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四喜起先隻是以為傳喚符和玄光鏡失靈,但無論他把多少靈力注入到二者當中,二者都沒有反應,他這才意識到這異常之處可能與眼前這個黑衣年輕人有關。


    這個人神情淡然,眉宇之間沒有丁點的肅殺之氣,但這淡然也可被看做事一種漠然,對人的蔑視。


    若是方才之前祝四喜被這樣的目光盯著,他不止歡喜不起來,甚至內心還會竄出幾抹火氣,但現在一顆心不止火苗被熄滅的幹幹淨淨,還略微多了些畏懼寒意。


    但稍作計議後,他立刻穩住心神,展顏一笑道:“這位道友與我宗的穀見生師兄既然是相識,那想來也不是平庸之輩,正巧我宗現在在招收弟子,道友若是對我宗感興趣,那來我宗……我祝四喜是十分願意交你這個朋友的!”。


    這番話說的……好似不久之前他用刻薄語言威脅穀見生從來沒有過,與他就是相交多年的朋友,順帶著言語客氣並不把莫無念對他的態度放在眼裏,表現的氣度非凡,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就是個大氣量之輩!


    “你還真是個厚臉皮啊!老子覺得……你還是看看你怎麽死吧?”可惜他表現演繹的再怎麽好,又或是為掩蓋之前作說的言語戴上多少層遮羞布,他的行為表現蕭三柱都是看在眼裏的,一丁點麵子都不給他留,一聲冷笑後便崩出了這麽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尖刀,一下就把祝四喜層層虛偽的外表給揭露出來。


    祝四喜是個很敏感的人,他很明銳覺察到了蕭三柱話中所帶到森冷殺機。


    他一看好的言語不行,立馬又生一記索性破罐子破摔,言辭一轉帶著犀利道:“道友所說是什麽意思……怎麽說我也是三劫宗的弟子!道友這般說話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何況你們隻是散修而已……”。


    “穀師兄,你得救我等啊!我們都是同宗弟子,你要是不救我……若被師門給知曉了,可就顯得你品性不佳啊!”


    “是啊……是啊……要我等死了,寄放在宗內長魂殿的魂燈滅了,死之後的一縷死氣纏繞在穀師兄你身上,到時候宗門問起來就不明不白了”


    祝四喜的這番話,也像是提醒了與他一起的另外三人,他們立刻依著這句話見縫插針向著穀見生呼救起來。


    雖然他們四人的穿送符失了效用,但作為大宗的弟子自然就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魂燈,若是拚著死,也要假接穀見生死在他手下,那麽他們身上的死氣就會殘留一些在他身上,將來宗門拿著魂燈追尋他們的死氣到穀見生身上,還真就是不清不楚。


    四人倒是連作一氣,同仇敵駭,也可謂是機關算盡,一麵用宗門壓莫無念和蕭三柱,一麵用穀見生來為自己當做擋箭牌。


    穀見生平日多都是在專心修行,哪裏想過這些陰謀算計,當即氣得他大罵道:“真的我不敢殺你們四個豬狗一樣的東西!”。


    但惡心的人,不把人惡心到反胃是不會罷休的……


    被穀見生怒目這一嗬叱,四人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哭哭啼啼、沒臉沒皮,越發以著魂燈一事說事,甚至順帶這祝四喜還“綁架”喬靖兒道:“喬師妹,我們本是師妹,你可得救我啊!你要不肯救我啊……那我還是死在你手裏算了!”。


    說著,他手中多出一把劍強遞到喬靖兒手裏,跪在他麵前,哭哭啼啼請求她結果他的性命。


    對著方才還對自己心懷不軌之徒,喬靖兒心中自是氣憤無比,她當然就想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


    隻是她更清楚,方才祝四喜四人雖然言語對她輕薄,但一則她沒有用玄光鏡錄下來,二則這四人還就沒有實際做出什麽來……她殺了這四人,將來宗門拿四人的魂燈查在她身上,就不會算是正當防衛。


    宗門至少也會說是過失殺人……


    所以理智告訴她,她的劍絕對不能砍下去,壓下心中滔天的火氣,她白淨小臉上顯現出一抹決然,隻得無奈又忿忿不平把劍徹底從他手裏躲過來扔到地上。


    把自己的脖子伸出來讓別人砍,祝四喜說不害怕是假的!但他又算準和拿捏到了喬靖兒和穀見生的心理,料定他們有著顧忌!


    隻是命是保住了,依著目前情況來看,他們四人也對喬靖兒做不了什麽了……


    祝四喜陰險歸陰險,但做事也知方寸,知道自己做出來的這一切,能逼迫穀見生和喬靖兒庇護他們四個,但更進一步是絕無可能,真把穀見生惹急了,說不得人家不去參加與神祀一族的大比,也要殺了他們四個!


    雞蛋碰石頭的事情,祝四喜不會去做。


    又見穀見生和喬靖兒臉上相繼露出躊躇不定的神色,祝四喜四人便知二人有庇護他之意,然後從地上爬起對著他們隨便說了幾句後,就要逃走。


    “讓你們走了嗎?”莫無念此時卻發話了。剛才不說,他隻是想透過幾人看看現在三劫宗的模樣。


    以前的九界山門規隨有,但決計嚴不到哪兒去,但眾修士都能嚴格規範自己,但三劫宗又成什麽樣了?


    想到這裏,他對木、離、枯三位界山山主僅剩的一點好感,淡然無存!


    他覺得三劫宗是真的背信棄義了,隻是為了苟且偷生活命就把九界山給出賣!倒也不怪眼前是真的什麽人都收,教出祝四喜這樣德行的弟子出來!


    祝四喜既然成功用言語把喬靖兒和穀見生與自己綁定在一起,那莫無念的話,他就不會放在眼裏。


    “道友,改日再見了!”他甚至還敢自來熟,十分謙遜有禮貌向莫無念行一禮後,就要離去。


    “讓你們走了嗎?你們要是這麽喜歡尋死,那不放就讓你們的穀師兄殺死你們算了……”莫無念繼續以著平淡的語調說著,眼裏卻閃爍出幾抹明眼人可以看出來的玩味。


    就好像,他這般神情是故意給人看的。


    魂燈作為祝四喜四人最後都救命稻草,也是倚仗,那莫無念就用因果之術再把他們四人與魂燈的聯係斷了……


    穀見生有些不太明白莫無念說這話是什麽意味,但接著就見到祝四喜四人的神色慌張起來。


    “宗門設有規定是來約束人的。但我想有的人不需要約束,他自己所行之事也對端正……但有的人呢?規矩多了反而是成了自己的護命腰牌,這樣的人呢……你們說說看?他們命會長嗎?”莫無念語調依舊沒有變化,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尋常的小事。


    但聽在祝四喜四人的耳中,越發大驚失色,他們明白莫無念說的時間,更明白就在剛剛他們與魂燈之間的聯係也斷了!


    無形中,一股陰雲壓蓋在他們頭頂,並越積越重,仿佛隨時都會壓下來……


    “道友!我等可是三劫宗的弟子啊!我們……啊!”


    祝四喜動用自己的好口才想要和莫無念再搭一段話,但後者卻無多少心思聽他求饒的肺腑之言,心隨意動動用“斬歲”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莫道友!你這事情做的太不理智了……”莫無念要殺祝四喜四人,穀見生自然是想要阻止的,但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接著他就把魂燈一事告訴了莫無念,叫他快快去逃命。


    在鳳都城謀劃殺商左中,穀見生覺得莫無念此人還真是算無遺露,把事情規劃的天衣無縫,要不是事後莫無念自己去露破綻,商丘更也根本發現不了端倪……所以穀見生覺得莫無念是他至今見過遇事最冷靜的人。


    隻是眼前這冷靜之人,一招就把祝四喜這四個敗類給殺了,實在不是理智之舉!


    “莫道友!蕭道友!換做我當然也想殺這幾個人!可!唉……你們還是快去逃命起吧!”眼下,穀見生隻說是要莫無念二人去逃命。


    但莫無念卻叫他放心,還是給他帶路引見他去三劫宗……


    見穀見生實在有些嘮叨婆婆媽媽,蕭三柱略微有些不痛快對他道:“穀道友!我覺得你也算是個利索人,怎麽扭扭捏捏像個鳥人似的!”。


    魂燈的利害關係他也聽穀見生講明白了,隻是莫無念說是無事,他便就相信他了。


    實在執拗不過二人,穀見生隻好帶二人回到宗門,不過一路上還是有意無意勸解莫無念二人去逃跑的好。


    這讓性子近來浮躁的蕭三柱,亮出棒槌架在他脖子上道:“你再給老子嘮叨!老子一棒槌瞧你腦袋上!”。


    這讓穀見生著實有些無奈,若論修為他現在還隻是臻靈六劫,還差蕭三柱一個大境界,這讓他欲哭無淚。


    這一幕落在喬靖兒眼中,頗帶喜感,先前被祝四喜欺負的鬱悶之氣徹底消失,一下就把她逗笑起來,笑聲似銀鈴作響,清脆悅耳。


    這個時候,莫無念主動開口與喬靖兒搭上了話:“修行七十五載的時光到陰虛境界,這修行速度著實有些不慢了。隻是有事不能一位求快,更多時候該踏實下來沉澱沉澱……”。


    喬靖兒身上的修為氣息的確有些不穩,但實則是為了早日可以見到她的哥哥喬耕,這才沒日沒夜修行,用短短七十五年修行到陰虛境,這是作為天生道種吳沐都沒有的修行速度。


    欲速則不達……這樣的弊病也很明顯,就是喬靖兒身上的修為氣息虛浮不穩,長此以後更會從身體表現出來,開始虧敗修士的氣血,正常有的壽命多半會折去一半。


    莫無念隻是稍稍一接觸她就感覺了出來,雖然化為喬耕與這個妹妹處了隻有十多年,但既然她從一個世界跨越到同他在一起的一個世界,他就該對這個妹妹負責。


    喬靖兒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其實就是自己的哥哥,在她心裏隻是把他當做與個長輩,很耐心的聽他說完自己的弊病。


    不知為何,她莫名覺得眼前的莫無念親切了起來,往常修行七十五年從沒哭過的她,所有委屈一並擠在了心裏,然後一起衝破她心裏的堤壩泛濫


    出來。


    表現在她臉上,她一雙杏眼已是淚眼婆娑,對著莫無念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說起了以前未修行前的過往種種,先前忍著後來越哭越傷心直哭到梨花帶雨撲在莫無念的懷裏。


    穀見生見到這一幕,並不知道其中的內情……他隻知道莫無念和吳沐的關係,但又不好當著本人說,隻能擠眉弄眼對著他身邊的蕭三柱暗示。


    被個七尺的漢子賣弄風騷,蕭三柱內心升起許些惡寒:“穀道友……你若是個女的,你這神情我還能看下去,但現在這般……你有龍陽之好?”。


    蕭三柱神經大條想到了別處,當下與穀見生拉開一些距離。


    這話到穀見生耳朵裏,他則是欲哭無淚,這才無奈偷偷給蕭三柱傳音把事情原委說給了他。


    蕭三柱聽罷則是長笑道:“他們二人本就是兄妹……算了,我跟你說也說不清楚!”。


    入世渡劫之術說出來,怕是穀見生也不會相信。


    果然穀見生聽到後,麵露疑惑更加不解,但總算是在蕭三柱這裏得到了一個解釋便沒有多嘴在問。


    莫無念並不知道怎麽安慰一個女子,因為真是說起來就是吳沐他都沒安慰過幾回,所以他思索一會兒之後,用回望之術將自己作為喬耕的九十年時間渡到了喬靖兒腦海之中。


    後者一股腦兒接受了這段記憶之後,一邊驚奇世間竟會有“入世渡劫”這樣的術法,一邊也為喬耕九十年所過時光而感歎。


    但她畢竟也是修行了七十五年光景的修士,凝練出了自己的道心,所以在腦中接受完這段記憶之後,很自然而然就把莫無念真心認做了哥哥。


    想她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兒,七十五年間都是無依無靠,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外人看到的是她的驚為天人的修為資質,並不知曉他這些年所接受到的苦楚。如今能見到曾經作為凡人時的哥哥尚在人世,她自是有些高興。


    “哥哥……你放心好了!有關你身上的東西,我是不會隨便與人說的!”她已由悲傷恢複到一貫的活潑開朗。


    並且她也是個聰慧之輩,自然明白莫無念的這些是隨便不能與人說出去的。


    莫無念則念著她這些年的苦楚,而這個哥哥也幾乎不曾為她做些什麽,想著便把這些年閑暇時寫的一些修行感悟贈予了她,並且把一隻飛梭靈寶個給了她。


    縱然喬靖兒這些年在外人眼中表現的有多堅強和成熟,但在莫無念麵前,她卻依舊隻當自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誠如當年他還是喬耕時送她來三劫宗,一路的苦楚他都吃了,隻把好的留給她!


    想到這裏,她內心稍有觸動,把自己腰間的儲物袋解下送給了他,這隻儲物袋是往昔在一場宗門比試勝出得到的獎勵,裏麵的容納空間是一般儲物袋的兩倍之大。


    但莫無念並沒有收下。


    幾人騰雲駕霧在天上談笑間,片刻就到了三劫宗的山門前。


    在佇立巨大的石刻山門前,有個身穿雲蘭色長袍,麵容儒雅,神情溫和的人正引進著來自四麵八方,想要成為三劫宗弟子的修士走進山門去。


    這人叫鄱衛,莫無念自然有印象,正是枯界山山主的大弟子,先前在朱雀國鳳都城還見過他。


    他倒是依舊和印象裏的一樣,任何時刻都帶著一副和善的笑,待誰都是一樣,可謂玲瓏八麵。甚至莫無念還是薑天恒的時候,對這位名義上的:師兄也頗有好感。


    可看鄱衛笑的喜意十足,想來他這些年對於九界山的覆滅並沒有多少感觸。


    鄱衛算是個眼尖之人老早就發現了在天上的穀見生,尤其看到身邊的莫無念後,他臉上的和善之意更甚。


    莫無念在朱雀鳳都城的表現如何,他都是看在眼裏的,見他同著穀見生一起來,不用穀見生說,他也要拉攏一番。


    “原來是莫無念小友阿……小友在鳳都城的表現還真是可圈可點啊!哈哈哈哈!”鄱衛先是對著莫無念誇讚了幾句,接著就說起了三劫宗的各種好!


    雖然言語並沒有說拉攏,但這般說意思也很明了……


    莫無念也就瞬時表明了自己要加入三劫宗的心意,鄱衛則是高興的大笑起來道:“別人或許我還要測一番資質,但莫小友便算了吧!你直接進宗就是!”。


    當然,在場除了他之外,最高興的還有喬靖兒。自己的哥哥能與自己在同一宗門之下,她自然歡喜。


    至於蕭三柱也因著當日在鳳都城的表現之間被收入了宗內。


    一些外人見他們明目張膽走後門自然是頗有微詞,但得知他們修行年歲還不超過三百年,且已到了羽化境,他們又乖乖閉上了嘴。


    “哈哈……隻是不知兩位小友想加入到哪個行宮之中?”鄱衛把手頭的事情交付給另外一位長老後,自己則帶著莫無念和蕭三柱親自走進來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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