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裏,天開雲散,一縷白光正好打在“明珠”對麵人的身上,卻是個身著樸素白衣,生得仙風道骨的老先生。


    “老先生我……我認錯了!”少女朱唇輕咬,顯得有些失望,她也明明覺得對麵就是先生本人,可雲開得借月光後,卻又什麽都不是。


    “小姑娘,你要尋的那人叫什麽名字,你可又他的貼身之物?老朽幫你找找看。”這老先生自然也是莫無念所化,有些事情他要真正的去了結。


    “明珠”一點也不認識麵前的這個老先生,可莫名就是覺得和善親近,就像前世見過一樣。也很奇怪,他怎麽一語就道破了她的心思。


    想也沒想,她便把心上人送她的一支筆交到了老先生手裏。


    也借著這支筆上的氣息,莫無念放開靈識在這座小鎮掃了起來,甚至仔仔細細到每一個旮旯拐角。


    他現在是陰虛三境,就是覆蓋一個凡人國度去尋找東西也不成問題。


    也終在一座微不可查的一座不大不小的牌坊裏,他看著一眾人聚在一起幹著擲骰子的勾當,雖然流寇橫行,但也依然有人抱著病態的心理去在手底下幾顆骰子賭來自己的一切。


    而這樣的人也無不是被市井濁氣汙了心境,俞加腐朽下去。


    而在這一眾人當中,有個長相清俊的公子神情卻是最為憔悴,已經連著爛賭了三天,他已輸光了所有的銀兩,今天這一晚他若再贏不回一些東西,明日夜晚這個時候,他也就隻能和明月清風作伴了。


    在青山縣時,因為他頗有些學問,人人都叫他孟先生,也是“明珠”心心念念的孟先生。但在這裏,他科舉不中,一鬱鬱不得誌,人人也隻叫他孟生。


    不得誌的生涯,也讓他沾染了世俗氣,但因著心愛的女子他也沒有去溫柔鄉裏流連,隻選擇在這爛賭地裏沉迷下去,現在的他過得渾渾噩噩,看著有條命在,卻也醉生夢死。


    “你且隨我來吧。”莫無念對著她淡淡說道。


    她點了點頭,便跟在了他身後。


    人有物以類聚,但大概換做是物也一樣,要去那爛賭地兒,總要不可避免經過一便煙花柳巷。


    “明珠”卻也沒多想什麽,沒來由就是相信眼前的這個老先生,想到孟生可能會在這裏,她的臉色有些黯淡了下來。


    她是真的怕,她所傾慕的先生會在這種地方。


    也是經過這裏後,她臉上的神情才稍稍好轉一些,但看到是爛賭的地界後,神情也是又黯淡了下來,隻比方才微末好上一些。


    見前麵的老先生停了下來,她顫著聲音試探性問道:“先生……他在這裏嗎?”。


    莫無念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見她神情黯淡,他又道:“我去帶他下來,還你一個你真正傾慕的先生。”。


    他說的輕描淡寫,她卻一點也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就信任了這位剛剛才謀麵的老先生。


    緩緩走上樓去,莫無念手一揮卻是變化出了一個“明珠”隨他上了樓。


    ……


    “孟生!你又輸了啊?你那銀子還有嗎?”


    “怕是沒有吧。他現在怕是就這一身骨頭了!”


    “別又拿字畫抵債


    ,老子們大字不識一個,也不懂你說的什麽狗屁風雅!”


    一群人明著調侃孟生,實際卻是把孟生給譏諷了個遍!


    “我……我……哎!”他兩手哆嗦著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隻恨得甩甩袖子、跺跺身子像攤爛泥軟在了地上。


    “別又耍潑耍賴!不然老子這次可要留下你的手指!”眾賭客中其中一人惡恨恨對他到。


    也恰在這時,他恍惚間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明珠”走了上來,他也以為是自己麻木憔悴的精神讓他出了幻覺。


    直到眾人中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說有位老先生已經替他還清了賭債,他這才飄飄忽忽緩過神來,見到那張可人的臉真正浮現在自己麵前。


    這才六神回歸,心中覺得喜悅,可隨即想到自己一事無成,他不去理會拜謝替他還債的老先生,更不想去看“明珠”的臉。


    全然無了往日的道德禮儀和溫文爾雅。


    “我……我要與你們再賭!”對著一眾賭徒,他突然趾高氣揚了起來,聲音之大像是要故意氣走他心儀的女子一樣。


    “明珠”臉上立時掛滿了兩行淚珠,似是不敢相信這是她所認識的先生,可也依舊不死心留在這裏。


    “你是孟生嗎?”


    “不是!”


    莫無念問他話,他也隻惡狠狠回一句。可平心而論,他當然也想去和“明珠”相認,隻是功名利祿一事無成,他便也無顏去見她了,便覺得還不如整個人爛在“賭”之一字的淤泥裏算了。


    但事情也總是不遂人願,他又是幾盤賭局下來,再次輸得和先前一樣,隻是那老先生似乎已經拂袖而去,隻有“明珠”還對他不離不棄。


    麵對賭徒們凶神惡煞的神情他再次攤倒在了地上。


    “孟生,我看著丫頭也算與你認識,就抵押給我們算了!”


    接著,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一群賭徒牽了“明珠”就要走,他這才好像幡然悔悟一樣迎上前去要把她搶回來。


    但他一介柔弱書生,自是被人打了個口鼻鮮血淋漓,一條腿也被打的殘廢。


    而莫無念則是隱沒在暗處暗暗觀察著這一卻。


    自這一天後,孟生也像是失了智一般,越發過得渾渾噩噩,醉生夢死,就連先前的衙門也辭去了他的差事。


    他呢?也終日混跡在賭場裏過著行屍走肉的日子,贏了錢便喝喝爛酒,輸了便耍潑耍賴賬錢被人打一頓。


    隻是某一日他在路過煙花柳巷的時候卻又見到了“明珠”稍一打聽卻是被那幫賭徒賣到了這裏來賭債,像個瘋子一樣他瘸著一條腿衝上去就要救她出來。


    “鳴風!”


    “先生”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這一世的名字也剛好就叫鳴風,他眼中含著淚就要和她擁在一起。


    可老鴇哪管這些?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姑娘被個蓬頭垢麵的瘋子給抱著不放手,使喚來一群人把他又打了一頓。


    這一下,他兩條腿都真正成了殘廢。


    在這之後他論為了乞丐,一點尊嚴都不顧在街上要著飯。


    某一天他又爬到那處花街柳巷要飯是才知道,幾月前有個新來的


    俊俏姑娘因為不願意接客便跳下樓草草了了性命……


    也聽說那姑娘死時,嘴裏一直念著先生,讓人覺得可惜又可悲。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的錯啊!我的錯啊!”孟生好似一夢千秋,真正醒悟了過來。


    往後的幾十年他都半夢半醒,在一個煙雨蒙蒙、潮濕的天氣裏罔了自己的性命,恍恍惚惚他看到一個老先生向他走了過來。


    再一睜眼,方才的一切卻都是虛幻,也沒有什麽心心念念的鳴風,隻有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


    眾人也正在感歎他的命好,有個不認識的人替他還了賭債。但這些人見財起了壞念頭,哪裏又肯讓他們走,但被莫無念稍稍看了一眼睛,便嚇得他們魂不附體,匍匐在地上止不住的發抖。


    明明這也就是一雙渾濁的老眼,可它卻又像是混沌可怕的幽潭,讓他們覺得莫名有刺骨的寒氣襲體!


    接著,莫無念隨著孟生眼前又一指,孟生眼前的場景則是又發生了變化。


    像是做夢一樣,這一次他回到了青山縣落石村,也就在某一天他在學堂前桃花林裏,來了個身材嬌小俊俏的白衣公子,但他還是一眼就識破了她的女兒身,也雖然她叫明珠是個公主,樣貌也大為不同,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就是鳴風。


    三年後,鳴風以畫示愛,可他心懷天下拒絕了。


    再之後的之後,他因為心愛的天下,成了遠近聞名的黑子聖人,隻是他終還是一次次拒絕了她,直至他到了耄耋之年她靜靜躺在自己懷裏永遠睡了過去。


    也到這裏,他眼前場景又變,他卻還是在這個賭界地兒,麵前有的也還隻有那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


    “你信前世今生嗎?”


    “信的……老先生!”


    “這一載的歲月我渡給了你,好好待我的學生!”


    “老先生!老先生!老先生……”


    孟生恭敬向著莫無念行了好幾個跪拜大禮,可再抬頭時眼前卻是已空無一人。


    他知道他根本不是黑子先生的轉世,這位老先生才是真的黑子,隻不過他是飄渺的仙人,怕是也看不上這人間的兒女情長。


    想到這裏,他則長歎一口氣,又對著虛空一拜。


    也待他走下樓去,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鳴風也就在樓下,月光下,她穿著素白衣服,就和那個一甲子夢境桃花裏的明珠一般笑得天真爛漫,兩人樣貌一點兒也不像,可佳人一笑依舊傾心。


    也大概求了一輩子太平,不過也是功名利祿,過眼雲煙……隻有眼前的佳人,值得與她踏遍千山萬水,看盡世事繁華。


    也是頓了頓,他對著她道:“鳴風,你信前世今生嗎?”。


    “先生信嗎?”她覺得奇怪,但也反問一句。


    他也知道他根本不是黑子,可模仿著夢境裏黑子先生和煦的笑,他點了點頭。


    隱沒在暗處的莫無念見狀,則是真正拂袖而去,或許孟生和鳴風會說著老先生的事……


    可那已經與他無關了,黑子也好、莫無念也罷,他和鳴風的因果就此真正了解,緣也就此盡。


    一度春秋六十載,前塵過往寂寥寂寥……不過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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