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抵著掌櫃後腰使他不能轉身,亦推亦刺,把掌櫃推進後廚。


    片刻,此人轉出,將一瓶如水的東西倒在叫花雞上,一縷青煙飄散,水液滲入雞肉不見。


    自始至終沒有一點聲響,甚至沒有驚動偷食的老鼠。


    沒有滴落一滴血,殺手都知道,稍微一點點的血都會產血腥氣味。他又隱跡後廚之內,同樣毫無聲息。


    月上正中,一條高大稍瘦的身影出現在衙門的高牆之上,毫無聲息。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歸雲鶴自我評價並非君子,但也不願立於危牆之下。蹲牆頭上應該沒事,況且他恰到好處將影子隱在牆影之中。


    一動不動,仔細觀察酒館些許的蛛絲馬跡。


    歸雲鶴是個殺手,頭腦清晰冷靜,能記住想要記住的一切。


    作為一個殺手,他具備了一項別人無法掌握的本能:感知,敏銳到超乎想象的感知力。


    因此,他比其他殺手卓越。


    沒有不同,歸雲鶴仍舊順原路,悄悄走進酒棚。


    接近,後廚門口的一方桌上有一隻噴香的燒雞,他在高牆上就聞到了香氣。


    沒有不同,他邊走邊伸手入懷取出一錠銀子。


    銀子放在桌上,靠近牆上一個堵死的牆洞。


    沒有不同,三天前,一隻耗子剛探頭被他用銀子打死了。


    歸雲鶴提起酒壇麻繩,連帶抓取叫花雞,隨即轉身。


    一切都跟平時一模一樣,沒有不同。


    唯一,也許後廚之內的這個人忽略唯一細小不同。


    麻繩掛上手腕就已捏斷,手抓叫花雞,曲臂上抬都是假象,酒壇與燒雞根本未動半點。


    就是這一曲臂,一把碧翠刀透入後廚屋門以內。


    電光石火,一氣嗬成快如閃電。


    也許,屋裏的這個人就慢了這麽一點,這一點也許就是一瞬間。


    但,就是這麽微乎其微的慢,使他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了。


    原來,歸雲鶴躍上高牆的幾乎同時,便已發現不同。


    叫花雞如此香,居然不用菜籃扣住。


    午夜,正是耗子大行其道,搜羅吃食的時候,這麽香大一隻雞居然沒有耗子靠前。


    所以,他的眼從下牆到走到桌子前就沒離開叫花雞。


    歸雲鶴緩緩轉身,另一把金羽燕又在他手指裏捏著。


    他手指纖細,關節靈活,金羽燕輕點後廚的門。


    吱呀一聲輕響,門開,赫然一黑衣人仰麵朝天倒著,喉頭插著碧翠刀,直沒刀柄。


    沒有不同,不見一滴血跡,黑衣人倒下斃亡沒有任何聲響。


    歸雲鶴有些黯然,知道掌櫃一家凶多吉少。


    果然,後院橫七豎八躺著八九具屍體,傷口皆穿心而過。


    血腥氣是這裏散發出來的,盡管出血甚少。


    歸雲鶴身子稍轉,做退身之勢,手裏金羽燕並未小歇。


    刀破分之聲,微微,足夠尖銳了。


    一道接著一道,黃光閃處,如若煙花一樣好看炫目。


    跌落屋脊的人可沒這般雅興欣賞,閃避,極力閃避,中刀落地。


    十餘金羽燕淩空而發,居然未能做到彈無虛發。


    叮當聲脆響,劃開夜空靜寂。


    死屍跌落在地,這幾人隨聲飄落。


    輕功卓絕,內力醇厚,歎為觀止。


    遇上勁敵,歸雲鶴反而收刀迎上。


    鼓脹長袖,隨風飄蕩。


    當先勁裝漢子,看了看歸雲鶴空擋長袖。


    “歸大俠內力非同凡想,佩服佩服。”


    歸雲鶴:“閣下,此行並非與歸某客氣而來,有話直接講。”


    說著,又在往前。


    此人稍退:“且住,咱們知道你飄風掌厲害。”


    歸雲鶴腳步不停,袍袖鼓脹。


    這漢子並不驚慌:“你不怕對過有甚閃失!”


    歸雲鶴一怔,隨即站定。


    “想不到江夏十八郎具是這般貨色。”


    淩梓瞳與黃清心武功不低,這裏鬧的如此厲害,她們並未發覺。


    此人又陰陽怪氣說道:“淩黃二位女俠劍法武功當世罕有,此刻為何沒有前來援手!”


    歸雲鶴不等他說完,腳跺地,身子直上直下拔起,如箭一般撲向衙門後院。


    毫無打鬥痕跡,一切皆是平時模樣。


    想來,隻一瞬便被製住。


    誰能有此身手?


    大意!歸雲鶴折返,飄於空中的身影如同一隻大鳥。


    人去屋空,調虎離山連同調虎離山。


    歸雲鶴被人家戲耍的團團轉。


    可氣,十餘把金羽燕赫然整齊擺放在後廚桌子之上。


    陰謀,計算如此周密。恐怕在歸雲鶴大鬧酒館之時便在籌劃。


    歸雲鶴一時束手無措,來人已占先機,自己隻能聽人家安排份。


    一把火,歸雲鶴火燒江夏衙門。


    熊熊烈火直燒一宿,歸雲鶴臨走,縱聲大喝:“放火者歸雲鶴。”


    半夜三更,他突然大叫,不知嚇哭多少睡夢裏驚醒的孩童。


    歸雲鶴不再隱跡,整日便在城內轉悠。


    餓了邊找個酒館,天黑下,便尋客店住下。


    不長住,生怕像先前一般害了掌櫃一家。


    江夏此時誰人不知他歸雲鶴,皆都像瘟疫一般躲著他。


    躲歸躲,他來了還得好生款待,沒人敢惹。


    一連十餘天,江夏居然逐漸顯現升平之氣,太平起來。


    歸雲鶴心裏越來越煩躁,對方真能沉住氣,這許多日子居然並不找上。


    挾持淩梓瞳黃清心的目的何在?


    李蒞毫無聲息,此事與他有關?


    歸雲鶴除了逗留江夏想不出另外辦法。


    橫行霸道門居然亦銷聲匿跡,單線聯係,歸雲鶴並無聯絡法門。


    留下暗記亦並無回音。


    酒,整日除了喝酒,歸雲鶴無所事事。


    等,隻能等。直接目的是自己,對方必然會選個恰當時候找上門。


    等待,實質挺煎熬心智。


    歸雲鶴這般沉得住氣之人都已焦躁不安。


    晚霞餘暉掛江,幾空酒壇隨江流而漂。


    歸雲鶴麵江而坐,除了舉壇子喝酒,紋絲不動,像個雕像。


    “歸大俠如此鬱鬱寡歡。”


    歸雲鶴未回身,此人窺視許久,歸雲鶴早就知覺。


    暗道:終於找上門!


    勁裝漢子大刺刺坐歸雲鶴身側,拍開酒封就喝。


    “我的酒你隨便就喝,不怕酒裏有毒。”


    “哈哈,腦袋別褲腰帶裏過日子,有甚可怕。”


    歸雲鶴審視的看看勁裝漢子。


    “說的也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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