過去的時候,誰都沒怪,因為她突然想起在她穿來這個世界之前,於虛空中見到的那名持劍男子,雖然看不清他的麵孔,隻記得那抹恣意妄為的笑意,但說不定就是因為他的緣故自己才來到這個世界。


    所以全怪他!


    ※※※※※※※※※※※※


    仍舊是一個雷聲轟鳴的雨夜。


    修士體外皆有靈力保護,其實已經感覺不到寒暑冷暖了。


    那麽,是什麽人在她身後發抖?


    像打擺子般抖動的幅度打攪了柳昔卿的沉睡,隨後她感覺到了體外的寒意,想必有人在她身體內下了禁製,斷了她的靈力運轉。


    對,她想起來了,是沈昭!他把她帶到哪兒了?


    憤怒讓她迅速清醒,睜開了雙眼。


    沈昭的臉就隱藏在雨幕後,手握一杆銀鑄鉤鐮槍,渾身的氣息已達到極致。此時再看沈昭,已經完全不會去注意他的容貌,而隻被那剛烈的血性之氣所吸引,在這個修習了媚術的男人身上,卻有著寧死不摧眉折腰的氣魄。


    可下一瞬間,她便感到有一隻冰冷的手正掐住自己的脖子,而麵前兩把匕首正懸浮在空中,那刀尖兒正是衝著自己上下丹田,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被人賣了!


    沈昭挽了一個槍花,揮動鉤鐮槍橫掃雨幕,而後拖槍在身後,沉聲道:“香脂婆婆,你死心吧,我不會給你活路的。你手上的人質,也不過是我萍水相逢,拐來引你出手的誘餌罷了,今日我血祭沈家列祖列宗,隻差你這最後一顆人頭。”


    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柳昔卿瞬間看清局勢,她瞪大雙眼,身上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樹林中,倒著一地的屍體,其中甚至包括宇辰、鈞銳兩名金丹真人,每個人的丹田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已是被人剖了金丹,毀了根基,死得不能再死。


    粗粗一看,竟有百十來人。


    現在活著的,就隻剩她身後的香脂婆婆,還有麵前的沈昭。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他說的那句話,將仇人“滿門屠絕”!


    “算我求求你,”那香脂婆婆終於在她身後開口,語氣分外蒼老,聽上去像是一名風燭殘年的老嫗,“沈昭,你放過我,我不想死,我發誓再不作惡,你饒了我這條老命,你看,你看……我已經沒多久好活了,我老了,再也不管修真界的事了,求求你……”


    沈昭卻笑了笑,隻是那笑意極冷:“真是難以置信,東勝州地下黑市的堂主,坐鎮一方的香脂婆婆,也有求人的時候,可我百般算計,用了這絕色的誘餌,再加上重華宗大半的金丹修士,才把你逼到這個地步,若是放了你,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是啊,是啊……長江後浪推前浪,老身也沒想到,手下人不過做了幾個小案子,竟然被重華宗捉住不放,你也是個心狠手辣的,那愛慕你的人,統統被你拿來利用,就連我手上這小東西你也不憐惜,老身輸得不冤。”


    柳昔卿聽他們的零星對話,才知道最近予言郡周圍的三起凶案都是這香脂婆婆手下的人所做,而香脂婆婆則是東勝州地下黑市的堂主,至於手上過的是什麽生意,恐怕也跟皮肉脫不了幹係。沈昭逃出來後,利用手上的資源,使得重華宗與香脂婆婆對上,在此大戰之後,便隻剩了他們三人。


    她被沈昭利用,做了引誘香脂婆婆上鉤的誘餌,至於怎麽做的誘餌,柳昔卿發現衣服身體並無不妥後,便連猜都不想去猜,反正她僥幸不死的話,非報此仇不可!


    沈昭其實也並不輕鬆,他身上已經掛了彩,手臂上一直流著血,但他仍舊保持風度道:“你若放了她,我還可以留你魂魄入輪回道,若你非拉著這無辜人赴死,那麽我也隻好將你挫骨揚灰,再用離人爐日日煉你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你意下如何?”


    “你果然很有孝心,不枉費你師父栽培你多年,不過這離人爐的滋味,想必你師父比婆婆我還清楚,哈哈哈!”香脂婆婆笑聲如同夜梟,口中一吐,噴出一個黑黝黝的爐子來,頂上掀開蓋子,立刻傳來慘嚎聲,她嘴裏如同念經一般念動法咒,爐子裏便被她拘出一個有些年歲的美婦。“來,阿慕,來跟你的好徒弟打個招呼。”


    那美婦先是循著爐子主人的氣息,看向香脂婆婆,聞言後又茫然轉過去看向沈昭,立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隻可惜魂魄沒有眼淚,表情顯得異常扭曲,那美婦卻並不覺得,隻是哀哀地喚著:“阿昭,我的阿昭……”


    沈昭握緊了手中鉤鐮槍,麵無表情地道:“原來你早就把我師父放進離人爐煉魂了。”


    香脂婆婆呲牙笑道:“我知道你恨她,你師父心懷鬼胎,從小到大,隻教你媚術,又將你賣給了我,嘿嘿,你放過我,我便把她送給你,你想怎麽折磨都行……這生魂的疼,可是比肉身多百倍的疼。”


    沈昭伸出手來,接過那縷魂魄,而那美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語無倫次地道:“阿昭,師父不想害你,阿昭,看在我把你養這麽大的份兒上,我不要回爐子裏去,救救師父,阿昭……阿昭!”那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沈昭的鉤鐮槍從她那或許曾經舌燦蓮花,蠱惑過無數人的嘴中刺了進去,釘在了魂魄的體內那唯一一團精氣上。


    那美婦的魂魄劇烈地掙紮起來!她的魂已被這一槍傷得無法凝聚,而沈昭又將搶提起,再次刺向她的那團精氣。


    像是著了魔,沈昭麵上帶著笑容,提著鉤鐮槍,一下下地屠戮那魂魄。


    “我曾經把你當做母親般敬愛,我以為沈家滅絕後,我仍然能有親人,畢竟你那麽疼我……可你卻教我媚術,毀我根基,若不是我命大得了機緣,一生都會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上,所以師父,請你去死吧。”


    而那美婦魂飛魄散的時候,用盡所有力氣,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沈昭,你好狠的心!”


    柳昔卿手腳冰涼地看著這一幕熟悉的弑師畫麵。


    ——任宵也是那樣淒慘地叫著,他渾身是血,抓住她的胳膊,用盡所有的力氣說道:


    “柳昔卿,你好狠的心!”


    她渾身抖得像篩子,識海像是要爆炸開來,身體經脈啪啪啪突破禁製,原本順應周天運轉的經脈靈力全部逆轉而行,一種她既陌生又熟悉的黑色氣息悄然鑽進她的身體,順著經脈一直來到丹田處。


    “滴答。”


    一滴黑色如墨水般的液體滴在了她的丹田靈液內,瞬間將原本的金色液體染成一片黑金色。


    柳昔卿第一次脈反逆流,終於爆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真之魔修難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吳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吳瑕並收藏修真之魔修難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